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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中最初的光阴,是在我外婆、我⺟亲家厨房的炉⽕旁度过的。我看着这些智慧的⼥⼈,

在进⼊厨房这块圣地之后,如何摇身⼀变⽽成为⼥修⼠,成为炼⾦师,摆弄着⽔、⻛、⽕、⼟
这组成宇宙的四⼤元素。令⼈惊诧的是她们谦卑的态度,就好像她们没在做什么,好像不是正
在⽤⽕的圣洁的⼒量改造着世界,好像她们不知道她们准备的⻝物会在我们的身体⾥待上⼏个
⼩时,并以化学的⽅式使我们的器官得到改善,为我们的灵魂与精神补充养分,赋予我们本体、
语⾔和祖国。
就是在那⼉,炉⽕旁,我从⺟亲那⾥接受了⼈⽣是怎么回事的最初教育;就是在那⼉,萨图尔
妮娜,⼀个刚从农村来的⼥佣,我们都亲切地叫她萨托,她让我踩在⼀粒放在地上的⾕⼦上,
因为那⾥⾯有⽟⽶神,只有这种⽅式才能表达对他的崇敬;就是在那⼉,那个最常被⽤来招待
来访客⼈的地⽅,我晓得了世间的事情;就是在那⼉,我⺟亲跟我外婆、姨妈,有时候也跟⼀
些死去的亲戚们聊个没完没了……总之,就是在那⼉,我被⽕焰的催眠⼒量捕获了,听到了各
种各样的故事,尤其是关于⼥⼈的故事。
再⻓⼤⼀些,我不得不离去,彻底地远离了厨房。我必须学习,为将来参与社会活动作准备。
学校⾥满是知识与惊奇。从此,我知道了⼆加⼆等于四;死⼈、⽯头、植物都不会说话;幽灵
是不存在的,⽟⽶神及其他的神仙都属于⼈类的原始⽽魔幻的想象,在理性⽽科学的现实世界
⾥是不存在的。呜呼!我学了多少东⻄呀!那段时期,我感到跟那些⼀辈⼦关在厨房⾥的⼥⼈
们相⽐,我特别有优越感。我深深地为她们感到遗憾,因为竟没有⼈告诉她们,冥冥之中,并
不存在什么⽟⽶神。我相信那些课本,相信⼤学⾥充满了世界的真相。我⼀⼿攥着我的证书,
⼀⼿握着⾰命的萌芽,世界为我展开了。公众的世界,当然是⼀个完全远离厨房的世界。我们
许多⼥⼈在七⼗年代都去增援⼀场战争,这场战争是另⼀些⼥⼈在⼆⼗世纪初就已开始了的。
我们感到那时所亟须的社会变⾰将在家庭之外进⾏。我们所有的⼥⼈都必须离开家⾥,参加战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更不能浪费在厨房⾥。厨房的地位⼤遭贬谪,同时家庭事务被视为只
会阻碍获取知识、公众认可和个⼈价值实现的⽇常琐事。于是,我们⼥⼈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
们内在的私⼈领域⽽积极地投身到公共空间中去,带着良好的意愿,想要进⾏重⼤的社会变⾰,
直到“新⼈类”的出现。我们同男⼈们⼀起来到街上,有时分送鲜花,有时散发传单。到处都可
以听到我们抗议的歌声,我们穿上⻓裤,将胸罩从窗⼝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切都在进⾏,“新⼈类”也出现了,⼀场爱情的爆发使我嫁给了⼀个不寻常的男⼈,
我们有了⼀个可爱的⼥⼉……我得喂饱这两个⼈,不是为义务,是为爱情。然⽽,回归厨房对
我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让我的⼥⼉吃着我⼩时候吃过的同样的东⻄了解我的过去。糟
糕的是我不记得家⾥的那些菜谱了。起初,我给我⺟亲打电话,然⽽有⼀天,为我的记忆⼒如
此之差所恼,我试图⾃⼰回忆起⼀个菜谱,就这样,我发现,真真切切如同我⼩时候就知道的
⼀样,在厨房⾥可以听到声⾳。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我⺟亲在给我⼀个⼀个地念菜谱。其后,⼜
经过⼀段时间的实践,我能够听到我死去的外婆告诉我如何准备这个菜、那个菜。我也发现,
做饭的时候给我⼥⼉讲述我在炉⽕旁听过的那些故事真是令⼈愉快;⽽且,⽤我⺟亲的那些药
茶给我⼥⼉治病更稳妥⼀些。我跟厨房、跟我的过去的联系就这样⼀点点得以加强,终于有⼀
天,我发现⾃⼰让桑德拉踩在⼀粒⾕⼦上,因为那⾥⾯有⽟⽶神。我听到⾃⼰在对她说,要想
把⼀种酱汁做得地道就必须⽤研钵⽽不是榨汁机,因为那样会失去味道。⼀个⼈在厨房⾥花费
多⻓时间都⽆所谓,厨房⾥没有虚掷的光阴。相反,浪费的时间在这⾥得到了弥补。然⽽突然
之间,我惊恐地发现我⼥⼉根本没理我的茬⼉,她的⽬光专注于漫画。⽕焰的催眠⼒量被电视
机取代了,部落的记忆让位于商品。恐惧使我发不出声来!成千上万的问题使我不能成眠。发
⽣了什么事情?错⼉出在哪⼉?我们建造了⼀个怎样的社会?我们⼥⼈离开家庭究竟得到了什
么——我们应得的权利?对我们的知识⾏动的认可?公共领域⾥的⼀块地盘?是的!然⽽我必
须痛苦地承认,我们所参加的⾰命当中,没有⼀场最终建⽴起⼀套适于“新⼈类”出现的体制。
这,在⼀个不平衡的社会,⼀个只导向⽣产与消费的社会,⼀个不能平等地满⾜⼈类的精神与
物质需求的社会,是不会出现的。亟须⼀场新的变⾰,我们的价值尺度需要调整,这样的⼀个
社会需要改造,在极度的经济利益的⾮理性驱使下,⽣产的不仅仅是物品,甚⾄有战争所需的
武器装备。对这样的社会⽽⾔,为了获取利益,摧毁星球与⼈类都⽆关紧要,这种情况不能再
继续下去了。
亟须⼀场新的⾰命的到来,⽽且我认为这场⾰命不会是由外⾄内,⽽是逆向⽽⾏。这⾰命在于
复苏我们的仪式、我们的典礼,在于建⽴⼀种新的联系——同地球、同宇宙、同神灵。这⼀切
只有在内在空间中才具备可能性。在那⾥,炉⽕旁,将会出现“新⼈类”,仿佛⼀件爱的结晶。 “新
⼈类”将会是这样的: “他”对⽣产与再⽣产、理性与情感、内在与外在、物质与精神都⼀视同仁;
“他”⾃身的平衡将促进社会的平衡; “他”将清楚地懂得个⼈价值的实现不应仅仅同公众的认可
及经济报酬联系起来; “他”会质疑他的“积极⼊世”,⾃问即便付给他很⾼的薪⽔,他是否应该在
⼀家严重污染环境的⼯⼚⼯作; “他”会寻找其他的⽣产与赚钱的途径作为解决办法;“他”会对那
些发⽣在私⼈空间的⼩⼩变动及其后果进⾏恰如其分的评判,因为他懂得这些⾏为正同公共领
域的⾏为⼀样,可以改造社会,可以提⾼我们的⼈⽂素质,使我们在进⼊⼀个群体时带着我们
的过往,从⽽知道我们从哪⾥来、该往何处去。
突然之间,我想重新回顾⼀下⾛过的道路,想再看看那些取得的成就,也是为了挽回我们⼥⼈
在路上失落的⼀些根本性的东⻄。与整个世界分享我的疑虑、我的经验——关于烹饪、爱情、
世界……于是我写了《恰似⽔之于巧克⼒》⼀书,它只是我作为⼥⼈、妻⼦、⺟亲、⼥⼉的⼀些
感受。在这⾥谈到平衡的⼈,有必要提及我⽣命中的⼀位重要⼈物,也因为有了他才会有我:
我的⽗亲。从他那⾥,我学到了欢笑、柔情、游戏的喜悦以及创造、独⽴、慷慨。我对他的爱与
崇敬,使我同男性世界建⽴起⼀种良好关系,⽽且多亏有他的好的榜样,在我的作品中男⼥两
性才能和谐相处。在这⼉,⼈们会宽恕我的⼤胆妄⾔,然⽽我认为,这世上有男⼈存在我们⼥
⼈真的很幸运!如果上帝有⽬的地创造了男⼈,那么他真的很智慧。为着同样的理由,他也创
造了太阳与⽉亮、光与影、鹰与蛇①正是由于上帝为我们创造出最理想的伴侣,我们得以享受
到天堂般的幸福。
在我的⽣命中,男⼥之间这种充满爱、激情与张⼒的结合,诞⽣出了果实,那是⼀本书和⼀部
电影。其中包含我的家庭的故事、我的公⺠意识、我的执著、我的恐惧、我的希望,以及最重要
的我对爱情的信仰。这爱情的果实现在已成为公共的并在全世界的电影院、书店⾥流传,这爱
情的果实使我得到了公众的认可。我感到有必要将这认可与我的外婆、⺟亲、⼥⼉、姐妹分享,
与萨托、蒂塔②及她们之前和之后的所有⼥⼈分享。我还想和这样的⼥⼈分享:她们没有忘记
⽯头会说话、泥⼟是活⽣⽣的⽣命,她们会将每⼀个⽇常的举动变成⼀种跟宇宙相通的仪式,
但在每年阳历的紧张的⼗⼆个⽉与阴历的魔幻的⼗三个⽉⾥,在她们⽣命中的每⼀年都不曾有
⼈给过她们任何认可。
①作者于 1993 年 1 ⽉在墨⻄哥国⽴⼈类学图书馆接受妇⼥奖时发表的演讲,原载于 1999 年 1 ⽉
20 ⽇《中华读书报》 ,吕⽂娜(北京⼤学外国语学院⻄语系博⼠⽣)译。
①鹰与蛇在墨⻄哥是天与地的象征。
②《恰似⽔之于巧克⼒》中的⼥主⼈公。
⼀个沙丁⻥罐头 半个灌肠 ⼀个洋葱 ⽜⾄ ⼀个⼭辣椒罐头 ⼗个⾯包
制 作⽅法
洋葱必须切得很碎。建议诸位在头顶上放⼀⼩块洋葱,这样可以避免切洋葱时引起的讨厌的流
泪现象。切洋葱时让⼈流泪的坏处,并⾮简单的流泪问题,⽽是有时你⼀切洋葱就开始流泪,
泪⽔就再也不会停⽌。我不知道诸位是否遇到过这种事,反正对我来说这是纯粹的事实。⽽且
我遇到过⽆数次。妈妈说,这是因为我跟我的姨姥姥蒂塔⼀样对洋葱敏感。
据说,蒂塔是那么敏感,她还在我太姥姥肚⼦⾥的时候,太姥姥⼀切洋葱她就哭个没完。她的
哭声那么⼤,家⾥的厨娘娜恰虽然⽿背,却不费劲⼉就能听⻅。有⼀天,她抽泣得那么厉害,
以⾄于让她提前来到⼈间。我太姥姥分娩时⼀声都没有叫。蒂塔提前降临⼈世,⽣在厨房的桌
上,⽣在煮开的⽜奶和正在煮的⾯条汤的⽓味及百⾥⾹、⽉桂、⾹菜、⼤蒜当然还有洋葱的⽓
味中间。可以想象,⼀贯使⽤的打屁股的催哭⽅法就不需要了,因为蒂塔那么哭着就提前⽣了
下来。这也许由于她知道,命中注定她这⼀⽣的婚姻⼤事会被拒绝。娜恰说,蒂塔确确实实是
被⼀阵感动⼈的汩汩泪⽔催⽣到⼈间来的,泪⽔流满了厨房的桌⼦和地板。
到了下午,当⼤家的惊恐情绪过去、由于⽇晒厨房⾥的泪⽔蒸发后,娜恰扫起了留在红⾊地砖
上的泪⽔残留物。这些泪⽔晒成的盐,装了⼀⼝袋,⾜有五公⽄,炒菜可以⽤相当⻓的时间。
蒂塔的这种异乎寻常的出⽣,决定了这样⼀个事实:蒂塔⾮常热爱厨房,实际上⾃她出⽣后,
她的⼤半⽣将在厨房⾥度过,因为她出世两天后,她⽗亲,也就是我的太姥爷就患⼼肌梗死去
世了。她⺟亲艾莱娜由于太悲伤⽽没了奶。鉴于那个时候没有奶粉也没有类似奶粉的东⻄,并
且任何地⽅也找不到奶妈,为了解决新⽣⼉的饥饿问题,⼤家陷⼊了真正的困境。娜恰对厨房
的⼀切事情⽆所不通,对现在不适合做的其他许多事情也⽆所不能,她⾃告奋勇负责蒂塔的喂
养问题。娜恰认为⾃⼰在“填饱⽆辜的婴⼉的肚⼦”⽅⾯是最有能⼒的⼈,尽管她从没有结过婚,
更没有⽣过孩⼦,⽽且她既不会阅读也不会写字,但是她却像⼤多数⼥⼈那样对厨房⾥的⼀切
有着那么丰富的知识。艾莱娜妈妈⾼兴地接受了娜恰的建议,因为她是那么犯愁,她既肩负着
正确操持家务的重⼤责任,还要能够让孩⼦们得到应有的扶养和教育,她的担⼦够重的了,为
新⽣⼥⼉的营养问题操⼼更加重了她的负担。
所以,从那天起,蒂塔就被抱进了厨房,喝⽟⽶⾯粥和茶⽔,在最健康最快乐的环境中成⻓。
因此不难理解,在涉及⻝物的⼀切⽅⾯,她的第六感觉为什么那么发达。⽐如,她的吃饭习惯
已经适应了厨房的时间表:当早晨蒂塔闻到菜⾖已经煮熟,当中午她听到煺鸡⽑的⽔已经烧开,
或者当下午把晚上吃的⾯包放进炉⾥烤时,她便知道,要她的⻝物的时刻到了。
有时候,蒂塔哭也是⽩哭,⽐如在娜恰切洋葱的时候。不过,由于艾莱娜和娜恰都明⽩蒂塔流
那些眼泪的原因,所以都不把它当回事。甚⾄那些泪⽔会变成让她们开⼼的理由,以⾄于在她
的孩提时代,蒂塔根本分不清是笑的泪⽔还是哭的泪⽔。对她来说,笑是哭的⼀种表现。
同样,她也分不清⽣活的快乐和吃饭的快乐。对于⼀个通过厨房认识⽣活的⼈来说,了解外⾯
的世界并⾮易事。那个⼴⼤的世界从通向房⼦内部的厨房⻔开始,因为和厨房后⻔相连的、对
着的庭院、⼤果园和蔬菜地的世界是完全属于她的,是受她⽀配的。这和她的姐姐们的感觉完
全相反,她们感到这个世界可怕,认为它充满了种种未知的危险。她们觉得厨房⾥的游戏既荒
唐⼜危险。然⽽,有⼀天,蒂塔竟让她们相信:看到⽔珠⼉落在炽热的饼铛上会怎样地舞动,
那是⼀种多么惊⼈的表演。
但是,当蒂塔⼀⾯唱歌⼀⾯有节奏地抖动双⼿让⼿上的⽔珠⼉落在饼铛上“跳舞”时,罗莎乌拉
竟躲在⼀个⻆落⾥,被看到的情景惊呆了。赫特鲁迪斯却相反,由于那⼀切:节奏、动作和⾳
乐的感染,她强烈地被那种游戏所吸引,并热情地参加了游戏。这时,罗莎乌拉也不得不试着
去做。但是她⼏乎没有把双⼿浸湿,⽽且做的时候那么害怕,结果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于是,
蒂塔想去帮助她,让她的双⼿挨近饼铛。罗莎乌拉不要她帮助,蒂塔却⾮帮助她不可,彼此争
执不休,最后蒂塔⽓坏了,撒开了她的双⼿,罗莎乌拉的⼿由于麻⽊不觉,竟落在炽热的饼铛
上。为此,蒂塔不仅挨了⼀顿毒打,⽽且被剥夺了在她的世界跟姐姐们⼀起游戏的权利。在这
种情况下,娜恰就成了蒂塔娱乐的伙伴。⼆⼈⼀起致⼒于发明总是与厨房有关系的游戏和活动。
就像那⼀天,她们在镇⼦的⼴场上看⻅⼀位先⽣在⽤加⻓了的球形物质塑制⼩动物,她们便想
掌握那种制作⽅法,不过她们使⽤的材料是⼀块块灌肠。她们不但塑制熟悉的动物,⽽且还创
造性地塑制了⼀些奇形怪状的动物,⽐如⻓着天鹅脖⼦、有四条狗腿、⻓着⻢尾巴的⼩怪兽。
当她们必须把它们毁掉、⽤来炸灌肠的时候,问题就发⽣了。在⼤多数情况下,蒂塔都表示反
对。只有⼀次她⾃愿同意这样做,那是在她们想做圣诞节馅饼的时候,因为她⾮常喜欢这种馅
饼。此时此刻,她不仅允许把她的⼀个动物毁掉,⽽且兴⾼采烈地瞧着它怎样被煎炸着。
必须注意,做馅饼⽤的灌肠要⽤⽂⽕煎炸,这样炸的灌肠熟得透,⽽且不会炸得太焦。灌肠⼀
旦炸好,就从⽕上撤下来,加上沙丁⻥。沙丁⻥要事先去掉⻥⻣,还必须⽤⼑⼦刮掉⻥身上的
⿊斑,然后将切碎的洋葱、辣椒和磨烂的⽜⾄(①⼀种唇形花科植物,常⽤的调味品。 )搅和在
⼀起。包馅饼前的⼀切准备⼯作到此结束。
蒂塔对这个步骤感到很开⼼,因为备好的馅料散发出来的⾹味闻起来特别令⼈愉快。⽽味道往
往具有这样的特点:它能和永远不同于现在的声⾳和⽓味⼀起重现过去的时光。蒂塔喜欢深深
地吸⽓,喜欢和烟雾及她闻到的那么特殊的味道⼀起向着她记忆中的⻆落旅⾏。
她竭⼒回忆她第⼀次闻到这样的馅料时的情形,但是没有结果,因为也许那是在她出⽣之前。
⼤概是沙丁⻥和灌肠的奇怪混合引起了她的注意,致使她决定放弃宁静的天空,选择艾莱娜妈
妈的肚腹作为孕育她的⼦宫,并以这种⽅式成为德?拉?加尔萨家庭的成员。这个家庭制作⻝物
时总是那么快活,现在,⼥⼈们正准备做⾮常特别的灌肠。
在艾莱娜妈妈的简朴房屋⾥,做灌肠完全是⼀种仪式。必须提前⼀天开始剥⼤蒜、洗辣椒、磨
调料。家⾥所有的⼥⼈都必须参加:艾莱娜妈妈,她的⼥⼉赫特鲁迪丝、罗莎乌拉和蒂塔,厨
娘娜恰、⼥佣琴恰。每天下午⼤家坐在餐厅的桌⼦周围,时光在闲谈和玩笑中⻜逝,直到夜⾊
徐徐降临。于是,艾莱娜妈妈说:
“今天,我们就⼲到这⼉吧。 ”
常⾔道,对明⽩⼈不必细说。所以,在听到这句话后,⼤家便知道该⼲什么了。⾸先把桌⼦收
拾好,然后分派活计:⼀个⼈去把⺟鸡关进鸡栏,另⼀个⼈从井⾥打⽔准备好做早饭⽤的⽔,
第三个⼈负责准备点炉⼦⽤的⽊柴。那⼀天,不熨⾐服,不做⾐服,不绣⾐物。然后⼤家都回
卧室去看书、祈祷和睡觉。有那样⼀个下午,在艾莱娜妈妈说“⼤家可以离开桌⼦了”之前,当
时只有⼗五岁的蒂塔⽤发抖的声⾳对妈妈说,佩德罗?穆斯基斯想来家⾥跟她谈谈……
“那位先⽣要来跟我谈什么?”
