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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联芬：“恋爱”之发⽣生与现代⽂文学观念变迁
来⾃自: 书⽩白(⽐比较既周，爰⽣生⾃自觉) 2014-07-04 21:43:40
“恋爱”之发⽣生与现代⽂文学观念变迁
2014年年06⽉月20⽇日 09:25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2014年年1期 作者：杨联芬

http://lit.cssn.cn/wx/wx_xdwx/201406/t20140623_1222471.shtml

　　【内容提要】借助翻译，“恋爱”⼀一词在20世纪初进⼊入现代汉语，使“男⼥女女之情”在⽅方式、体验、
意义与评价上，因新的命名⽽而发⽣生改变，并进⼊入公共话语，成为中国新伦理理建构的突破⼝口，产⽣生了了
从晚清到“五四”⼀一系列列新道德命题及与之相应的新⽂文学作品。晚清倡导的“⾃自由结婚”，确⽴立了了婚姻
以恋爱为前提、以当事⼈人⾃自决为主导的现代意识，并开创了了⽂文明结婚新⻛风尚。⺠民初，“恋爱”⼀一词在
本⼟土化过程中⼀一度污名化，导致专写恋爱的⾔言情⼩小说普遍规避此词；但衷情⼩小说对爱情精神品质的
普遍推崇，却为五四时期“恋爱神圣”的出场奠定了了基础。⻄西⽅方理理论影响下建构的五四时期恋爱理理
论，有“恋爱⾃自由”与“⾃自由恋爱”的细微差异，体现了了新⽂文化共同体内部意识形态的分歧。五四恋爱
⽂文学在空间意象和恋爱描写上的开拓拓与创新，解构了了压抑个⼈人⾃自由的家⻓长权威，颠覆了了传统道德，
也开拓拓了了⽂文学的表现领域。但对个⼈人⾃自由的单纯追求，也导致五四浪漫⽂文学存在情感泛滥、表现肤
浅的弱点，未能将“恋爱”的体验与表现引向深⼊入。

　　【关 键 词】恋爱/清末⺠民初/新道德/新⽂文学

　　【作者简介】杨联芬，⽂文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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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纪中国性道德观念的巨⼤大变⾰革，是这个时期⽂文化与⽂文学现代性的⼀一个重要现象。多年年来，
以晚清⺠民初及五四时期婚姻与恋爱为论题的研究汗⽜牛充栋，产⽣生了了⼤大量量成果，但也存在研究泛化、
理理论阐释薄弱等明显的局限。本⽂文拟从“恋爱”概念⼊入⼿手，梳理理晚清⾄至“五四”的爱情话语，在客观呈
现20世纪初中国新性道德观念与⽂文学话语的建构过程中，为反思现代中国激进⽂文化与⽂文学思潮，呈
现⼀一种新的可能。

　　⼀一、“恋爱”的诞⽣生

　　(⼀一)“恋爱”的由来

　　在“恋爱”作为⼀一个新词由⽇日本传⼊入之前，中国⽂文学对于男⼥女女恋爱的称呼，主要是“情”及其所衍
⽣生的“⼉儿⼥女女之情”、“男⼥女女私情”等。①

　　1925年年，章锡琛在《驳陈百年年教授“⼀一夫多妻的新护符”》中说：“在中国的⽂文字上，⼀一向没有
相当于英语‘love’的意义的字，近来虽然勉勉强从⽇日本的翻译，⽤用‘恋爱’这字来代替，然⽽而⼀一般⼈人却仍
然没有关于这字的概念。”②这个说法，他在1922年年与王平陵通信时已提出，③⽇日本学者的研究证
实了了这个结论。④不不过在中国，以汉字“爱”或“恋爱”对译英语“love”，始于19世纪来华传教⼠士的翻
译。1822年年，英国传教⼠士⻢马礼逊在《华英字典》中⽤用“爱”、“爱慕”、“爱恋”翻译“love”；⽽而狭义的男
⼥女女之爱，他则以汉字“情”对译，并指明其有贬义——The word tsing，like the English word love, is
also used in a dissolute sense⑤——后者可⻅见宋明理理学通过清代⼠士⼈人对传教⼠士有关中国⽂文化认知
的影响。1847—1848年年，另⼀一位英国传教⼠士⻨麦都思编撰的《英华字典》，“love”词条下的汉字“恋
爱”，与“疼爱”并列列，指“深切的爱”(to love tenderly)；同时，“爱情”则对应英⽂文“喜爱”(affection)，属
⼴广义。⑥与此相应，晚清时期传教⼠士在其汉语著译中使⽤用“恋爱”时，也主要是⼴广义的“爱”、“喜
好”等。⑦1908年年中国⼈人颜惠庆主编的《英华⼤大辞典》，“恋爱”⼀一词在⼴广义的“爱”之外，才包含
了了“男⼥女女相爱之情”。⑧1915年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辞源》，正式收⼊入“恋爱”⼀一词，并解释为“谓男⼥女女
相悦也”。⑨彼时，“恋爱”作为新词在国内报刊已较多⻅见。因此可以说，尽管以“恋爱”翻译“love”始于
来华传教⼠士，但从传播实际看，该词在男⼥女女相爱意义上进⼊入现代汉语，则⽇日本的影响更更为重要。

　　19世纪末20世纪初，“恋爱”⼀一词在⽇日本普及，正值戊戌变法失败后，流亡或留留学的中国学者学
⽣生渐渐云集⽇日本之时，因此，男⼥女女相爱意义上的“恋爱”，就主要由他们率先使⽤用并传⼊入国内。依据
现有资料料，中国最早在男⼥女女相爱意义上使⽤用“恋爱”，是1900年年《清议报》上梁梁启超的《饮冰室⾃自由
书》。《⾃自由书·慧观》中有这样的话：“⼈人谁不不⻅见男⼥女女恋爱，⽽而因以看取⼈人情之⼤大动机者，惟有⼀一
瑟⼠士丕亚。”⑩1903年年，《新⺠民丛报》⻢马君武的《欧学之⽚片影：⼗十九世纪之⼆二⼤大⽂文豪》，介绍⾬雨果
的婚姻时说：“⾬雨苟幼时与其邻⼥女女阿对⼉儿Adele相恋爱，往来之恋书，蔚然成帙。”(11)同年年，《浙江
潮》上两篇⼩小说，署名“侬更更有情”所作的《爱之花》(6、7号)和《恋爱奇谈》(8号)，前者以第⼀一⼈人
称叙述中国爱国志⼠士与法国著名⼥女女优的爱情传奇，后者是⼀一篇⼗十字军东征背景的骑⼠士爱情⼩小说。
1904年年，《⼥女女⼦子世界》“译林林”栏刊载的《美国妇⼈人之⾃自活》，使⽤用了了“恋爱”，⽽而该⽂文正译⾃自⽇日本。
(12)这个情形，与同⼀一时期国内的爱情⽤用语形成鲜明对⽐比。

　　⺠民国之前，国内⼩小说家罕有使⽤用“恋爱”⼀一词的。例例如，林林纾翻译⼩小说表达恋爱时⽤用得最多的，
动词是单⾳音词“爱”、双⾳音词“爱慕”等，名词则有“情爱”、“爱情”，(13)未⻅见“恋爱”。1904年年，徐念慈
撰(译)描写⻄西班⽛牙爱情故事的⻓长篇⼩小说《美⼈人妆》，除⼤大量量使⽤用名词“爱情”外，动词则
有“爱”、“慕”、“恋慕”、“眷恋”、“眷爱”等，却⽆无⼀一个“恋爱”。相似的情形，也存在于王妙如《⼥女女狱
花》(1904)、思绮斋《⼥女女⼦子权》(1907)、绍振华《侠义佳⼈人》(1909—1911)等⼩小说中。清末本⼟土作
家偶⽤用“恋爱”，都与⽇日本有关，例例如1911年年《⼩小说时报》11期短篇⼩小说《⼩小学教师之妻》，使⽤用
了了“恋爱”，作者徐卓呆恰好是⼀一位留留学⽇日本归来的作家。(14)

　　⼤大量量⽂文本表明，清末⽂文学在男⼥女女相爱的意义上、作为新词使⽤用“恋爱”，主要集中在留留学⽇日本的
中国学者学⽣生那⾥里里。根据台湾政治⼤大学《中国近现代思想及⽂文学史专业数据库(1830—1930)》关键
词检索的资料料统计，1903—1909年年间，“恋爱”⼀一词在《新⺠民丛报》、《浙江潮》、《江苏》、《安
徽俗话报》、《游学编译》、《⺠民报》、《湖北北学⽣生界》、《天义报》、《新世纪》等刊物的24篇
⽂文章或作品中，共使⽤用63次，其中只有12次是⼴广义的“爱”，其余51次都是专指男⼥女女恋爱；且时间愈
晚，愈集中在后者意义上使⽤用。这些期刊，除《安徽俗话报》外，皆由留留⽇日中国学者学⽣生在⽇日本创
办，⽽而《安徽俗话报》，虽创刊于芜湖，其主编及主笔“三爱”，却正是有多年年旅⽇日经历、频繁出⼊入
⽇日本的陈独秀。

　　新词汇，尤其是外来词，往往不不是对固有现象变换称呼，⽽而是对新现象进⾏行行命名。“恋爱”的引
进，标志着⼀一种新的道德观念产⽣生，“两性相悦”的亘古⾏行行为，因“恋爱”的命名⽽而在⽅方式、意义、体
验和评价上，都蕴含着传统词汇所没有的“现代”的意涵——⽇日本明治初期发明的“恋爱”⼀一词，“代表
了了⼀一种与传统截然不不同的情感态度和⽣生活⽅方式”，该词所指涉的男⼥女女，是“像朋友⼀一般的交往”的爱
⼈人。(15)这样⼀一种隐含⾃自由、平等、⾃自决的命意，在家族本位、讲求尊卑卑、礼教严格的儒家传统
中，⼏几乎完全阙如——儒家礼法规定，婚前“男⼥女女⾮非有⾏行行媒，不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不交不不亲”；“男⼥女女
⽆无媒不不交，⽆无币不不相⻅见。”(16)婚后，⼥女女⼦子必须遵循三从四德，男⼦子则有“七出”权利利。所以，当留留⽇日
学者学⽣生接受并使⽤用“恋爱”这个词时，也就理理解和认同了了该词所包含的个⼈人意志、两性平等的“现
代”意义。但这样⼀一种“原意”在普遍社会层⾯面的理理解、接受和运⽤用，却在充满“误⽤用”的情形中狂飙突
进，呈现了了晚清以降中国现代意识形态⽣生成的特殊景象。

　　⼀一般认为，⻄西⽅方概念被近代汉字⽂文化圈吸收的过程有三阶段：“第⼀一阶段⼗十九世纪初叶⾄至中⽇日
甲午战争；第⼆二阶段1895—1915年年；第三阶段新⽂文化运动时期。”其中，“第⼆二阶段是⽇日本译名⼤大量量
涌⼊入汉语的时期”，“汉语不不但从⽇日语接受了了新词，还刷新了了旧词词义。现代汉语由此迅速完成了了辞
汇体系的建构，进⽽而实现了了书⾯面语的⾔言⽂文⼀一致。第三阶段是对新出现的辞汇成分(⾃自造的或外来的)
进⾏行行整合，使其融⼊入汉语辞汇体系的时期。⼤大量量语词被观念化成为关键词就是在被称为第三阶段的
五四时期及其后⼀一段时间发⽣生。”(17)“恋爱”⼀一词由外来词⽽而成为关键词，也体现这个规律律：它在清
末(即第⼆二阶段)进⼊入中国，经过清末⺠民初“⾃自由结婚”思潮，在第三阶段五四新⽂文化运动中，与⻄西⽅方
个⼈人主义、社会主义思想整合，以“恋爱⾃自由”、“⾃自由恋爱”的思想命题，成为五四新⽂文化的关键
词。

　　(⼆二)词语“误⽤用”

