管子学刊 2018 年第1期

古今论坛

《管子》四篇“《老子》注”研究
——兼及《管子》四篇的老学思想

陆建华
（安徽大学 哲学系，安徽 合肥 230039）

摘要：
《管子》四篇并非专门注解《老子》的著作，只是为建构自己的哲学体系而解读、发挥老子思想、注解《老子》文本。《管子》四篇
的“《老子》注”不是独立的存在，而是分散于《管子》四篇。并且，主要是对《老子》
“道经”的部分内容的注解。而且，其注解《老子》具有主
观性。这种主观性构成了其注解《老子》的特色，也是其注解《老子》新意之所在。从《管子》四篇注解《老子》的文字，并结合《管子》四篇
对老子思想的阐发来看，
《管子》四篇认为老子思想包括道、圣人、人生修持等方面。这些，大体不谬。《管子》四篇把老子道之无为解读
为“道贵因”，以“因”释“无为”，是其《老子》注的最大特色。
关键词：
《管子》四篇；
《老子》；老子；注解；道
中图分类号：B22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 － 3828（2018）01 - 0042- 06
国际数字对象唯一标识符 DOI：
10．19321蛐j．cnki．gzxk．issn1002－3828．2018．01．06

1
《管子》四篇指《白心》
《内业》
《心术上》
《心术 时又在不同的地方注解《老子》的同一内容。查阅
（以下凡引《管子》只注篇名）诸篇，是稷下道家
下》 《管子》四篇可知，
《管子》四篇注解《老子》涉及《老
的代表作，其对老子思想多有发挥。因此，虽不可 子》一章、二章、四章、五章、六章、九章、十章、十四
说《管子》四篇是对《老子》的注解、阐释之作，
《管 章、二十六章、三十五章、三十七章、三十九章、四十
子》四篇中甚至也没有直接引用《老子》中任何一 三章、五十一章、七十七章、七十九章，共 16 章的内
章的文字。但是，毋庸置疑，
《管子》四篇中却有注 容。
解《老子》的文字。只不过这注解《老子》的文字，本 现依今本《老子》文本的顺序，将《管子》四篇注
不是为了专门注解《老子》，而是为了表达《管子》 解《老子》的具体情形分述如下：
四篇作者自己的思想，所以，
“ 掩藏”得很深，历来 《老子》一章云：
“ 道可道，非常道。”谓道有两
不为《管子》四篇的研究者所发现、所重视。仔细研 种：一种是可以言说的经验世界中的“非常道”
；一
读《管子》四篇中注解《老子》的文字，可以发现其 种是不可以言说的形上世界的“常道”
。“常道”与
对《老子》文字的解读、对老子思想的理解，以及其 “非常道”的差别在语言的层面上就是是否可以言
与老子思想之间的血脉联系。 说，而老子所谓的“道”则是其所创造的“常道”。正
因为老子之道不可以言说，
《老子·三十五章》才云：
一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谓即使言说道也说不清
《管子》四篇注解《老子》，没有引用《老子》原 楚。《管子》 四篇解之曰：
“道也者，口之所不能言
文，同时，又因为《管子》四篇客观上不是为注解 也。”
［ 1］97
认为老子之道是不可以言说的，可谓甚
《老子》而作；所以，
《管子》四篇没有完整地注解 合老子之意。
《老子》中任何一章的全部内容，
《管子》四篇有时 《老子·二章》云：
“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
将《老子》中几章相近的内容合为一体而注解，有 教。”谓圣人得道，因道之无为而以“无为”处事、以

收稿日期：2017 － 10 － 08
基金项目：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先秦诸子《老子》注研究—— （项目号：
—兼及先秦老学思想研究” AHSKHQ2015D03）之阶
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陆建华（1965—），男，安徽长丰人，哲学博士，安徽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国哲学专业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道家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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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言”教化；
