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社會養大的女子

78 歲高齡的李秀環手撐著四腳拐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曾經因為跌倒而骨
折的腿已經不如年少時這麼勇健，對她來說，走路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不
僅如此，左眼失明再加上右眼也不麻利了，東西必須要靠近眼睛非常近才看得
清楚。她總是喜歡撐著拐杖到處走，雖然行動緩慢，但她說如果一直在家會讓
她覺得快要發霉了，到處走走也算在運動。然而李秀環女士最喜歡做的事情就
是坐在屋簷下，拿著一把不知道幾年前伴隨著一小個一小個破洞的競選的扇子，
看著天空沉默不語。
「我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啦！我又不是甚麼大人物阿，不用訪問啦！(台
語)」李秀環女士害羞的笑了笑，雖然如此，李秀環女士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對我
述說她的故事。
李秀環女士身在務農之家，有好幾個兄弟姊妹，而她的職責，就是照顧好
她的弟弟妹妹，有空時還要還要到自家田裡幫活。李秀環女士也跟我分享了她
不只是幫了家裡的田地，也曾做過竹簍。
「不要小看竹簍，比較古早齁都要用竹簍去背東西啦，像是要曬東西齁，
這嘛ㄟ用到。」她笑了笑。
「耕田的時候要注意甚麼啊？」
「要有斗笠啦，日頭這麼大齁，ㄟ熱，我跟你說齁，我生這幾個孩子齁，
都不戴，說過多少次了要帶，就想要在那裏熱，我真的是齁！」李秀環女士一
說到這裡便氣呼呼的，數落的好幾句，像是兒子再小的時候調皮搗蛋，她就拿
棍子在後面追呀追，直到她把兒子抓回來揍幾下屁股才罷休「之前齁，都這樣
一直彎腰得下去做啦，都生骨刺了，有時候齁，整晚痛到睡不著啦。不過齁，
做著做著就習慣了啦。」
「我結婚之後齁，去很多地方做過工，」李秀環女士指著不遠處的一間房
子「我在那裏做過啦，一天 200 多塊，換算之後齁也跟現在差不多，我們之前
的錢比較大啦，你嘛災齁，嘿勒一角兩角的。」我點點頭表示知道
「我跟我丈夫齁，去那裡砌磚頭，包吃的，200 多塊」李秀環女士比了一個
2 在我眼前，「我們齁，哪裡可以做就去那裡做啦，我們也去過嘉義喔，那時
候齁，卡辛苦啦，要喂家裡的小孩吃飯齁，不能挑工作做啦。」
而當我問道「為甚麼之前孩子要生這麼多啊？」
她也回答「我們做田的齁，最欠的就是人手啦，多生幾個才多幫忙家裡阿，
你不知道，我們之前生活有多苦啦，孩子生得多，才有人去賺錢養家。」
我又問道「早期的時候，有沒有生男生會比較吃香。」
「多多少少啦。」李秀環女士低下了頭，「男人齁，比較有力啦，比較有
力就必較有用啦。所以齁，人比較愛生男生啦。」
「阿嬤你也有度過這個時候喔？」
「怎麼會沒有，加減啦，加減ㄟ遇到啦。」李秀環女士說著說著又揮了揮
扇子，泯了一口茶繼續說道「我們早期齁，都要去搶水啦。」
「為甚麼要搶水阿？」如今水源對我們來說是可以說是非常容易取得的東
西，怎麼就需要搶呢？
「你知道井嗎？」李秀環女士問道。
「井？」
「古井阿，早期的人都去那裏打水齁。」
「嘿挖災，不過為甚麼就要搶水呢？」
「天還沒亮，就要取那裏打水啦，不然晚去齁，就沒有水可以打了。」
「那這樣，如果冬天很冷爬不起來怎麼辦。」
「就沒有水可以用了齁，多冷都要爬起來阿。」
「阿嬤，你小的時候啊，有沒有想要去讀書？」我問道「我看電視劇齁，
做田的小孩子都想要去讀書。」
「是要讀甚麼書啦，有錢還會要你讀書喔？錢都要存起來，讓哥哥弟弟去
讀書。」李秀環女士像是自嘲地笑了，她說，如果家裡有多餘的錢，就會讓男
孩子先去讀完小學，如果有多餘的錢，則會要男孩繼續升學，在他們那一個年
代，女生的教育權被排到後面，在那個年代，只有有錢人才有能力供女孩子讀
書。
我問她，她有沒有對這個不公平埋怨過？
她也只是跟我說，她那時候對讀書不讀書也沒有甚麼感想，畢竟，要先養
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

我問她「妳跟妳的丈夫是怎麼認識的？」
李秀環女士突然嚴肅了起來「給人做媒的啦！去北部做流氓，給人追才跑
回來的啦，如果那時候我知道齁，我也不想嫁。」
李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