艾莱娜妈妈沉默了良久后说。她的沉默使蒂塔提⼼吊胆。
她⽤⼏乎听不⻅的声⾳回答:
“我不知道。 ”
艾莱娜妈妈瞪了她⼀眼。对蒂塔来说,她那⼀眼概括了飘浮在这个家庭上空的所有令⼈压抑的
岁⽉。艾莱娜妈妈说:
“最好你还是告诉他,如果他是为了向你求婚,那就别来了。他是浪费时间,也浪费我的时间。
你清楚地知道,你是我最⼩的⼥⼉,你必须侍候我,直到我去世那⼀天。 ”
说完这些话后,艾莱娜妈妈缓慢地站起身,把眼镜装进围裙⾥,像下达最后的指令似的重复说:
“今天,我们就⼲到这⼉吧! ”
蒂塔知道,在家中的交流规定中并不包括对话。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在其⽣命中试图第⼀
次抗拒⺟亲的命令。
“可是,我认为……”
“你认为什么,到此为⽌!在我的家族的⼀代⼜⼀代⼈中,从来没有⼀个⼈沾染反对这⼀习俗,
我不希望我的⼀个⼥⼉表示反对。 ”
蒂塔低下了头,她的命运就像她的泪⽔那么有⼒地落在桌上⼀样跌在桌⼦上。从这个时刻起,
她和桌⼦都知道,他们⼀点⼉也不能改变这些陌⽣的⼒量的⽅向了。正是这种陌⽣的⼒量,迫
使桌⼦和蒂塔⼀起分担她的命运,接受她从出⽣的那⼀刻起就开始流的苦涩的泪⽔,同时也迫
使蒂塔承受这种荒唐的决定。
然⽽,蒂塔并不服⽓。⼤量的疑团和忧虑冲击着她的脑海。⽐如说,她很想了解这种家庭传统
究竟是从何⼈开始的。应该让那个聪明⼈知道,在他那项确保妇⼥们⽼年⽣活的完美计划中,
是有⼩瑕疵的。如果蒂塔不能结婚,没有⼉⼥,那么,到了⽼年,谁来侍候她呢?在这种情况
下,正确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呢?难道不希望负责侍候⺟亲的⼥⼉们在⻓辈死后⽣活许多年吗?
结了婚却没有⼉⼥的⼥⼈们到哪⾥去呢?谁来负责照顾她们呢?还有,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
调查可以得出结论说:必须指定⼩⼥⼉⽽不是⼤⼥⼉侍候⺟亲呢?⼈们关⼼过受损害的⼥⼉们
的想法吗?如果她们不能结婚,⾄少允许她们了解什么是爱情了吗?连这⼀点也不允许吗?
蒂塔清楚地知道,所有这些问题都必须⽴刻归⼊有待回答的问题档案。在德?拉?加尔萨家族中,
只有听从,不能反对。艾莱娜妈妈⼀点⼉也不了解她,怒⽓冲冲地离开了厨房,此后整整⼀个
星期没有跟蒂塔说⼀句话。
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直到艾莱娜妈妈检查每个⼥⼈正在缝的⾐服时才改变。她发现,即使蒂塔
缝制的⾐服也是最完美的,只是在缝⾐服前她没有绷线。
“祝贺你,”她对蒂塔说,
“针脚好极了。不过,事先你没有绷线,对吗?”
“对。
”蒂塔回答,对她打破彼此间的沉默的举动感到惊讶。
“但是,你必须把它拆掉,重新绷线,重新缝,然后拿过来让我检查。这是为了让你记住,偷懒
和图省事会让你⾛弯路的。 ”
“不过,这是由于我不留神搞错了。你⾃⼰刚才还说我缝的⾐服……”
“你⼜⼀次不想听我的话吗?你竟敢不按规矩缝⾐服,你的过错够⼤的了。”
“原谅我吧,妈咪。我再也不敢了。”
蒂塔⽤这些话平息了艾莱娜妈妈的⽕⽓。她在合适的时刻⽤合适的语调⼗分谨慎地叫她“妈咪”。
艾莱娜妈妈认为“妈妈”这个称呼含有贬义,所以她就要求她的⼥⼉们在跟她说话时必须⽤“妈咪”
这个称呼。唯⼀不肯这么做或者叫“妈咪”时⽤的⼝吻不恰当的⼥⼉是蒂塔。为此,她挨了不知
多少次⽿光。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表现太得体了!艾莱娜妈妈觉得也许已经把她最⼩的⼥⼉的脾
⽓制伏了,所以她感到⼗分欣慰。然⽽不幸的是,这个感觉她仅仅保持了很短的时间,因为第
⼆天佩德罗?穆斯基斯就由⽗亲陪同来到她家,要向蒂塔求婚。他们的到来,使举家上下⼿⾜⽆
措。谁也不希望他们来访。⼏天前,蒂塔请娜恰的弟弟给佩德罗送去⼀封短信,要求他放弃他
的打算。娜恰的弟弟发誓说,他确实把信交给了佩德罗。但问题是,他们还是闯进蒂塔家⾥来
了。艾莱娜妈妈在客厅⾥接待了他们,她表现得⼗分热情,向他们说明了蒂塔不能结婚的理由。
“当然,如果你们很想要佩德罗结婚,我可以请你们考虑我的另⼀个⼥⼉罗莎乌拉,她只⽐蒂塔
⼤两岁,但是她已经完全作好了结婚的准备……”
听到这番话,⼥佣琴恰差⼀点⼉把她端进客厅招待堂帕斯夸尔和他⼉⼦的、放着咖啡和饼⼲的
漆盘掉在艾莱娜妈妈身上。她道过歉,匆匆回厨房去了,蒂塔、罗莎乌拉和赫特鲁迪丝正在那
⾥等着她,等着她详细报告客厅⾥发⽣的事情。她慌慌张张地进了厨房,⼤家⽴刻放下了⼿中
的活计,准备⼀字不落地听她讲述。她们集合在厨房⾥,为的是做圣诞节馅饼。正如它的名称
指出的,这种馅饼应在圣诞节期间制作。但是这⼀次她们做馅饼,是为了庆祝蒂塔的⽣⽇。到
九⽉三⼗⽇,蒂塔就要满⼗六岁了。她想吃她爱吃的⼀种⻝物来庆祝⾃⼰的⽣⽇。
“哎呀,是的,不是吗?你们的妈妈在谈论准备结婚的事,好像这是⼀盘⽟⽶⾯辣椒⾁馅饼!不
是这样的,因为⼀样的东⻄并不⼀样!你不能随随便便⽤⼏块点⼼换⼏个⽟⽶⾯辣椒⾁馅饼! ”
琴恰⼀⾯⽤她的⽅式描述她刚刚看到的情景,⼀⾯不停地做着这类评论。蒂塔知道琴恰说的那
⼀切既可能夸⼤也可能有假,所以她不让⾃⼰被焦虑所控制。她不愿意承认她刚才听到的事情
是真的。她⼀⾯假装镇静⼀⾯继续掰着⾯包,让她的两个姐姐和娜恰往⾯包⾥夹馅。
为了适合⾃⼰的⼝味,⾯包应该在家⾥的炉⼦⾥烤。如果家⾥不能烤,那就最好去⾯包房订⼀
些⼩⾯包,因为⼤⾯包不适合⽤来做这种⻝物。⾯包⾥夹上馅后,放进烤炉⾥烤⼗分钟,趁热
吃。最理想的是⽤⼀块布把夹馅⾯包包起来,在夜露中放⼀通宵,让⾯包浸透灌肠的油脂。
当蒂塔包完了第⼆天吃的馅饼时,艾莱娜妈妈⾛进厨房,告诉她们,她已经同意佩德罗的婚事,
不过是和罗莎乌拉结婚。
听到这个确凿的消息后,蒂塔顿时感到仿佛寒冬突然侵⼊了她的躯体:浑身是那么冰冷,那么
⼲燥,⾯孔发烧,烧得红红的,就像她⾯前的苹果那么红。那⼀股出乎她意料的寒⽓⼀定伴随
着她过了很久,什么也不能够削弱它,即使在娜恰对她讲述了她把堂帕斯夸尔和他⼉⼦送到家
⻔⼝时听到的事情后,那股寒⽓也丝毫不减。娜恰在前⾯⾛,步⼦尽可能⼩⼀点,以便更清楚
地听到堂帕斯夸尔⽗⼦⼆⼈的谈话。⽗⼦⼆⼈⾛得很慢,谈话声⾳很低,因为他们还在⽣⽓。
“佩德罗,你为什么这么做?同意跟罗莎乌拉结婚太荒唐了。你信誓旦旦地对蒂塔说你爱她,现
在怎么办呢?你没有话说吗?”
“当然我有话说。但是,倘若别⼈坚决地反对你跟你所爱的⼥⼈结婚,⽽留给你能够接近她的唯
⼀办法是和她姐姐结婚,难道你不会采取跟我⼀样的决定吗?”
娜恰没有能听⻅⽗亲的回答,因为就在这时,家⾥的狗普尔克跑出来,把⼀只猫当成了兔⼦冲
它叫起来。
“那么,你想要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吗?”
“不,爸爸,我会怀着对蒂塔⽆限的、永不消逝的爱情结婚的。”
他们的谈话越来越听不清,因为脚下踩着的⼲树叶发出的声⾳把谈话声压下去了。奇怪的是,
当时什么也听不⻅的娜恰却说她听⻅了他们的谈话。尽管这样,蒂塔还是感谢她对她讲述的⼀
切。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从此以后她对佩德罗敬⽽远之的态度。据说聋⼦听不⻅,但是可以猜
想。也许娜恰只听到了⼤家不愿讲出来的话。那天夜⾥,蒂塔怎么也不能⼊睡,她说不清⾃⼰
的感受是什么。遗憾的是,那个时期尚没有发现太空的⿊洞,不然的话,她会很容易明⽩,她
感觉到胸⼝有⼀个⿊洞,正是从这个⿊洞钻进了⼀股寒⽓。
她每次闭上眼睛,⼀年前的那个圣诞之夜的情景总是很清晰地复现。那个晚上,佩德罗和他⽗
⺟第⼀次应邀来她家吃晚饭。尽管事情过去了很久,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的声⾳、⽓味
和她的新⾐服在新打蜡的地板上摩擦的情景,还有落在她肩头的佩德罗的⽬光……那种⽬光啊!
当她端着放着蛋⻩甜点的漆盘⾛向桌⼦时,她感觉到了他的⽬光。那种⽬光那么炽热,灼烧着
她的⽪肤。她⼀回头,她的眼睛正对着佩德罗的眼睛。在那个时刻,她完全体验到了油炸饼⾯
团落⼊滚开的油锅该是什么感觉。遍布她全身的灼热感是那么真切,由于害怕,全身——⾯部、
腹部、⼼脏和乳房——像油锅⾥的⾯团那样噗噗冒泡。她低下头,迅速地穿过客厅,向另⼀边
⾛去,赫特鲁迪丝正在那⾥踏着⾃动钢琴的踏板演奏华尔兹舞曲《⻘春的眼睛》 。她把漆盘放在
⼩桌上,漫不经⼼地喝了⼀杯穿过客厅时顺⼿端来的苦杏仁甜烧酒,然后坐在⼥邻居帕基塔?洛
沃旁边。尽管她和佩德罗之间有⼀段距离,但是这对她毫⽆⽤处,她仍然觉得全身的⾎液在脉
管⾥炽热地流动。她的脸蛋⼉涨得红红的,⽆论怎么努⼒也找不到⽬光停落的地⽅。帕基塔?洛
沃觉得她有点失常,很为她担⼼,便对她说:
“这烧酒真不错,对不?”
“你想说什么?”
“我看你⼼不在焉,蒂塔,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 ”
“你这样的年龄,在特殊场合喝⼀点烧酒是可以的,不过,你这个淘⽓包,你这么做得到你妈妈
准许了吗?因为我发现你⼼神不定,身上发抖。”然后⼜怜惜地说,
“最好你还是别喝了,免得当
众出丑。 ”
令她担⼼的就是这事!让帕基塔以为蒂塔喝醉了吧。对此,她⼀点⼉也不怀疑。帕基塔还会冒
险向她妈妈传闲话。但是,对⺟亲的惧怕使她⼀时忘记了佩德罗在场,她千⽅百计想说服帕基
塔相信她头脑清楚、思维敏捷。她跟她谈论了⼀些流⾔⻜语和琐碎的⼩事。她还给她提供了苦
杏仁甜烧酒的配⽅,这使她感到很不安。这种烧酒的配制⽅法是:将四盎司(①⼀盎司相当于
克。)阿尔⻉奇⼽杏和半磅阿尔巴⾥科克杏放在⼀阿松勃雷(②⼀阿松勃雷相当于升。 )⽔⾥浸
泡⼆⼗四⼩时,把果⽪泡软,然后去⽪、砸碎,在⼆阿松勃雷滚烫的⽔⾥泡⼗五天,之后进⾏
过滤。当⼆磅半碎蔗糖完全溶解在⽔⾥后,加⼊四盎司甜橙花,进⾏搅和和过滤。为了不让⼈
对她的身⼼健康有丝毫的怀疑,她顺便提醒帕基塔说,⼀阿松勃雷相当于 2?郾 016 升,不多也
不少。
所以,当艾莱娜妈妈⾛到她们⾯前问帕基塔是不是受到良好的招待时,帕基塔便热情地回答:
“周到极了!你这⼏个⼥⼉⾮常好。她们的谈吐太迷⼈了!”
艾莱娜妈妈吩咐蒂塔去厨房拿些夹⾁⾯包来分给在场的⼈吃。这时,并⾮偶然经过那⾥的佩德
罗⾃愿帮她去拿⾯包。蒂塔⼀句话不说,急忙向厨房⾛去。佩德罗的靠近让她感到⾮常紧张。
她⾛进厨房,匆匆地拿起⼀个漆盘,把⼀些正在厨房桌⼦上耐⼼地等着拿的美味的夹⾁⾯包放
在盘⼦⾥。
她永远不能忘记,当⼆⼈同时抢着去拿同⼀个漆盘时,他们的⼿偶然碰了⼀下。
就在这时,佩德罗向她表⽩了对她的爱情。
“蒂塔⼩姐,我想趁这个能够单独跟你讲话的机会对你说,我深深地爱上了你。我知道,我这么
说太冒失、太轻率了,但是接近你是那么困难,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把这话说出来。我只请求
你告诉我,我能不能得到你的爱情。”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你。请给我点时间,我得想⼀想。”
“不,不⾏,我要你现在就回答我。爱情不⽤考虑:要么爱,要么不爱。我是⼀个话不多,但是
说话⾮常坚决的⼈。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爱你的。你的爱情呢?你也爱我吗?”
“是的!”
是的,是的,她说了千百遍是的。从那天晚上起,她将永远爱他。
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拒绝他了。想得到她的⼀个姐姐未来的丈夫是不正派的。为了能够⼊睡,
她必须想办法把他从她的脑海⾥赶出去。她想吃娜恰放在她的床头柜上的圣诞节馅饼和⼀杯⽜
奶。以前有许多次,她通过吃东⻄产⽣过极好的效果。娜恰凭⾃⼰的丰富经验知道,蒂塔只要
吃⼀块美味的圣诞节馅饼,就没有任何苦恼不能排除。但是这⼀次不起作⽤。她觉得肚⼦⾥还
是空空的,此外还有⼀种恶⼼的感觉。她发现肚⼦的空虚感并不是因为饥饿,更确切地说,那
是⼀种寒冷的疼痛感。这种可怕的寒冷问题必须解决。她采取的第⼀个措施是包上⼀条厚头⼱,
穿上⼀件⽑⾐。但她还是觉得很冷。于是她⼜穿上⼀双⽑靴,包上两条头⼱。毫⽆⽤处。最后,
她从她的缝纫室⾥取出在佩德罗到她家来向她表⽩爱情的那⼀天她开始钩织的床单。这条床单,
她是⽤钩针钩的,⼤约钩了⼀年才完成。这恰恰是佩德罗和蒂塔想在结婚前留出来的时间。她
决定把那些⽑线派个⽤场,免得浪费了。所以就发疯地钩起来,⼀⾯钩⼀⾯哭,⼀⾯哭⼀⾯钩,
终于在⼀个黎明把床单钩完了。她把床单披在了身上,但是⼀点⼉也不管⽤。只要她活着,⽆
论那个夜晚,还是其他许多个夜晚,她都不能够克制寒冷的感觉。
继续…… 下⼀道菜:恰维拉糕饼(婚宴⽤)
⼀百七⼗五克优质砂糖 三百克罗过三遍的⼀级⾯粉 ⼗七个鸡蛋 ⼀只擦碎的柠檬
制作⽅法
在⼀只带把浅⼝锅⾥打五个蛋⻩、四个鸡蛋,放些砂糖,⼀起搅拌,直到黏稠为⽌。然后再打
上两个鸡蛋,继续搅拌,变得黏稠后再打上两个鸡蛋,接着搅拌,直到两个两个地把所有的鸡
蛋都打进去。为了做佩德罗和罗莎乌拉结婚时宴客的糕饼,蒂塔和娜恰必须增加⼗倍的糕饼制
作量,因为如果⼀个糕饼⼗⼋个⼈吃,⼀百⼋⼗个⼈吃的就需要⼀百七⼗个鸡蛋。这意味着,
她们必须想办法在⼀天内收集到这个数量的优质鸡蛋。
为此,好⼏个星期以前她们就开始把⺟鸡下的最好的蛋贮存起来。从古时候起,⼈们就采⽤种
种办法贮存鸡蛋,以便在冬天提供这种富有营养的、必不可少的⻝品。贮存鸡蛋最合适的时间
是⼋⽉和九⽉。⽤来贮存的鸡蛋应该⾮常新鲜。娜恰更喜欢鸡蛋都是同⼀天下的。把鸡蛋放在
⼀个罐⼦⾥,罐⼦⾥装满煮烂后冷却的绵⽺精饲料,把鸡蛋完全淹没。这样做,可以保证鸡蛋
好⼏个⽉不会变质。现在,如果想把鸡蛋贮存⼀年以上,就把鸡蛋放在缸⾥,⽤⽐例的⼀份⽯
灰⼗份⽔的灰浆把鸡蛋淹没。然后把缸⼝封严,防⽌空⽓进⼊,再放在地下储藏室⾥保存。蒂
塔和娜恰选择了第⼀种贮存⽅法,因为她们不需要把鸡蛋贮存那么多个⽉份。在她们身边,在
厨房的桌⼦底下,有⼀个她们贮存鸡蛋的罐⼦,她们就从那个罐⼦⾥取鸡蛋做糕饼。
当她们差不多打完⼀百个鸡蛋的时候,所花费的巨⼤⼒⽓开始让蒂塔头昏眼花。她觉得要打⼀
百七⼗个鸡蛋是做不到的。
蒂塔搅鸡蛋,娜恰把鸡蛋打碎加进去。蒂塔全身发抖,就像⼈们通常说的,她每打⼀个鸡蛋,
身上都要起鸡⽪疙瘩。她把鸡蛋同⼀个⽉前被阉的公鸡睾丸联系在⼀起。阉鸡是被阉后开始⻓
肥的公鸡。为佩德罗和罗莎乌拉的婚礼选⽤阉鸡做这道菜,因为这是盛宴上最有名的菜肴之⼀。
它之所以有名,⼀是由于做这种菜花费的⼒⽓⼤,⼆是由于阉鸡具有不同寻常的味道。
⾃确定⼀⽉⼗⼆⽇举⾏婚礼之⽇起,主⼈就吩咐⼈购买⼆百只公鸡,并将它们阉割,它们⽴刻
就开始⻓肥了。
负责⼲这个活⼉的是蒂塔和娜恰,因为娜恰有经验,⽽蒂塔,这对她来说却是⼀种惩罚,因为
在佩德罗和他⽗亲来向她姐姐求婚的那天她不愿意在场,她找了个头痛的借⼝躲开了。
“我不许你这么任性,”艾莱娜妈妈对她说,
“也不许你抱着受害者的态度破坏你姐姐的婚礼。从现
在起,你去负责婚宴的准备⼯作和管理⼯作。别让我看⻅你那副难看的脸⾊,或者流眼泪。听
⻅我的话了吗?”