《老子·四十三章》因之美化圣人的“不 象，认定老子的天地是圣人的取法对象，老子的“圣
言”与“无为”曰“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 人不仁”取法于“天地不仁”，这是十分准确的。
之”，谓“不言”和“无为”远甚于各种有为，乃最理想 《老子·九章》云：
“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的教化和处事方法。《管子》四篇洞悉圣人之“不 功成身退，天之道。”谓持守盈满，不如适时而止；功
“无为”来自于道之无为，是对道之属性的深刻
言” 成身退，符合天道。《管子》四篇解之曰：
“ 持而满
“必知不言【之言】、
把握和精准效法，因此，解之曰： （《白
之，乃其殆也。……名进而身退，天之道也。”
（《心术上》
无为之事，然后知道之纪。” ）把圣人之 心》
）认为老子主张“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是因为
“无为”同道联系起来，认为道之无为乃道之
“不言” 持守盈满必有危险；老子的“功成身退，天之道”，说
纲纪，欲知道之无为，应从认知圣人之“不言”
“无 的是功业完成、名声达到极致时，及时退隐，这才符
为”始。即是说，先认知圣人之“不言”
“无为”，才能 合天道。
真正体悟道及道之无为。此处，老子圣人得道而后 《老子·十章》云：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
无为的致思路径，被《管子》四篇解读为无为而后知 致柔，能婴儿乎。”谓形神应合一而不相互分离，积
道的认知路径。 聚精气应达到婴儿般柔弱状态。这是人生修炼的
《老子·四章》云：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老 理想境界。《管子》四篇未作深入解读，而是浓缩、
子·六章》云：
“（道）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谓道因 概括上述文字曰： （《心术下》
“能专乎？能一乎。” ）抓
冲虚而似无实存，道因无限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住了老子人生练养的路径“一”和“专”。
滋养着其所生养的万物。《管子》 四篇解之曰：
“道 《老子·十四章》 论道曰：
“视之不见”
“听之不
者，一人用之，不闻有余；天下行之，不闻不足。此谓 闻。”
《老子·三十五章》论道曰：
“视之不足见，听之
（《白心》
道矣。” ）忽略道之“冲”和“绵绵若存”，着 不足闻。”谓道超越感知，不可以见闻。
《管子》四篇
力于解读道之“用之或不盈”
“用之不勤”，认为老子 解之曰：
“不见其形，不闻其声”
“目之所不能视也，
之道具有无限性，老子之道具有滋养万物的无限能 （《内业》
耳之所不能听也。” ）“视则不见，听则不
力，并将其视为道之为道的根本性质。这是合乎老 （《白心》
闻。” ）不仅与老子上述文字的文意相同，与
子思想的。 老子上述文字的文字表达也很相近。
《老子·五章》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 《老子·二十六章》云：
“ 静为躁君，……躁则失
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老子·七十九章》云：
“天 君。”① 谓静定是躁动的主宰，躁动就会失去静定。
道无亲。”谓天地“不仁”
“无亲”，对万物无所偏爱， 《管子》四篇解之曰：
“静则能制动矣”
“动则失位，静
没有私心，圣人“不仁”，对待百姓亦无所偏爱，没有 （《心术上》
乃自得。” ）认为老子的动静观所要表达
私心。《管子》 四篇解之曰：
“圣人若天然，无私覆 的是，躁动则失去静定，静定则主宰躁动，从而得以
（《心术下》
也；若地然，无私载也。” ）“天不为一物 自得自如。甚合老子之意。
（《白心》
枉其时，圣人亦不为一人枉其法。” ）认为 《老子·三十七章》云：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谓
老子的意思是，天地对于万物没有偏爱和私心。例 道具有无为的属性，任凭万物自由发展。但是，万物
如，不会为任何一物乱其时令，圣人效法天地的无 的发展总是合乎道的规定，给人以道“无不为”的感
偏无私，对待百姓也应没有偏爱和私心。例如，不会 觉。
《管子》四篇对道之“无不为”不甚在意，而解“道