　　1904年年，陈独秀在《安徽俗话报》发表⻓长⽂文《恶俗篇》，向普通⺠民众进⾏行行“恋爱”意识的启蒙。
他抨击寡妇守节陋陋习，但对于那些因夫妻感情深厚⽽而不不肯改嫁的⼥女女⼈人，他说“这也是他的恋爱⾃自
由，旁⼈人要逼他嫁⼈人，这本是不不通的话。”(18)“恋爱”这个异质的、先锋的概念，就这样被带到中国
⼈人的⽇日常⽣生活中。

　　然⽽而，正如章锡琛所说，“在中国的书籍上，历史上，道德上，习惯上，法律律和制度上，都没
有所谓恋爱。”(19)清末⺠民初当“恋爱”作为新词进⼊入中国⽂文学时，在⼀一般⼈人的意识中，不不过就是中国
⼈人所说的“男⼥女女之事”。“在中国⼈人的脑筋中盘踞着的，只有‘奸淫’所以说到‘恋爱’便便和‘奸淫’的概念混
杂了了。”(20)⺠民初都市通俗报刊，不不乏将不不合法的性关系称为“恋爱”的。如披露露上海海拆⽩白党“专以⾯面⾸首
摄取妇⼥女女财物”的欺诈事件，冠以《恋爱⾃自由之结束》的标题；(21)讲少⼥女女私订终身被骗，标题却为
《⾃自由恋爱恶结果：害得他病患神经》。(22)这种“词语误⽤用”，(23)反映的却正是清末⺠民初“⾃自由结
婚”思潮对世俗社会的影响，以及传统观念对新思想的恐惧与排斥。直到1920年年代初当新⽂文化将“恋
爱”奉为新道德之时，⽂文学中仍不不乏将婚外私情或狎妓、纳妾⼀一类称为“恋爱”的现象。鲁迅1921年年
作《阿Q正传》，将阿Q想跟吴妈“困觉”⽽而遭到痛殴的事件，冠以“恋爱的悲剧”，正是以对⺠民初“词
语误⽤用”的滑稽模仿⽽而创造出语⾔言与美学的双重反讽。

　　也正因此，⺠民初⽂文学出现⼀一个颇为有趣的现象：以恋爱为题材的⾔言情⼩小说蔚为⼤大观，却很少使
⽤用正在流⾏行行的新词“恋爱”，⽽而仍以传统的“情”为核⼼心概念。⺠民初⾔言情⼩小说所表现的男⼥女女恋爱，⼤大都
有⼀一个共同点：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守节从终⼀一类礼教规范，⾃自愿⾃自主地相爱。这样的男⼥女女
相爱，⼀一⽅方⾯面因违背礼教⽽而属⾮非道德或⾮非正统，另⼀一⽅方⾯面⼜又与传宗接代、财产⻔门第等礼俗不不相⼲干，
是“⾮非功利利”的感情关系，因⽽而具有⼀一种纯洁性。更更重要的是，在哀情⼩小说中，恋爱男⼥女女最终总会因
⽗父⺟母的⼲干涉(如吴双热《孽冤镜》)，或礼教的桎梏(如徐枕亚《⽟玉梨梨魂》)⽽而难成眷属，他们⼀一般没
有胆量量模仿相如⽂文君“私奔”，也没有《⻄西厢记》、《牡丹丹亭》那种虽有钻⽳穴逾墙之举却最终获得⽗父
⺟母谅解的⼤大团圆结局。⺠民初哀情⼩小说的男⼥女女主⼈人公们，⼤大都发乎情⽽而⽌止乎礼仪，个⼈人的幸福最终被
⽗父权和礼教扼杀，主⼈人公或以死殉情。五四新⽂文学运动开始后，新⽂文化阵营对哀情⼩小说这种不不反
抗、空悲切的情节模式，⼤大抵视为“旧”伦理理⽽而鄙弃。其实，以当时环境论，这些⼩小说主⼈人公最终的
妥协与顺从，更更具真实性，⽽而悲剧结局本身的美学⼒力力量量，使之超越道德，获得读者的⼴广泛同情。
《⽟玉梨梨魂》的洛洛阳纸贵，正是因其纯洁忠贞的爱情描写及悲剧结局打动了了读者。这⾥里里要讨论的是，
⼩小说描写何梦霞与⽩白梨梨影深挚⽽而⽆无望的爱情时，满纸感伤，“语不不离情”；然⽽而细看⽂文本，⼗十⼏几万字
的⻓长篇，却⽆无⼀一处有“恋爱”⼀一词。通篇⼩小说，“情”字的使⽤用频率相当⾼高，“爱”、“爱情”也经常出现；
此外，“相恋”、“爱恋之情”、“饮⻝⾷食男⼥女女之恋”等词也偶尔可⻅见，却唯独不不曾有“恋爱”。《⽟玉梨梨魂》发
表的1912年年，也正是都市报刊间或以“恋爱”为题报道各地私通、偷情事件的时节。与之相似，另⼀一
部著名哀情⻓长篇、出版于1914年年的吴双热的《孽冤镜》，“爱情”频⽤用，却独⽆无“恋爱”。⾔言情⼩小说家
兼翻译家周瘦鹃同期的⼩小说，只在少数译作中⽤用过“恋爱”，如1912年年《妇⼥女女时报》第8期的“林林肯之
情史”，正标题为《恋爱之花》(正⽂文中也只有“情”⽽而⽆无“恋爱”)，但他⺠民初创作的⾔言情⼩小说，如1914
年年的《恨不不相逢未嫁时》(《礼拜六》第9期)、《真假爱情》(《礼拜六》第5、6期)，数次使⽤用“爱
情”，却⽆无⼀一个“恋爱”。直到“五四”以后，通俗⾔言情⼩小说才较多地使⽤用“恋爱”⼀一词。由此可⻅见，在⺠民
初“恋爱”误⽤用的语境中，⾔言情(尤其是哀情)⼩小说之避⽤用该词，旨在标举其爱情的神圣与⾼高洁，以与
那些都市流⾔言中以“恋爱”为名的“苟且之事”划清界限。

　　⺠民初⾔言情⼩小说，尤其是哀情⼩小说所热衷表现的情，是⼀一种以专⼀一与富于牺牲精神为特质的爱
情，⽽而此特点，在《红楼梦》之前，并⾮非传统中国⽂文学的特质。因此，《红楼梦》的影响⾃自不不待
⾔言，⽽而清末⺠民初林林译⾔言情⼩小说的影响，亦不不可忽略略。林林纾翻译的⾔言情⼩小说，⼤大多为⻄西⽅方19世纪的通
俗浪漫⼩小说。这些⼩小说，尤其是影响最⼤大的哀情⼩小说《巴黎茶花⼥女女遗事》和《迦茵⼩小传》，⼥女女主⼈人
公皆出身卑卑微⽽而品格⾼高尚，对爱情⽆无⽐比忠诚，为⼼心爱的⼈人⽢甘愿牺牲⾃自⼰己。其他⾔言情⼩小说，如《红礁
画桨录》、《不不如归》等，也都以⼥女女主⼈人公对爱情的忠诚及为爱不不惜⾃自我牺牲为表现核⼼心，传达出
⼀一种爱情⾄至上精神。⻄西⽅方世俗社会的爱情观，受哲学与宗教影响，即柏拉图的爱情观与基督教“牺
牲的爱”结合，“形成了了⻄西⽅方重视精神恋爱⽽而贬低⾁肉体欲望的⽂文化传统”，因此“在⼗十九、⼆二⼗十世纪之
交的⻄西⽅方通俗⾔言情⼩小说中(尤其是维多利利亚⼩小说)，与⾁肉体的恋爱(或称‘激情爱’)相⽐比，精神性的恋爱
(或称‘浪漫爱’)多半具有较⾼高的地位……”(24)徐訏曾在《⻄西洋的宗教情感与⽂文化》中，对⽐比中⻄西⽂文
化下爱情观的差异，认为“中国⼈人的爱情是⼊入世的，⽽而⻄西洋⼈人则是出世的”，出世的爱情“是宗教的情
感”，“⼊入世的爱情是有亲疏厚薄之分，出世的爱情没有则已，有则没有别的，只有⼀一个，为这份爱
可以牺牲⾃自⼰己，可以死……”(25)清末⺠民初的中国⽂文⼈人，通过林林译⼩小说，体验了了⻄西⽅方爱情的这种“出
世”情感，与《红楼梦》的悲剧精神融会贯通，遂在“⾃自由结婚”的启蒙时代，创作了了体现悲剧情愫的
新的⼩小说。这种影响的痕迹，在徐枕亚的《⽟玉梨梨魂》中有明显体现。男主⼈人公何梦霞，尽管最后与
⽩白梨梨影的⼩小姑成婚，却⽆无法将爱情给予这位⽆无辜的好姑娘，他坚信“⼤大凡⼈人之富于爱情，其情既专
属于⼀一⼈人，断不不能再分属他⼈人。”(26)⽽而⽩白梨梨影本⼈人，也⽆无法淡漠对梦霞的挚爱，为结束孽缘，只好
选择死亡。这样⼀一种带着宗教情感的爱情坚贞，不不啻将《红楼梦》中萌⽣生的悲剧精神，发展到新的
⽔水平，使中国⽂文学的爱情表现发⽣生了了⼀一个质变。因此，尽管⺠民初⾔言情⼩小说⼀一般不不使⽤用“恋爱”⼀一词，
但其作品所表现的爱情，已在相当程度上为五四“恋爱神圣”的出场，奠定了了情感和美学基础。

　　厨川⽩白村曾引⽤用⻄西⽅方学者的理理论，将⼈人类两性关系的三个阶段概括为古代的“⾁肉欲时代”，中世
纪的“禁欲主义”和近代“灵⾁肉⼀一致”的时代。⽽而“近代”(即现代)的灵⾁肉⼀一致恋爱，是以牺牲精神为特征
的：

　　两性间的牺牲精神，往往为了了恋⼈人的关系，虽是赴汤蹈⽕火，亦所不不辞。这种不不可思议精神，决
不不是学校⾥里里边⼏几位说教似的教员体验⽽而得的内容，可以做⽐比拟的。所以这种热烈烈的⾃自⼰己牺牲的⾄至⾼高
的道德性之花，只有恋爱⾥里里⾯面，才可能很鲜艳的产⽣生。所以恋爱决不不单是为性欲的满⾜足，也不不是为
⼦子孙私有财产的让渡，也不不是像拆⽩白党的追逐妇⼥女女的恶劣⾏行行为，完全是⾃自然的崇⾼高的最净化的⼀一种
现象。

　　结婚的关系，也应当如是，最初⽤用恋爱本位，巩固了了外⾯面，更更须坚实那内部，花虽凋谢，但更更
须使[果]实格外丰腴。由互助的精神，再进化⽽而增进其复杂性，且开拓拓新境地⽽而扩⼤大之，爱⼦子⼥女女，
爱家族，爱邻⼈人，爱种族⽽而及于世界⼈人类。⼈人间的道德⽣生活，也藉此完成。(27)

　　这种对于“恋爱”的经典解释，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来临后，随着⼀一⼤大批⽇日本和⻄西⽅方理理论家著述的
译介，⽽而为五四新⽂文化所接纳，并在此基础上建构起五四时期的“恋爱”话语。值得注意的是，上述
⻄西⽅方或⽇日本学者，分属⾃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等不不同派别，其政治观点和社会主张，不不
尽⼀一致或有较⼤大分歧，但他们在推崇“恋爱神圣”上，将“恋爱⾃自由”和相应的“离婚⾃自由”视为⼈人类新性
道德的观念上，却极为⼀一致。因此，“恋爱⾃自由”作为五四“新性道德”的基本命题，⽐比同期其他领域
的理理论，都获得更更⼤大的合⼒力力，其深刻影响1920年年代中国社会的程度，也令⼈人叹为观⽌止。

　　(三)⾃自由结婚

　　19世纪末，严复将⻄西⽅方的“⾃自由”概念引进中国。(28)严复没有料料到的是，“⾃自由”在中国的有效
实践，更更直接作⽤用在⽇日常⽣生活及社会习俗的“⾃自由结婚”上。
　　“⾃自由结婚”直接针对传统婚姻制度，否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专制婚姻，倡导当事⼈人对于终
身⼤大事的决定权，并主张改⾰革繁缛铺张的礼节和仪式。⾃自由结婚的倡导者，最初是光绪年年间⻄西⽅方来
华的传教⼠士，19世纪末为维新⼈人⼠士所⽀支持。庚⼦子事变之后，逐渐成为⾰革新派“家庭⾰革命”的具体⾏行行
动。