在准备开始阉割第⼀只公鸡时,蒂塔竭⼒不忘记⺟亲的警告。阉鸡的过程是:在包裹公鸡睾丸
的部位开⼀个⼝,把⼀个⼿指伸进去寻找睾丸,找到后把它揪下来。然后把伤⼝缝好,涂上鲜
⻩油或⻜禽脂肪。当蒂塔把⼿指伸进去揪第⼀只公鸡的睾丸时,她⼏乎昏过去。她双⼿发抖,
汗流满⾯,肠胃像天上⻜的⻛筝⼀样直旋转。艾莱娜妈妈瞪了她⼀眼,对她说:
“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哆嗦?你⼜想给我出什么难题吗?”
蒂塔抬起来头,望了她⼀眼。她真想冲她喊:是的,的确有问题,她选错了适合⼲阉鸡活的⼈,
最合适的⼈是她,这样的话,⾄少就有了⼀个她被拒绝结婚的真正理由,让罗莎乌拉取代了在
她所爱的男⼈身边的位置。艾莱娜妈妈⼀看到蒂塔的那种⽬光便怒不可遏,狠狠地给了她⼀个
嘴巴,打得她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她⼿⾥还拿着公鸡,由于操作不当,鸡已死亡。
蒂塔疯狂地打着鸡蛋,仿佛希望这场灾难⽴刻结束。她只要再打两个鸡蛋,做糕饼⽤的鸡蛋糊
就准备好了。就差这⼀样了。其他⼀切,包括盛⼆⼗种菜和夹⾁⾯包的⼩盘⼦已为婚宴准备好。
只有蒂塔、娜恰和艾莱娜妈妈在厨房⾥。琴恰、赫特鲁迪丝和罗莎乌拉在对新娘礼服进⾏最后
的加⼯。娜恰⼗分轻松地拿起倒数第⼆个鸡蛋要把它打碎。蒂塔喊了⼀声,不让她打那个鸡蛋。
“你别打!”
她停⽌了搅蛋糊,把那个鸡蛋拿起来。她清楚地听⻅蛋壳⾥有⼀只⼩鸡在叽叽叫。她把鸡蛋拿
到⽿朵边,更仔细地谛听⼩鸡的叫声。艾莱娜妈妈停下⼿⾥的活⼉,⽤专横的⼝吻问道:
“怎么回事?你喊什么?”
“因为这个鸡蛋⾥有⼀个⼩鸡!娜恰肯定听不⻅⼩鸡叫,可是我听⻅了。”
“⼀只⼩鸡?你疯了吗?贮存的鸡蛋从没有发⽣过这样的事情!”
她快步⾛到蒂塔⾯前,把鸡蛋从她⼿⾥抢过来,打开了。蒂塔⽤⼒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看看你的⼩鸡在哪⾥?”
蒂塔慢慢地睁开眼睛。她吃惊地看到,她以为有的⼩鸡,不过是⼀个鸡蛋,的确是⼀个相当新
鲜的鸡蛋。
“蒂塔,你好好给我听着,我不能再忍耐了。我不许你再这样发疯。这是第⼀次,也是最后⼀次!
我敢保证,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定会后悔的! ”
蒂塔始终不明⽩,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发⽣那样的事情。她听到的⼩鸡叫声是由于疲劳所致,还
是头脑的错觉?此刻她最应该做的是继续打蛋糊,⽽不想去了解她⺟亲的耐⼼的限度是什么。
当搅拌最后两个鸡蛋的蛋糊时,把擦碎的柠檬放进去;当蛋糊搅得相当浓时,停⽌搅拌,把罗
过的⾯粉往⾥洒,⽤⼀把⽊刮铲慢慢地搅拌,直到把⾯粉全搅进去。最后,将⼀个模⼦刷上⻩
油,再洒上⾯粉,把鸡蛋糊倒进去,放进烤炉烤三⼗分钟。
三天来,在配制了⼆⼗种不同的菜肴后,娜恰觉得累极了,却没看到把待烤的糕饼放进烤炉的
时间到了。⼲完这个活⼉,她才能最终去休息。这⼀次,蒂塔并不是⼈们常说的很好的助⼿。
她任何时候都没有抱怨过,也许是因为她⺟亲那副查询的⽬光不允许她抱怨。但是⼀看⻅艾莱
娜妈妈离开厨房回房间去,她便⻓⻓地舒了⼀⼝⽓。在她身边的娜恰把铲⼦从她⼿⾥轻轻地拿
开,拥抱了她,对她说:
“现在厨房⾥没别⼈了,我的孩⼦,你就尽情地哭吧,我不希望明天让⼈们看⻅你哭,更不希望
罗莎乌拉哭。 ”
娜恰不再搅蛋糊,因为她觉得蒂塔紧张得⼏乎要瘫痪了。不错,她不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是
凭着她的丰富知识,她明⽩:蒂塔太疲倦了。真的,她也⼀样。罗莎乌拉和娜恰⼀向就合不来。
娜恰⾮常讨厌罗莎乌拉从⼩就不好好吃饭。罗莎乌拉总是⼀⼝不吃把饭菜留在盘⼦⾥或者拿去
偷偷地给家⾥的⽼狗特基拉吃。娜恰总是把蒂塔树为她的榜样,因为蒂塔总是好好吃饭,并且
不挑不拣,什么饭都吃。哦,只有⼀种⻝物蒂塔不爱吃,就是艾莱娜妈妈强迫她吃的溏⼼⼉鸡
蛋。后来,由于娜恰负责蒂塔的烹调教育⼯作,蒂塔就不仅吃平常吃的东⻄,⽽且也吃⼟著居
⺠吃的昆⾍、⻰⾆兰上的蠕⾍、刺豚⿏、⼩虾、犰狳等东⻄。看⻅她吃这些东⻄,罗莎乌拉不禁
⽑⻣悚然。由此便产⽣了娜恰对罗莎乌拉的厌恶⼼情和姐妹之间的敌对情绪,直到这次举办罗
莎乌拉跟蒂塔所爱的男⼈结婚的婚礼,她们的敌对情绪达到了顶点。罗莎乌拉不知道但是有所
怀疑的是,佩德罗⾮常⾮常爱蒂塔。所以不难理解,娜恰总是站在蒂塔⼀边,千⽅百计避免她
遭受痛苦。娜恰⽤围裙给蒂塔擦⼲了顺着⾯颊往下流的泪⽔,对她说:
“好了,我的宝⻉,咱们赶快把活⼉⼲完吧。”
但是她们⽐平常花费的时间多,因为蒂塔的泪⽔洒进了鸡蛋糊,弄得蛋糊总是稀溜溜的。
两个⼈拥抱着⼀块哭泣,直到蒂塔哭得眼⾥没有了泪⽔。但是,她还是哭。据说,哭⽽⽆泪会
更痛苦,就像⼲巴巴地分娩⼀样。但是⾄少这不会往蛋糊⾥流眼泪了,她们可以继续⼲下⼀项
活⼉即做填充料了。
⼀百五⼗克⼭杏酱 ⼀百五⼗克砂糖
制作⽅法
把⼭杏放在锅⾥,加少量⽔,放在⽕上煮,使之成糊状,然后⽤细筛或细罗过滤;如果没有这
些⽤具,可以⽤普通的过滤器。把罗下来的⼭杏糊倒在⼀⼝带把的浅⼝锅⾥,加上砂糖,放在
⽕上煮,同时不停地搅动,⼀直熬到像果酱那样稠。从⽕上端下来,冷却⼀会⼉,把它填在糕
饼中间,当然,糕饼事先要切开。
幸好在举⾏婚礼⼀个⽉前,娜恰和蒂塔就做了好⼏瓶⼭杏、⽆花果、⽢薯和菠萝罐头。有了这
些罐头,那⼀天就不⽤费⼯夫做果酱了。
她们已经习惯做果酱。为了利⽤季节性的⽔果,她们在庭院的⼀⼝⼤锅⾥做过⼤量果酱:把锅
架在⽕堆上,为了搅动果酱,她们必须⽤旧床单把⼿臂包起来,以免果酱沸腾溅起来烫着⽪肤。
蒂塔⼀打开罐头,⼭杏的味道就让她回想起做⼭杏酱的那个下午。蒂塔⽤她的裙⼦兜着⼭杏从
⼩果园⾥回来,因为她忘了带装⽔果的筐。进家⻔时,蒂塔⽤⼿拢着兜⼭杏的裙⼦。当她在厨
房⾥撞⻅佩德罗时,感到⾮常意外。佩德罗要去后院准备四轮带篷⻢⻋。有⼏张请柬必须去镇
上分发。由于那天⻢⻋夫没有到家⾥来,他只好亲⾃去做这件事情。娜恰⼀⻅他⾛进厨房,就
借⼝去拿炒菜⾖⽤的⼟荆芥跑了出去。由于惊慌,蒂塔把⼀些⼭杏掉在了地板上。佩德罗⽴刻
跑过去帮助她捡⼭杏,弯腰时看⻅了蒂塔露在外⾯的那部分⼩腿。
为了不让佩德罗看她的腿,蒂塔撒开了拢着的裙⼦。撒开裙⼦时,兜着的⼭杏落在佩德罗的头
上,滚到地下。
“对不起,佩德罗,伤着你了吧?”
“不像我把你伤害得那么重。让我对你说,我的打算是……”
“我没要你作任何解释。”
“你必须允许我对你说⼏句话……”
“我已经说过了。你说什么也是假的,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了……”
说完这些话,蒂塔就从另⼀个⻔迅速离开了厨房,到客厅去了。琴恰和赫特鲁迪丝正在那⾥绣
结婚⽤的床单。那是⼀条洁⽩的丝织床单。她们正在床单中央绣⼀个精美的孔⽳。这个孔⽳是
为了表现在夫妻最亲密的时刻新娘的⾼贵部位。实际上,在那个兵荒⻢乱的时代,他们能够搞
到法国丝绸是很幸运的。形势不允许⼀个⼈在国内安全地旅⾏。所以,倘若不是⼀个从事⾛私
活动的中国⼈,他们是不可能弄到布料的,因为艾莱娜妈妈不允许她的任何⼀个⼥⼉冒险去京
城购买为罗莎乌拉做⾐服和嫁妆所需的东⻄。那个中国⼈相当精明:他在京城卖东⻄,收北⽅
⾰命军的钞票。在京城,没有胆量是做不了⽣意的。当然,接受⾰命军的钞票代价低微,他⽤
这些钱去北⽅,在那⾥,这种钞票有其实际价值,他⽤这些钱购买货物。
当然,在北⽅,他收的是⾸都发⾏的低价值的钞票。他就这样在整个⾰命时期进⾏买卖,最后
他成了百万富翁。但是重要的是,由于他的帮助,罗莎乌拉才能享有她的婚礼所⽤的最精致、
最⾼雅的布料。
看到床单那么洁⽩,蒂塔简直惊呆了。但是仅仅⼏秒钟(这⼏秒钟⾜够了)就使她产⽣了⼀种
头晕⽬眩的感觉。她⽆论把⽬光转向哪⾥,看到的都是⽩⾊。她觉得正在写请柬的罗莎乌拉就
像⼀个雪⽩的幽灵。她把⾃⼰产⽣的感觉掩饰得天⾐⽆缝,谁也没有察觉。
她不愿意招来艾莱娜妈妈的另⼀次斥责。所以当洛沃家的⼈来送结婚礼品时,她竭⼒睁⼤眼睛,
竖起⽿朵,以便弄清她在问候什么⼈,因为对她来说,他们就像在披着⽩床单表演⽪影戏。幸
好帕基塔的刺⽿的声⾳提供了搞清问题的关键,所以她便不太费⼒地问候了他们。
后来,当她把客⼈们送到家⻔⼝时,发现直到天⿊她在妈妈⾯前的表现都像她从没有⻅过的—
—像曙光那么灿烂。
她害怕此刻会发⽣同样的问题,因为她在制作覆盖糕饼的软糖料时⽆论怎样集中精神都办不到。
⽩⾊的砂糖让她恐惧,她觉得她的头脑随时都会被⽩⾊控制,她是没办法阻⽌的。她想起了童
年时代的那些洁⽩的形象,那是在五⽉间,她穿着⽩⾐服,被⼈领着去向圣⺟献⽩花。她⾛在
⼀队穿⽩⾐服的⼥孩中间,⾛到摆满了⽩花和蜡烛的祭坛前。祭坛被透过⽩⾊教堂的彩⾊玻璃
窗的天光照亮。没有⼀次进教堂时她不梦⻅有⼀天将被⼀位男⼈挽着胳臂⾛进去。她必须忘掉
的不只是这件往事,还有其他⼀切使她感到痛苦的往事。现在她必须做完她姐姐的婚宴糕饼所
⽤的软糖料。为此,她使出了异乎寻常的⼒⽓。
⼋百克砂糖 浸泡砂糖⽤的六⼗滴柠檬汁和⾜量的⽔
制作⽅法
把盛着砂糖和⽔的浅⼝锅坐在⽕上熬,⼀边熬⼀边不停地搅动,直到糖⽔开始沸腾。把锅端下
来,糖⽔过滤到另⼀个浅⼝锅⾥,再坐到⽕上,加上柠檬汁熬到像撒了⽓的球⼀样。熬的过程
中要不时地⽤湿抹布擦⼀擦锅边⼉,免得糖浆结晶。当熬到上⾯说的程度后,把糖浆倒在另⼀
个锅⾥,在上⾯洒些⽔,冷却⼀会⼉。
然后,⽤⼀把⼩⽊铲搅拌,直到它能滚上⾯包屑。
为了做到这⼀点,在上⾯洒上⼀匙⽜奶,再放到⽕上熬,让它滗出渣滓,然后滴上⼀滴洋红,
只⽤它盖住糕饼的上部。
当蒂塔问娜恰是否滴洋红时,娜恰发觉蒂塔不⾼兴。
“我的宝⻉⼉,我刚把它滴上去,没⻅它上⾯的玫瑰⾊吗?”
“没有……”
“你去睡吧,孩⼦,我来把糖浆做完。只有锅才知道它⾥⾯的汤煮开了。但是我猜得出你在流泪,
你别哭了,你的眼泪都把软糖料打湿了,这样它就没有⽤了。⾛吧,快去吧。 ”
娜恰吻了⼀下蒂塔后,把她推出了厨房。她不明⽩她那些新眼泪是从哪⾥来的,但是眼泪流出
来了,眼泪改变了糖浆的黏稠度。现在她必须付出双倍的⼒⽓让它复原。她必须⼀个⼈继续⼯
作,尽快把糖浆做完,然后才能去睡觉。糖浆⽤⼗个鸡蛋的蛋清和五百克搅得像结实的纤维⼀
样的砂糖浆做成。
⼯作结束时她想到,应该⽤⼿指蘸⼀点软糖料,看看它的味道是不是被蒂塔的眼泪改变了。没
有,味道显然没有改变。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娜恰突然深深地怀念起过去来。她回想起她为德?
拉?加尔萨家族办过的每⼀次婚宴。她幻想着下⼀次婚宴该是她的了。在⼋⼗五岁的年纪,她已
不值得为此⽽哭泣,也不值得抱怨企盼的婚宴和向往的婚礼没有到来,尽管新郎来了,来了⼜
怎么样!艾莱娜妈妈的妈妈把他赶⾛了。从那时起,她便满⾜于享受别⼈的婚礼,并且没有怨
⽓地过了许多年。她不知道现在她为什么⼜抱怨。她觉得这样做是⾮常愚蠢的,但是她⼜禁不
住这样做。她把糖浆尽可能均匀地覆盖在糕饼上,忍着胸部的强烈疼痛回她的房间去了。她哭
了⼀宿,第⼆天早晨她没有精神去参加婚礼。
与娜恰不同的是,蒂塔必须打起⼗⾜的精神,因为⽆论她的感受如何,她不但必须去教堂,⽽
且还必须⼗分⼩⼼,脸上不能显露⼀丝激动情绪。她相信,只要她的⽬光不遇到佩德罗的⽬光,
这⼀点她是能够做到的。如果意外相遇,很可能破坏表⾯上存在的全部宁静的⽓氛。
她知道,跟她姐姐罗莎乌拉相⽐,她更是⼤家关注的中⼼。客⼈们除了尽其交际礼节外,还想
对她的痛苦样⼦幸灾乐祸。但是她没有让他们感到惬意,没有。她清楚地感觉到,在她⾛过时,
在场的⼈们的窃窃私语是怎样从她的背后刺激她的。
“你看⻅蒂塔了吗?真可怜!她姐姐就要跟她的男朋友结婚了!有⼀天我看⻅他们在镇⼦的⼴场
上拉着⼿,可⻅他们是多么幸福!”
“还⽤你说吗?帕基塔说,有⼀天,正在望弥撒的时候,佩德罗递给蒂塔⼀封情书,还是散发着
⾹味的!”
“据说,他俩将搬到⼀起过!我看,艾莱娜是不允许的!”
“我认为她不会这样做。你瞧,流⾔⻜语多厉害!”
这些议论,她⼀点⼉也不想听。失败者的⻆⾊不是为她预备的。她必须采取胜利者的明朗态度!