为任何一人乱其法度。值得注意的是，老子的“天地 常无为”曰：
“无为之谓道”
“ 无为之道，因也。因也
不仁”和“圣人不仁”从文字层面上孤立地看，是并 者，无益无损也”
“ 因也者，舍己而以物为法者也”
列的，看似没有内在联系，
《管子》四篇领悟老子思 “因者，因其能者，言所用也。”②（《心术上》
）以道
想中天、地、人三者的关系，因老子所言“人法地，地 之无为属性界定道，又以“因”解读道之无为，然后，
（《老子·二十五章》
法天” ）。谓人以天地为效法对 解读“因”为对万物无所损益、不加干涉，去除私见

①陈鼓应先生认为《管子》四篇中的“静则得之，躁则失之”
（《内业》
），与《老子·二十六章》所云“静为躁君”
“ 躁则失君”
“ 在文字上
若合符节”
（见陈鼓应： —稷下道家代表作解析》，商务印书馆 2006 年版，第 30 页）。可是，在文意上二者差异很大。
《管子四篇诠释——
《老子·二十六章》的“静为躁君”
“躁则失君”，言动静关系；
《管子》四篇的“静则得之，躁则失之”，言人之动静与道的关系，意思是静定
则得道，躁动则失道。
②陈鼓应先生认为“此当作‘因者，言因其能而用者也’。今本次序有误，
‘而’讹为‘所’。”见陈鼓应：
《管子四篇诠释——
—稷下道家
代表作解析》，商务印书馆 2006 年版，第 164—16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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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心，以万物之自然为法，顺应万物的特性。这里， 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
《管子》四篇将老子道之于万物的无为不为，理解为 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谓天道犹如拉开的弓一样，
对万物的因顺，是一种明显的创造和发挥。 高了就压低之，低了就抬高之，过满了就减少之，不
《老子·三十九章》云：
“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够满就补足之。天道本质上就是减损有余以补充不
谓君王得到“一”也即得到道、遵从道，即可成为天 足。《管子》四篇解之曰：
“日极则仄，月满则亏。极
下之主。《管子》 四篇解之曰：
“执一不失，能君万 （《白心》
之徒仄，满之徒亏”，乃“天地之纪。” ）谓老
（《内业》
物。君子使物，不为物使，得一之理。” ）“执 子的天道来源于对天象的观察、对日月星辰运行规
一之君子，执一而不失，能君万物。 ……圣人裁 ①
律的总结。所谓“天之道，其犹张弓欤”，是以拉开
（《心术下》
物，不为物使。” ）认为老子此处所言侯 的弓类比人们所仰望的天空。所谓“高者抑之，下
王，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侯王，乃得道的君王，属道家 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是在谈“日极则
的理想人格圣人和君子。因此，老子所谓“侯王得一 仄，月满则亏”，也即在谈太阳运行是从低处往高处
以为天下贞”，就是说，君子、圣人得到“一”、持守道 运行，运行至最高处，则会逐渐向下运行，月亮变化
就可以主宰万物，不被任何他物所役使。此处，
《管 表现为月缺时逐渐走向圆，月圆时逐渐走向缺。所
子》四篇将道家的理想君王、理想人格解读为圣人， 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概括，是说天道乃
是合理的；解读为君子，则是受儒家影响所致 ②
。 是“极之徒仄，满之徒亏”，即是说，天道本质上就是
《老子·四十四章》云：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 高至极限则倾斜，满至极限则亏缺，因此，有余必
多。”通过比较名与身、身与货对于生命的价值，用 损、不足必补。《管子》四篇的这种解释深得老子真
反问的方式说明身重于名、利，身乃生命的根本，警 意。
示人们不要因为名、利而伤身。《管子》 四篇解之 从以上《管子》四篇注解《老子》的文字的内容，
曰：
“卧名利者写生危。……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 可以看出，
《管子》四篇主要注解了《老子》中“道经”
