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ual Cirue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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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録

中文摘要„„„„„„„„„„„„„„„„„„„„„„„„„„„„„„„ 1
英文摘要„„„„„„„„„„„„„„„„„„„„„„„„„„„„„„„ 3

引 言 „„„„„„„„„„„„„„„„„„„„„„„„„„„„„„„ 4
上 篇 雙桂堂本考 „„„„„„„„„„„„„„„„„„„„„„„„„ 11
第一節 基本面貌 „„„„„„„„„„„„„„„„„„„„„„ 11
第二節 底本考 „„„„„„„„„„„„„„„„„„„„„„„ 16
第三節 疑問與補證 „„„„„„„„„„„„„„„„„„„„„ 28
中 篇 古倪園本考 „„„„„„„„„„„„„„„„„„„„„„„„„ 30
第一節 基本面貌 „„„„„„„„„„„„„„„„„„„„„„ 30
第二節 底本探微 „„„„„„„„„„„„„„„„„„„„„„ 34
第三節 刊印因緣 „„„„„„„„„„„„„„„„„„„„„„ 37
下 篇 《知不足齋叢書》本考 „„„„„„„„„„„„„„„„„„„„ 42
第一節 基本面貌 „„„„„„„„„„„„„„„„„„„„„„ 42
第二節 刊印原委 „„„„„„„„„„„„„„„„„„„„„„ 45
第三節 《知不足齋叢書》及其《梅花喜神譜》初後印考 „„„„„ 49
餘 論 „„„„„„„„„„„„„„„„„„„„„„„„„„„„„„„ 56

參考文獻 „„„„„„„„„„„„„„„„„„„„„„„„„„„„„„ 63
後 記 „„„„„„„„„„„„„„„„„„„„„„„„„„„„„„„ 68

1
摘 要

《梅花喜神譜》現存最早的版本是上海博物館藏有南宋景定二年雙桂堂刊語的
孤本。進入清代以後,該本派生出了至少七種翻刻本和抄本,又在民國和現代以影
印本的形式廣泛地流布海內外。本文採用中國古典文獻學的研究方法,對《梅花喜
神譜》的所有傳世刻本及主要影印本的基本面貌、版本源流和刊印原委進行全面的
考察。
論文引言部分回顧了《梅花喜神譜》的研究史,並簡介了該書目前已知的所有
版本。正文分三篇。上篇 “雙桂堂本考”分三節:第一節對其基本面貌進行詳細的
描述記錄,第二節嘗試追溯雙桂堂本的底本面貌,第三節對雙桂堂本中避諱的疑問
及宋伯仁生平等作了若干討論與考證。
中篇“古倪園本考”分三節:第一節詳細描述古倪園本的基本面貌,及前後印
本之間的差異;第二節辨証其上版所用底本的異説,並探尋該抄本的面貌;第三節
詳細考證古倪園本的刊印因緣。
下篇“《知不足齋叢書》本考”分三節:第一節詳細描述《知不足齋叢書》和
《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的基本面貌;第二節考訂收入《梅花喜神譜》
的《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六集的刊刻原委;第三節討論《知不足齋叢書》及其所
收《梅花喜神譜》的初後印情況。
最後的餘論,介紹了《梅花喜神譜》相對而言重要程度較低的幾個版本,描述
它們的基本面貌,考訂辨證它們各自的刊刻底本,並對它們的刊印原委進行簡要的
考察。除此之外,民國以來還有數種影印本影響既廣,影印方式、出版背景及底本
來源也各具特色,因此也在這裡對它們進行簡單的考述。