像⼀位优秀的⼥演员严肃地扮演她的⻆⾊⼀样,她必须设法让她的头脑不去考虑婚礼的进程、
神⽗的⾔语、发带⼉和戒指。
她回忆起过去的⼀天,那时她九岁,她和镇上的男孩⼦们去画画。那时是禁⽌⼥孩和男孩⼀起
玩耍的,但是她已经跟姐姐们玩腻了。孩⼦们来到⼤河边,想⽐⼀⽐谁能够⽤最短的时间游过
去。那⼀天她成了胜利者,她⼼⾥⾼兴极了。
她的另⼀次巨⼤的胜利是在镇上的⼀个宁静的星期天取得的。当时她⼗四岁,她和两个姐姐在
公路上散步,这时有⼏个男孩点了⼀把⽕,⼏匹⻢受了惊吓,拉着⻋跑出了村镇,在郊外狂奔
起来,⻢⻋夫对⻢⻋失去了控制。
蒂塔跑过去把⻋夫推到⼀边,她⼀个⼈勒住了四匹⻢。当镇上的⼏个男⼈⻜快地赶上来帮助她
时,对蒂塔的壮举赞不绝⼝。
在镇上,⼈们像迎接⼀位英雄⼀样迎接她归来。
在婚礼举⾏的过程中,这些和其他许多回忆占据了她的脑海,使得她像快活的猫⼀样脸上露出
了灿烂的笑容,甚⾄在新⼈拥抱的时刻她还⾛过去向姐姐表示祝贺。站在她旁边的佩德罗对蒂
塔说:
“你不祝贺我吗?”
“当然,怎么不呢?祝你⾮常幸福。 ”
佩德罗拥抱了她,显得⽐社会规定的还亲近。他还利⽤能够跟蒂塔说话的唯⼀机会对她⽿语:
“我相信⼀定会这样的,因为通过这样的婚礼,我达到了我⾮常渴望的⽬的:我离你——我真正
爱的⼥⼈更近了……”
对蒂塔来说,佩德罗讲的这番话如同⼀股凉爽的微⻛,使即将熄灭的炭⽕⼜燃烧起来了。她那
张被迫那么多⽉份不能表露她的感受的⾯孔发⽣了难以控制的变化,脸上的表情显得那么轻松
和幸福,仿佛她内⼼的那股⼏乎熄灭的激情突然⼜被佩德罗对着她的脖颈⼉呼出的炽热⽓息、
放在她背上的热乎乎的双⼿、紧贴着她的乳房的结实胸膛……点燃起来了。倘若不是因为艾莱
娜妈妈向她投来的⽬光迫使她⽴刻与佩德罗分开的话,她会永远这样待下去的。艾莱娜妈妈⾛
到蒂塔⾯前问她说:
“佩德罗对你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妈咪。 ”
“你不要骗我,你⾛过去的时候,我是离开了,可我⼜回来了,所以你别假装听话。我要是再看
⻅你和佩德罗在⼀起,有你好瞧的! ”
听到艾莱娜妈妈的这些恐吓的话后,蒂塔设法尽量离佩德罗远⼀点。但是她脸上的那副明显的
愉快笑容却难以收敛。从这⼀刻起,对她来说婚礼就具有了另⼀种含义。
⽆论看到佩德罗和罗莎乌拉怎样向⼀桌⼜⼀桌的来宾敬酒,还是看到他们跳华尔兹舞,还是后
来看到他们切糕饼,她都⼀点⼉也不感到不快了。现在她知道这是真的:佩德罗爱她。她恨不
能婚宴⽴刻结束,她好跑到娜恰⾯前把⼀切讲给她听。她焦急地等着所有的⼈吃完糕饼后退席。
尽管《卡雷尼奥⼿册》 (①由曼努埃尔?安东尼奥?卡雷尼奥(1812—1874)集录的礼仪⼿册。
)不
准她过早地那么做,但却不能阻⽌她在费⼒地吃她那块蛋糕时⼼驰神往。她的思绪使她那么沉
迷,致使她看不到她周围发⽣的任何少⻅的事情。当在场的所有⼈吃头⼀⼝糕饼时,⼀股强烈
的怀旧情绪控制了他们,甚⾄总是那么刚强的佩德罗竟然也费了巨⼤的⽓⼒才克制住眼⾥的泪
⽔。⽽艾莱娜妈妈,即使在她丈夫死的时候也没有流过悲伤的眼泪,这时却也静静地哭起来。
这还不是全部,哭泣是奇怪的中毒的第⼀个症状。出现这种症状,⼀定和所有来宾⼼中充满巨
⼤忧伤和失落有些关系。正是这种忧伤和失落,最终在庭院⾥和卫⽣间⾥使每个⼈怀念起⼀⽣
中经历的爱情。没有⼀个⼈逃脱那种巫术般的魔⼒,只有⼏个幸运的客⼈及时跑进了卫⽣间;
其余的客⼈都加⼊了在院⼦⾥安排的集体呕吐。
哦,只有蒂塔例外:糕饼对她的作⽤,如同⻛⼉对华雷斯。她吃完糕饼就离开了婚宴。她想尽
快地告诉娜恰,佩德罗只爱她,是千真万确的。由于想象娜恰脸上现出的幸福样⼦,她没有料
到随着她的步伐在加重的灾难,这种灾难竟达到了悲惨得令⼈惊慌不安的程度。
罗莎乌拉⼀阵阵⼲呕,不得不离开婚宴主桌。她想⽅设法克制住恶⼼,但是恶⼼⽐她强⼤!她
竭⼒试图避免她的婚纱被亲戚和朋友们的呕吐物弄脏,但是她想穿过院⼦时滑倒了,致使婚纱
没有⼀处逃脱呕吐物的玷污。⼀条灰⽩⾊的⼤河包围了她,把她拖了好⼏⽶远,恶⼼得她再也
忍耐不住,便在佩德罗恐惧的⽬光下,像⽕⼭喷发⼀般哇哇地吐起来。罗莎乌拉喋喋不休地抱
怨这个意外事件毁了她的婚礼,没有任何仁慈的⼒量能够从她的头脑⾥除去这种想法:⼀定是
蒂塔在糕饼⾥添加了什么东⻄。
她躺在花了那么多时间绣的床单上总想吐,难受得不停地呻吟和抱怨,她就这样度过了整个夜
晚。
佩德罗急忙建议她把新婚之夜最快乐的时刻留到第⼆天。但是过了⼏个⽉佩德罗才觉得必须做
那件事,罗莎乌拉也才敢对他说她觉得身体⾮常好。直到这时佩德罗才明⽩,他不能再拒绝进
⾏他的播种⼯作了。就在那个晚上,他使⽤结婚时铺的床单,⾯对床铺跪下来,像祈祷似的说:
“主啊,这不是堕落,也不是私通,⽽是为了⽣⼀个侍奉你的⼉⼦。”
蒂塔从来也想象不到前⾯提到的婚礼过了那么⻓的时间才结束。对她来说,婚礼进⾏得如何根
本不重要,那⼀天是不是⼀个宗教节⽇还是别的什么⽇⼦更不重要。
她更关⼼的是保住她的⼩命⼉⽽不是别的事情。举办婚礼的那天晚上,她挨了艾莱娜妈妈⼀顿
毒打。以前她没有挨过这样的毒打,可能将来也不会受到这样毒打。挨打后,她在床上躺了两
个星期。她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原因是艾莱娜妈妈确信,蒂塔串通娜恰,为破坏罗莎乌拉的
婚礼⽽在糕饼⾥加⼊了某种呕吐药剂。
蒂塔⽆论说什么也⽆法使她相信,糕饼⾥唯⼀异样的东⻄是做糕饼时流的眼泪。
娜恰已经不能为她作证,因为在举办婚礼那天她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死了:睁着双眼,太阳
⽳上贴着治头痛的药膏,⼿⾥拿着她从前的未婚夫的照⽚。
继续…… 下⼀道菜: 玫瑰花瓣鹌鹑
⼗⼆朵玫瑰,最好是红⾊的 ⼗⼆颗栗⼦ 两匙⻩油 两匙⽟⽶淀粉 两滴玫瑰精 两匙茴⾹油 两
匙蜂蜜 两瓣⼤蒜 六只鹌鹑 ⼀⽚仙⼈掌
制作⽅法
必须⾮常⼩⼼地把玫瑰花瓣掰下来,千万别扎着⼿,因为不但扎伤很疼,⽽且花瓣会沾满⾎。
如果这样,那就不仅会改变菜的味道,还可能引起危险的化学反应。
但是,蒂塔从佩德罗⼿中接过⼀束玫瑰时⼼情⾮常激动,早就忘了这个⼩细节。⾃从在她姐姐
的婚礼那天听到佩德罗竭⼒避开众⼈的眼睛对她说他爱她以来,这是她第⼀次感到这么激动。
艾莱娜妈妈以她那灵敏⽽快捷的头脑想到,佩德罗和蒂塔如果有机会单独在⼀起,⼀定会发⽣
什么事情。所以,她⼀直在炫耀令⼈惊奇的魔法,巧妙地设法使这个⻅不到那个,使那个不能
接近这个。但是她疏忽了⼀个微⼩的细节:娜恰之死。在家⾥的⼀切⼥⼈中,蒂塔是最有资格
填补厨房的空位⼦的⼈。在她的严格操作下,种种味道、⽓味和它们能够引起的东⻄从厨房⾥
散发出来。
从久远的年代起,厨娘们就把烹调的秘密⼀代⼀代传递下来。在厨娘们的链条中,蒂塔是最后
⼀个环节。她被认为是这项美妙的烹饪技艺最优秀的展示者。所以,她被委任为家⾥的正式厨
娘并受到所有⼈的欢迎。尽管为娜恰的死亡感到悲伤,蒂塔还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职务。
娜恰的令⼈惋惜的死亡使蒂塔陷⼊了⽆⽐沮丧的精神状态。娜恰死后,她感到⾮常孤单,就像
她⺟亲死了似的。为了帮助她振作起来,佩德罗觉得在她担任厨娘⼀周年之际送给她⼀束玫瑰
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正期待着第⼀个孩⼦出世的罗莎乌拉并不这么认为。当她看⻅佩
德罗⼿⾥捧着玫瑰花⾛进客厅送给蒂塔⽽不是送给她时,她便突然⼤哭着跑出了客厅。
艾莱娜妈妈只⽤⼀个眼⾊,让蒂塔离开客厅去把玫瑰扔掉。佩德罗意识到,他想采取什么勇敢
的举动也为时已晚。艾莱娜妈妈也对他使了个眼⾊,让他明⽩他为罗莎乌拉造成的伤害还可以
弥补。于是,他说了声对不起,就去找罗莎乌拉了。蒂塔紧紧地把玫瑰抱在怀⾥,由于⽤⼒过
⼤,等她⾛进厨房时,原本是玫瑰⾊的花朵已经被她双⼿和胸部的鲜⾎染成红⾊的了。蒂塔不
得不赶快想办法处理那些玫瑰。那束玫瑰多美丽啊!她绝不能把它们扔进垃圾桶,⼀是因为以
前她从没有收到过玫瑰花,⼆是因为这些玫瑰花是佩德罗送给她的。这时,她突然听到了娜恰
的声⾳,娜恰对着她的⽿朵⼝授了⼀种⻄班⽛⼈⼊侵美洲之前的菜谱,菜谱⾥使⽤了玫瑰花瓣。
蒂塔⼏乎把它忘了,因为要做这种菜必须有野鸡。⽽在她家,从来也没有饲养过这种鸡。
⽬前她家⾥只有鹌鹑,所以她决定稍微改变⼀下菜谱,只要能处理玫瑰花就⾏。
她没有多想,就跑到院⼦⾥去抓鹌鹑。抓到六只后,她把它们拿进厨房,准备宰杀。可是养了
它们那么久,喂了它们那么久,要杀它们,她真不忍⼼。
她深深地喘了⼀⼝⽓,抓起了第⼀只鹌鹑,像她多次看⻅娜恰⼲的那样扭了⼀下鹌鹑脖⼦。但
是,她⽤的劲⼉太⼩了,那可怜的鹌鹑没有死,⼩脑袋⼉耷拉着,在厨房⾥凄惨地⼤叫。那副
情景把她吓坏了。她明⽩,在宰鹌鹑这件事上不能⼼软:要么坚决地把它杀死,要么引起巨⼤
的痛苦。这时她想到,要是像艾莱娜妈妈那样有⼒⽓就好了。艾莱娜妈妈这样杀鸡:毫不怜悯
地咔嚓⼀⼑。唉,虽然她想得很好,可她还是不⾏。艾莱娜妈妈把她视为异⼰,从⼩就开始慢
慢地杀她,只是还没有给她致命的⼀击。佩德罗跟罗莎乌拉结婚把她弄得像⼀只头被扭断、⼼
灵破碎的鹌鹑。在允许鹌鹑遭受她那样的痛苦之前,她就⽤⼀个慈悲的动作坚决⽽迅速地把它
杀死了。要杀死其他的鹌鹑,就更加容易了。只要想象每⼀只鹌鹑的肚⼦⾥装着⼀个温热的蛋,
她⽤⼒⼀挤,慈悲地让它们摆脱那种折磨就⾏了。在⼩的时候,有许多次,蒂塔在早上被迫吃
那种温热的蛋之前真想死去。艾莱娜妈妈还是逼着她吃。她觉得⻝道紧紧地关闭着,什么⻝物
也咽不下去了。她⺟亲在她的胸部拍打了⼀番,结果奇迹出现了:堵塞喉咙的疙瘩消除了,可
以毫⽆困难地咽蛋了。如今她觉得很平静,随后的事情⼲得很灵活,就仿佛娜恰本⼈在蒂塔的
⾁体⾥⼲这些活⼉:不⽤⽔烫⽽⼲拔鹌鹑⽑,掏鹌鹑内脏,把鹌鹑放在锅⾥煮。
把鹌鹑的⽻⽑拔完、内脏掏净后,把它们收拾起来,把腿绑住,在涂⻩油、按着⼝味撒辣椒粉
和盐的时候,让它们保持⼀种可笑的姿势。
⼲拔鹌鹑的⽻⽑是很重要的,因为把它们扔在沸⽔⾥烫,会改变⾁的味道。这是只有靠实践才
能获得的⽆数烹调秘诀之⼀。由于罗莎乌拉⾃从被饼铛烫伤⼿以后再也不愿意参加烹调活动,
⾃然她就不知道这个秘诀和其他许多烹调知识。然⽽,谁也不知道,她是想感动丈夫佩德罗还
是想在⾃⼰的场地上同蒂塔较量,她居然有⼀次试着烹饪。当蒂塔热情地想给她提些建议时,
罗莎乌拉感到⾮常厌烦,请求让她⼀个⼈待在厨房⾥。
显然,⽶饭太烂了,⾁做咸了,饭后甜点烤焦了。饭桌上谁也不敢现出任何不⾼兴的表情,因
为艾莱娜妈妈以谈看法的⽅式说:
“这是罗莎乌拉第⼀回做饭。我觉得她做得并不太差。你说呢,佩德罗?”