（《白心》
也。” ）认为老子所言是指追逐名利就是置 部分也即前三十七章的内容，而对《老子》中“德经”
生命于危险的境界，提醒人们不要过于看重名利而 的部分也即后四十四章的内容不够重视；
《管子》四
忽视生命本身。 篇注解《老子》共涉及十六章的内容，
“道经”部分占
《老子·五十一章》云：
“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 十一章，分别是一章、二章、四章、五章、六章、九章、
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谓道是万物本原、万物 十章、十四章、二十六章、三十五章、三十七章，
“德
的保护者，不仅生万物，而且养万物，使万物生长发 经”部分仅占五章，分别是三十九章、四十三章、五
育、成熟结果。《管子》四篇解之曰：
“ 凡道，无根无 十一章、七十七章、七十九章；
《管子》四篇对《老子》
茎，无叶无荣，万物以生，万物以成，命之曰道。” 中关于道的思想注解最多，而对《老子》中关于圣
（《内业》
）“虚无无形谓之道，化育万物谓之德。” 人、人生修持等思想注解不多，对《老子》的其他思
（《心术上》
）认为老子上述是说，道是万物的根源、 想则未予注解。因此，
《管子》四篇对老子思想的继
万物的成就者，所谓道“畜”
“长”
“育”
“亭”
“毒”
“养” 承和发挥也主要是围绕道而进行的。
“覆”万物。简言之，即是道“化育万物”
“成”万物。
二
这种概括简洁、准确。至于《管子》四篇将道描绘为
虚而无形的存在，也是合乎老子原意的，
《老子》中 《管子》四篇通过注解《老子》、发挥老子思想，
不乏道虚而无形的表述。例如，
《老子·四章》 云： 建构其自己的思想体系，其对《老子》文本、老子思
《老子·六章》云：
“道冲。” “（道）绵绵若存。”
《老子· 想的独特解读，则构成了其独特的老学思想。立足
二十一章》云：
“（道）惟恍惟惚。”
《老子·四十一章》 于《管子》四篇注解《老子》的文字，结合其对老子思
云：
“道隐。”都是言道的隐幽虚无。 想的解读，我们发现《管子》四篇的老学思想以道的
《老子·七十七章》云：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 阐释为核心，以圣人观以及人生修持的阐释为次要

①陈鼓应先生认为“执一之君子，执一而不失，能君万物”中的“‘执一之’三字疑衍，似本作‘君子执一 而不失，能君万物’”。见陈
鼓应： —稷下道家代表作解析》，商务印书馆 2006 年版，第 174 页。
《管子四篇诠释——
②老子的理想人格是圣人和士。对作为理想人格的士，老子有集中而具体的刻画：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
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
（《老子·十
）孔子的理想人格则是圣人和君子。
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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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相比于 《管子》 四篇自己的思想体系来说， 在。《管子》四篇曰：
“不见其形，不闻其声。”
“目之
《管子》四篇的老学思想不够丰富。 （《内业》
所不能视也，耳之所不能听也。” ）“视则不
我们知道，
“ 老子提升道，赋予道本原地位，从 （《白心》
见，听则不闻。” ）即是解读老子之道的超
而 建立了中国哲学史上第一个 完 备 的 本 原 论 体 感知性，视老子之道为不可视听见闻的超越性存
系”
［ 2］290
。道，可以说是老子思想的核心，老子论述 在；而且，其解读性文字与《老子》的文字十 分相
道的文字最多，也最为全面丰富。在老子看来，道是 似。《管子》四篇曰：
“道者，一人用之，不闻有余；天
宇宙万物的本原与主宰，不仅生成了天地以及天地 （《白心》
下行之，不闻不足。此谓道矣。” ）即是解
间的芸芸众生，而且还养育、保护万物，使万物在 读老子之道的永恒性、无限性，谓相对于道之所生
“生”之后得以健康的成长、发展。所以，老子云： 的万物来说，道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无穷 无尽。
（《老子·四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管子》四篇曰： （《内