　　蔡元培在原配夫⼈人病故后，于1902年年元旦与志同道合的⻩黄世振⼥女女⼠士举⾏行行了了婚礼。蔡元培惊世
骇俗的征婚条件(“男⼦子不不娶妾”、“夫妇不不合时，可以解约”等)，及其对⻩黄⼥女女⼠士的主动求婚，(29)以及
婚礼不不拜天地⽗父⺟母⽽而拜孔⼦子，并以演说代替闹洞洞房等，均开晚清⾃自由结婚和⽂文明结婚的先例例。(30)
经过⾰革命派舆论的极⼒力力⿎鼓吹，短短⼏几年年，“⾃自由结婚”为各地开明⼈人⼠士争相实践，相关新闻，时⻅见报
端。(31)出版于1909—1911年年的⻓长篇⼩小说《侠义佳⼈人》，对清末⽂文明结婚的场⾯面，也有⽣生动描绘。
但作者的审慎⽴立场，使之对急速推进“⽂文明结婚”持保留留态度，⼩小说通过⼥女女学⽣生柳柳⻜飞琼恋爱结婚⽽而受
骗的故事，表达的仍然是对“恋爱”的误⽤用。⼩小说中的柳柳⻜飞琼，⼥女女⼦子学堂毕业后“已是装了了⼀一肚⼦子的新
名词，满腔的⾃自由⾎血……⻜飞琼的⼼心意，也没有别的苟且事，不不过⼀一⼼心想⾃自由婚姻，要出去多结识些
少年年男⼦子，从中拣⼀一个如意郎君，才不不辜负⾃自家的华容。”(32)遇到主动献殷勤勤的楚孟实，交游⼀一
次，遂“结为密友，常常⼀一同逛花园，坐⻢马⻋车，吃番菜，看夜戏。⼜又兼孟实⾮非常温存，不不时送花送
果与⻜飞琼……不不多时，⼆二⼈人就定了了婚约……”结婚也“依了了新法，不不⽤用聘礼，只买⼀一个上好钻⽯石戒
指。结婚那⽇日，楚孟实亲将钻⽯石戒指替⻜飞琼加在纤纤⽟玉指上。”(33)婚后⽅方知孟实已娶，⻜飞琼在楚家
处于妾的地位，备受虐待。后求救于⼥女女⼦子启蒙组织“晓光会”，才得以离婚。柳柳⻜飞琼“我有我的⾃自由
权”(34)的⼝口头禅，反映了了清末⺠民初新思潮对⻘青年年学⽣生的影响。然⽽而以身实践，却不不啻⻜飞蛾扑⽕火，往
往将⼥女女⼦子引向不不归路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专制婚姻被否定后，究竟如何处置“⾃自由”，关系到每
个⼈人尤其是⼥女女⼦子的命运和幸福，不不顾社会现实的激进实践，则往往导致个⼈人灾难。⼩小说作者⽆无意否
定⾃自由结婚的理理想，只是基于对清末⺠民初⼥女女学⽣生实际情况的了了解，对没有制度和契约保障的⾃自由结
婚，持理理性态度。

　　著名新派⼥女女性、正办⼥女女学的吕碧城，其学识、才智及率性的个性和丰富的社交经验，都出类拔
萃，远在⼀一般⼥女女学⽣生之上，但她对于⾃自由结婚的意⻅见，却与邵振华相似，偏于“保守”：

　　今⽇日此种社会，尚是由⽗父⺟母主婚为佳。何以⾔言之？⽗父⺟母主婚虽有错时，然⽽而毕竟尚少；即使错
配⼥女女⼦子，到此尚有⼀一命可以推诿。⾄至今⽇日⾃自由结婚之⼈人，往往皆少年年⽆无学问、⽆无知识之男⼥女女。当其
相亲相爱，切定婚嫁之时，虽旁⼈人冷眼明明⻅见其不不对，然如此之事何⼈人敢相参预，于是苟合，谓之
⾃自由结婚。转眼不不出三年年，情境毕⻅见，此时⽆无可诿过，连命字也不不许⾔言。⾄至于此时，其悔悔恨烦恼，
⽐比之⽗父兄主婚者尤深，并且⽆无⼈人为之怜悯，此时除⾃自杀之外，⼏几⽆无路路可⾛走。(35)

　　“⾃自由结婚”作为理理想本身⽆无错，但对于⼀一般⼈人的实践，则确实问题多多。当时中国，以家族和
男权为主的礼教习俗还是正统，现实社会中缺乏男⼥女女交际的空间与机会，⼥女女学⽣生⻅见识有限、没有独
⽴立地位，⾃自由恋爱和结婚的尝试，很容易易成为⾮非理理性⽽而⽆无纠错机会的“失⾜足”。因此，理理性的启蒙
者，往往推重⼥女女学，强调⼥女女性主体地位的⾸首要性。譬如林林纾，他极⼒力力赞同⾃自由结婚，说：“婚姻⾃自
由，仁政也。苟从之，⼥女女⼦子终身⽆无菀枯之叹矣。”但对于如何实现这个⾃自由，则认为“必先济之以
学”，“凡有学之⼥女女，必能核计终身之利利害，知苟且之事，⽆无利利于⼰己，唾⽽而不不为。”(36)直到“五四”以
后，⼥女女学⽣生们凡理理性强、孝顺⽗父⺟母、能核计终身者，如冰⼼心、林林徽因，常获得安全和幸福；理理想⽓气
质和反叛者，如庐隐、萧红等，则在坎坷的爱情路路上饱受折磨。所以，清末⺠民初⼀一般启蒙⼈人⼠士对于
⾃自由婚姻，理理论上倡之赞之，却并不不⿎鼓励年年轻学⽣生、尤其是经验与经济地位都不不⾜足以⾃自⽴立的⼥女女学⽣生
轻易易去实践。⽽而清末的⾃自由结婚思潮，在现实中最终更更多呈现为⼀一种调和：男⼥女女⾃自愿、⽗父⺟母主婚。
(37)思绮斋的⼩小说《⼥女女⼦子权》(1907)，以跌宕的情节和离奇的⼤大团圆结局，隐喻了了晚清⾃自由结婚
之“⽗父⺟母主婚”的实际形式。⼥女女主⼈人公袁贞娘与⼼心仪男友邓述禹，历经⽣生死磨难，最后借助国家⺠民族
宏⼤大事业，由皇上皇后做主，获得⽗父⺟母⾸首肯，这才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由”与⽗父权(及君权)的磨合
与妥协，恰恰说明新旧的转圜，需要时间和空间。正如⻩黄锦珠指出的，“即使是(《⼥女女⼦子权》所表现
的)新旧驳杂的结婚过程与⽅方式，在晚清⼩小说中都还是属于新潮派的”，(38)常被视为“异端”⽽而遭诟
病。正因如此，⺠民初哀情⼩小说的“保守”，体现的正是与现实最接近的“真实”，它们以妥协的故事，
表达了了对礼教的强烈烈抨击，“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在这热点的激荡中诞⽣生。”(39)

⼆二、“恋爱⾃自由”与“⾃自由恋爱”

　　(⼀一)从“⾃自由结婚”到“⾃自由恋爱”

　　如上所述，“⾃自由结婚”在清末⺠民初是新潮，“五四”以后很⻓长时间，也仍是⼀一般受教育者认可的
合理理的结婚形式，⽽而中⻄西合璧的“⽂文明结婚”在⺠民国时期更更逐渐成为城市中产阶层乐于接受的婚礼惯
例例。然⽽而，五四运动发⽣生后，伦理理⾰革命势如破⽵竹，随着⼤大学男⼥女女同校、社交公开，新⽂文化领域⼀一种
更更激进的“⾃自由恋爱”思潮，很快取代了了“⾃自由结婚”，成为新的观念和社会时尚。

　　晚清的“⾃自由结婚”，与五四时期的“⾃自由恋爱”，不不仅在概念之间存在差别，也隐含了了不不同的意
识形态。

　　“⾃自由结婚”着眼于对传统专制婚姻的否定，强调婚姻为当事⼈人的权利利，但此个⼈人权利利，却仍以
家族与家庭为本位。它将恋爱作为婚姻的前提，⽽而恋爱的⽬目的，仍是结婚。“⾃自由恋爱”，则把恋爱
本身，放置在两性关系的⾸首要地位，恋爱既是前提，也是结果，它隐含着对婚姻制度的忽略略甚⾄至否
定，视家族与家庭为个⼈人⾃自由的障碍，是个⼈人主义的极端表达。“⾃自由结婚”的⽬目的，是使婚姻和家
庭⽣生活更更和谐、更更幸福；⽽而“⾃自由恋爱”的指向，却是使两性关系更更合乎个⼈人的⾃自由意志，隐含着婚
姻的虚⽆无和家庭消解的趋势。“⾃自由结婚”中个⼈人⾃自由受制于私有制的社会结构，是个⼈人⾃自由与家族
本位妥协的产物；⽽而“⾃自由恋爱”所对应的，则是个⼈人主义、⽆无政府主义等乌托邦意识形态。

　　“⾃自由恋爱”在清末⺠民初，是⼀一个使⽤用不不太多的偏正词组，其“⾃自由”，限于“⾃自主”、“⾃自发”的意
义。五四时期的“⾃自由”，是现代⾃自由主义哲学概念，指个⼈人权利利和个⼈人意志的⾃自由；“⾃自由恋爱”，
则是个⼈人主义伦理理学和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共同作⽤用下形成的理理想化道德命题，包含恋爱⾄至上、离
婚⾃自由，甚⾄至废婚，它指向对⼀一夫⼀一妻婚姻制度的否定，预示着⼈人类社会组织形式及观念形态的巨
⼤大变化。

　　1906年年，柳柳亚⼦子在⼀一位朋友的婚礼上演讲，将⼈人类婚姻的三种⽅方式、也即三个阶段，概括为
专制婚姻、⾃自由婚姻和“⾃自由恋爱⽆无婚姻”。(40)清末⺠民初的“⾃自由结婚”，属第⼆二阶段。从⼈人类社会发
展的历史看，从专制婚姻到⾃自由婚姻，⾄至少经历了了⼏几个世纪。⽽而就在晚清启蒙者倡导由男⼥女女交际、
恋爱⽽而缔结婚姻时，这种“⾃自由结婚”在当时的⻄西⽅方，也仍然不不是普遍的婚姻现实。⻄西⽅方社会近代以
来尽管经历了了宗教改⾰革、启蒙运动和⼯工业⾰革命，妇⼥女女在财产、教育和就业等⽅方⾯面所获得的法律律权利利
已逐步增⼤大，两性的婚姻也早已在形式上实现⾃自愿⾃自主、恋爱结婚，但是，按倍倍尔的说法，19世
纪末欧洲，也仍然有“数百万⼈人”没有实现“顺应⾃自然要求⽽而以⾃自由的选择恋爱为基础的婚姻”。(41)现
实中普遍的事实是，婚姻受制于财产关系，缺乏恋爱的、“不不得已”的结合仍是最普遍的婚姻形式。
(42)在中国这样⼀一个以传统农业为主、儒教家族制度根深蒂固、⼥女女⼦子教育刚刚起步的东⽅方古国，“⾃自
由结婚”能成为普遍的社会现实，理理论上应经历更更加漫⻓长的时间。