【關鍵詞】 《梅花喜神譜》 宋刻本 影刻 翻刻 初印 後印 影印


【中圖分類號】G256

2
Abastract

Although the Shuanggui Studio’s publication of Meihua Xishen Pu dated from 1261 is a
reimpression of a former work, one of its copies survives all the original ones, and now this earliest
and only existing copy of the known first plum-painting woodcut is among the most treasurable of
Shanghai Museum’s collections. During the Qing dynasty, at least seven reproductions have been
propagated from this copy. And later since 1921, more and more reproductions have been presented by
technology of photo facsimile, thus Meihua Xishen Pu becomes very well-known and has been studied
by scholars all over the world. This thesis is trying to make its own contributions by adapting methods
of Chinese classical bibliography, Chinese classical edition studies and Chinese classical text criticism
to study all its editions thoroughly.
This thesis consists of three chapters, each one focuses on one prominent edition of Meihua
Xishen Pu. Chapter I studies the Shuanggui Studio edition. This chapter first describes in details the
outward aspects of the only existing copy itself, and then traces features of its original work. This
chapter also deals with the origins and influences of all the elements of Meihua Xishen Pu, including
the poems, the pictures and the poem-picture format. There are still doubts about the date of this print,
and they will be discussed in the end of this chapter.
Chapter II studies the Guni Garden edition. Depending on seven repetitions which the author
has already seen, this chapter describes in details the outward aspects of the Guni Garden’s print of
Meihua Xishen Pu and examines in what extent this edition follows its precedent. This chapter also
traces the original work of the Guni Garden’s print and the events leading up to its occurrence.
Chapter III studies the edition included in Zhibuzu Senctum Series. Studies of this edition also
begin with description of its outward aspects, and then the procedure of its print. In addition, this
chapter pays much more attention on all the copies of this edition and discovers many differences
among them.
This thesis also has a coda with considerable length. All the other woodcut or manuscript
editions, including some photo facsimiles of importance are listed here, with introductions of their
outward aspects, originals and backgrounds.

【Key Words】 Meihua Xishen Pu, Sung print, facsimile engraving, reprint, copies of a print, photo
facsimile
【Number of Classification】G256

3
引 言

《梅花喜神譜》是據南宋宋伯仁手繪上版刻印的一部梅花圖集,折枝梅花每半
葉一幀,共一百幀。每幀各題一個因形象物的名稱,並在左側配有一首五言古絕。
雖然木刻版畫有早至唐代的實物存世,可是直到宋代仍然以佛經插圖爲主1,外典中
使用插圖的例子相對希見,有的插圖葉本身還有宋以後補版的嫌疑2。不僅如此,所
有這些早期版畫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作爲文字的附庸存在,《梅花喜神譜》卻不然:
我們不但可以肯定它有宋刻宋印本,而且梅花圖與詩在其中呈現出了平等的互釋關
係。元明兩代,雖然宋伯仁的原刻本和元代的翻刻本逐漸亡佚了,南宋末金華雙桂
堂的翻刻本最後也僅剩下一個孤本存世,然而當時所有的梅花畫譜中都可以找到受
到《梅花喜神譜》直接或者間接影響的證據。出於以上諸方面的原因,無論在古籍
版本學還是在美術史中,《梅花喜神譜》都有着特殊重要的價值。
最先發現《梅花喜神譜》的價值,並且進行研究、保護和傳播的是清代的版本
學家和學者們。黃丕烈不但對自己收藏的雙桂堂孤本進行精心補葺,而且在古倪園
沈氏的資助下刊行了這個本子已知的第一個影刻本。從古倪園本開始,這本雙桂堂
本《梅花喜神譜》在清代一共派生出了至少七種翻刻本和抄本,並在民國和現代以
3
影印本的形式更加廣泛地流布海內外。從 1947 年至今,還誕生了英、法 兩種文字
的三個譯本。
現存最早對《梅花喜神譜》的研究性文字,是清代錢曾《讀書敏求記》中的《梅
花喜神譜》提要,和上海博物館藏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後黃丕烈的題跋。前者

1
此外,不以書爲出版形式的單葉佛畫也有一定數量,代表性的研究文章見冀淑英《北宋刻印的一幅木刻畫》,
文物 1962 年第一期。這幅木刻佛畫現藏于日本京都清涼寺,關於它的介紹可以參閲佚名《The Buddha of
Seiryoji: New finds and new theories》,載 Artibus Asiae 第十九卷第一期。
2
如《東家雜記》 。
3
巴黎第七大學的 Marie-Anne Destrebecq 在發表于 2002 年論文“Le symbolisme de la fleur de prunier dans
la philosophie, la politique et l’esthétique chinoises des Song à nos jours”的注釋中稱“Une
traduction en francais commentée pour éclairer ce cens, est en préparation.(爲了讓這一點被更好地
了解,我已經著手準備將《梅花喜神譜》翻譯成法文)”。按:此處所云“這一點”,據上文,乃指“宋伯仁
在《梅花喜神譜》中表達了他的政治意圖”。又,該本現在是否譯成出版,尚不清楚。