“道也者，口之所不能言也。”
）
十二章》“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 ）即是解读老子之道的不可言说的属性，相比于
业》
（《老子·五十一章》
之覆之。” ） 基于道的本原性以 （《老子·一章》
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 ）的表述，更
及道之于万物的至上性，老子刻意勾画道与万物之 直接、明晰。进而，
《管子》四篇还解释了老子之道
间的不可逾越的界限，神化道为超越感知的、无形 不可言说的缘由：
“道也者，动不见其形，施不见其
的永恒存在；并且，赋予其超越名言的属性。所以， 德，万物皆以得，然莫知其极。故曰‘可安而不可
（《老子·十四章》
“听之不闻”
老子以“视之不见” ）。 （《心术上》
说’也。” ）此是说，道至大无边，无始无
（《老子·三十五章》
“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 ） 终，本无形状之可言，即便人们拘泥于“物”之有形，
（《老子·二十一
声明道的超感知性；以“惟恍惟惚” 认为道也应该有其“形”。那么，道之形状即便在运
），
章》 （《老子·六章》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表达 动之时、道之德性即便在发用之时，也不可见；更何
道的虚无隐幽和永恒无限，以及道生养万物的无限 况道在安静之时，更不可见；道不可见，无法知其极
（《老子·一章》
能力；以“道可道，非常道” ）。道“无 限与边界，因此，不可言说。《管子》四篇曰：
“ 无为
（《老子·四十一章》
名” ）。说明道的不可言说和命 之谓道。”
“无为之道，因也。因也者，无益无损也。”
名。由于道生成、养育万物，具有主宰万物的意味， “因也者，舍己而以物为法者也。”
“道贵因。因者，
给人们的感觉是无所不为，老子特别提醒人们，道 因其能者，言所用也。”①（同上）即是解读老子之
在生成、养育万物的过程中并不违背万物固有的自 道的无为属性，认定无为系老子之道的属性，道之
然本性，在此意义上，道对于万物是无为的。所以， 无为与其说是对万物“不为”，不如说是对万物“因”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予道以“无为”与
老子云： 而不为。所谓“因”，涵括对万物无所损益、改变，不
“无不为”双重属性，侧重于强调道之“无为”属性。 加 以 干 扰 、破 坏 ；破 除 私 心 陈 见 ，顺 应 万 物 之 本
对于老子关于道的上述思想，
《管子》四篇有精 性；因顺万物的特长、能力，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老
确的把握。《管子》四篇曰：
“凡道，无根无茎，无叶 子之道的无为，被解读为道之于万物的“因”，可谓
（《内业》
无荣，万物以生，万物以成，命之曰道。” ） 既深刻把握了老子之道的无为真谛，又有显著的创
（《心术上》
“虚无无形谓之道，化育万物谓之德。” ） 新发明。
即是解读老子之道的本原性、主宰性，以及道的虚 圣人和士是老子的理想人格［ 3］，
《管子》四篇
无无形；并且，
《管子》四篇还进一步认为老子之道 对老子之士忽略而不论，只关注老子之“圣人”。在
之所以称作道就是因为道具有本原性、主宰性，能 老子的心中，圣人是得道者、是道的化身，具有道的
够产生和养育万物。即是说，本原性以及因之而有 某些属性或者说品质。所以，老子因道之无为而云
的主宰性是道之为道的本质特征。这可谓抓住了老 圣人无为曰：
“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管子》四篇还分析了老子之
子之道的精髓。还有， （《老子·二章》
） ‘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
“圣人云：
道虚无无形的原因。那就是，道不似万物那样有根 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有茎、有叶有荣，通过“根”
“茎”
“叶”
“荣”构成其形 （《老子·五十七章》
）将道之“无为”属性给予圣人，
象，而是“无根无茎，无叶无荣”的无形、无象的存 并认为同道无为而万物自然遵从道一样，圣人无为

①陈鼓应先生认为“此当作‘因者，言因其能而用者也’。今本次序有误，
‘而’讹为‘所’。”见陈鼓应：
《管子四篇诠释——