　　柳柳亚⼦子的“三段论”，并⾮非他的发明，⽽而是19世纪社会主义理理论的⼀一般常识，恩格斯、倍倍尔都
有相当系统的论述。但“⾃自由恋爱⽆无婚姻”这⼀一阶段，在理理论家的描述中，是“将来”社会的婚姻形
式，也是⼈人类的理理想⽬目标。五四时期被⼤大量量译介的爱伦凯、加本特、罗素、萧伯纳等⼈人关于“恋爱
⾃自由”和“离婚⾃自由”的理理论⾔言说，也都是针对资本主义社会现状，作为否定受⾦金金钱奴役和基督教传统
束缚的现实⼀一夫⼀一妻婚姻制度的理理论出现的，在当时就是理理想主义的先锋理理论。加本特1894年年写
作有关恋爱和两性道德的著作时，“公开讨论两性问题在英国还是被禁⽌止的。”(43)20世纪初爱伦凯
基于恋爱前提⽽而提出⾃自由离婚的理理论时，“在严守⼀一夫⼀一妇为结婚制度的欧美各国，实在可算是⼤大
胆的主张，所译这种议论，到处都受极端的批难”。(44)如此激进的理理论，旅⾏行行到中国后，却⽴立即成
为求新若渴、迫切追求现代化的中国最流⾏行行的理理论。1920年年10⽉月⾄至1921年年7⽉月，尚未离婚的罗素，
偕其昔⽇日学⽣生勃拉克以情侣身份在中国访问，这样的⾏行行为，在英国上流社会也是惊世骇俗的，但在
中国，却成为新⽂文化媒体津津乐道的事件，罗素与勃拉克也成为中国推崇恋爱⾃自由者模仿的对象。
(45)

　　从“⾃自由结婚”到“⾃自由恋爱”，跨越了了⼈人类婚姻与性关系的两个阶段，前者是现实中正在实践并
努⼒力力真正实现的，后者则是未来的愿景。但在1920—1940年年代中国，却以近于畸形的⽅方式，在短
短⼆二三⼗十年年的时间中，“跨越”了了这两个阶段，不不但家⻓长包办的专制婚姻完全失去合法性，中国城乡
有⼈人上学读书的家庭，很多⾯面临离婚问题；甚⾄至在⼀一些理理想派⻘青年年那⾥里里，没有法律律契约的同居式结
婚(包括已婚者与恋⼈人另⾏行行结合同居)，竟成为富有时代精神的进步与⾰革命的象征。这场发⽣生在婚姻
和两性道德领域的⼤大⾰革命，与新⽂文化激烈烈反传统的⽂文化⾰革命及社会政治领域的⼤大⾰革命相互呼应，是
现代中国颠覆传统最彻底、追求“现代”最激烈烈的部分。也正由于历史的传统和现实的跨越之间缺乏
必要的积淀，这样的⾰革命背后，必然存在⼀一些问题。

　　五四围绕“恋爱问题”，发⽣生了了“恋爱⾃自由”与“⾃自由恋爱”的理理论论争。两个概念“所指”的分歧，“恋
爱”这个私⼈人话题所蕴含的公共伦理理和社会历史的丰富内容，从意识形态到⽇日常⽣生活细节，都为我
们考察20世纪中国激进主义的发展，提供了了很好的⻆角度和丰富的材料料。

　　(⼆二)“恋爱底⾃自由”与“⾃自由恋爱”

　　很多研究者都注意到1917年年7⽉月《新⻘青年年》上美国⽆无政府主义者⾼高德曼的《结婚与恋爱》⼀一
⽂文。“婚姻与爱情，⼆二者⽆无丝毫关系，其处于绝对不不能相容之地位，犹南极之于北北极也。”(46)⾼高德
曼(⼜又译：⾼高曼)⾼高扬的恋爱神圣，与爱伦凯的恋爱神圣，在⽬目的论上不不同，前者在当时太过超前，
因此除陈独秀等个别⼈人外，少有呼应。(47)五四时期⼈人们最热衷、影响最⼤大的，是爱伦凯的“恋爱⾃自
由”和“离婚⾃自由”理理论。20年年代中期，当社会主义的“⾃自由恋爱”逐渐挣脱爱伦凯的“恋爱神圣”论，成
为⾰革命阵营所推崇的唯物论观念时，⾼高德曼才⼜又被重新重视。(48)

　　1920年年始，⼤大学男⼥女女同校的禁忌被打破，男⼥女女社交公开由倡导⽽而逐渐成为⻛风尚，“恋爱”成为新
旧道德共同聚焦的中⼼心，(49)“恋爱⾃自由”便便作为⼀一个新道德的命题产⽣生。它的来源，是爱伦凯、易易
⼘卜⽣生、罗素等⼈人的理理论、⽂文学与社会实践，但在观念和理理论阐释上，爱伦凯的贡献最为系统和重
要。

　　不不论如何的结婚，⼀一定要有恋爱才算得道德。如果没有恋爱，纵使经过法律律上底⼿手续，这结婚
仍是不不道德的。(50)
　　作为爱伦凯恋爱理理论最精辟的论断，这段话被五四⻘青年年“公认为结婚的唯⼀一原则”，(51)成为那
时期流传最⼴广的格⾔言。与此相关的，是爱伦凯由此派⽣生的另⼀一个命题——“离婚⾃自由”：“恋爱既为结
婚道德上的根据，那么当他失掉了了恋爱的时候。就道德和法律律⽽而论，有准他离婚权利利之必要。”(52)

　　1920年年前后，新⽂文化正在寻找攻破“旧道德”的路路径及武器器。⽆无疑，家⻓长包办婚姻、家族制度所
衍⽣生出的性道德观念，不不但是⼥女女性，也是所有“个⼈人”所⾯面临的最严重的⾮非正义，爱伦凯的这个论
述，不不但将婚姻的主权交回给个⼈人(⻘青年年)，⽽而且以爱情的有⽆无作为婚姻是否合法的唯⼀一前提，这对
苦于反抗包办婚姻的⻘青年年来说，不不啻最有⼒力力的声援。

　　当“恋爱”以“问题”的形式成为五四时期最重要的社会热点问题如“⼥女女⼦子问题”、“教育问题”、“家庭
问题”、“⻘青年年问题”所共同关注的关键词时，它的意义超越了了⼀一般伦理理。在拥有众多⻘青年年读者的报刊
中，如《新⻘青年年》、《新潮》、《少年年中国》、《妇⼥女女杂志》、《⺠民国⽇日报》副刊《觉悟》、《妇
⼥女女评论》、《妇⼥女女周报》，《晨报副刊》、《时事新报》副刊《学灯》、《学⽣生杂志》、《新妇
⼥女女》、《妇⼥女女旬刊》等，恋爱问题的讨论最为持续和热烈烈，“恋爱”⼀一词的使⽤用频率极⾼高，不不少报刊
还开设了了“恋爱”专栏或专号。(53)在这些讨论的⽂文字中，最常出现的名字，除了了爱伦凯，还有易易⼘卜
⽣生、罗素、萧伯纳、倍倍尔、加本特等，他们主张恋爱⾃自由和离婚⾃自由的⾔言论，成了了新⽂文化挑
战“旧道德”的最得⼼心应⼿手的武器器。然⽽而，这些分属⾃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理理论家，在“恋爱”如何“⾃自
由”上，其表述有所不不同，对“五四”以后性伦理理的分歧与⾛走向，产⽣生了了重要影响。

　　1920年年10⽉月，《妇⼥女女杂志》发表本间久雄《性的道德底新倾向》⼀一⽂文，系统地辨析了了“恋爱⾃自
由”与“⾃自由恋爱”两个概念。(54)依本间久雄的论述，欧洲主张“⾃自由离婚”者，可分为⾃自由主义和社
会主义/唯物论两⼤大派系：⾃自由主义主张“恋爱底⾃自由”，社会主义/唯物论派则主张“⾃自由恋爱”；前者
以易易⼘卜⽣生和爱伦凯为代表，后者包括萧伯纳、纳道尔、倍倍尔、巴克斯等。“爱伦凯和易易⼘卜⽣生，有
许多相像的地⽅方：第⼀一，这两个⼈人都是热烈烈的个⼈人主义底主张者；第⼆二，这两⼈人都是热烈烈的离婚⾃自
由底唱［倡］导者；第三，这两⼈人都是热烈烈底恋爱⾃自由底提出者”。他们所主张的“恋爱⾃自由”，就
是“把恋爱当做宗教”，“把恋爱做⼀一切性的道德底根柢……主张结婚⼀一定要恋爱，才有意义；没恋爱
结婚便便⽆无意义。”(55)

　　在反对现存⼀一夫⼀一妻婚姻制度和基督教教义，呼吁“离婚⾃自由”上，社会主义/唯物论者与爱伦
凯、易易⼘卜⽣生，没有⼤大的不不同：“社会主义底结婚，以⾃自由选择和⾃自由意志为基础，没有⼀一点外部的
压制。这种制度造成之后，强迫的⼀一夫⼀一妻制便便完全破坏了了。”“如果男⼥女女两⼈人不不耐继续结婚的时
候，社会主义底道德，就要求他们底分离。因为在这种状态，仍继续结婚⽣生活，⾃自然也是不不道
德。”⼆二者的区别，⼀一是社会主义/唯物派将结婚视为“不不受⼀一点法律律底⼲干涉底私的契约”，⼆二是⾃自由
派注重“灵”“⾁肉”⼆二元的统⼀一，唯物派偏于“⾁肉”的⾃自由。(56)爱伦凯和易易⼘卜⽣生，都强调恋爱是包括爱⼈人
⼈人格在内的感觉与⼼心灵⼀一致的体验，恋爱的⾼高尚、丰富与纯洁，与⼈人在其他事情上的相关品质⼀一
样；认为恋爱与饥饿不不同，不不是纯⽣生物的属性，⽽而是灵⾁肉⼀一致的⽣生命的⾼高尚体验。但社会主义
者“对于家庭和恋爱，都⽤用唯物的、物质的观察，不不承认何等灵的要素。换⼀一句句话，他以为恋爱只
不不过是男⼥女女两性相牵引底⾁肉体底冲动。”(57)另⼀一⽅方⾯面，爱伦凯、易易⼘卜⽣生的“恋爱⾃自由”有两个特点：
⼀一是尊重相互的⾃自由，⼆二是承担对于彼此的责任。本间久雄认为易易⼘卜⽣生的《海海上夫⼈人》，是对
于“恋爱底⾃自由”诠释最好的作品——该剧⼥女女主⼈人公爱丽妲，正是在丈夫樊格尔医⽣生宣布取消他与她
之间的“交易易”(婚姻契约)，让她完全⾃自由选择时，激发了了⾃自由意志，从⽽而做出完全⾃自由的选择，结
果却是放弃曾经相许的美国船员，回到樊格尔身边。⽽而重新激发爱丽妲爱情的，正是责任。(58)⽆无
独有偶，“爱伦凯也⼀一⾯面主张⾃自由离婚，⼀一⾯面⼒力力说‘爱底责任性’。她以为‘责任’是‘⾃自由’，‘⾃自由’便便
是‘责任’”。(59)这种责任，爱伦凯也把它称为恋爱的“贞操”，是⼈人格的体现。(60)⽽而社会主义/唯物
论者⽐比⾃自由主义更更激进；(61)其“⾃自由恋爱”，往往体现“⾁肉的恋爱”。(62)本间久雄认为，“恋爱⾃自
由”和“⾃自由恋爱”的区别，来源于“提倡者⼈人⽣生观底不不同”：

　　像易易⼘卜⽣生、爱伦凯等所说的⾃自由离婚，决不不以所谓“⾃自由恋爱”做根柢。他们所尊重的，乃是“恋
爱底⾃自由”。并⾮非⾃自由的恋爱，乃是伴随着⾃自由和责任底恋爱。⾄至于纳道尔⼀一派⽴立于唯物观的⼈人⽣生
观⾃自由离婚底提倡者，却和他们不不同。以为⾃自由离婚底根柢，是唯物的，⾁肉欲的，并不不是精神的，
灵魂的，所以便便侧重“⾃自由恋爱”⽽而偏轻“恋爱底⾃自由”底区别……(63)

　　区分“恋爱⾃自由”(freedom of love，或love's freedom)和“⾃自由恋爱”(free love)，原本是爱伦凯

《恋爱与结婚》中阐述的内容，本间久雄的⽂文章，不不但重申爱伦凯理理论的⽴立场，⽽而且客观上也为
《妇⼥女女杂志》作者提供了了对其推崇的恋爱观念进⾏行行命名与辨析的理理论话语。后来，《妇⼥女女杂志》⼜又
设专栏“恋爱⾃自由与⾃自由恋爱的讨论”，针对“近来许多⼈人把这两个名词混⽽而为⼀一”的“⼤大误”，(64)专⻔门
进⾏行行辨析，⼤大多数意⻅见，是反对“⾃自由恋爱”的放纵，⽽而提倡“恋爱⾃自由”的责任。(65)