4
回顧了從隋代至《梅花喜神譜》的畫梅源流,後者最早考訂了《梅花喜神譜》的成
書時間和宋伯仁生平。此後,陸心源在《湖州府志》中收入了為宋伯仁撰寫的小傳。
二十世紀前期比較重要的研究主要在美術史領域,有日本學者田中豐藏 1938
年發表在《畫說》三十二號的論文《宋本〈梅花喜神譜〉》以及余紹宋在《書畫書
錄解題》中為《梅花喜神譜》撰寫的提要。
二十世紀下半葉以來《梅花喜神譜》的專門研究成果,主要有日本島田修二郎
1956 年發表在《文化》第二十卷第二號的《松齋梅譜提要》、臺北故宮博物院吳哲
夫 1988 年發表於《故宮文物月刊》的論文《一部宋代版畫的代表作--〈梅花喜神譜〉》、
美國布朗大學畢可馥(Maggie Bickford)1993 年發表於《Asia Major》的論文《“羹
調天下安”:〈梅花喜神譜〉以及它對元文人畫的影響》、德國華裔學志研究院維
德哈格(Peter Wiedehage)出版於 1995 年的博士論文《十三世紀宋伯仁的〈梅花
喜神譜〉—一本詩與畫的書》、臺灣大學陳德馨完成於 1996 年的碩士論文《梅花喜
神譜研究:宋伯仁生平》和他於 1998 年發表在《藝術史研究集刊》的論文《〈梅花
喜神譜〉--宋伯仁的自我推薦書》,以及淡江大學錢天善於 2003 年在《問學集》上
發表的論文《〈梅花喜神譜〉在版本學與詩學上的價值》。上海博物館的朱仲岳與
柳向春還分別在《上海博物館館刊》1996 年第七期、《中國歷史文物》2002 年第五
期和《藏書家》第十四期發表了列述上海博物館所藏《梅花喜神譜》各版本的文章。
涉及宋伯仁與《梅花喜神譜》誕生的時代大背景的,比較重要的研究成果還有
張宏生完成於 1989 年的博士論文《江湖詩派研究》,以及畢可馥(Maggie Bickford)
1996 年出版的著作《墨梅:一個中國文人畫支派的生成》。

雖然關於《梅花喜神譜》的研究至今已經積累了相當豐富的成果,不過大多數
始終集中在美術史領域。而其中被討論的最熱烈的兩個問題“宋伯仁的創作動機”
以及“《梅花喜神譜》對墨梅畫法的影響” 雖然相關學者已對宋伯仁的詩集文本做
了比較全面的梳理並結合南宋歷史進行了深入的闡釋,然而宋伯仁兩部傳世詩集和
《梅花喜神譜》本身的版本實物所包含的信息如果解讀得當,便能對文字史料作可
觀的補益。而雙桂堂本的初後印乃至可能的補版情況,以及該本與宋伯仁原刻本之
間的關係如果沒有在事先得到釐清,所有根據雙桂堂本現存的唯一印本來進行對宋

5
伯仁原刻本的研究都是極其危險的。
此外,在我看來,要了解一種書的影響最直接的證據乃是它遞藏、傳抄和翻刻,
而當它僅以孤本傳世,該本本身的流通範圍相對有限的情況下,抄本和翻刻本的版
本源流就顯得更爲重要。
本文以“《梅花喜神譜》版本考”為題展開研究,一方面是期待在美術史研究
中別開生面,同時還希望能夠通過對一種書原刻翻刻及初印後印的深入研究,對版
本學領域有所貢獻。在郭立暄師兄寫作博士論文《中國古籍原刻翻刻與初印後印研
究》並答辯的過程中,我曾聽導師陳正宏教授說到“三維/立體的版本學”,即如果
能在時代和地域的縱橫坐標系中加入對每一種書的每一個版本初後印及原翻刻的源
流考察,整個的中國版刻史就會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更爲豐滿的立體縱深感,這個
奇妙的圖景讓我不禁心向往之。
寫作這篇論文的過程中,我確實充分地體驗到了這種三維立體之妙:
在對雙桂堂本的研究中,我既看到了婺州地區的官私刻本如何跨越近百年的時
間仍頑強地保持着他們自己特色鮮明的字體和版式,又看到了跨地域的翻刻本如何
為原書帶上別樣的風格,還看到流動而活躍坊刻本如何逾越山水的阻隔而彼此相親。
在對古倪園本的研究中,我看到復古的理想牽引下的影刻本如何逆時空而上,
努力回歸三百多年前的舊貌,卻仍不免帶上自己時代的烙印,也看到了同一套版子,
在很近的時間内刷出印本也可能有許多細微卻意味深長的不同。
在《知不足齋叢書》本的參照下,我才了解古倪園本看起來似乎只是亦步亦趨
的簡單模仿其實也需要財力、學養、技藝毫無功利心的全情投入。而仍舊是同一套
版子從私家流入坊肆,會隨着時代跌出怎樣的落差,也在這套叢書的一次次印本中
一葉一葉地展現。
總之,自從踏上這個無垠又無盡的梅花之旅,我開始發現通過原刻翻刻和初印
後印這一維度,中國版刻史中任意兩種書、任意兩個版本或者印本間的距離,都不
再是時間和空間軸上用均勻的尺度丈量出來的長短:原本在時間或者地域上相隔數
百年和幾萬里的本子,因爲原刻翻刻或者同版刷印的緣故,都可能近在須臾咫尺間。
相反地,也許原本明明是同一套版子,換過不同的主人,或者持續地被擱置又刷印,
也有可能會呈現出比翻刻本更顯著的差異。如果同時再把官、私、坊也作爲一維進