—稷下道家
代表作解析》，商务印书馆 2006 年版，第 164—16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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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民众自然服从圣人，其结果即是民众端正、富足、 “不仁”是准确的。但是，又以“法”为标准解读“无
朴质，天下大治。由此可以看出，作为理想人格的 私”，并不恰合老子之本意，这是以法家思想解读老
圣人本质上乃理想的统治者、理想的君王。所以， 子的“不仁”。这里，同样可以看出《管子》四篇的黄
老子又曰： （《老子·三十
“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老学的特质。
九章》
）强调“以道莅天下”
（《老子·六十章》
）。认为 （《老子·五
老子认为人生修持包括“长生久视”
圣人治理天下应采用道治，即是说，道乃治理天下 十九章》
）和得道，也即包括身体存面的生命长存、
（《老子·二十
的理想之道。由于“人法地，地法天” 远离祸患以及精神存面的与道同体。关于身体存
五章》
），人应以天地为效法对象。所以，老子还云： 面的生命长存、远离祸患，老子认为要认识到生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 重于名利，因为名利虽是生命存在、延续之所需，毕
（《老子·五章》
狗。” ） （《老子·七十九
“天道无亲。” 竟是以生命的存在为前提，乃身外之物，不可以因
）认为圣人“不仁”，对其统治下的百姓无所偏
章》 追逐名利而伤及生命自身。所以，老子反问道：
“名
爱。 （《老子·四十四章》
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 ）以警
对老子以上关于圣人的论述，
《管子》四篇有确 醒人们重视身体、看淡名利，懂得“知足”
“知止”
当的理解。《管子》四篇曰：
“圣人之治也，静身以待 （《老子·四十四章》
）。从而“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之，物至而名自治之。……名正法备，则圣人无事。” （《老子·十九章》
），单纯素朴而减低私欲；老子认为
（《白心》
）“君子不怵乎好，不迫乎恶，恬愉无为，去 还要为他人着想，将自己置之度外，更不与他人争
知与故。其应也，非所设也；其动也，非所取也。…… 利。如此，才能够在生存竞争中保全自己，不被伤
有道之君子，其处也，若无知；其应物也，若偶之，静 害。所以，老子云：
“ 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
（《心术上》
因之道也。” ） 即是解读老子圣人之无 （《老子·七章》
存。” ）关于得道、与道同体，老子认
为。认为老子的圣人也即君子，圣人无为是指不被 为要拥有道、持守道，做到形神合一、精神与道合
外物所左右，不主观妄动，不用智巧，虚静无知，恬 一，从而犹如婴儿、赤子般天真纯洁、无知无欲。所
淡无为，因顺万物；以刑名法度为准则，管理万物， 以，老子云： （《老子·五十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应对变化。这里，可以看出，老子的圣人无为侧重于 五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
解读“无为”为好静、无事、无欲，侧重于“无为”的政 （《老子·十章》
乎。” ）人生修持进入得道状态，即成
治效果；
《管子》四篇的圣人无为侧重于解读“无为” 为圣人。由此可知，老子的人生修持，是与其圣人
为虚静、因顺，侧重于无为的政治手段，也即以刑名 观相联系的，人生修持的最高目标，就是成就圣人
法度为准则，治理万物。以刑名法度作为无为的工 境界。
具、手段，无疑是以法家思想解读老子的无为。这 《管子》四篇对于老子的人生修持理论的理解
里，可以看出《管子》四篇的黄老学的特质。《管子》 《管子》四篇认为老子的人生修持主要包
较为简略。
四篇曰：
“执一不失，能君万物。君子使物，不为物 （《白心》
括“命乃长久” ）和得道。关于“命乃长久”，
（《内业》
使，得一之理。” ）“执一之君子，执一而不 《管子》四篇认为老子的意思是，必须“不逢天菑，不
（《心术下》
失，能君万物。① ” ）即是解读老子圣人 （《内业》
遇人害” ），才可免除外在祸害。不遇人祸，