　　《妇⼥女女杂志》主流观点的理理论来源，除了了爱伦凯、易易⼘卜⽣生、本间久雄外，还有厨川⽩白村。厨川
⽩白村特别指明“⾃自由”并⾮非放诞⽆无羁，⽽而是伴随着极⾼高⼈人格的道德责任：没有⾃自制的⾃自由不不是⾃自由。
借恋爱⾃自由的美名，⽽而恣其放纵的乱⾏行行，正和借社会服务的美名以饱私囊的诈欺犯⼀一样。

　　真的恋爱，是⼈人⽣生最贵的理理想，所以可说是⼀一种“苦⾏行行”，如果没有像修道院中⾼高⼠士⼀一般纯洁的
⼼心志的⼈人，决不不能有真实的恋爱。即⾄至⾼高的艺术，必有加于奔放的⽣生命⼒力力的压抑(restraint)，真的
⾃自由，不不可不不有节制(contince［continence］)。在⼈人⽣生最⼤大的创造艺术上，在以⼈人格⾃自由为根本
的恋爱上，坚强的节制与制御，实在是必须条件。(66)
　　在⽣生命信仰的基础上赋予恋爱⼀一种崇⾼高⽽而神圣的价值，⽆无异于徐訏所谓“出世”的情怀。“宗教只
有在恋爱的范围内，能够使⼈人化为神圣；灵魂也只有在恋爱的时候要求宗教。”(67)是故，这种恋爱
观被五四新⽂文化⼈人尊为“爱情教”。(68)

　　⼤大多数⻘青年年关⼼心的不不是术语，⽽而是信仰的本质。因此，在学者们围绕“恋爱⾃自由”和“⾃自由恋
爱”两个名词进⾏行行理理论辨析时，海海量量的⽂文章，却主要围绕“灵”“⾁肉”⼆二元问题，推崇“灵⾁肉⼀一致”、⼈人格
尊重为前提的恋爱。(69)鉴于“恋爱”⼀一词⾃自清末引进就主要陷在“⾁肉欲”⼀一元语境的事实，这些强
调“灵⾁肉⼀一致”的⾔言论，主要⽬目的是突出恋爱的⼈人格信仰及“灵”的⼀一⾯面。

　　1922年年7⽉月，杨之华在《妇⼥女女评论》发表⽂文章《社交和恋爱》，认为“恋爱是⼈人格的结合……没
有理理解⼈人格的意义的，是不不配说‘恋爱’两字的”。(70)此⽂文因抨击⾰革命阵营正在流⾏行行的“⾃自由恋爱”，
惹恼了了⼀一位留留法归来、正在追求杨之华的男同志吴明。(71)吴明针锋相对，⼤大谈⾁肉欲，将恋爱与性
交、调情(“吊膀⼦子”)视为同⼀一，说⼈人类“因为有了了⽣生殖欲，才雌雄相逑，才吊膀⼦子，才能恋爱——恋
爱就是这样构成了了。”(72)针对杨批评的那些朝秦暮楚、⼀一味追求⾁肉欲满⾜足的“恋爱”，吴说那“不不是什什
么坏事，因为‘性交’是⼀一种私⼈人的意愿……外⼈人本难⼲干预。”

　　我记得友⼈人李李汉俊同我讨论两性问题的时候，曾经确定⼈人间底两性关系真是禽兽之不不如。为什什
么？性底要求本来是⽣生物界共有的⼀一种不不可訾议的必要，⾃自由⽽而且⾃自然。⽽而⼈人类却⽆无中⽣生有，兴妖
作怪地造出些旧道德、新道德的束缚，死死捆帮[绑]起，以⾄至成为⼀一种奇异的满⾜足。如果以为随便便
性交，随便便分离便便是下等社会，野蛮时代，须可唾弃；我想恐怕说这话的很难找出充分的理理由罢。
如果因为实⾏行行⾃自由恋爱，⾃自由作⽆无妨公安的⾃自由性交和⾃自由分离⽽而引起旧社会的⽼老老先⽣生们底厌恶，
我们将替哪⽅方⾯面说话呢？我想⽆无论如何，也不不会与旧社会的⽼老老先⽣生们底厌恶共鸣罢！(73)

　　吴明这种将恋爱的“灵”的诉求归为冬烘或“旧道德”，乃在其相信“恋爱是⼀一种⼈人⽣生底⾏行行为，不不是
空想，不不是理理论”，并因此对“恋爱神圣”的态度嗤之以⿐鼻，说：“我想尽法⼦子，也感觉不不到神圣是⼀一
种甚么。”(74)

　　如果说吴明⽂文章粗暴暴的语⾔言，与作者恼羞成怒怒的失态有关，(75)不不是普遍情况，但将“⾃自由”做
完全唯物的理理解，且对⾃自由主体的确认仅从男性单边出发、缺乏对⼥女女性的尊重与体谅，则在⾰革命阵
营中颇有代表性。⾰革命特有的浪漫激情与⽣生命燃烧，使⾃自由与放纵边界模糊，1926—1927年年随⼤大
⾰革命进⾏行行⽽而兴起的“⾰革命+恋爱”狂潮，⼏几乎成为⾰革命时期来⾃自“内部”的最⼤大困扰。(76)⾰革命阵营中普
遍存在的“对于恋爱，既不不了了解，⼜又不不敬重”(77)的“罗曼蒂克”，在茅盾描写⼤大⾰革命的《幻灭》、
《虹》中，有⽣生动描绘。然⽽而这种唯物的、男性的、因“正义”⽽而趋于专断的“⾃自由恋爱”，⼀一直持续
到抗战初期的延安。它新极⽽而旧，⼀一⽅方⾯面⼏几乎使恋爱回到原初的单纯⾁肉欲和男性主导状态，另⼀一⽅方
⾯面却⼜又有进化论意义上的最“新”的理理论⽀支持。(78)中国⾰革命之新旧混杂的性质，⾰革命内部欲望与理理
性的冲突，在“恋爱”现象上，体现得极为充分。中国的现代性，也因此具有某种⽭矛盾和吊诡的内
质。

三、恋爱与新⽂文艺

　　(⼀一)恋爱成为“问题”

　　1921年年8⽉月，沈沈雁冰在《⼩小说⽉月报》检讨当年年4、5、6三个⽉月的创作，批评描写男⼥女女恋爱的独
多，⼏几乎占⼩小说的98％。(79)作为以“记录和研究社会问题”为使命的⽂文学研究会重要发起⼈人及改⾰革
后《⼩小说⽉月报》主要理理论家和批评家，茅盾对当时的创作极为不不满，他指出知识阶层与社会底层隔
膜太深，缺乏对社会应有的关怀；⽽而恋爱描写的过分盛⾏行行，他认为那是迷恋“个⼈人主义”和“享乐主
义”所致。(80)相似的批评，还来⾃自张东荪、郑振铎等。郑1921年年7⽉月16⽇日在《时事新报》发表《性
的问题》，也指责当时诗歌和⼩小说创作“⼗十有⼋八九是叙述爱情的”。批评者们的不不满有⼆二：⼀一是当时
的恋爱表现太肤浅；⼆二是认为社会⼈人⽣生尚有许多⽐比恋爱更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奋⽃斗。有趣的是，这类批
评意⻅见⼀一出现，便便往往遭到⻘青年年的强烈烈反击，后者认为恋爱婚姻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81)

　　从思想史和社会史⻆角度看，1920年年代的“恋爱”成⻛风⾃自有根源。五四时期知识界公认的中国所⾯面
临的若⼲干“问题”，社会层⾯面的有“劳⼯工问题”、“⼥女女⼦子问题”、“教育问题”、“家庭问题”、“婚姻问题”等；
⽂文化与哲学层⾯面的，有⼈人⽣生观问题、⽂文化问题(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冲突与融合问题)。“恋爱问
题”，在⼀一些学者⼼心⽬目中，是附属于社会主要问题的次级问题，(82)没那么重要。然⽽而事实上，恋爱
既处于“家庭问题”、“妇⼥女女问题”、“婚姻问题”、“教育问题”的交叉地带，⼜又是“⼈人⽣生观”和“新旧⽂文化”选
择的直接体现，是介于思想与⾏行行动、形上与形下、意识形态与⽇日常⽣生活之间最直接和普遍的“⽂文化
现象”，⼜又因为“恋爱”关涉的是全体⻘青年年/学⽣生，因此，五四时期的“新旧”冲突、“中⻄西碰撞”，⽆无不不直
接、敏敏感地呈现在“恋爱问题”上。“恋爱”已⾮非私⼈人事情，⽽而是个⼈人主义与家族主义的⻆角逐，是新道
德与旧道德的选择，是现代⽂文明与封建礼教的抗衡。加之晚清新教育⼗十年年来的成果，学堂培养的学
⽣生已纷纷进⼊入读⼤大学的阶段，男⼥女女同学、社交公开已成趋势，⼤大量量⾼高等和中级专业学校正在迅速发
展，⼤大批⻘青年年脱离家庭与家⻓长在外求学和求职……主客观的情势，导致家族制度和家⻓长权威，在五
四时期受到最严重的挑战，“离家出⾛走”成为正义的时尚，传统包办婚姻在“恋爱⾃自由”和“离婚⾃自由”的
新道德舆论中，溃不不成阵。公共舆论毫⽆无保留留地站在体现正义⽽而⼜又拥有话语权的⻘青年年⼀一边，“觉
悟”作为“个性觉醒”的新名词，在那个时期，成为⻘青年年⼈人⾃自我评估的基本准则，(83)⽽而个⼈人的“觉
悟”，⾸首先体现在与宗法家族制度的决裂，追求⾃自由的爱情、婚姻和⼈人⽣生。

　　“五四”以后的⻘青年年学⽣生，除了了上课和偶尔的集会，⽇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就是“恋爱”。“现
在中国的⻘青年年男⼥女女，⼤大家都在忙着谈恋爱了了；‘恋爱神圣’，‘恋爱⾄至上’的话头，差不不多天天挂在⼝口
上。”(84)学⽣生们课后的谈资是恋爱，往来的书信是恋爱——

　　⻘青年年恋爱，已成普通现象；男⼥女女⼆二⼈人，肩摩肩，⼿手携⼿手亲密地在公园⾥里里踱着，已不不可怪。更更妙
的就是除了了不不能做⽂文章去发表的⼈人外，有谈起恋爱问题的，总赞美着提倡着。甚⾄至于谈到⼈人⽣生观，
也说只要有恋爱就可使⼈人⽣生向上了了；⽽而谈论性教育的，且谓⼀一切性的枯燥、抑郁、激荡、⽃斗争，也
只有恋爱可以救得……(85)

　　陈东原在⽂文中将这种沉醉恋爱的情形，⽐比喻为：“他们的珠睛，统被Puck滴上了了love in
idleness的juice，所以着了了魔是［似］的期待着”；(86)冯沅君的⼩小说《旅⾏行行》，更更公然讲述北北京⼀一
对⼤大学⽣生双双外出，住到旅馆⾥里里专⼼心谈恋爱……(87)

　　因此，1921年年以后，新⽂文学创作中恋爱题材不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攀升，(88)以⾄至于1924年年鲁
迅也忍不不住做了了⼀一⾸首打油诗《我的失恋》，调侃时下流⾏行行的恋爱⽂文学；⽽而茅盾本⼈人的⽂文学创作，竟
也是从⾰革命中的恋爱开始的。