佩德罗不想伤害他的妻⼦,便使出了吃奶的⼒⽓说:
“对。第⼀回做嘛,是不太差。 ”
结果,那个下午,全家⼈都患了肚⼦痛。
这是⼀个真正的悲剧。当然不像那天家⾥发⽣的那场悲剧那么惨烈。蒂塔的鲜⾎洒在佩德罗献
给她的玫瑰花瓣上,是最具有爆炸性的。
当⼤家在桌边坐下来的时候,⽓氛稍微有⼀点⼉紧张,但是直到⼤家吃鹌鹑时,⽓氛才真正紧
张起来。佩德罗不满⾜于曾经惹得他妻⼦⼤发醋意,这时他已经控制不住⾃⼰,在尝了第⼀⼝
鹌鹑后,他就真正陶醉地闭上眼睛叫道:
“这是神仙才能享受的美味! ”
艾莱娜妈妈虽然承认这是⼀种⽆⽐可⼝的菜肴,但她还是不愿意听佩德罗的称赞。于是她说:
“盐放得太多了。 ”
罗莎乌拉借⼝恶⼼和呕吐,只吃了三⼝就不吃了。但是赫特鲁迪丝却产⽣了⼀种奇异的感觉。
似乎她正在下咽的⻝物发⽣了⼀种刺激性欲的作⽤,因为她开始觉得双腿热得难受。她的⾁体
中央痒痒的,让她没法端正地坐在椅⼦上。她开始出汗并想象被⼀名⽐利亚(①即潘乔?⽐利亚
(1885—1923)
,墨⻄哥⾰命时期的起义军领袖。
)⼠兵抱着骑在⻢上是什么感觉。⼀个星期以前,
她看⻅那个⽐利亚⼠兵和其他军⼈来到镇上的⼴场,他们身上散发着汗味、泥⼟味,以及危险
和犹疑的味道、⽣命与死亡的味道。当她看⻅那个⼠兵⾛进⿊⽯镇⼤街、⾛在所有的⼠兵前头、
显然是率领着⼀⽀部队时,她正和⼥佣琴恰去市场购物。她和他的⽬光遇在⼀起,她在他眼睛
⾥看到的东⻄让她发抖。许多个夜晚她看⻅他在篝⽕旁,渴望有⼀个⼥⼈,⼀个像她这样的⼥
⼈,陪着他,他可以吻她,可以拥抱她……她取出⼿帕,希望所有那些罪恶的想法随着擦去的
汗⽔离开她的脑海。
但是,⼀切都⽆济于事。她的感觉⼗分奇特。她想向蒂塔求助,但是她不在⾯前。蒂塔的身体
坐在椅⼦上,的确挺端正,但是她的眼睛⾥没有⼀点⼉⽣⽓。这就如同在⼀种奇特的化学现象
中,她的身体融进了玫瑰油⾥、鹌鹑躯体⾥、葡萄酒⾥和每⼀种⻝物的味道⾥。她就这样舒服
地、芳⾹地、热乎乎地、⽆⽐性感地进⼊了佩德罗的⾁体。
仿佛⼈们发现了⼀种新型的电信密码,蒂塔是发射机,佩德罗是接收机。赫特鲁迪丝是幸运的
⼥⼈,这种异乎寻常的性关系通过⻝物在她身上引起谐振。
佩德罗没有反对,任凭她进⼊他的躯体,直到他躯体的最后⼀个⻆落,谁的⽬光也没有躲开对
⽅的⽬光。
“我从没有尝过这么好吃的东⻄,谢谢。”
这样的菜肴确实⾮常可⼝。玫瑰为它提供了⼀种最精致的味道。
先把玫瑰花瓣摘下来,再把它们和茴⾹⼀起在⽯⾅⾥捣烂;然后把栗⼦在饼铛上炒⻩,将壳剥
去,放在⽔⾥煮,再磨成泥状;把蒜头剁碎,⽤⻩油炸成⻩⾊,当炸成浓糖浆状后加⼊栗⼦泥、
磨烂的仙⼈掌、蜂蜜、玫瑰花瓣和适量的盐;为了使汤变得稠⼀点,可以加两匙⽟⽶淀粉;最
后,⽤细罗过滤再加上两滴玫瑰精,只加两滴,不可多加,不然的话,⾹味会太浓,味道会不
正;味道⼀旦调好,就把锅从⽕上撤下来。鹌鹑只需在这种汤⾥浸泡⼗分钟,让它们进味。然
后把鹌鹑捞出来。
玫瑰精的⾹味⾮常浓烈,捣玫瑰花瓣⽤的⽯⾅好⼏天都会充满⾹⽓。
赫特鲁迪丝负责洗刷⽯⾅和厨房⾥使⽤过的所有其他器⽫。这个活⼉等吃完饭后在院⼦⾥⼲,
因为这样可以顺便把锅⾥的剩饭倒给家禽、家畜吃。此外,由于厨房⾥的器⽫那么多,最好是
⽤洗涤机洗。但是在吃鹌鹑那天,赫特鲁迪丝没有洗刷器⽫,她请求蒂塔替她⼲。赫特鲁迪丝
确实感到身体不适,全身直出⼤汗。她脸上滴下来的汗⽔呈玫瑰⾊,散发着令⼈愉快、沁⼈肺
腑的玫瑰⾹味。她觉得必须赶紧洗个澡,便跑去作洗澡的准备。
在庭院的后部,在畜栏和⾕仓旁边,艾莱娜妈妈安装了⼀个简单的淋浴设备。那是⼀个⽤⼤⽊
板搭成的⼩房⼦,只是⽊板之间留有很⼤的空隙,好像为了让⼈看,但问题并不⼤。在⾥头可
以洗澡。不管怎样,这是村⺠们所知道的第⼀种淋浴设施。它是艾莱娜妈妈的⼀位住在美国得
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市的表弟发明的。⼩房⼦上⽅有⼀个离地⾯两⽶⾼的⼤箱⼦,能盛四⼗升
⽔,必须事先把⽔灌进去,然后利⽤重⼒让⽔流出来。顺着⼀架⽊梯⼦很费⼒地把装满⽔的⼩
桶提上去。然后就⽆⽐痛快了:只要打开⻰头,就觉得⽔⼀下⼦流遍了全身,远⽐⽤⼩瓷杯往
身上倒⽔畅快,况且还不⽤买票。美国⼈给了她表弟⼀点钱买下了他的发明,加以改进,⽣产
了数千台,不再⽤那种贮⽔箱,⽽⽤管道系统使之运转。
要是赫特鲁迪丝知道就好了!这个可怜的姑娘提着⼩⽔桶爬上爬下⼗来次,累得她差⼀点昏过
去,因为这种粗笨的活计加强了她所承受的灼⼈的热度。
唯⼀⿎舞着她的东⻄是对凉爽的洗浴的幻想,但是不幸的是她没有能享受到,因为从淋浴器上
流下来的⽔落不到她身上:⽔滴还没有碰着她就蒸发了。她的⾁体上散发出来的热⽓是那么炽
烈,⽊板都开始噼啪作响着燃烧了。由于害怕被熊熊的⽕焰烧死,她顾不得穿⾐服,浑身⼀丝
不挂地跑出了⼩房⼦。
当时,她身上散发出的玫瑰⾹味已经飘得很远很远,⼀直飘到村镇郊外,⾰命派和联邦派正在
那⾥进⾏残酷的搏⽃。在他们当中,那个⽐利亚⼠兵⽐谁都勇敢。他是⼀个星期以前进⼊⿊⽯
镇后在⼴场上遇⻅她的。
⼀团玫瑰⾊的云彩飘到他⾯前,包围了他,他⼼领神会似的拍⻢就向艾莱娜妈妈的宅院跑去。
他的名字叫胡安?阿莱杭德雷斯。不知为什么,他丢下⼀个半死不活的敌⼈离开了战场。⼀股超
常的⼒量⽀配着他的⾏动。⼀种必须尽快到达⼀个不明确的地⽅寻找什么陌⽣的东⻄的强烈需
要推动着他。要做到这⼀点对他是不困难的,赫特鲁迪丝身体的⾹味引导着他。他及时地到达
那个地⽅,发现赫特鲁迪丝正在原野上奔跑。于是他明⽩了他到那地⽅去的原因。这个⼥⼈急
需⼀个男⼈帮助她熄灭从她的五脏六腑产⽣的烈⽕。⼀个男⼈,⼀个像他这样的男⼈,跟她⼀
样也需要爱情。
⼀看⻅他向她跑来,赫特鲁迪丝便停⽌了奔跑。她依然⾚身裸体,散乱的⻓发垂到了腰部,闪
耀着灿烂的活⼒。她代表着⼀个天使般的⼥⼈和⼀个魔⻤似的⼥⼈的综合体。她那姣好的⾯孔
和她那贞洁⽽完美的⾁体,同拼命从她的眼睛和⽑孔⾥涌现出来的情欲与淫荡形成对照。这些
因素同胡安由于在⼭上作战⽽克制了那么久的性欲结合在⼀起,就使两个⼈的相遇变得⼗分精
彩。
为了不耽搁时间,他不停步地跑到她⾯前,弯下身,拦腰把她提到⻢背上,让她和他⾯对⾯坐
好,把她带⾛了。那匹⻢,显然也听从着主⼈的命令,尽管胡安为了能够热烈地拥抱和亲吻赫
特鲁迪丝⽽撒开了缰绳,它还是继续奔驰,仿佛它完全清楚它的⽬的地在哪⾥。当他们以最快
的速度和最⼤的难度在⻢上第⼀次做爱的时候,⻢⼉的运动和他们躯体的动作融合在了⼀起,
难以分辨。
⼀切都是那么迅速,胡安的护卫⼈员千⽅百计想拦住他,但是始终未能拦成。他们感到失望,
只好掉转⻢头。他们写的报告说,上尉在战场上突然丧失理智,于是就开⼩差离开了部队。
⼀般来说,这就是通过现场⻅证⼈的、并不总是符合真相的说法写故事的⽅式。因为蒂塔关于
发⽣的事件的视点和这些⾰命者的视点完全相反。她从她洗器⽫的院⼦⾥观察到了⼀切。尽管
⼀团玫瑰⾊的云雾和浴室的⽕焰⼲扰了她的视线,但是她⼀个细节也没有漏掉。她身边的佩德
罗也幸运地观看到了那个场景,因为他刚巧进院⼦来取⾃⾏⻋去兜⻛。
就像看电影时不说话的观众⼀样,当佩德罗和蒂塔看到他们的主⼈公以那种通常被禁⽌的⽅式
做爱时,激动得甚⾄流出了眼泪。有⼀会⼉,只有⼀瞬间,佩德罗就能改变故事的进程。他抓
住蒂塔的⼿,说:“蒂塔……”他只是这么说。他没有时间说别的。冷酷的现实不准他说别的。这
时,只听⻅艾莱娜妈妈喊了⼀声,她问院⼦⾥出了什么事情。倘若佩德罗要求蒂塔跟他私奔,
她会不假思索地表示同意。但是他没有那么做,⽽是⽴刻骑上⾃⾏⻋,发疯地蹬着⾛了。⽆论
如何他也⽆法把赫特鲁迪丝在原野上奔跑的形象从他的脑海⾥抹去……她是完全裸露着⾁体的!
她那⼀对硕⼤的乳房左右摆动着,简直让他惊呆了。他从没有⻅过⼀个⼥⼈⾚身裸体。在和罗
莎乌拉做爱的时候,他没有产⽣过看看她的⾁体的渴望,也不想抚摩它。在这种情况下,两个
⼈总是盖着结婚时⽤的那条床单,他只能看⻅妻⼦最⾼贵的部分。⼀做完爱,他就离开卧室,
免得看到她的⾁体。但是现在,他产⽣了想尽情地观看蒂塔⼀丝不挂的⾁体的好奇⼼。
他想查看、细嗅、弄清她那诱⼈的⾁体,直到最后⼀毫⽶的⽪肤是怎样的。肯定和赫特鲁迪丝
的⾁体相像,她俩并⾮枉为姐妹。
除了⾯孔和双⼿外,他所熟悉的蒂塔⾁体的唯⼀部分是腿肚⼦那⼀段浑圆的肌⾁,有⼀次他看
⻅过。对它的回忆每个夜晚都折磨着他。他多么想⽤⼿抚摩她的腿肚⼦,然后再抚摩她的全身
啊!就像他看⻅把赫特鲁迪丝带⾛的那个男⼈做的那样:激情洋溢,没有节制,淫乱放荡!
⾄于蒂塔,她想⼤声对佩德罗叫喊,要他等⼀等她,要他把她带到远⽅去,带到允许他们相爱
的地⽅去,带到还没有发明礼仪和规矩的地⽅去,带到她⺟亲不在的地⽅去。但是她的喉咙却
发不出任何声⾳。⾔语在她的喉咙⾥哽住了,在发出来之前就窒息了。
她觉得⾃⼰太孤单、太⽆助了!⼀次盛宴后被遗忘在⼀个漆盘⾥的⼀个沾着胡桃调味汁的辣椒
也不⾄于像她这么可怜。有多少次,她不得不独⾃在厨房⾥吃⼀种这样的美味,然后它们才被
允许扔掉。谁也不吃⼀个漆盘⾥的最后⼀个辣椒的情况,通常发⽣在⼈们不愿意表现⾃⼰贪吃
的时候;尽管都想⼀⼝吞了它,但是谁也不敢这么做。⼈们就是这样拒绝吃⼀个包含有种种味
道的夹馅辣椒的,它有蜜饯的甜味、辣椒的辣味、胡桃调味汁的怪味和⽯榴的清爽。⼀个加了
胡桃调味汁的绝妙的辣椒!这种辣椒⾥包含着爱情的⼀切秘密,但是为了顾全体⾯,谁也不会
去掏它的馅。
该死的体⾯!可恶的《卡雷尼奥⼿册》 !都怪它们,她的身体才毫⽆办法地注定慢慢地枯萎下去。
可恨的佩德罗,他是那么体⾯,那么庄重,那么有男⼈⽓,那么……那么可爱!
倘若蒂塔知道⽆须经过许多年她的⾁体就能体验到爱情的话,此刻她就不会这般绝望了。
艾莱娜妈妈的第⼆次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不得不赶快去寻找答案。她不知道应该对她妈妈
说什么,是先对她说院⼦后部失⽕了,还是对她说赫特鲁迪丝⾚身裸体被⼀个⽐利亚军官拽到
⻢背上带⾛了。
她决定采⽤这样的说法:令⼈憎恶的联邦派⼠兵混乱地闯进院⼦,点⽕烧了洗澡房,抢⾛了赫
特鲁迪丝。艾莱娜妈妈相信了她的全部讲述,伤⼼地病倒了。但是⼀个星期后,当她从镇上的
伊格纳⻄奥神⽗⼝中得知——天知道神⽗是怎样知道的——赫特鲁迪丝在边境的⼀家妓院⾥卖
身时,差⼀点⼉死去。她不准任何⼈再提这个⼥⼉的名字,下令把⼥⼉的照⽚和出⽣证烧掉。
然⽽,⽆论⼤⽕还是岁⽉的流逝,都不能消除从前淋浴房所在的地⽅散发出来的浓烈的玫瑰⾹
味。如今那个地⽅变成了⼀座公寓⼤楼的停⻋场。佩德罗和蒂塔看到的形象也不能从他们的头
脑⾥消失,⽽且永远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从那天起,加玫瑰花瓣做的鹌鹑就变成了对这种经
历的迷⼈的⽆声回忆。
蒂塔每年都做这道菜,作为对她姐姐获得⾃由的献礼,并且特别仔细地装点鹌鹑。
把鹌鹑放在⼀个⼤盘⼦⾥,淋上调味汁,中央放⼀整枝玫瑰,周围洒⼀些花瓣。或者可以⽤⼀
个⼈⽤的盘⼦,⽽不⽤⼤盘⼦。蒂塔喜欢这样做,因为这样做不会发⽣在吃菜时打破装饰品平
衡的危险。那天晚上她像每天必做的那样编织完她的⼀⼤段床单后开始写的菜谱⾥就是这样明
确记述的。在编织床单时,她的脑海⾥反复出现赫特鲁迪丝在原野上奔跑的形象和她对后来她
姐姐从她的视野⾥消失后可能发⽣的事情所想象的形象。当然,由于她缺乏经验,在这个⽅⾯
她的想象是很有限的。
她⾮常想知道她姐姐身上是不是已经穿上了⾐服,是不是依然……⾚身裸体!她担⼼的是,她
姐姐可能跟她⾃⼰⼀样感到很冷。但是她认为不会。最⼤的可能是她在⽕边,偎在她男⼈的怀
抱⾥,这⼀定使她感到特别暖和。
突然,⼀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这让她站起来观望星空。她知道⼀个⼈的⽕热⽬光有多么厉害,
因为她亲身感受到过。
它甚⾄能够把太阳点燃。考虑到这⼀点,如果赫特鲁迪丝观望⼀颗星星,会发⽣什么事呢?她
身上由燃烧的爱情产⽣的热量肯定会随着她的⽬光穿过⽆际的太空,最后停留在她所注意的星
球上。由于万般⼩⼼不吸收全世界的恋⼈⼀个夜晚⼜⼀个夜晚投射上去的炽热的光芒,那些巨
⼤的天体才幸存了千百万年。不然的话,天体内部将贮存多少热量,它们⼀定会炸成千百万块
碎⽚的。所以,它们每接收到⼀道⽬光,便⽴刻拒绝,像玩镜⼦游戏⼀样把它反射到地球上来。
因此,夜晚才那么明亮。并且因此,蒂塔才满怀这样的希望:倘若她能够在太空的所有星星中
发现哪⼀颗是她姐姐此刻正在观望的星星,她就能通过反射收到⼀点她姐姐多余的热量。
当然,这只是她的幻想。⽆论她怎样⼀颗⼜⼀颗地观望天空中的所有星星,还是绝对感觉不到
⼀点热量,更确切地说,是完全相反。她战栗着回到她的床上,完全相信赫特鲁迪丝正紧紧地
闭着眼睛安详地睡觉,所以她才感受不到她的热量。于是她把她的床单叠为三层,盖在了身上。
然后检查她写完的菜谱,看看是否忘了记什么。最后加上了⼀句话: “今天我们吃这道菜时,赫
特鲁迪丝离家逃⾛……”
继续…… 下⼀道菜: 巴旦杏仁芝麻辣烧⽕鸡
四分之⼀个深⾊辣椒 三个⿊⽪⼲辣椒 三个⼤辣椒 ⼀把巴旦杏仁 ⼀把芝麻 ⽕鸡汤 ⼀块饼⼲
花⽣ ⼆分之⼀个洋葱 葡萄酒 两⼩条巧克⼒ 茴⾹ ⻩油 ⼲⽯⽵花苞(⾹料) 桂⽪ 胡椒 砂糖
辣椒籽 五瓣⼤蒜
制作⽅法
⽕鸡宰杀两天后,洗净,加盐炖。
⽕鸡⾁质可⼝;如果把⽕鸡细⼼养肥,味道会更美。把⽕鸡放在⼲净的鸡栏⾥,喂以⼤量的粮
⻝和⽔,就能把⽕鸡养肥。
宰杀⽕鸡⼗五天前,开始喂⼩核桃。第⼀天喂⼀个核桃,第⼆天喂两个,这样每天加⼀个,直
到宰杀的前夕。在这段时间⾥它们想吃多少⽟⽶都没关系。
蒂塔在饲养⽕鸡⽅⾯⾮常细⼼,因为她对在家⾥举办这么重要的庆祝活动很感兴趣:为她外甥
——佩德罗和罗莎乌拉的第⼀个⼉⼦举⾏洗礼。这样的家宴需要⼀种⾮凡的辣烧⻝物。为了这
个时刻,家⾥早就派⼈去订做了⼀套特别的陶餐具,餐具上写着罗伯托——那个漂亮的⼩男孩
的名字。他不断受到亲朋好友特别是蒂塔的关⼼,不断收到他们的礼物。和⼈们认为的相反,
蒂塔对这个孩⼦⾮常溺爱,完全忘记了他是她姐姐和她⼀⽣所爱的佩德罗的婚姻的结果。
她怀着真正的热情,准备提前⼀天做好洗礼仪式上⽤的辣烧⽕鸡。佩德罗在客厅⾥听着她在厨
房⾥⼲活的动静,这使他产⽣了⼀种新的感觉。⼀些锅和另⼀些锅碰撞的声⾳、在饼铛上炒巴
旦杏仁的⾹味、做饭时蒂塔唱歌的悦⽿的嗓⾳,激发了他的性本能。正如相爱的男⼥们所知,
由于彼此亲近,⼼爱的⼈⼉的⽓味或者爱情游戏前的相互爱抚,发⽣亲密的关系就临近了。同
样,这些声⾳,这些⽓味,特别是炸芝麻的⾹味告诉佩德罗,烹调的真正快乐即将到来了。
巴旦杏仁和芝麻在饼铛上炒。⼤辣椒也要炒,但是不要炒过了,免得发苦。辣椒必须在另⼀个
锅⾥炒,炒时要在锅⾥放些许⻩油。炒完后,把辣椒同炒好的巴旦杏仁和芝麻在⽯⾅⾥捣烂。
蒂塔跪在地上,把上身俯向⽯⾅,⼀⾯捣巴旦杏仁和芝麻,⼀⾯有节奏、有规律地摇动着身⼦。
她的⼀对乳房在宽⼤的带袖罩衫⾥头⾃由地摆动,因为她从来不戴乳罩。汗珠从她的脖颈上滑
下来,顺着她那⼜圆⼜富弹性的乳房之间的乳沟往下滚。
佩德罗不能抗拒厨房⾥飘出来的⾹味,禁不住向厨房⾛去。⾛到⻔⼝,看到蒂塔那性感的身姿,
简直惊呆了。
蒂塔⼀边继续摇动着身⼦⼀边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碰到了佩德罗的眼睛。两个⼈的激动⽬光⽴
刻融合在⼀起。你会发现,那是⼀个⽬光,⼀个有节奏的性感的摇动,⼀种不平静的呼吸和⼀
种渴望。
⼆⼈陶醉在爱情中,直到佩德罗低下头,把视线盯在蒂塔的乳房上。蒂塔停下⼿⾥的活⼉,伸