的以道治天下，认为圣人唯有以道治理天下，才能 就是要重视身体，看轻名利，不为名利伤害生命。所
君临天下、役使万物；如果放弃道治，则会丧失天 以，
《管子》四篇曰：
“卧名利者写生危。……名满于
下，反被他人役使。《管子》四篇曰：
“ 圣人若天然， （《白心》
天下，不若其已也。” ）指出名利之于生命
（同上）
无私覆也；若地然，无私载也。” “天不为一 既有正面价值，也有负面效应，人们只注意名利的
（《白心》
物枉其时，圣人亦不为一人枉其法。” ）即 正面价值而忽视名利的负面效应，此是生命的悲
是解读老子的圣人“不仁”，认为老子的圣人“不仁” 剧，这是警示生命对名利的追求要适可而止。不逢
就是无私，老子的圣人效法天地，因天地的无私而 天灾，就是要顺应天意，符合天道。所以，
《管子》四
具有无私的品质，这种无私集中体现在圣人的不枉 篇曰：
“持而满之，乃其殆也。……名进而身退，天
法偏私。这里，
《管子》四篇以“无私”解读老子的 （同上）指出名利带来的好处越多，其所
之道也。”

①陈鼓应先生认为“执一之君子，执一而不失，能君万物”中的“‘执一之’三字疑衍，似本作‘君子执一 而不失，能君万物’”。见陈
鼓应： —稷下道家代表作解析》，商务印书馆 2006 年版，第 174 页。
《管子四篇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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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携带的诸多危险就越大。因此，功业圆满、名声极 要是对《老子》
“道经”的部分内容的注解。不过，
致，看似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之时，要及时退隐，这才 《管子》四篇乃稷下道家的代表作，其思想体系是秉
不遇人害”
合乎天道。基于“不逢天菑， （ ），都
《内业》 依老子思想而成，其对《老子》当有精确的理解和深
是针对名利而阐释的。《管子》 四篇进而讨论道： 刻的把握。因此，
《管子》四篇不仅注解了《老子》中
“功成者隳，名成者亏”
“ 孰能弃名与功，而还与众 关于道、圣人、人生修持等重要思想，而且有准确的
（《白心》
人？孰能弃功与名，而还反无成。” ）提示人 解读。当然，由于《管子》四篇并非专门的注解《老
们过度追逐功名、名利将招致毁败和伤害；放弃、 子》的著作，只是为建构自己的哲学体系而解读和
超越功名、名利才是生命的理想境界。关于得道， 发挥老子思想、注解《老子》文本，其注解《老子》就
《管子》四篇几乎没有给予解读，只是以“能专乎？ 不可避免的具有主观性，而正是这种主观性构成了
（《心术下》
能一乎” ），概括老子的“载营魄抱一 ， 其注解《老子》的特色，也是其注解《老子》新意之所
（《老子·十章》
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 ）， 在。从《管子》四篇注解《老子》的文字，并结合《管
强调人生修持必须“专”
“一”，此是进入得道境界的 子》四篇对老子思想的阐发来看，
《管子》四篇认为
必由之路。 老子思想包括道、圣人、人生修持等方面。这些，大
这样，在《管子》四篇看来，老子之学包括道论、 体不谬。《管子》四篇把老子道之无为解读为“道贵
圣人论以及人生修持理论等。在《管子》四篇的视 （《心术上》
因” ），以“因”释“无为”，是最显明的创
界中，老子之道乃无限的存在，是万物之源，其自身 建。
虚而无形，超越感知，不可言说，其对于万物之“无
为”，即是“因”顺万物；老子的圣人也是君子，圣人 参考文献：
［1］陈鼓应.管子四篇诠释——
—稷下道家代表作解析［M］.北京：
无为指的是虚静无知、顺应万物，圣人“不仁”即是
商务印书馆，2006.
无私；老子的人生修持就是追求生命长存和得道。 ［2］孙以楷，等.道家与中国哲学（先秦卷）
［M］.北京：人民出版
由上可知，
《管子》四篇没有直接引用《老子》， 社，2004.
然后予以注解，而是在阐述自己的思想时对《老子》 ［3］陆建华.圣人与士：老子的理想人格［J］.孔孟月刊，2012，
（2）.

的某些章节加以解释。《管子》四篇的“《老子》注”
不是独立的存在，而是分散于《管子》四篇；并且，主 （责任编辑：谷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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