　　当“恋爱”⽆无可阻挡地成为1920年年代⻘青年年最关切的⼈人⽣生主题时，恋爱描写成为⽂文学表现的主要题
材，也就是顺理理成章的事。

　　如果承认⽂文学⾸首先与作者⾃自身经验密不不可分，那么当时以⻘青年年学⽣生为主要创作群的新⽂文坛，这
些年年轻的作者，⽆无论来⾃自乡镇还是城市，⼤大都是中产以上家庭出身，上学读书占据其主要⽣生活经
历，即便便有意识地⾯面对“社会”、描写“现实”，如庐隐⼩小说《两个⼩小学⽣生》、《灵魂可以卖吗》等，
也⼤大抵是概念化的幼稚想象。那个时期的“问题⼩小说”主张写社会底层，因⽽而⼈人⼒力力⻋车夫、⼯工⼚厂⼯工⼈人、
下层暗娼、家⻓长专制、罪犯改造等题材，⼤大量量进⼊入新⽂文学创作。但在处理理这些社会题材上，⼤大多数
新⽂文学作家，⽐比起当时擅⻓长写实的“旧派”⼩小说家，在世态描摹的真实和⾃自然上，远远逊⾊色。“恋
爱”题材看起来似乎不不同，它近在身边，每个年年轻⼈人感同身受，即便便⾃自⼰己没有恋爱，但也关⼼心恋爱
问题。当时的公共媒介，尤其是以⻘青年年读者为主要对象的刊物，有⼤大量量关于恋爱和婚姻问题的讨论
⽂文章，或分享个⼈人恋爱和婚姻的经验，或与众⼈人探讨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包括与家庭谈判、离婚
⾯面临的诸多实际问题等)。因此，从理理论上说，写恋爱较之写“社会”，似乎有更更直接的感受和经验，
艺术上应更更加完整和出⾊色。然⽽而，五四时期的恋爱⽂文学，⽆无论诗歌，还是⼩小说，普遍显得幼稚和肤
浅。鲁迅、茅盾等对恋爱⽂文学的不不满，仔细探究，原因恐⾮非仅为“题材”。

　　(⼆二)“公开的”恋爱

　　我冒犯了了⼈人们的指谪，

　　⼀一步⼀一回头地瞟我意中⼈人；

　　我怎样欣慰⽽而胆寒呵。

　　这⾸首题为《过伊家⻔门外》的诗，是“湖畔诗⼈人”之⼀一汪静之《惠的⻛风》中的⼀一⾸首。诗中的“冒
犯”，即把恋爱裸裎在⼈人们眼⽪皮底下，正是新⽂文学刻意追求的。

　　五四运动后，新⽂文坛呼吁男⼥女女同校和社交公开的声⾳音渐强，⽥田汉在《少年年中国》发表《秘密的
恋爱与公开的恋爱》⼀一⽂文，⿎鼓励⻘青年年们光明正⼤大地恋爱：“有恋爱时，hand in hand，⽆无恋爱时，
you go your way, we go ours. ⼏几多⾃自由⾃自在，所以我们务必⽤用光明⼿手段，主张我们应有的满⾜足恋爱
之权利利。”(89)这个不不可思议的号召，有“历史”背景：过去的恋爱，都是发⽣生在暗地秘密进⾏行行的，罗
密欧与朱丽叶，张⽣生与崔莺莺，包括徐枕亚笔下的何梦霞与⽩白梨梨影，“古今东⻄西因为秘密恋爱，所
演出的悲剧不不知⼏几千百幕。或是⼦子⼥女女两下有意，⽗父⺟母不不知，别与订婚；或男⼦子爱了了⼥女女⼦子，⼜又不不肯对
他说出来，⽣生⼥女女⼦子的误解；或⼥女女⼦子有⼼心于男⼦子，也不不肯直接表明，或故意⽣生疏，也⽣生出男⼦子的误
解。诸如此种，不不胜枚举。这都是⼆二⼗十世纪以前的秘密主义，在性的道德上发⽣生的恶果。”(90)公开
的恋爱，在五四⽂文学中，⾸首先体现在空间意象的开放上。那时的恋爱诗与恋爱⼩小说，恋爱的情节，
⼤大都发⽣生在⾃自然环境、学校、公园等公共空间；⽽而这类开放空间，隐喻着⾃自由。

　　徐枕亚笔下男⼥女女主⻆角的相爱、定情，局限在“家”的范围；吴双热的《孽冤镜》空间向“外”开
拓拓，男主⼈人公在徜徉⼭山⽔水过程中，与⼼心仪⼥女女孩及其家⼈人达成结婚协议。然⽽而当他回家，这个脆弱
的“⾃自由婚”不不被⽗父亲承认，最终只得奉旨成婚，⼥女女主⼈人公⾃自杀。可⻅见⺠民初哀情⼩小说已将“家”的意
象，与禁锢联系起来。到了了“五四”，“离家出⾛走”，不不仅在情节上，也在空间意象上，表现了了对⾃自由
的强烈烈渴望。庐隐发表的第⼀一篇⼩小说《⼀一个著作家》(1921)，其故事不不过延续了了⺠民初哀情⼩小说的套
路路，但展示的空间，却基本脱离了了“家”，转移到公园、学校、旅馆等公共场所，这些场所本身具有
的公共性和开放性，隐含着“⽂文明”、“⾃自由”、“孤独”等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及精神⽓气质，提供了了与传
统“家庭”封闭空间完全不不同的现代空间。两年年后，冯沅君⼩小说《旅⾏行行》，将恋爱空间从学校移到了了
旅途的⻋车厢和旅店，远离熟悉⼈人群，陌⽣生之地的独处，提供了了爱情⾃自由⽣生⻓长的空间。出发时，⼆二⼈人
座位中间隔着⾏行行李李的“界碑碑”，他们只敢在⽕火⻋车颠簸时灯灭的短暂⿊黑暗中拉⼿手；归来时，他们⽆无视稠
⼈人⼴广众，“⾯面对⾯面的拉着⼿手”。到了了《隔绝》，⼥女女主⼈人公被召回⺟母亲身边，强要其遵从原已许配的婚
约，⼥女女主⼈人公为捍卫爱情⽽而⾃自杀。⼩小说将“家”作为与“外⾯面”开放世界完全对⽴立的囚禁空间，再次坐
实其为“吃⼈人”之“铁屋⼦子”。从⺠民初哀情⼩小说到五四恋爱⽂文学，空间隐喻的转换，象征着个⼈人与家族
及世界关系的改变。

　　五四恋爱的“公开”，从空间与亲密接触的⽅方式，到书写与传播⽅方式，都使私密的体验，成为公
共的经验。1920年年代中期，“⼈人⼈人都在写情诗”，“约每四⾸首诗要‘接吻’⼀一次”。(91)“公开的恋爱”，也
使⾮非虚构的情书，逐渐成为新⽂文学的⼀一种样式。⽽而郁达夫式的性⼼心理理描写，作为新道德对旧道德的
挑战⽽而出现，引领了了⼀一个新的浪漫感伤的⽂文学潮。当时，凡对露露⻣骨描写恋爱有所质疑的，都被新⽂文
坛视为“旧道德”。⽽而⺠民初⾔言情⼩小说竭⼒力力规避的⾁肉体爱，也很快被五四时期的恋爱描写超越。

　　(三)浪漫⽂文学的“新⽂文艺腔”

　　1918年年胡适在《终身⼤大事》中，就把恋爱⾃自由所引发的⽗父(⺟母)⼦子冲突，当成新道德与旧道德的
决战。个⼈人主义的时代话语，赋予了了恋爱实践崇⾼高的思想价值，从法国⼤大⾰革命借来的“不不⾃自由毋宁
死”，在20年年代初的中国成为⻘青年年反抗包办婚姻的⼝口头禅，(92)为此⽽而⾃自杀者，时有所闻。所以，
为了了正义的道德，⽆无论对于“恋爱”与“⾃自由”关系的理理解存在多少分歧，当恋爱遭遇“旧道德”时，新⽂文
化共同体总是⼀一边倒地站在“新道德”即“恋爱⾃自由”⼀一边。但是，以正义伦理理为考量量的道德倾向过于
强烈烈时，不不是将⽂文学对于⼈人的表现引向⼈人性与伦理理关系的深处，⽽而是简化了了新旧冲突在感性和伦理理
层⾯面的复杂性。“道德观念太突出，沿着现成的沟渠流去，不不触及⼈人性深处不不可测的地⽅方”；(93)⼀一
些“耽于声⾊色⾁肉欲”的“假理理想主义”(94)作品，也以先锋姿态跻身新⽂文学：郭沫若恋爱⼩小说的主⼈人公，
在妻⼦子之外疯狂单恋⼀一⻅见钟情的年年轻姑娘，因⽽而丧失理理智、沉迷于⾃自杀的幻想(《残春》、《喀尔
美萝姑娘》)。其《叶罗提之墓》，与叶灵凤的《⼥女女娲⽒氏之遗孽》、⽩白采的《微眚》等相似，叙述
的不不过是乱伦、偷情⼀一类的恋情。“在当时流⾏行行的恋爱⼩小说中，已婚男⼥女女之间的不不忠及现代家庭的
破碎已是常⻅见的主题”。(95)

　　1925年年，凌叔华的⼩小说《酒后》、《花之寺》，展示了了20年年代中国动荡不不宁的“恋爱⼼心旌”。⼥女女
主⼈人公借着酒后的微醺，向丈夫请求⼀一吻酒后醉卧的英俊客⼈人、她暗恋的对象，在得到丈夫慷慨⼤大
度的允诺后，她最终却“不不要kiss他了了”。⼩小说以“发乎情，⽌止乎礼仪”的描写戛然⽽而⽌止，旨在揭示爱情
并⾮非专属夫妻，相互尊重可使爱情升华。⼩小说⼈人物对欲望的真率表达与对欲望的理理性节制，表达了了
作者对新道德肯定的同时，对爱情欲望的某种担忧。⼥女女主⼈人公内⼼心的⻛风暴暴在丈夫的爱与信任中得到
宣泄⽽而平息，最终仍归于琴瑟和鸣。这样的结局，更更多存在于新道德讨论初期。1923年年张竞⽣生发
布“爱情定则”时，颇遭⻘青年年学⽣生嘲讽，(96)然⽽而两三年年后，爱情的转移成为时尚。在凌叔华笔下，
《花之寺》中原本羞怯的少妇竟怂恿丈夫对爱情不不忠，以荒谬的情节表现恋爱⾃自由。妻⼦子假冒某个
陌⽣生的⼥女女郎，写情书引诱丈夫“出轨”，弄弄假成真，直到丈夫如约⽽而⾄至、发现幽会的情⼈人竟是⾃自⼰己的
妻⼦子，⼀一出真做的假戏才告结束。(97)在这些情节雷雷同的⼩小说中，⼥女女主⼈人公既是这场恋爱游戏的编
导，⼜又身兼妻⼦子情⼈人两个⻆角⾊色，设计布局、洞洞若观⽕火，将不不忠丈夫的⼼心理理情绪把握得清清楚楚，⼀一
封封情书正中下怀，让他⼀一边⼼心怀⻤鬼胎准备与“情⼈人”幽会，⼀一边不不得不不对妻⼦子掩饰和搪塞，⼀一步步
按剧情⾃自动⼊入彀。不不可思议的是，当真相⼤大⽩白时，丈夫或有稍许尴尬，妻⼦子却喜⽓气洋洋，仿佛兼收
了了情⼈人的⼀一份感情，与丈夫⾔言归于好(潘汉年年《情⼈人》)；她不不但对丈夫的不不忠⽆无怨⽆无悔悔，反⽽而希望
借“情⼈人”的⻆角⾊色表演唤起丈夫对⾃自⼰己新的爱恋(凌叔华《花之寺》、胡也频《⼀一幕喜剧》)。这种对
于恋爱之“⾃自由”的荒诞表现，演绎的却是“恋爱⾄至上”的新道德。这是否也从⼀一个侧⾯面透露露了了新伦理理
建构中，激进主义的推进⽅方式所必然带有的肤浅？不不成熟的⽂文学作品，在历史档案的意义上，为还
原那个时代特有的氛围，提供了了感性的参照。⽽而晚清⾄至五四伦理理与⽂文学变⾰革中“新”与“旧”的辩证关
系，也通过“恋爱”的误读，呈现了了历史结构的多⾯面性与复杂性。