直腰板,骄傲地挺起胸脯,让佩德罗完全看到。这样的观看,永远改变了两个⼈的关系。从这
种穿透⾐服的查看⽬光开始,⼀切都不再是原样了。蒂塔从亲身感受中知道,为什么同⽕接触
会改变事物的成分,为什么⼀块⾯团会变成糕点,为什么没有感受过⽕热爱情的乳房是没有活
⼒的乳房⽽是⼀团没有任何⽤处的东⻄。仅仅⼏秒钟的⼯夫,佩德罗就把蒂塔的贞洁的乳房变
成了淫荡的乳房,⽽且⽆须抚摩。
倘若不是去市场买⼤辣椒的琴恰回来,天晓得佩德罗和蒂塔之间会发⽣什么事情;也许佩德罗
终于兴奋地抚摩了蒂塔允许他抚摩的乳房。不过,不幸的是,并⾮如此,⽽是佩德罗假装去拿
盛着柠檬⽔加⿏尾草的杯⼦,端起杯⼦⼀饮⽽尽,随即离开了厨房。
蒂塔双⼿颤抖,竭⼒想继续加⼯配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
把巴旦杏仁和芝麻捣烂后,倒在炖⽕鸡的汤⾥,加⼊味精。在⽯⾅⾥将⼲⽯⽵花苞、桂⽪、茴
⾹籽、胡椒还有饼⼲捣碎,饼⼲事先要和切碎的洋葱及⼤蒜⼀起在奶油⾥煎炸。
⽴刻把它们和葡萄酒混合在⼀起,进⾏搅拌。
在研⾹料时,琴恰竭⼒想激起蒂塔的兴致。但是⽆论她怎样夸⼤在⼴场上看到的事件、以⼤量
的细节给她讲述镇上发⽣的激烈战⽃,也只能引起蒂塔短短⼏分钟的注意。
今天,对蒂塔来说,除了刚才感受到的激动⼼情,别的事情她⼀概漠不关⼼。再说,蒂塔也完
全了解琴恰对她讲那些事情的动机。她不是⼀个容易被哭丧妇的故事、吸⼩孩⾎的巫婆、妖怪
或可怖的事情吓倒的⼩⼥孩,现在琴恰却试图⽤在战场上被绞死、被处决、被肢解、被砍头甚
⾄被挖⼼祭献的⼈的故事来吓唬她。在以前,她也许乐意为琴恰的有趣的故事折服,并且最终
相信她的谎⾔,包括这种谎⾔:说什么潘乔?⽐利亚把他的敌⼈的⾎淋淋的⼼脏送来给她吃。但
是现在她绝不会那样了。
佩德罗的⽬光使她恢复了对他所表⽩的爱情的信⼼。⼏个⽉来,这种想法⼀直伤害着她:举办
婚礼那天,佩德罗对她说他爱她,是骗她,只是为了不让她感到难过;还有,随着时间的推移,
佩德罗真的爱上了罗莎乌拉。这种怀疑是在他⽆缘⽆故地不再赞扬她做的菜时产⽣的。蒂塔怀
着痛苦细⼼烹调,⼀天好似⼀天。晚上,在编织完⼀⼤段床单后,她总要发明⼀种新菜谱,以
图恢复通过⻝物在佩德罗和蒂塔之间产⽣的关系,但她显然很绝望。她那些最好的菜谱就是在
这个痛苦的时期诞⽣的。
正如诗⼈拿⽂字做游戏⼀样,蒂塔也随意地拿配料和数量做游戏,并且取得了极好的结果。但
是,全等于零,她的⼀切努⼒都⽆济于事。她没有能从佩德罗的嘴⾥掏出⼀句赞赏的话。她不
知道的情况是,艾莱娜妈妈早就“请求”佩德罗不要称赞蒂塔做的饭菜,因为罗莎乌拉怀孕后身
体肥胖、变形,产⽣疑⼼会让她感到痛苦的。尤其是她必须忍受佩德罗以蒂塔做的可⼝饭菜为
借⼝对蒂塔献的殷勤。
在那段时间,蒂塔感到太孤单了!这使琴恰感到⾮常奇怪。蒂塔仇恨所有的⼈,包括佩德罗。
她确信,只要还活着,她绝不会再爱任何⼈了。⾃然,当她把罗莎乌拉的⼉⼦接到⾃⼰⼿⾥时,
所有这些信念都烟消云散了。
那是在三⽉的⼀个寒冷的早晨,她在鸡栏⾥捡拾⺟鸡刚下的鸡蛋,准备⽤来做早餐。有⼏个鸡
蛋还热着呢,于是把它们藏在紧身衫⾥,让鸡蛋贴着她的胸脯,以便减轻她⻓期以来忍受着的、
近来变本加厉的寒冷。那⼀天,跟往常⼀样,她⽐谁都起得早。
但是今天,为了把赫特鲁迪丝的⾐服装进⼀只⼿提箱,她⽐平时早起了半⼩时。她想趁着尼古
拉斯出⻔去选购牲⼝的机会,求他帮助把⾐服送给她姐姐。⾃然,这件事她是背着她⺟亲做的。
蒂塔之所以决定给赫特鲁迪丝送⾐服,因为她⼀直固执地认为她姐姐仍然没穿⾐服。当然,蒂
塔不愿意承认这种情况是真的,尽管她姐姐在边境妓院⾥的⼯作要求她这样。更确切地说,是
因为她姐姐没有⾐服穿。
她很快就把⼿提箱和⼀个写着妓院的地址的信封交给了尼古拉斯,根据地址有可能找到赫特鲁
迪丝。然后,蒂塔回来⼲她的活⼉。
她忽然听到佩德罗在准备四座带篷⻢⻋。她感到奇怪,他怎么那么早就准备⻢⻋。但是⼀看太
阳她才明⽩,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为赫特鲁迪丝装⼿提箱花费的时间⽐她料想的还多。对她来
说,在三姐妹⼀起举⾏第⼀次领圣餐仪式那天,装⼿提箱可不容易。蜡烛、书本和在教堂外⾯
拍的照⽚都很轻易地装进去了,但是娜恰为她们做的、后来他们和亲朋好友⼀起吃的⾹蕉⽟⽶
粽⼦和⽟⽶⾯粥的味道却装不下;彩⾊⼭杏核装进去了,但是她们在校园⾥玩⼭杏核时的笑声
却装不下;豪维塔⼥教师、秋千、卧室的⽓味、刚调制好的巧克⼒饮料也装不下;当然,艾莱
娜妈妈的毒打和责骂也装不下,因为蒂塔把⼿提箱关得严严的,它们休想钻进去。
就在佩德罗绝望地叫喊、寻找她的时候,她刚好来到院⼦⾥。他必须去埃格莱?帕斯去请家庭医
⽣约翰?布朗⼤夫,在任何地⽅都找不到她。罗莎乌拉已经开始阵痛了。
佩德罗请她帮助照看罗莎乌拉,等他回来。
只有蒂塔能够做这件事。家⾥没有别⼈了:艾莱娜妈妈和琴恰去市场购买⻝品,打算装满贮藏
室,随时准备着婴⼉出世,她们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家⾥缺乏任何必需品。这件事,她们没能
够早办,因为联邦派军队的闯⼊和他们的危险驻留阻碍了她们。在出⻔前她们不知道,孩⼦的
降⽣会⽐她们料想的还快,因为她们离开家时,罗莎乌拉刚开始作分娩的准备⼯作。
所以,蒂塔只好到姐姐身边陪伴她,但她希望时间短⼀点。
她没有兴趣知道即将落地的婴⼉是男孩还是⼥孩。
但是她绝对料想不到的是,联邦军竟把佩德罗抓去,不准他去找家庭医⽣。由于镇上发⽣的⼀
起枪战,艾莱娜妈妈和琴恰也不能回来,她们被迫躲藏在洛沃家⾥。这样,在她外甥诞⽣的时
候,唯⼀在场的就是她,恰恰是她!
在姐姐身边度过的这段时间,她学到的⽐在镇上的学校⾥上学时学到的东⻄都多。她从来也不
曾这么抱怨她的⽼师和妈妈没有对她讲过在⼥⼈分娩时必须做的事情。此时此刻,如果姐姐眼
看就要死去,她如何帮助姐姐呢?她完全知道星球的名称和《卡雷尼奥⼿册》,对她⼜有什么⽤
呢?罗莎乌拉在怀孕期间胖了三⼗公⽄,由于她是第⼀次⽣产,这就使她的分娩过程变得更加
困难。蒂塔发现,她姐姐的身体不仅过分地发胖了,⽽且异乎寻常地浮肿了:先是双脚,后来
是双⼿和脸。蒂塔给她擦额头上的汗,并且想⿎励她,但是罗莎乌拉似乎听不⻅。
蒂塔⻅过⼏次家畜⽣崽⼉,但是那种经验眼下对她毫⽆⽤处。在那些时刻,她只是⼀名旁观者。
牲畜很清楚它们必须做什么,但是她却⼀⽆所知。她准备了⼏条床单、热⽔和⼀把经过消毒的
剪⼦。她知道必须剪断脐带,但是她不知如何、何时和在什么位置剪脐带。她知道婴⼉⼀降临
这个世界就必须细⼼照看,但是她不知道都应该注意什么。她只知道婴⼉必然会出⽣,却不知
道他何时出⽣!蒂塔不断地把头探到她姐姐的双腿之间察看,但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看⻅⼀个
⿊暗、寂静、很深的洞⽳。蒂塔跪在罗莎乌拉⾯前,⽆⽐绝望地请求娜恰告诉她现在她该怎么
办。
既然娜恰能教给她⼀些菜谱,⼀定也能在这个困难的时刻帮助她!阴间⼀定有⼈救助罗莎乌拉,
因为⼈间的⼈没有办法救她。
她不知道跪在那⾥祈祷了多久,但是当她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糊糊的洞⽳完全变成了
⼀条红⾊的河流、⼀座猛烈的⽕⼭。⼀种撕碎纸张的声⾳,她姐姐的⾁体为了给⼀个⼩⽣命开
路⽽敞开了。蒂塔永远不能忘记从为⽣存⽽进⾏的奋⽃中取得胜利时她外甥的脑袋的样⼦和他
发出的声⾳。但是他的头并不美丽,更确切地说,由于头⻣受到那么多个⼩时的挤压,其形状
就像⼀个缺⽿朵的⼈。但是在蒂塔看来,这却是她⽣来所看到的⼀切头中最惹⼈怜爱的。
婴⼉的哭声闯⼊了蒂塔⼼脏的所有⻆落。于是她意识到,应该重新爱:爱⽣活,爱这个孩⼦,
爱佩德罗,甚⾄应该爱她所憎恨的姐姐。她双⼿把孩⼦抱起来,送到罗莎乌拉⼿⾥,姐妹⼆⼈
搂抱着孩⼦哭了⼀会⼉。然后,她遵照娜恰在⽿边给她的指教,完全知道了必须继续做的⼀切
事情:在恰当的时刻和位置剪断脐带,⽤甜巴旦杏仁油清洗孩⼦的⾁体,在肚脐上裹上纱布,
给婴⼉穿上⾐服。她明⽩⽆误地懂得,应该先给他穿汗衫和衬衫,然后给他系护腹带,然后给
他垫上漂亮的柔软的尿布,然后⽤法兰绒包住他的腿,然后给他穿内⾐,然后给他穿袜⼦和鞋,
最后⽤⼀条⻓⽑绒头⼱把他的双⼿交叉缚在胸前,免得他抓脸。当晚上艾莱娜妈妈和琴恰由洛
沃家的⼈陪着回来的时候,看到蒂塔所做的⼀切那么内⾏,感到很惊讶。婴⼉被包得像塔克(①
⼀种墨⻄哥⼩吃,以碎⽜⾁、红辣椒为馅的炸⽟⽶卷。),睡得很安稳。
直到第⼆天,佩德罗被释放后才和布朗医⽣⼀起到来。他的归来使⼤家放了⼼,因为⼤家⼀直
为他的⽣命担⼼。
现在让⼤家忧⼼的只是罗莎乌拉的健康,因为她的身体仍然那么虚弱和浮肿。布朗医⽣仔细地
给她做了检查。这时⼤家才知道她分娩时的情况是多么危险。据布朗医⽣讲,罗莎乌拉分娩时
受了惊,这是很可能使她丧命的。在那么不利的情况下蒂塔能够那般沉着和坚决地救护她,医
⽣感到很吃惊。可是,谁能知道医⽣更关注的是什么呢?究竟是蒂塔⼀个⼈并且毫⽆经验地救
助了罗莎乌拉,还是他突然发现他记得的那个⻓着⻁⽛的⼩⼥孩不经意间已经变成了⼀个⾮常
美丽的⼤姑娘?
⾃从五年前他妻⼦死后,他⼀直没有对任何⼥⼈动过⼼。他刚刚结婚没两年妻⼦就死了。这些
年间,丧偶的痛苦已经使他对爱情麻⽊不仁了。望着蒂塔,他产⽣了⼀种多么奇怪的感觉啊!
仿佛众多蚂蚁爬遍了他的全身,把他沉睡的感官唤醒了,使之活跃了。他望着她,仿佛第⼀次
看⻅她似的。现在他觉得她的⽛⻮是多么赏⼼悦⽬啊!在她的⾯孔上,在清秀⽽细嫩的五官的
完美和谐中,她的⽛⻮显得⼗分匀称。
艾莱娜妈妈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夫,你⼀天来两次,直到我⼥⼉脱离危险,你不嫌麻烦吗?”
“当然不嫌麻烦!第⼀次来,是我的职责;第⼆次呢,光顾你这个令⼈愉快的家是莫⼤的快乐。

艾莱娜妈妈⾮常为罗莎乌拉的健康担⼼⽽没有发现⼤夫欣赏蒂塔时眼睛⾥现出的赞美的光芒,
他真是幸运。因为倘若被发现的话,她是不会那么信任地为他敞开家⻔的。
眼下,对艾莱娜妈妈来说,⼤夫的表现不算什么问题,她最担⼼的是罗莎乌拉没有奶⽔。
幸运的是,在镇上找到了⼀个奶妈。她是娜恰的亲戚,刚刚有了第⼋个孩⼦,她⾼兴地接受了
为艾莱娜妈妈的⼩外孙喂奶的光荣使命。⼀个⽉来她⼲得⾮常出⾊,直到⼀天早晨,当她回家
探望的时候,不幸被⼀颗来⾃起义军和联邦军战场的流弹击中,受了致命伤。她的⼀位亲戚跑
到艾莱娜妈妈家报告了这⼀消息。当时蒂塔和琴恰正在⼀个⼤陶锅⾥搅拌辣烧⽕鸡的全部配料。
这是最后⼀道⼯序。当所有的配料像说明的那样捣好的时候才⾛这⼀步。她们在⼀⼝锅⾥搅拌,
加⼊⽕鸡碎块、巧克⼒糖、适量的砂糖。等熬稠后,把锅从⽕上端下来。
辣烧⽕鸡是蒂塔独⾃完成的,因为琴恰知道奶妈受伤的消息后,就⽴刻去镇上为婴⼉找另⼀个
奶妈了。琴恰到天⿊才回来,没有找到奶妈。婴⼉饿得拼命地哭。她们想喂他⽜奶,他就是不
吃。于是,蒂塔想喂他茶⽔,就像娜恰从前对她做的那样。但是徒劳,婴⼉还是不吃。她忽然
想到⽤⾯纱把脸罩上,因为她认为婴⼉⼀闻到⾯纱散发出的家⼈的⽓味就会平静下来。但是相
反,孩⼦哭得更厉害了,因为那种⽓味告诉他,他⻢上就要吃到他的⻝物了,却不明⽩为什么
迟迟吃不到东⻄。他拼命地在蒂塔的怀⾥找奶吃。如果说有⽣以来蒂塔有什么事情抗不住的话,
那就是⼀个饥饿的⼈向她要吃的⽽她⼜给不了。这使她感觉到⾮常痛苦。蒂塔再也忍受不了了,
于是解开了紧身衫,把乳房给了孩⼦。她知道她的乳房根本没有奶,但是⾄少可以让他当奶嘴
嘬。她⼀⾯让孩⼦嘬,⼀⾯思考怎样才能解决孩⼦的饥饿问题。
孩⼦死死地叼着蒂塔的奶头,以异乎寻常的⼒⽓嘬啊,嘬啊……终于嘬出了奶⽔。当她看到孩
⼦的脸上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听⻅他吞咽东⻄时,她不禁怀疑某种奇异的事情正在发⽣。难道
孩⼦嘬到她的奶⽔了吗?为了证明这⼀点,她让孩⼦的嘴离开乳房,看到⼀股奶⽔在向外冒。
蒂塔不明⽩这是怎么回事。⼀个未婚⼥⼈不可能有奶⽔,这⼀定是⼀种超⾃然的现象,在那个
时代不可解释的问题。当孩⼦⼀觉得被剥夺了他吃的奶⽔,⼜哭起来。蒂塔⽴刻⼜让孩⼦嘬她
的奶头,直到孩⼦吃饱、像个⼩天使似的恬静地睡着了。她那么专注地望着孩⼦,竟没有发现
佩德罗进了厨房。此时此刻,蒂塔就是⾕物⼥神刻瑞斯的化身。
佩德罗⼀点⼉也不理解,也不需要任何解释。他欣喜若狂,微笑着⾛到蒂塔⾯前,在她的额端
吻了⼀下。蒂塔把孩⼦从她的胸前抱开,他已经吃饱喝⾜了。这时,佩德罗真正欣赏到了他以
前隔着⾐服看到过的东⻄:蒂塔的乳房。
蒂塔想⽤⾐衫把乳房遮住,佩德罗⽆⽐温柔地默默帮助她。在这样做的时候,种种情感控制了
他们:爱情、欲望、柔情、交欢、羞愧……还有对被发现的担⼼。艾莱娜妈妈在⽊地板上⾛路的
脚步声及时提醒了他们危险的逼近。在艾莱娜妈妈⾛进厨房之前,蒂塔正好把紧身衫整理妥当,
佩德罗也已和蒂塔保持⼀定距离。所以,当艾莱娜妈妈推开厨房⻔时,她没有看到他们在社会
道德规范⽅⾯有什么出轨的地⽅。佩德罗和蒂塔显得很镇定。
然⽽,在厨房的⽓氛中她还是闻到了什么,这使她的所有感官警觉起来,她想了解使她感到不
安的事情是什么。
“蒂塔,孩⼦的情况怎么样?你喂他什么吃的东⻄了吗?”
“是的,妈咪,喂了他⼀点茶⽔就睡了。”
“谢天谢地!那么,佩德罗,你不想把孩⼦交给你妻⼦吗?孩⼦不应该离⺟亲太远。”
佩德罗抱着孩⼦离开了厨房。艾莱娜妈妈⼀直仔细地察看着蒂塔,发现她的眼睛⾥露出⼀种对
什么都漠不关⼼的困惑神情。
“你姐姐喝的混合酒做好了吗?”
“做好了,妈咪。”
“给我吧,我给她送去。⽩天和夜⾥她都得喝,好下奶。”
但是,⽆论罗莎乌拉喝多少混合酒,始终没有奶下来。跟她相反,从那天起,蒂塔的奶⽔就⼀
直很充⾜,不仅能喂罗伯托,如果愿意的话,她还能喂另外两个孩⼦。由于有⼏天罗莎乌拉身
体虚弱,所以对蒂塔负责喂养⼩外甥,谁也不感到奇怪。⼈们从未发现的是,她给孩⼦的是她
⾃⼰分泌的乳汁。在佩德罗的协助下,她做得很⼩⼼,谁也没有看⻅过。
所以,这个孩⼦不仅不是两个⼈分离的理由,⽽且最终成为更紧地把他们联结在⼀起的纽带。
孩⼦的⺟亲仿佛是蒂塔,⽽不是罗莎乌拉。蒂塔觉得就是这样,她的表现也是这样。为孩⼦举
⾏洗礼仪式那天,她是多么骄傲地抱着她的外甥并向所有的客⼈炫耀啊!罗莎乌拉只在教堂露
了⼀⾯,因为她感到身体还很不好。所以,蒂塔取代了她在宴席上的位置。
约翰?布朗医⽣着迷地望着蒂塔。他的眼睛⼀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约翰参加洗礼仪式只是为了找
机会单独跟蒂塔说话。尽管约翰来给罗莎乌拉看病期间每天都能看⻅蒂塔,但他始终没机会在
没有别⼈在场的情况下跟她⾃由地交谈。他趁着蒂塔从他所坐的椅⼦边经过的机会站起身,借
⼝看看孩⼦⽽接近她。
“这个孩⼦在⼀个这么漂亮的姨妈身边,多幸福啊!”
“谢谢,医⽣。

“虽然这个孩⼦不是你⾃⼰的,但是我想,如果你抱的这个孩⼦是你的,他会越来越漂亮的。”
⼀抹忧伤的阴影掠过蒂塔的⾯孔。约翰医⽣注意到了她的神⾊变化,说:
“对不起,看来我说错话了。”
“不,不是的。问题是,我不能结婚,也不能有孩⼦,因为我必须侍候我⺟亲,直到她去世。

“什么!这是愚蠢的。”
“但是,确实是这样。现在,请你原谅,我得去招待客⼈了。”
蒂塔急忙⾛开了,把不知所措的约翰抛在那⾥。她也不知所措,但是——觉得怀⾥抱着罗伯托,
便⽴刻恢复了平静。这个孩⼦⽐谁都更属于她,只要能够在他身边,她的命运有什么要紧呢?
