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2017546 蔡侃秜 读书报告 1 AQB7006

《什么是中国古代“小说”？》

中国古代“小说”是古代文学文体术语中指称范围最为复杂者之一，这既与
古代小说体多性特殊的特点有关，也与古今中外小说观念的不同有关。《庄子·外
物》里的“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依远矣”（修饰浅薄的言辞以求得高高的美
名，对于达到通晓大道的境界来说距离也就很远很远了）这句话几乎是所有中国小
说史著在论及小说的起源时都会引述的一个论断。这里所说的“小说”实际上是指
小道理，与后世作为小说文体的“小说”不一样。《庄子》一书是最早把“小说”
二字组合成词，然而，这个词的意义就仅止于浅识小语、琐屑之言、浅薄之论而已
吗？其实这句话出现在《任公子钓鱼》这个想象绮丽的故事里。短短的任公子巨钩
钓鱼的寓言，寄玄理于“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展现了一个人与大
海的苍茫宏阔有瑰丽奇异的思维方式和幻想世界。《庄子》的字里行间可发现导向
虚构叙事和奇思异想的心灵通路，还有一些行为语言，都成了后世一批小说家的人
生风范、精神原型，他们写作的创意中或多或少可以看到《庄子》的影子，如魏晋
时代的志人志怪小说。因此，说《庄子》以它的精神方式和文体方式成为千百年间
小说作家的灵感泉源之一也不以为过。

回到“小说”这两个字的语义，其实它的内涵是非常丰富的。“小”字有双
重意义：一种属于文化品位，蕴含“小道”之意；另一种属于文体形式，它的表现
是“残丛小语”。这里自然含有某种对小说歧视的成分，但是以“小道”观之，也
许更能不被束缚、内容书写可以更自由了。而“说”的语义可以从三个层面解释：
一是文体形态层面，具有说故事或叙事之意；二是表现形态，“说”有解说而趋向
于浅白通俗之意，《说文解字》曰：“说，释也”；三是属于功能形态，“说”与
“悦”相通，有喜悦或娱乐之意。由此可见，“小说”名目的确立，包含了文体基
本特征的故事性、通俗性和娱乐性，开始以“短小”的篇幅，展现为圣贤“大道”
所鄙视的思维结果，以及不为经史典籍的文体规范所约束的美学个性。“小说”从
先秦被视为一个词语；两汉时成为一种学术流派、思想；魏晋至明末清初的“庞杂
文类”及宋元明清时衍生出与传统诗歌、戏剧并列的文学文体。其中第四种指的文
学文体概念，其实与西方的 fiction、novel 概念高度重合。佛斯特的《小说面面
观》是这样定义小说的---“用一定的篇幅的散文写成的一部虚构作品”，他认为
这个定义对于解释小说而言已足够。可是对于中国古代小说而言，问题却不是那么
简单。中国古代小说有韵散结合的叙述传统，一些作品如离开了韵文，几乎不能成
篇。所以，“用散文写成”，并不完全符合中国古代小说的实际。再来，“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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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幅”也很含糊，佛斯特视超过五万字的虚构散文作品为小说，然而中国古代小说
因体式不同，用从百十字到百万言，篇幅长短千差万别，无法由此对小说加以限定。
至于“虚构作品”就更加复杂了，现代眼光定义的“虚构作品”，在当时的人们看
来不一定虚构的，神鬼妖魔的故事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可能都是真实存在的。如
此看来，以西方的小说定义来对应中国古代小说的定义，不见得完全说得通，只能
作为一种类似的对应或对比。

在阅读小说史、文学史之类的史论时，一般人常会被史论内容的顺序所混淆，
以为先有文言小说才有白话小说；以为唐代只有诗歌宋代才有词；以为书法的篆隶
楷行草必定先有楷书才有草书。而事实上，有很多东西的出现是并行的，在文言小
说盛行的年代，白话小说早已出现；唐代有词人，宋代的人也写诗；人们学习楷书
时，草书也同时在使用，差别只是哪一个在哪个年代较受重视或其影响力比较大而
已。所以，在阅读与理解中国古代小说的概念时，如果只读一家之言或者断章取义，
那么就真的如庄子说的“其于大达依远矣”了。

参考文献

1．段江丽：<中国古代“小说”概念的四重内涵>,《文学遗产》，2018 年，第 6
期，第 152-167 页。

2.刘勇强：《中国古代小说史绪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年。

3.杨义：《中国古典小说史论》，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