　　要之，“恋爱”作为⼀一个新词⾃自晚清进⼊入中国，便便在⼀一种“词语误⽤用”中建构起现代中国新伦理理的
意识形态历史。晚清的“⾃自由结婚”思潮，使“⾃自由”和“个⼈人权利利”⼀一类现代观念，由⽇日常⽣生活，进⼊入价
值世界，催⽣生了了⺠民初以爱情为旨归的哀情⼩小说。⺠民初“恋爱”⼀一词的⼀一度“误⽤用”，并未妨碍精英阶层
对传统婚姻与两性伦理理的继续突围；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西⽅方理理论的⼤大量量引进，使“恋爱⾃自由”作为
⼀一个理理论命题，成为新道德的具体诉求，在参与摧毁家族制度和传统道德上，所向披靡；稍后并⾏行行
的“⾃自由恋爱”，代表了了新⽂文化中⼀一种更更加激进的思潮，将五四时期张扬的新性道德推向极致。“恋
爱”既是20年年代中国社会与伦理理领域的⼀一个关键词，也是五四⾄至⼤大⾰革命时期的流⾏行行⽂文化。(98)从晚
清到⼤大⾰革命，“恋爱”和“⾃自由”的组合，构成现代中国⼀一道流动的⻛风景线，呈现了了20世纪中国激进⽂文
化与⽂文学的⼀一种⾯面貌。

注释：

　　①中⽂文古籍中出现“恋爱”，早的有南北北朝的佛经翻译，晚近在《红楼梦》第21回偶然使⽤用，但
均⾮非固定词汇，也⾮非指男⼥女女相爱，⽽而是单⾳音词“恋”和“爱”的同义复合，泛指⼀一切感情的执著，或“爱
惜”、“同情”等义。古籍资料料，蒙台湾“中研院”⽂文哲所刘苑如教授在“中研院”翰典数据库查证，特此
致谢。

　　②章锡琛：《驳陈百年年教授“⼀一夫多妻的新护符”》，《莽原》1925年年第4期。
　　③章锡琛与王平陵通信，参⻅见《⺠民国⽇日报》副刊《妇⼥女女评论》56期《讨论恋爱的两封信》，
1922年年8⽉月30⽇日，第1—2版；⼜又⻅见《妇⼥女女杂志》1922年年8卷9号《通信·恋爱问题的讨论》。

　　④⽇日本相关研究成果有清地ゅき⼦子《訳語“⾃自由恋愛”の中国語での借⽤用とその意味の変遷》
(《⽇日語学習与研究》2012年年8⽉月)，張競《近代中國と「恋愛」の発⾒見見　⻄西洋の衝擊と⽇日中⽂文学交
流》(東京：岩波書店，1995年年)等，认为“恋爱”作为对应于英⽂文love的新词，产⽣生于明治初期，19
世纪末在⽇日本流⾏行行并传⼊入中国。(参⻅见曹⼀一帆：《五四时期“恋爱⾃自由”讨论的伦理理困境——以“第⼀一
次爱情⼤大讨论”为中⼼心》，硕⼠士学位论⽂文，北北京师范⼤大学，2013年年4⽉月，第23—24⻚页)

　　⑤Robert Morrison, A Dictionar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part Ⅲ, Macao: Printed at the
Honorable East India Company's Press, 1822, p. 262.

　　⑥Walter Henry Medhurst, 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 vol. II, Shanghae: Printed at the
Mission Press, 1848, pp. 808-809.

　　⑦如“凡真⼼心考究格致之学者，每显其割爱之志⽓气。盖⼈人试验事物，势必弃绝其成⻅见，撇却其
所恋爱之旧习。”(史本守：《练才》，颜永京译，于宝轩辑：《皇朝蓄艾⽂文编》第32册、第69卷，
光绪27年年)。“王⼥女女看雄，甚怀慈悲、恋爱，解明如何可以出幽迷之处，致使其保命焉。”(爱汉者等
编，⻩黄时鉴整理理：《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道光戊戌年年正⽉月号，北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年)本⽂文
对“恋爱”⼀一词的⽂文献检索，得到台湾政治⼤大学《中国近现代思想及⽂文学史专业数据库(1830—
1930)》计画办公室⼤大⼒力力帮助。该数据库原为⾹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当代中国⽂文化研究中⼼心
研究开发、刘⻘青峰主编，现由台湾政治⼤大学持续完善、开发并提供检索服务，谨致谢忱。

　　⑧颜惠庆主编：《英华⼤大辞典》，上海海：商务印书馆，戊申年年(1908)初版，第1368⻚页。

　　⑨陆尔奎主编：《辞源》卯集，上海海：商务印书馆，1915年年，第62⻚页。

　　⑩梁梁启超：《饮冰室⾃自由书·慧观》，原载《清议报》第37册，1900年年，引⾃自中华书局影印本
《饮冰室合集》(6)，《饮冰室专集之⼆二》，第47⻚页。

　　(11)⻢马君武：《欧学之⽚片影：⼗十九世纪之⼆二⼤大⽂文豪》，《新⺠民丛报》1903年年第28期。

　　(12)慕庐：《美国妇⼈人之⾃自活》，《⼥女女⼦子世界》1904年年第1期。⽂文中注释显示其原为⽇日⽂文。

　　(13)“爱情”作为复合词，在中国古典⽂文学中似较罕⻅见，参⻅见史华罗：《明清⽂文学作品中的情
感、⼼心境词语研究》，庄国⼟土、丁隽译，北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0年年；台湾“中研院”翰
典数据库“爱情”词条检索。该词作为固定词汇，晚清新⼩小说中较多⻅见，⺠民初⾔言情⼩小说中则⼤大量量使
⽤用。

　　(14)作者署名为“呆、笑”。“呆”是徐卓呆的常⽤用笔名，“笑”是包天笑的笔名。从题材和⻛风格看，
应为徐卓呆作。时包天笑为《⼩小说时报》主编，有奖掖后进作⻛风，不不排除该篇作者为表敬意⽽而署其
名。

　　(15)曹⼀一帆：《五四时期“恋爱⾃自由”讨论的伦理理困境——以“第⼀一次爱情⼤大讨论”为中⼼心》，第
24⻚页。

　　(16)分别出⾃自儒教经典《礼记·曲礼》、《礼记·坊记》，转引⾃自陈独秀：《孔⼦子之道与现代⽣生
活》，《新⻘青年年》1916年年2卷4号。

　　(17)沈沈国威：《词源探求与近代关键词研究》，《东亚观念史集刊》第2期，台北北：政⼤大出版
社，2012年年，第273—274⻚页。

　　(18)三爱：《恶俗篇·第三篇　婚姻下》，《安徽俗话报》1904年年第6期。

　　(19)(20)章锡琛致王平陵，参⻅见《通信·恋爱问题的讨论》，《妇⼥女女杂志》1922年年8卷9号。

　　(21)《⼤大共和星期画报》1912年年第1期。

　　(22)《⼩小铎》第14号第1版，1917年年2⽉月12⽇日。

　　(23)借⽤用汤尼·⽩白露露的“词语误⽤用”(catachresis)概念，⼀一些在历史中被作为专⽤用名词使⽤用的特殊
名词，在理理论或哲学上往往并不不恰当，因⽽而缺乏确定的含义，然⽽而它们的命名本身，却构成历史
——意识形态的历史。(参⻅见汤尼·⽩白露露(Tani Barlow)：《中国⼥女女性主义思想史中的妇⼥女女问题》，沈沈
⻬齐⻬齐译，上海海：上海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年，“导论”)

　　(24)潘少瑜：《清末⺠民初翻译⾔言情⼩小说研究——以林林纾、周瘦鹃为中⼼心》，博⼠士论⽂文，台湾⼤大
学⽂文学院中国⽂文学研究所，2008年年，第113、115⻚页。

　　(25)徐訏：《⻄西流集》，成都：东⽅方书社，1943年年，第42—43⻚页。

　　(26)徐枕亚：《⽟玉梨梨魂》，上海海：⺠民权出版部，1913年年，第112⻚页。

　　(27)厨川⽩白村：《近代的恋爱观》，Y. D. 译，《妇⼥女女杂志》1922年年8卷2号，第10⻚页。

　　(28)“⾃自由”作为⼀一个中⽂文词汇，早已有之，但意义与严复翻译liberty时所⽤用概念不不同。(参⻅见严
复：《群⼰己权界论·译凡例例》，上海海：商务印书馆，1930年年)

　　(29)(30)王世儒编撰：《蔡元培先⽣生年年谱》(上册)，北北京：北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年，第46、
54⻚页。

　　(31)这⽅方⾯面的报道各地报刊均有不不少。⼀一般来说，男⼦子多有留留学背景，⼥女女⼦子多为⼥女女⼦子学堂毕
业；男着⻄西服，⼥女女⼦子服饰中⻄西合璧，佩婚纱；婚礼的主要内容是新郎及嘉宾演说，⽽而演说内容⼤大都
关乎开通⺠民智、男⼥女女平等、⽂文明⻛风尚、破除神权等。

　　(32)(33)(34)复旦⼤大学中⽂文系整理理校点：《⼥女女⼦子权·侠义佳⼈人·⼥女女狱花》，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
社，1993年年，第408、410—411、410⻚页。

　　(35)严复：《与甥⼥女女何纫兰书(三⼗十封)》。参⻅见王栻主编：《严复集》第3册(书信)，北北京：中
华书局，1986年年，第839⻚页。

　　(36)林林纾：《〈红礁画桨录〉序》，参⻅见陈平原、夏晓虹编：《⼆二⼗十世纪中国⼩小说理理论资料料》
第1卷，北北京：北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年，第165⻚页。

　　(37)夏晓虹：《从⽗父⺟母专婚到⽗父⺟母主婚——晚清的婚姻⾃自由》，《读书》1999年年第1期。

　　(38)⻩黄锦珠：《晚清⼩小说中的“新⼥女女性”研究》，台北北：⽂文津出版社，2005年年，第143⻚页。

　　(39)范伯群：《插图本中国现代通俗⼩小说史》，北北京：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年，第148⻚页。

　　(40)转引⾃自夏晓虹：《从⽗父⺟母专婚到⽗父⺟母主婚——晚清的婚姻⾃自由》，《读书》1999年年第1
期。

　　(41)(42)倍倍尔：《妇⼈人与社会》，沈沈端先译，上海海：开明书店，1927年年，第145—146⻚页。

　　(43)加本特：《加本特恋爱论》，樊仲云译，上海海：开明书店，1927年年，第5⻚页。

　　(44)本间久雄：《性的道德底新倾向》，瑟庐译，《妇⼥女女杂志》1920年年6卷11号。

　　(45)罗素、勃拉克访华对⻘青年年的影响，参⻅见吕芳上：《法理理与私情：五四时期罗素、勃拉克相
偕来华引发婚姻问题的讨论(1920—1921)》，《近代中国妇⼥女女史研究》2001年年第9期。

　　(46)⾼高曼：《结婚与恋爱》，震瀛译，《新⻘青年年》1917年年3卷5号。

　　(47)1918年年1⽉月，陈独秀在《新⻘青年年》的“通信”栏回应刘延陵对“极端⾃自由恋爱”的批评，重申了了
⾼高德曼的观点，说：“⾃自由恋爱与⽆无论何种婚姻制度皆不不能并⽴立……盖恋爱是⼀一事，结婚⼜又是⼀一
事；⾃自由恋爱是⼀一事，⾃自由结婚⼜又是⼀一事，不不可并为⼀一谈也。结婚者未必恋爱，恋爱者未必结
婚……”，参⻅见《新⻘青年年》1918年年4卷1号《通信·⾃自由恋爱》。

　　(48)1926年年巴⾦金金从⽆无政府主义⻆角度介绍和推荐⾼高德曼，1927年年卢剑波⽤用⽩白话重译⾼高德曼《结
婚与恋爱》，同年年，卢剑波翻译⾼高德曼⽂文集《⾃自由的⼥女女性》出版。

　　(49)关于男⼥女女同校的过程及其后出现的社交公开与恋爱思潮，参⻅见杨联芬：《五四时期社交公
开运动中的性别⽭矛盾与恋爱思潮》，陈平原主编：《现代中国》第10辑，北北京：北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8年年。

　　(50)Love is moral even without legal marriage, but marriage is immoral without love. 参⻅见
Ellen Key, The Morality of Women and Other Essays, translated from Swedish by Mamah Bouton
Borthwick，Chicago: The Ralph Fletcher Seymour Co., 1911, p. 5. 该书没有中⽂文译本的专著，只
在《妇⼥女女杂志》分期译介过。但这段话在⽇日本和中国学者的爱伦凯译介中，⼀一般都作为爱伦凯理理论
观念的核⼼心论断来推荐。