其实,蒂塔履⾏⺟亲的职责,并没有法定的证书,但是只要佩德罗和罗伯托属于她,她⼀⽣就
什么也不需要了。
蒂塔觉得⾃⼰太幸福了,却没有意识到约翰医⽣跟她⺟亲⼀样,尽管原因有别,也是⼀分⼀秒
不让她从视线⾥消失。他确信,蒂塔和佩德罗两个⼈⼀定在搞什么名堂。他竭⼒想弄明⽩,连
饭都忘了吃,对她的监视⼯作是那么专⼼致志,他竟没有注意到宴席办得多么成功。⼤家⼀致
认为,⼤部分功劳应属于蒂塔。她做的辣烧⽕鸡可⼝极了!她作为厨娘作出了突出贡献,不停
地受到众⼈的祝贺。每个⼈都想知道她的秘诀是什么。⾮常遗憾的是,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蒂
塔只是说,她的秘诀是:她是怀着深切的爱做辣烧⽕鸡的。此刻佩德罗就在她身边,⼆⼈会⼼
地对视了⼀瞬间;他想起了蒂塔在⽯⾅⾥捣配料的情景。艾莱娜妈妈那双敏锐的眼睛在⼆⼗⽶
远的地⽅发现了他们对视的⽬光,这使她感到⾮常恼⽕。
令⼈奇怪的是,吃过⽕鸡后,⼤家都进⼊了亢奋状态,每个⼈都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快乐反应。
众⼈⼜是笑⼜是闹,从来也没有这么⾼兴过,好像不知过了多久才有机会这么笑这么闹似的。
战争带来随时随地造成饥饿和死亡的危险。但是在这个时刻,似乎⼤家都竭⼒想把镇上不时传
来的枪声忘掉。
只有艾莱娜妈妈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她在处⼼积虑地为她忧⼼的问题寻求⼀个解决办法。于是
趁着蒂塔似乎不肯漏掉她所说的每句话⽽离她特别近的⼀刻,⾼声对伊格纳⻄奥神⽗说:
“问题愈来愈明显了,神⽗,我担⼼有⼀天我⼥⼉罗莎乌拉需要医⽣,却像她分娩那天那样请不
来。我觉得最妥善的办法是,等她的身体恢复得更有⼒⽓的时候,让她和她的丈夫与⼉⼦到美
国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去和我的表弟⼀起⽣活。那⾥的医疗条件好⼀些。 ”
“我的看法跟你不同,艾莱娜夫⼈,恰恰由于政治形势混乱,你才需要家⾥有个男⼈来保护你。 ”
“我从来也不需要男⼈帮我做什么,我⼀个⼈能够对付意外事件,能够保护我的⼥⼉们。对于⽣
活,男⼈没那么重要, ”她强调说,“形势也并不像⼈们描述的那么危险。糟糕的是远⽔解不了近
渴! ”
“对,你说得对! ”神⽗笑着回答, “哎,艾莱娜夫⼈,你可真⾏!总是这么⻛趣。不过,请告诉我,
佩德罗将在圣安东尼奥做什么⼯作,你想好了吗?”
“他可以去我表弟的公司当会计,他没问题,因为他的英语讲得很流利。 ”
蒂塔听到的谈话像炮声⼀样在她的脑海⾥回荡。她不能允许这件事发⽣。不能允许把孩⼦从她
身边夺⾛。她必须阻⽌这件事发⽣。突然,艾莱娜妈妈宣布宴席结束。这是蒂塔有⽣以来过的
第⼀个家庆。
1950 年 9 ⽉ 30 ⽇⽣于墨⻄哥城⼀个信奉天主教的中产阶级家庭,曾进国⽴师范学校读书,在⼉
童剧团⾥⼯作了 7 年。她曾从事教学⼯作,同时写短篇⼩说和⼉童剧本。
1979 年和 1980 年,她应墨⻄哥电视台之邀为其⽂化联播制作少年⼉童节⽬。1983 年,她参加创
办由多个⼉童艺术⼯作室构成的、附属国家公共教育部的永恒创作中⼼并任技术指导,从事教
育、戏剧创作、戏剧研究特别是⼉童戏剧的创作与研究⼯作。同年,她与丈夫、墨⻄哥著名导
演阿⽅索?阿雷奥合作,开始电影剧本编写与电影摄制⼯作。1985 年,她写的电影剧本《奇多?
古安?⾦塔科》搬上银幕,获墨⻄哥电影科学与艺术科学院设⽴的 Ariel 最佳电影剧本奖提名。
1987 年,她写的⼉童剧本《科利塔斯岛之⾏》上演⼀年多,获得⼴泛欢迎。
1989 年,劳拉?埃斯基⻙尔出版第⼀部⻓篇⼩说《恰似⽔之于巧克⼒》 ,⼩说以多姿多彩的厨艺
展示、缠绵⽽悲壮的爱情故事和怪诞离奇的魔幻情节赢得批评界的普遍好评和⼴⼤读者的⻘睐。
在后来的 10 余年间,她的创作热情有增⽆减,相继出版了七⼋部作品。
《爱情法则》 (1995 年)是⼀部科幻侦探⼩说,被认为是墨⻄哥第⼀部复调⼩说,内含⼀出喜剧、
⼀张普⻄尼咏叹调唱⽚和由欧亨尼亚?莱翁与利利亚纳?费利佩演奏、舞蹈家迪玛斯表演的丹松
舞曲。故事发⽣在 2200 年的墨⻄哥城,讲述的是罗德⾥⼽、⻄特拉利、阿苏塞娜和伊莎⻉尔的
连续不断的⼈⽣经历。⼥主⼈公阿苏塞娜在那⼀年从事天体分析⼯作,⼯作内容是为那些在以
往的⽣活中因犯罪⽽精神失常的⼈治病,她的使命是恢复征服者在破坏伟⼤的特诺奇蒂特兰国
和爱情⾦字塔时被打乱的宇宙的和谐局⾯。那个未来的世界出现了复制⼈的活动并展示⼈的思
想的摄影机、能和花草树⽊讲话的电脑、能把观众带到事发地点的电视机、能把使⽤者从⼀个
地⽅空运到另⼀个地⽅的电话机。⽽⾳乐不仅是影视的声带,⽽且是⼈们重温过去的⼯具。
《亲切⽽多汁的美味,厨房的哲学著作》 (1998 年)是⼀部杂⽂集,包括 14 篇作品,有序⾔、报
刊⽂章、报告、演说、哲学故事和菜谱。在这部杂⽂集中,作者提出了解决当今世界某些问题
的办法。作者还提出关于“⼀种新⼈”的设想:他在灶⽕周围、作为夫妻⼯作的结果⽽产⽣。这
种新⼈的特征是: “他不会忘记,最重要的不是⽣产,⽽是⽣产的⼈”。此外,⽂集中还有关于⼈
的特性的思考和关于《恰似⽔之于巧克⼒》⼀书的评论。
《⼩海星》 (1999 年)是⼀部为少年⼉童写的⻓篇故事。在⼀个⻢戏团的帐篷下,有两个孩⼦即
少⼥玛丽亚和少男法孔多,他们分别从祖⽗名下继承了⼀笔遗产,这笔遗产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同时也把他们的⽣活连接在了⼀起。此外,还写了⼀个双头⼥⼈,她被带到⼀个精神失常的科
学家的实验室。这是⼀部表现冒险、描写外国⼈的⼩说,再现了⻢戏团的多姿多彩的世界,肯
定了⼈⽣的种种重要价值:善良、智慧、同情和爱情。
《像渴望的那么迅速》 (2001 年)是为纪念报务员和作者 1999 年过世的⽗亲⽽写的⼩说,作者从
⽗亲的⽣活和经历中获得灵感。主⼈公胡维洛是⼀名报务员,此⼈的祖⽗是玛雅⼈。故事背景
是 20 世纪初的墨⻄哥,叙述的是胡维洛和出身贵族的美⼥路易丝?玛丽亚的爱情、他们由于阶
级出身不同⽽⾯对的问题及其在若⼲城镇的奔波谋⽣。他们虽然相爱,但是阶级差异还是导致
他们各奔东⻄。这是⼀个既甜蜜⼜苦涩的爱情故事。
《玛林切》 (2006 年)的时代背景是 16 世纪⻄班⽛征服美洲时期。⼥主⼈公玛林切是⼀位阿兹
特克统治者的⼥⼉,也是当时美洲最迷⼈最强有⼒的⼥⼈之⼀,当她遇⻅⻄班⽛征服者埃尔南?
科尔特斯时,认为他是亲⾃来解救她的⼈⺠的⽻⽑蛇神。这位印第安⼥强⼈为他做翻译,⼆⼈
⼀⻅钟情、热烈相爱。但是,这种爱情不久就被科尔特斯对征服、权⼒和财富的⽆穷欲望所破
坏。在墨⻄哥历史上,玛林切被认为是⻄班⽛⽂化和语⾔与阿兹特克⽂化和语⾔之间的桥梁。
她是墨⻄哥历史上极具传奇⾊彩的⼥性。
劳拉?埃斯基⻙尔的作品还有散⽂《每天的礼物》 (2001 年) 、⻓篇⼩说《激情之书》 (2002 年)等。
埃斯基⻙尔是⼀位热爱⽣活、酷爱厨艺的作家,在这些⽅⾯深受她的亲⼈们的影响。她从⺟亲
和外祖⺟那⾥继承了对厨艺的喜爱,从⽗亲那⾥继承了对⽣活的热爱。她 7 岁就开始做饭,因
为她被分配为⺟亲的重要菜肴做调味品。正如她⾃⼰说的, “我的幼年是在我⺟亲和我外祖⺟的
炉灶前度过的。我看到,这两个聪明⼥⼈⼀⾛进厨房,这块圣地就变成了⼥祭司和炼⾦术⼠的
处所”。这⼀切,为作家后来的⽂学创作提供了⽣活基础,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性。
当然,对她的⽂学⽣涯影响更⼤的还是她对名家名著的博览,从中汲取的营养。加⻄亚?⻢尔克
斯的《百年孤独》 、胡安?鲁尔福的《佩德罗?帕拉莫》 ,以及温⻉托?埃科、若热?亚⻢多、艾莱娜?
波尼亚托夫斯卡、安赫莱斯?⻢斯特雷塔、卡洛斯?蒙⻄瓦伊斯、何塞?阿古斯丁、古斯塔沃?赛因
斯、帕特⾥克?萨斯⾦德、维基?鲍姆的作品和帕科?伊格纳⻄奥的侦探⼩说,她都曾⼀读再读。
《布隆⼀家》更是她⽣活中不可或缺的作品,对她的创作产⽣过巨⼤影响。
《恰似⽔之于巧克⼒》1989 年出版时曾⻛⾏⼀时,随后在⻄班⽛、委内瑞拉、智利、阿根廷等
国出版。迄今为⽌,该书已被译为 40 多种语⾔,销量逾 500 万册。1992 年由阿⽅索?阿雷奥搬上
银幕,在拉美国家上映时,观众空前踊跃,场场爆满。在电影业⾼度发达的美国,甚⾄创造了
当时外语⽚最⾼的票房纪录。影⽚囊括了 1992 年墨⻄哥电影科学与艺术科学院 Ariel 电影奖所
有奖项,并且荣膺包括美国⾦球奖最佳外语⽚(1993 年) 、英国学院奖最佳外语⽚(1993 年) 、
⽇本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奖在内的⼗⼏项国际性⼤奖。影⽚的上映,使作家名声⼤振,
购买原著的热潮随之掀起。在墨⻄哥,⼩说曾连续⾼居畅销书排⾏榜榜⾸达两年之久。在阿根
廷⼀国,⼩说曾连出 9 版。仅在美国,销量就超过了 200 万册,并荣膺 1994 年美国⻘年图书馆
服务协会年度图书⼤奖(Winner of ALSA Best Books for Young Adults)

⼩说出版后,迅速引起批评界和作家们的关注。墨⻄哥名作家古斯塔沃?赛因斯指出: “劳拉?埃
斯基⻙尔的《恰似⽔之于巧克⼒》标志着我们的⽂学在美国和世界所处的⼀个真正重要的时
刻……这部⼩说使墨⻄哥作家赢得了任何⼀位美国、⽇本、德国及所有其他国家的作家⼀样⾼
的地位。 ”另⼀位墨⻄哥名家卡洛斯?富恩特斯也指出: “我们应该意识到,劳拉?埃斯基⻙尔为我
们开辟了空间,因为从这部⼩说起,其他国家的读者更加热情地寻找和阅读墨⻄哥⽂学了。 ”墨
⻄哥最重要的⼥作家艾莱娜?波尼亚托夫斯卡评论说: “在墨⻄哥⽂学的愁泉泪⾕中,我从没有⻅
到过像《恰似⽔之于巧克⼒》这样的作品……200 多⻚的沉重书稿压在我的腿上,开始读时⼼情
不快,但从第 15 ⻚起,时间便迅速⻜逝,读完时禁不住要祝贺她、吻她,想认识她了……”
《恰似⽔之于巧克⼒》以近代墨⻄哥⺠主⾰命(1910—1917)兵荒⻢乱的年代为背景、以佩德罗
和蒂塔这⼀对⻘年男⼥的爱情为主线,描述了⼀个曾经显赫⼀时的家族的衰败史。寡妇家⻓艾
莱娜独断专⾏,固守陈规陋习,以侍候她⼀辈⼦为借⼝不准三个⼥⼉中的⼩⼥⼉蒂塔出嫁。当
蒂塔钟情的佩德罗上⻔求婚时,艾莱娜严词拒绝,但答应他可以和她的⼤⼥⼉罗莎乌拉结婚。
为了能接近蒂塔,佩德罗只好委曲求全,同意了这⻔婚事。在后来的⽇⼦⾥,佩德罗和蒂塔屡
屡接触甚⾄亲近,以⾄发⽣了男⼥最亲密的关系。罗莎乌拉看在眼中,⽓在⼼⾥,多次和他们
争吵,却⽆济于事,终于患病死去。⺟亲对蒂塔更是视为眼中钉,发现蒂塔⼀再违抗她的命令
⽽⼤发雷霆,最后她被起义军击伤,不久后死去。佩德罗和蒂塔的婚姻障碍既已消失,有情⼈
终于如愿结合。然⽽好景不⻓,正当⼆⼈尽情享受爱情的极度欢乐时,却被他们⾃身引燃的烈
⽕焚为灰烬。故事委婉动⼈,结局令⼈慨叹。为了追求⾃由⽽纯真的爱情,付出的代价竟然如
此沉重。
作者以令⼈信服的描述⽆情暴露和鞭笞了 20 世纪初墨⻄哥残存的扼杀⼈性的封建习俗,对不幸
的年轻⼀代寄予深切的同情,同时从⼀个侧⾯暴露了墨⻄哥⾰命的缺憾及其为平⺠百姓带来的
灾难。
在表现⼿法上,⼩说具有下⾯⼏个突出特点:
⼀、不同于⼀般的构建⽅式。作品最初以连载⼩说发表。全书共 12 章,分别以 12 个⽉份作为标
题。每章均以⼀道菜的菜谱开篇。除了第六章介绍⽕柴的制作⽅法外,其他各章均介绍⼀种菜
肴或糕点。每⼀章都从烹调的⼯序写起,然后很⾃然地转向故事情节。⼩说的⼤部分情节都与
厨房、烹调和菜肴密切相关。佩德罗和蒂塔在厨房⾥亲近,罗莎乌拉在厨房⾥和蒂塔争吵,艾
莱娜妈妈去厨房恐吓蒂塔,客⼈们吃了饭菜后呕吐成河,蒂塔烹调时弄出的声⾳激发了佩德罗
的本能,如此等等。厨房是作品故事的主要源泉和中⼼。厨房总是给⼈⼀种亲切感,从厨房和
烹制菜肴讲起的故事⾃然也会让⼈备感亲切。作者以这样的结构形式写⼩说,绝⾮偶然。正如
前⾯所述,劳拉?埃斯基⻙尔⾃幼在厨房⾥⽣活,不仅⽬睹⺟亲和外祖⺟做饭,⽽且⾃⼰也动⼿
帮助⺟亲。是⽣活为她提供了创作素材和表现⽣活的艺术灵感。
⼆、不可思议的魔幻描写。在当代拉美⽂学中,魔幻现实主义曾⻛靡⼀时,哥伦⽐亚作家加⻄
亚?⻢尔克斯将这⼀表现⼿法运⽤到了极致。劳拉?埃斯基⻙尔的观点和⻢尔克斯如出⼀辙。她
说:“所谓魔幻现实主义,是正常的,是每天发⽣的现象。墨⻄哥充满了魔幻现实,每天都发⽣
让⼈感到惊讶的事情,我却认为是再⾃然不过的东⻄。 ”她在这部⼩说中,写了许多令⼈难以置
信的事件或现象:
蒂塔确确实实是被⼀阵感动⼈的汩汩泪⽔催⽣到⼈间来的;泪⽔流满了厨房的桌⼦和地板。由
于⽇晒厨房⾥的泪⽔蒸发后,娜恰扫起了泪⽔晒成的盐,装了⼀⼝袋,⾜有五公⽄。
蒂塔的泪⽔滴在做糕饼的糖料上,客⼈们吃了这种糕饼居然呕吐不⽌,呕吐物流成了⼀条河,
把罗莎乌拉拖了好⼏⽶远。
赫特鲁迪丝热得汗流浃背去洗澡,她身上的热⽓那么炽热,把浴室房的⽊板都烧着了,她不得
不⾚身裸体地跑出来,跑到了原野上。
⼀群⺟鸡在院⼦⾥啄咬、奔跑,⽻⽑、尘⼟满天⻜,形成了强⼤的旋⻛,把蒂塔卷起好⼏⽶⾼,
让她翻了三个跟头,摔在地上。
佩德罗和蒂塔的灼热⾁体迸发出明亮的⽕花,⽕花点燃了床单,床单⼜点燃了整个房⼦,房⼦
变成了⼀座⽕⼭,向四⾯⼋⽅喷发着⽯头和灰烬,形成了五彩缤纷的烟花,⼀直喷了⼀星期。
还有,煮粽⼦时,如果有⼈在旁边争吵,就煮不熟;蒂塔编织的床单能覆盖三公顷⼟地,有⼀
公⾥⻓;胎⼉在⺟腹中哭泣,⼒量⼤得造成了流产;家⻓艾莱娜死后,她的幽灵经常出现在蒂
塔⾯前,等等。
诸如此类的描写,既离奇⼜怪诞,扑朔迷离,似是⽽⾮。在我们看来,这类现象或事情是不可
能发⽣的,但是作者却认为是正常的,是每天都会发⽣的东⻄。难道拉美⼈的⽇常⽣活中真的
会发⽣这么怪异的事情?不可理解。我们只能认为这是⼀种特殊的艺术表现⼿段,借助魔幻世
界的折射来间接地反映现实,起到渲染、突出和强调现实⽣活中的某些⾮常事件或⼈的异常感
受的效果。⽐如佩德罗和蒂塔⾁体的⽕花燃着了房⼦,这种描写⽆疑加深了读者对他们相爱的
热烈程度的印象。蒂塔的泪⽔流得那么多,由此不难想象她的⼼情是何等痛苦和悲伤。
三、⼈物性格的⽣动刻画。有充分的理由得出这样的结论: 《恰似⽔之于巧克⼒》是⼀部表现⼥
性的作品。⼀是因为主要⼈物⼤多是妇⼥,⼆是因为烹调、菜谱和家制处⽅内容占据相当多的
