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土地问题的几个历史误区

文章提交者：伯林 加帖在 猫眼看人 【凯迪网络】 http://www.kdnet.net

上次我写了篇《草根根们缺乏常识而导致的谬误.》，文中谈了四个问题，从反映上看，大家对我说的后面
三个问题没什么争议，最有争议的就是土地私有化的问题，在原帖后面回复难免有些说不清楚，我觉得有
必要再呈上一篇文章，澄清我们对土地问题的认识上的历史误区。
我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全都是引用别人的研究成果，只不过是鹦鹉学舌，将别人的话集中起来，稍微
换种方式说出来而已，这一点一定要说清楚。惭愧，现代经济过于复杂的甚至要用到数学模型的分析于我
已是力不从心，所以只好从历史出发，澄清一些误区。
第一个误区，土地私有和买卖会导致土地兼并和集中，加剧社会贫富差距和矛盾，甚至导致农民战争。这
种说法很常见，也是影响最大的一个误区，这种说法来源于我们对历史的过于表面的认识，首先我们要搞
清楚，“土地兼并”是怎么一回事，所谓“土地兼并”是这样，它主要是由封赐、圈地、投献、有赋役优免特权
的权贵吞并不堪赋役负担的民地等政治原因造成的，简而言之，土地兼并是由于官府及政治权力的介入造
成的吞并，与平民间的土地流转、甚至与民间商业资本（如果不是官商的话）的土地购买没有什么关系。
所谓土地私有和买卖会导致土地兼并和集中这种说法纯粹是一种臆想，它与我们对传统社会的认识不符，
中国历来就有诸子平分祖产的制度传统，而当时人口大量聚集在农村移不出去，平民间可供买卖流转的土
地实在是非常有限，土地怎么可能轻易通过买卖集中到少数人手里？历史上的那些土地兼并和集中，都是
因为官府及政治权力的介入，而并非正常的土地买卖造成的，这一点一定要明确。
由上述所说的误区而衍生出来的另一个误区是，主（地主）佃（佃农）矛盾激化导致了农民战争，也就
是通常受意识形态影响而产生的所谓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矛盾的说法，但是这种说法是很有问题的，这
样解释就会碰到很大的困难，历代农民战争主要是发生在以自耕自种的自耕农为主的地区，那里的地主是
不多的，但是在租佃率最高，租佃关系较为发达的地区（如明末的江南），按理说主佃矛盾应该非常尖锐 ，
但农民战争却为罕见。一些土地集中、租佃率高的地区历史上是有所谓的“佃变”、抗租等现象，但那都是社
区内或地方性冲突，由主佃冲突发展为官民冲突已很少见，由“佃变”蔓延发展为“农民战争”的事更从未有
过。
历代的“农民战争”或是由朝廷滥用民力（如秦末、隋末、元末）、横征加派（如明末）引起，或由朝廷严厉
的经济统制（榷茶、博买、海禁、矿禁等）绝民生路而激变，或因官府严厉的户口控制与流民潮发生冲突，
或由于吏治腐败而激成民变。成为农民战争先兆之一的流民潮起因除了天灾战乱以外，主要也是赋役负担
（而非地租负担）苛重和农业比较利益差距造成的。
我们不难看出，我国历史上的“农民战争”主要是因官民矛盾而非主佃矛盾的激化所致，关于此事的另一
证据是，农民战争中经常出现“无向辽东浪死”、“免税”、“不纳粮”、“三年免征”之类口号，其号召力也主要
是针对自耕农的，而不是针对向地主交租的佃户的，因为中国历史上前期佃客不服役，后期佃农不向朝廷
纳粮，上述口号与他们关系不大。而免租减租之类佃农关心的要求从不曾在农民战争中出现。
注：上述所说全引自秦晖先生的《“优化配置”？“土地福利”？——关于农村土地制度的思考”》一文，有部
分改动，并非原创。

第二个误区，我相信有这个误区的人非常之少，但是肯定稍微还有一小部分人有这种错觉，就是认为中
共的土地公有在其历史上是一以贯之的，其实不然，中共在 1928 年即在根据地实行土地革命，并有了土
地法，毛泽东在随后的 1933 年，更是提出了土地所有权归农民所有，毫无疑问，中共这一政策在根据地
得到了有力的实施，实现了土地直接归农民私有。
值得注意的是，中共 1947 年颁布的《中国土地法大纲》不仅明确了农民的土地私有，更是明确提出土地自
由经营和买卖。
更为重要的是，1954 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直到 1975 年废止）有一条：国家依照法律保护农民
的土地所有权和其他生产资料所有权。而令人感到耐人寻味的是，就在三年后的人民公社化运动中，农民
包括土地在内的一切生产资料竟全都收归集体所有，这时侯宪法有关土地所有的条例仍未废除，宪法是国
家的根本大法，而现实中却背道而驰，这显然是违宪的，我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要为这种荒唐的做法叫好 ，
简直是毫无道理可言。
我们可以很清楚地从历史中看到，中共从 1928 年开始通过实行土地农户私有，得到了农民的支持，效果
很好，为革命胜利奠定了基础，有什么问题呢？显然并没有出什么问题，有些人把土地私有简单地说成是
什么剥削的的基础是没有道理的。而后来的 1957 年突然将土地收为公有却造成了极左悲剧，没有人民公社
土地集体所有制不可能固化下来，也不可能给后来形成的三农问题带来更大的隐忧。
另外，有的猫友说，“农村土地的所有权实行的是集体所有，并非公有、国有，实际上集体所有就已经是
私有，只不过是一个比家庭更大一些的集体而已。如果认真贯彻宪法以集体的力量抵制土地的被侵占未必
比一家一户的力量小。”针对这种说法，我有必要回应一下，第一，按照中央文件的解释（我记得中共十四
大有一个补充解释），社会主义公有制包括国有，集体所有和混合所有制经济中的国有成分和集体成分。
第二，从集体所有制的实践情况来看，国家依然是土地的真正所有者，具体是握在强势的村镇干部手里，
没农民什么事。乡村集体只是最低一级代理人，是一个名义上或者法律上的所有权主体，世界各国就没有
什么“集体”所有者这种东西，它是一种虚幻，在实践中有种种悖论和困难，产权的不明晰决定了它不可能
有什么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