　　(51)《恋爱结婚成功史——周颂久先⽣生夏韫⽟玉⼥女女⼠士结婚的经过》，《妇⼥女女杂志》1922年年8卷3
号。

　　(52)爱伦凯：《恋爱与结婚》，朱舜琴译，上海海：光明书局，1926年年，第221⻚页。

　　(53)开辟恋爱专栏的有《妇⼥女女杂志》的“恋爱与结婚”，《⺠民国⽇日报》副刊《觉悟》的“恋爱谈”。
出版专号的有《妇⼥女女杂志》和《妇⼥女女评论》的“离婚问题号”，《新的⼩小说》的“恋爱号”。有关爱情
与婚姻问题的讨论，成为报纸持续数⽉月、参与讨论者众多的热⻔门话题，如《晨报副刊》1923年年4—
6⽉月“爱情定则”⼤大讨论，《妇⼥女女杂志》1923年年就东南⼤大学教授郑振勋离婚问题持续的讨论等。

　　(54)之前，《妇⼥女女杂志》1920年年6卷7号李李三⺛旡介绍爱伦凯恋爱理理论的《⾃自由离婚论》，也专⻔门
强调“恋爱⾃自由”与“⾃自由恋爱”的区别。此后，专⻔门讨论这个主题的⽂文章还有瑟庐《爱伦凯⼥女女⼠士与其
思想》(《妇⼥女女杂志》1921年年7卷2号)，及《妇⼥女女杂志》1923年年9卷2号“恋爱⾃自由与⾃自由恋爱的讨
论”专题⽂文章若⼲干篇。

　　(55)(56)本间久雄：《性的道德底新倾向》，《妇⼥女女杂志》1920年年6卷11号。

　　(57)(59)(61)(63)本间久雄：《性的道德底新倾向》，《妇⼥女女杂志》1920年年6卷11号。

　　(58)本间久雄：《性的道德底新倾向》，《妇⼥女女杂志》1920年年6卷11号。易易⼘卜⽣生《海海上夫⼈人》
国内流⾏行行的潘家洵译本，男⼥女女主⼈人公译作“房格尔”、“艾梨梨达”。

　　(60)爱伦凯：《恋爱与结婚》，第232—234⻚页。

　　(62)瑟庐：《爱伦凯⼥女女⼠士与其思想》，《妇⼥女女杂志》1921年年7卷2号。

　　(64)章锡琛：《读凤⼦子⼥女女⼠士和YD先⽣生的讨论》，《妇⼥女女杂志》1923年年9卷2号。

　　(65)参⻅见《妇⼥女女杂志》1923年年9卷2号“恋爱⾃自由与⾃自由恋爱的讨论”专栏系列列⽂文章：凤⼦子《恋爱
⾃自由解答客问第四》，Y. D. 《⾃自由恋爱与恋爱⾃自由——读了了凤⼦子⼥女女⼠士的〈答客问〉以后》，凤⼦子
《恋爱⾃自由解续篇——再答YD先⽣生并参加王平陵章锡琛⼆二位先⽣生关于恋爱问题的讨论》。Y. D.
《⾃自由恋爱与恋爱⾃自由续篇——再答凤⼦子⼥女女⼠士》，章锡琛《读凤⼦子⼥女女⼠士和YD先⽣生的讨论》。

　　(66)厨川⽩白村：《恋爱与⾃自由》，Y. D. 译，《妇⼥女女杂志》1923年年9卷2号。

　　(67)爱伦凯语，参⻅见瑟庐：《近代思想家的性欲与恋爱观》，《妇⼥女女杂志》1920年年6卷10号。

　　(68)李李三⺛旡：《⾃自由离婚论》，《妇⼥女女杂志》1920年年6卷7号。

　　(69)当时⼀一般⻘青年年对概念的理理论含义并⽆无区分，不不乏将“恋爱⾃自由”和“⾃自由恋爱”当作同⼀一个概念
的，也有⽤用“⾃自由恋爱”和“兽性的⾃自由恋爱”区分⼆二者。

　　(70)杨之华：《社交和恋爱》，《妇⼥女女评论》1922年年第51期。

　　(71)吴明与杨的公公沈沈⽞玄庐是党内同志，他给杨写情书遭婉拒后，四处宣布杨已与他恋爱，沈沈
⽞玄庐愤然指斥“党内有拆⽩白党”。(参⻅见郑超麟：《恋爱与⾰革命》，《史事与回忆——郑超麟晚年年⽂文
选》第1卷，⾹香港：⾹香港天地图书公司，1998年年)郑超麟在《史事与回忆》中称这位男同志为“⽆无
名”，盖因其写⽂文章署“吴明”。本⽂文按其笔名，称其为“吴明”。

现代中国
　　(72)吴明：《对于〈妇⼥女女评论〉〈社交和恋爱〉⼀一⽂文的诤论》，《时事新报》副刊《学灯》
1922年年7⽉月31⽇日。

9074 ⼈人聚集在这个⼩小
　　(73)(74)吴明：《对于〈妇⼥女女评论〉〈社交和恋爱〉⼀一⽂文的诤论》，《时事新报》副刊《学
灯》1922年年7⽉月31⽇日。 加⼊入⼩小组

　　(75)杨之华的⽂文章，原本不不仅仅是针对吴明⼀一个⼈人，⽽而是批评社交公开中普遍存在的现象，但
因明显涉及个⼈人经验，吴明对号⼊入座，遂发此⽂文。杨之华随后将吴明追求她的真相悉数抖出，并指
责吴是“⾃自⼰己恋爱不不到，就借题谩骂⼈人们，破坏⼈人们”。(参⻅见杨之华：《对于“争论‘社交和恋爱’”的争
论》，《妇⼥女女评论》1922年年第55期)

　　(76)这种恋爱的狂热与⾮非理理性，很⼤大程度来⾃自男性求爱的粗暴暴与专横。不不少⾰革命⽂文学的描写，
可以印证这个现象，如茅盾《蚀》三部曲、叶紫⼩小说《星》、⽩白薇⼩小说《炸弹与征⻦鸟》等。

　　(77)杨之华：《对于“争论‘社交和恋爱’”的争论》，《妇⼥女女评论》1922年年第55期。

　　(78)社会主义公有制理理论对未来的设计，如公厨、⼉儿童公育等，都是趋于取消家庭、逐步实⾏行行
彻底的共产主义。搁置责任之“⾃自由恋爱”，是对应于这个理理论的。在中国激进报刊中，1930年年代苏
联的社会主义，已经开始实践这个⽬目标；⽽而柯伦泰的“新妇⼥女女论”，是理理论代表。

　　(79)郎损：《评四五六⽉月的创作》，《⼩小说⽉月报》1921年年12卷8号。

　　(80)郎损：《评四五六⽉月的创作》，《⼩小说⽉月报》1921年年12卷8号。另，沈沈雁冰当时尚未使⽤用
笔名“茅盾”，但为论述⽅方便便，下⾯面⼀一律律以“茅盾”称之。

　　(81)例例如1921年年7、8两⽉月，《⺠民国⽇日报》副刊《觉悟》连续发表数篇⽂文章，回敬郑振铎、张东
荪等对“恋爱”描写的批评。

　　(82)1922年年王平陵致章锡琛信，认为《妇⼥女女杂志》“太置重爱伦凯的恋爱观”，妇⼥女女问题和⻘青年年
问题中还有⽐比恋爱更更重要的议题，如经济问题、遗产继承问题等。参⻅见《通信·恋爱问题的讨
论》，《妇⼥女女杂志》1922年年8卷9号。茅盾、郑振铎、张东荪等的批评，也暗含“恋爱”⽐比起多如⽜牛⽑毛
的社会问题不不够重要之意。

　　(83)“觉悟”成为当时⻘青年年的⼝口头禅，⺠民国⽇日报副刊《觉悟》即为象征，其⼤大量量⽂文章(包括读者来
信)和⽂文学作品，都以“觉悟的⻘青年年”为前提，推崇新道德。

　　(84)宴始：《中国式的恋爱⽅方式》，《妇⼥女女杂志》1923年年9卷5号。

　　(85)(86)陈东原：《恋爱之途》，《学⽣生杂志》1924年年11卷1号。

　　(87)淦⼥女女⼠士：《旅⾏行行》，《创造周报》第45号，1924年年。

　　(88)在“⺠民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以“恋爱”为题名进⾏行行检索，1920—1927年年报刊中标题含“恋爱”⼀一 最新讨论 ( 更更多 )

词的⽂文章，分别为：1920：25篇；1921：40篇；1922：97篇；1923：108篇；1924：139篇；
迈斯纳：乌托邦的形式化——⽑毛泽
1925：110篇；1926：69篇；1927：79篇。刊载数量量最多的刊物有《妇⼥女女杂志》、《⺠民国⽇日报》 ... (哲夫成城)
副刊《觉悟》、《学⽣生杂志》及《⺠民国⽇日报》另外两份副刊《妇⼥女女周报》、《妇⼥女女评论》。这些报
刘致平：快速振兴的诱惑——梁梁启
刊的读者和作者，⻘青年年学⽣生占绝⼤大多数。⽂文学作品，标题⼤大多并不不取“恋爱”⼆二字，⽆无法统计，但上
主义 (哲夫成城)
⾯面不不完全数据所显示的有关“恋爱”的话题曲线，在1921年年⾄至1924年年，呈直线上升的趋势，由此推
测，⽂文学创作应与之⼤大致⼀一致。 江湄：另⼀一种整理理国故——论“五四
(哲夫成城)

　　(89)(90)⽥田汉：《秘密恋爱与公开恋爱》，《少年年中国》1919年年第1卷第2期。 张汝伦《存在与时间》为什什么重要
00)
　　(91)梁梁实秋：《浪漫的与古典的　⽂文学的纪律律》，北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年，第15⻚页。 1 (⾖豆友192765600)

　　(92)这句句从梁梁启超《新⺠民说·⾃自由论》传出的格⾔言，在五四时期成为恋爱⽤用语中的常⽤用语，表达
五四⻘青年年对包办婚姻坚决抗争之意，⽽而因此⾃自杀的例例⼦子，也不不时⻅见诸报端。(参⻅见余明发：《五四 纪念海海明威诞
时期⾃自杀书写研究》，硕⼠士学位论⽂文，北北京师范⼤大学，2012年年5⽉月) ⽂文学精选不不容

⾖豆瓣书店
　　(93)张爱玲：《谈看书》，陈⼦子善主编：《张爱玲集　对照记》，北北京：北北京出版社出版集
团、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7年年，第135⻚页。

　　(94)梁梁实秋：《浪漫的与古典的　⽂文学的纪律律》，第120⻚页。

　　(95)陈建华：《⾰革命与形式——茅盾早期⼩小说的现代性展开，1927—1930》，上海海：复旦⼤大
学出版社，2007年年，第114⻚页。

　　(96)张竞⽣生所归纳的“爱情定则”有四条——“(⼀一)有条件的。(⼆二)是⽐比较的。(三)可变迁的。(四)
夫妻为朋友的⼀一种。”(参⻅见张竞⽣生：《爱情的定则与陈淑君⼥女女⼠士事的研究》，《晨报副刊》1923年年
4⽉月29⽇日，第4版)在两个⽉月的讨论中，多数⻘青年年读者对张、谭观点和做法不不满。

　　(97)这样的故事，有胡也频⼩小说《⼀一幕喜剧》，《晨报副刊》1927年年8⽉月29、30、31⽇日连载；
潘汉年年⼩小说《情⼈人》，收⼊入潘汉年年短篇⼩小说集《离婚》(上海海：光华书局，1928年年)。

　　(98)参⻅见杨联芬：《五四社交公开运动中的性别⽭矛盾与恋爱思潮》，陈平原主编：《现代中
国》第10辑，2008年年；杨联芬：《⼥女女性与⾰革命——以1927年年国⺠民⾰革命及其⽂文学为背景》，《贵州
社会科学》2007年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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