篇幅,三是因为批评家普遍认为它是⼀部玫瑰⼩说。因此可以说,⼥性是这部作品的中⼼,是
作品故事情节的轴⼼和各⽅⾯的权⼒的核⼼。⽐如家⻓艾莱娜妈妈是专制统治的代表,她对“正
确操持家务拥有巨⼤的责任”。她丈夫死后,抚养三个⼥⼉的重担落在了她肩上,所以,为了捍
卫她的亲⼈和财产,她勇敢地持枪⾯对起义军;为了维护家族的名誉,她严禁蒂塔和已婚的佩
德罗亲近,即使死后也还是⼀再显灵施展威⼒。她的出场总是活灵活现,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蒂塔则不同,她是厨房的主⼈,在厨房⾥施展本领:她控制着全家⼈和客⼈的嗜好、⼝味;⼏
滴泪⽔就能导致众⼈呕吐不⽌,连不可⼀世的艾莱娜妈妈也害怕吃了她做的饭菜中毒;她凭借
她做的菜肴打破了⺟亲不准她接近佩德罗的限制,甚⾄达到与之亲近的⽬的。蒂塔既是⼀个纯
真、善良、勤劳、钟情的⼥孩,也是⼀个不畏淫威、不⽢屈辱的刚烈⼥⼦。赫特鲁迪丝是另⼀类
⼥性,她的⾔⾏举⽌以及穿着俨然⼀个桀骜不驯的男孩,她⾚身裸体被起义军掳⾛,⼀度被投
⼊妓院,但是她不⽢⼼,终于参加起义军,晋升为将军,⻛⻛光光地回家探望。罗莎乌拉的软
弱同蒂塔形成鲜明对照,她虽然奉⺟亲之命和佩德罗结了婚,但是⾯对丈夫和蒂塔的亲近和暧
昧却⽆能为⼒,只能暗⾃忍受,最后患了肠胃⽓胀不治⽽死。⼩说中的男性则⼤多软弱有余,
刚强不⾜。佩德罗对蒂塔情深意⻓,但是在封建家⻓的淫威⾯前还是屈服于戕害⼈性的封建礼
教,在艾莱娜妈妈⾯前总是唯唯诺诺,不敢说⼀个“不”字。约翰医⽣“平和、⽂静、理智”,他那
么细⼼地为蒂塔做饭、洗澡、梳头,更像⼀位⺟亲,⽽不像⼀个男⼦汉;当蒂塔告诉他她已因
佩德罗失去了贞洁后,他毫⽆表示,随即⼗分平静地离去。总之,⼩说的⼈物性格刻画鲜明⽽
⽣动,每个⼈物都活脱脱地跃然纸上。
《恰似⽔之于巧克⼒》从出版⾄今已过去了近 20 个春秋,但是⼀提起劳拉?埃斯基⻙尔,⼈们⾸
先想到的不是她有什么新作,⽽是她的这部名著。也许因为作品的故事给⼈们的印象太深刻了,
也许因为⼩说的构建⽅式太异样了。但是⽆论何因,作品的独特魅⼒是毋庸置疑的。你读着它,
会像品尝蒂塔烹制的美味佳肴⼀样,爱不释⼿,陶醉在其中,享受在其中。
《恰似⽔之于巧克⼒》是⼀部按⽉连载的⼩说,这种类型的⼩说的价值是最受贬抑的。⼈们对
爱情也不严肃看待,尤其当你烹调的时候。
《恰似⽔之于巧克⼒》出版后,我有过⼀次美好⽽感⼈的经历。在我到过的国家,或⽇本或在
此,有⼈对我说: “我读这本书时,想起了我祖⺟的厨房。

(2003 年春作者在芬兰接受蒂纳拉⼥⼠采访)
我确实对烹调感兴趣。当我做饭时,觉得我是在同世界举⾏⼀次爱的仪式。我喜欢做最好的东
⻄。厨房不仅是快乐的源泉,也是⼀个炼⾦实验室,你在那⾥⽤四种元素——⽕、⽔、空⽓和
⼟或者说⼟地的果实——⼯作,于是它就成了知识的源泉。还有,在⼤多数家庭中,厨房是社
会的中⼼——⼀切节⽬都在那⾥举⾏。你在那⾥喝茶和咖啡,和⼈聚谈,玩牌。除了烹调,我
还喜欢编织和刺绣。这⼀切具有神圣的意义。
我⼀直说,在我的⽣活中⽂学很重要。但这并不是我的全部⽣活。对我来说,爱情及它的⼀切
表现形式很重要,此外我也喜欢去市场购买烹调所⽤的东⻄。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懂得了爱情是这个世界上唯⼀的真情。它也是世界上最强⼤的⼒量,它⾯
对⼀切,战胜⼀切。
(2007 年 1 ⽉ 17 ⽇接受记者卡洛斯?鲍德⾥采访)
在《恰似⽔之于巧克⼒》中,我写了三个⼥⼈,三姐妹对厨房⾥发⽣的事情的三种接近和看待
的⽅式。
我觉得蒂塔进⾏了⼀场真正的⾰命:结束了在她那个不允许她结婚的家庭那种阉割⼈的传统。
这确实是⼀种变化,⼀种持久的变化。她造就了⼀代新⼥性,她们⼀⽅⾯可以上⼤学,另⼀⽅
⾯⼜对厨房和充满活⼒的传统⽆⽐敬重和爱戴。这种传统对⼈类很重要,它贴近⼤地,贴近感
情,贴近激情,贴近⼥性。
有⼈说《恰似⽔之于巧克⼒》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我不这样看。有时描写是夸张的,但是我讲
述的是真实的事情。当⼀个⼈有⼀个像艾莱娜妈妈这样的狠毒的⺟亲时,⺟亲的影响总是不会
消失,⽽不是幽灵来了,幽灵出现了。当蒂塔违背⺟亲的意愿时,她确实存在,并有⼀种声⾳。
她站在那⾥。确实有⼀些夸⼤,但这不是魔幻现实主义。对我来说,我讲的事实是真实的。对
我来说,把激情传染给⻝物是真实的。
(2006 年 8 ⽉ 1 ⽇在⻄班⽛阿拉瓦市接受《今⽇电影》记者采访)
观众朋友们,⼤家好,欢迎您收看本期的《世界电影之旅》 。在墨⻄哥有这样⼀部电影,叫《Like
,这部具有魔幻现实主义⾊彩的电影有个很好听的中⽂名字叫《浓情巧克
Water for Chocolate》
⼒》 ,也有⼈称其为《巧克⼒情⼈》 。
它讲述的是⼀个爱情故事,⽽且是⼀个与巧克⼒有关的爱情故事。巧克⼒,⾹醇中略带苦涩,
它就像我们所遇到的爱情⼀般甜蜜中泛着淡淡的酸楚。每⼀块巧克⼒都有它独特的味道,就像
是每⼀段爱情⼀样,是甜是苦,只有⾃⼰细细体味。今天,我就要与⼤家⼀起来分享这块产⾃
墨⻄哥的爱情巧克⼒。
《浓情巧克⼒》讲述的是⼀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它就发⽣在这个男性成员缺失的传统家庭⾥。
⺟亲是绝对权⼒的象征,她可以决定⼥⼉的命运,可以左右她们的婚姻。⽽这所有的不幸都源
⾃于⼀个特殊的家规。在家规⾯前,刚刚产⽣情愫的⻘年佩德罗与⼩⼥⼉蒂塔开始左右为难。
为了能够与爱⼈靠得更近⼀些,佩德罗作出⼤胆的决定(我要与姐姐结婚) 。从此,这个家因为
男⼈的出现变得不再安宁。⺟亲的监视、姐姐的妒忌,还有这压抑中更显忠贞的爱情。⾯对⾃
⼰的亲⼈、爱⼈,蒂塔只能将⼼事藏在⼼底,⽤⻝物来传递⼼情。
看过这部电影的朋友,⼀定与我们有同样的疑惑,这电影当中⼀直都没有出现巧克⼒的影⼦,
那为什么会取这样⼀个名字,⾥⾯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机呢?让我们⼀起来寻找答案。
巧克⼒在墨⻄哥⼈的⽣活当中占有⾮常重要的位置。它是墨⻄哥⼈饮⻝⽂化当中最具特⾊的地
⽅。巧克⼒不仅可以充当主⻝,还可以拿来饮⽤。节⽇⾥它也是亲友之间传递情意的最佳选择。
不如我们就从巧克⼒⼊⼿来⼀探究竟。
我们来到⼀个巧克⼒⼯⼚,为迎接我们还专⻔写了“欢迎”⼆字。
“Like Water for Chocolate”直译成中⽂,应该叫恰似⽔之于巧克⼒。将巧克⼒放在⽔中的做法
原来是⼀种特有的饮⻝习惯。可是,这样的解释还是不能打消我们的疑惑:尽管这部电影是由
独特的⻝物来串联故事的,但与⽔中的巧克⼒好像没有多⼤关系。看来,我们还得继续找下去。
传统的墨⻄哥家庭就是我们选择的下⼀站。
这位⼤婶的家还保留着过去的模样。相⽐墨⻄哥城⾥现代化的⾼楼⼤厦,这种露天⽽作⾃然质
朴的⽣活状态,才更具吸引⼒。热情的⼤婶,知道我们的来意之后,没有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
⽽是忙活着为我们做起了这种传统的巧克⼒饮品。
⼤婶说,喝这种热巧克⼒的时候,⼀定要配上这种⾯包,这样才更地道。看着⼤婶忙活,我也
忍不住想去搭把⼿。可是却总是弄巧成拙。
就在⼤婶卖⼒搅拌⽔中的巧克⼒时,身旁的翻译⼩姐给我们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问:您知道为什么《浓情巧克⼒》⽤了“Like Water for Chocolate”做⽚名吗?
答:那是因为在电影中,很多场景下⼈物都是⼗分敏感的,还有很多情感细节的描述,我认为
是这个原因。
问:您能解释⼀下为什么⼈们喜欢把巧克⼒融在⽔⾥,好像⼥⼠们常这么做?
答:墨⻄哥⼈说“water for chocolate”的时候,意思是某个⼈太敏感了,很容易就会⽣⽓或伤⼼。
因此它被⽤在⼈们情感波动的时候,他会说: “让我⾃⼰待会⼉,没错,让我⾃⼰待会⼉。因为
我现在‘water for chocolate’,别跟我说话,我现在⼀触即发,就像沾了⽔的巧克⼒。 ”
问:那它原来的意思呢?⼈们⼀直这么说吗?
答:不。只在某种情况下才这么说。但是这种说法在墨⻄哥很流⾏。
原来是这样,看看⼤婶搅拌巧克⼒时激出的⽔花,我们就知道《恰似⽔之于巧克⼒》这个名字
起得有多贴切。这不正像是电影中男⼥主⼈公欲⽕中烧的真实写照吗?
这就是电影给我们演绎的墨⻄哥式的爱情。佩德罗与蒂塔因爱⽽存在,因爱⽽忍耐,也因爱⽽
⽢愿等待。他们等待⺟亲离世,等待⼉⼥⻓⼤。直到彼此都已不再年轻,终于等到了牵⼿的⼀
天,正是这永远没有磨灭的爱让彼此等到了这⼀天,也正是这深藏多年的爱让幸福变得如此短
暂。
就在⼀晃神的⼯夫,特制的热巧克⼒已经做好了。
美⻝与典故固然让我们着迷,不过能够受到《浓情巧克⼒》的编剧劳拉⼥⼠的接待,我们真是
喜出望外。
电影《浓情巧克⼒》是以劳拉的同名⼩说改编⽽成,同时她也承担了电影的编剧⼯作。那些唯
美⽽⼜充满想象⼒的情境就是出⾃她之⼿。
《浓情巧克⼒》之所以被如此之多的观众喜欢,我想更多的就是因为被电影中时刻流动着的爱
所打动。在这⾥,爱被赋予了多种意义。爱是霸道(⺟亲呵斥⼥⼉),爱是体贴,爱是冲破束缚
的⼒量,爱是⼀个眼神、⼀个微笑,或是⼀道精⼼烹调的美味佳肴。如果说是真挚的爱成就这
部电影的话,那身为爱情催化剂的美⻝⼀样是功不可没。
劳拉:电影中充满了浓浓的厨房的味道,有⻝物,也有激情,我特别喜欢做饭,太喜欢了。因
为在厨房中我们都以为不会发⽣什么⼤事,但是很多事都在厨房发⽣。
电影⾥的厨房正像劳拉说的那样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在劳拉的特意安排下,⼥主⼈公蒂塔
在厨房⾥意外地来到⼈世。从此,她的命运便与厨房紧紧联系在⼀起。在厨房⾥,她找到了⽣
活的乐趣,她初尝了爱情的甜蜜;也是在这⾥,她经受了⽆情的打击。厨房⼀直是她体味快乐
与⾟酸的地⽅,疼爱她的厨娘⾛后,可怜的姑娘只有⾃⼰在这⾥找寻安抚了。
劳拉:我本⼈可以说就是成⻓在厨房⾥的,我在厨房⾥学到了什么是⼈⽣,我听说了许许多多
的故事,尤其是关于⼥性的故事。正是这种经历给了我⼀种坚定的信念,我⼀直就想通过⼀张
⻝谱来诉说那⼀段段的故事。
在劳拉的家⾥,我们看到了⼀个巨⼤的冰箱。
劳拉:我喜欢全世界的菜肴,我喜欢中国菜。噢,中国菜,太喜欢了。不管我⾛到哪⾥,我都会
带⼀些当地的东⻄回来。你看,我这⾥就有很多的辣酱。有时我在写作的时候,会遇到⼀些瓶
颈,这时我就会停下来,开始在这⾥做菜。某⼀个时刻灵感突然闪现,我就⽴即离开厨房,⼜
跑去写作了,对于我来说,这是两点⼀线。就像是体育运动⼀样,有慢跑,有灵感的闪现,充
满了创造⼒的⽣活。
劳拉通过做菜的⽅式来激发创作灵感,蒂塔则⽤做菜来构建情感交流的渠道。她将满腔的热情
溶化在⻝物中,⽤⽆声的语⾔传递着⾃⼰的喜怒哀乐。在她的⼿⾥,⼀道道美味被赋予了神奇
的魔⼒。在姐姐的婚礼上,夹杂泪⽔的糕饼让欢庆的场⾯顿时悲鸣⼀⽚,被爱情玫瑰浸润的鹌
鹑⾁引得欲望⽕焰在各⾃的⼼⾥翻江倒海。
劳拉:我认为在烹调的时候⾃⼰的感觉是很重要的,我始终相信,当⼀对男⼥在共享美⻝的时
候,如果⻝物很精美,他们⼜都是⼼怀珍爱,⼥性就会扮演⼀个主动的⻆⾊。她会通过这些美
⻝,⼀边感受着这种情绪,⼀边使⾃⼰完全进⼊另⼀个全新⽽美好的时空,这些都是爱的展现,
这⼀幕就发⽣在电影⾥。
《浓情巧克⼒》是由劳拉与其前夫共同创作的作品。身为导演的前夫⼏乎完全还原了⼩说的原
貌。电影⾥⼩到⼀个细节、⼀句台词都与⼩说⾥的描述⼀模⼀样。但就是这样,导演的⼯作起
初还是引来了劳拉的不满。
劳拉:第⼀次我到⽚场的时候,并不喜欢他们把房⼦建成那样。房⼦很⾼还有⼀段阶梯通向厨
房,我⼀点都不喜欢这个创意。因为在我的想象中,它应该与⼟地紧密相连。然⽽后来我却开
始喜欢这个设计了,因为那样的话从厨房向外望,景⾊简直美极了,你可以直接看到⼀⽚⽔域,
那是⽔⼟交融的景⾊。
劳拉告诉我们⼀家墨⻄哥知名饭店的地址,在那⾥可以品尝到电影⾥出现过的⼀道墨⻄哥传统
菜。所以我们慕名前往,亲⾃去尝尝。
劳拉提到的这道菜出现在蒂塔为外甥⼥举⾏的婚礼上。在电影中它被叫做核桃酱辣椒。看看盘
⼦⾥的颜⾊,红⾊、⽩⾊、绿⾊,正好组成了墨⻄哥国旗的颜⾊。
⾄今我还能回想起那道国菜的味道,带⼀点甜、有⼀点酸,⾥⾯还包着⼀份辣辣的感觉。如果
再配上⼀杯墨⻄哥⼤婶亲⾃做的热巧克⼒,那真是酸甜苦辣,⼈⽣百味尽在⼝中了。说到这巧
克⼒,让我想起了这次墨⻄哥之⾏的意外收获。观众朋友们,您知道巧克⼒的来历吗?它⼜是
怎么传到世界各地的呢?
巧克⼒⾃从⻛靡全球以来,⼀直深受消费者的⻘睐。各国的巧克⼒⼚商都在不断地开发新⼝味
来吸引更多的消费者。但你是否知道,这种好吃的⻝品是由谁最先尝试的呢?别急,电影⾥或
许会有答案。
美国影⽚《查理与巧克⼒⼯⼚》⾥说,在⼀个古⽼的⼩镇上,有⼀座巨⼤的巧克⼒⼯⼚,那⾥
⾯有⼀个世外桃源,它完全是由巧克⼒做的——河⾥流淌着巧克⼒,树上挂着巧克⼒,地上⻓
满巧克⼒。
原来,巧克⼒是在⼀个神秘的地⽅由⼀群神秘的⼈⽣产出来的。这还真是⼀个富有想象⼒的答
案,也许稚⽓尚在的⼩孩⼉会相信吧。
我们再来看看另外⼀种解释。它来⾃于⼀个⺟亲的故事。在这部影⽚当中,⼥主⻆告诉我们,
巧克⼒是由吉⼘赛⼈发明的,他们因追寻⻛的⾜迹,将巧克⼒带到了世界各地。⼀个很有意境
的答案,不过它听起来更像是⼀个传说。如果真的要追溯巧克⼒的起源,还得从墨⻄哥,从这
座⾦字塔的主⼈说起。
⾃从墨⻄哥⼈发现了可可⾖
他们就发明了⼀种
怎么说呢……
⼀种⼗分传统的饮料,但只是做祭祀⽤。
到 16 世纪初期,⼀个⻄班⽛的探险家来到了墨⻄哥。阿兹特克国王给予他贵族式的礼遇,设宴
招待,并奉上了⼀种特殊的饮品。国王告诉他,这种提神醒脑的东⻄叫做巧克⼒。可可⾖夹杂
辣椒的味道⼀下⼦引起了探险家的注意,在临⾛的时候,他还将这种饮品的配⽅悄悄带回⻄班
⽛。100 年后,经过多次⼯艺改良,这种叫巧克⼒的⻝物就渐渐征服了欧洲,以⾄整个世界。
①引⾃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CCTV-6)
《世界电影之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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