6
行觀察,這個書籍版本的體系更如鑽石在陽光下一樣千般璀璨。
這樣美妙的體系是否也會塌陷呢?如果一種書像《梅花喜神譜》一樣,早早地
失落私家原刻的所有印本,並在漫長的三百年間只為我們留下翻刻又後印唯一的一
本,現在又被珍藏於深宮密室,輕易不得叩玉扃,再多維的構想豈不也是沒有綫索
的空白?考古學中最基本的方法之一,就是通過實驗模擬時間以及其他外力的干擾
破壞,然後將遺跡和遺物逆推回原始情境中的面貌,於是一塊殘損石化的下頜骨,
也可能還我們一個青春少艾的女孩。我期待版本學也能夠有更多這樣的手段,讓我
們從後印本的殘葉以及數百年後行款都已改易的抄本中看到原刻初印時的面貌,以
及它們之間每一次翻刻和刷印的情況。我在這篇文章中做了一些稚嫩的嘗試,並熱
切地期待能得到更多研究者的響應。
再就文獻學而言,文獻學長期以來主要做的是純文字的考訂工作,並以經、史、
集部的成果為豐。一部以圖像為主的書與之畢竟不同,借助美術史的圖像學與風格
分析的方法,將圖像也作為校勘的對象,並進行版本比對、鑒定,一定會是一種有
益的嘗試。這篇論文將展示出,圖像一定是一種獨一無二的存在,如果你不只關注
它背後的寓義,而且關注它本身的話,每一次翻刻、轉抄、補版,或者甚至只是磨
損,都可能是徹底的,毀滅性的顛覆。
雖然帶着上述種種觀照,本文的主題只是“《梅花喜神譜》版本考”。作爲一篇
文獻學的碩士論文,本文的研究重心主要放在《梅花喜神譜》的版本源流以及其中
三個最重要的刻本的刊、印情況。而在本文的展開之前,有三個重要的概念需要先
説明一下:
首先,所有《梅花喜神譜》的版本都是《梅花喜神譜》一書的物質載體,也許
我們希望在研究《梅花喜神譜》的詩、畫、詩畫關係,以及宋伯仁在其中的寄寓與
用心等問題的時候,可以不拘于哪一個版本,僅對着《梅花喜神譜》本身而論,然
而所有指向這幾個問題答案的綫索和最直接證據都在最早,且與宋伯仁關係最近的
某個版本之中。這裡我想說的是,沒有抽象的、超然存在的《梅花喜神譜》,只有某
個版本的《梅花喜神譜》。
其次,在現實中也並沒有一個能夠抽離出來的,某種書的某個版本存在,只有
這個版本的一個個印本。一次次的刷印帶來一次次的損耗,書版被不斷地修補、修

7
改和替換,還有可能不斷地易主,或者被不同的委托人,帶着不同的目的進行刷印。
不論是紙張,還是版匡的縮放、斷損,還是文字的修訂,還是收藏者的改裝、補配,
絕沒有哪兩個印本是完全相同的:版與本都以頑強的壽命,在遠遠超越我們的時間
與空間中不停地流變。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認定這些印本屬於同一個版本,這些版
本是某一種書,就象無時不刻都在進行着新陳代謝的我們,仍然被認定為同一個人。
最後,雖然中國古代的校勘家們一直有抱負,要透過傳世的那些魯魚處處的抄
本與刻本,還原出一個作者的“原本”,或者甚至是還原出一個比作者更正確,為作
者修正掉所有錯誤的“善本”,以全璧逝者、嘉惠後學。然而,雲煙隔世,覆水難收,
墮葉浮塵,旋拂旋生:不但宋伯仁自授梓行的刻本一旦亡佚就再難追挽,上版前的
筆墨更無可稽尋,而後人嘗試對殘破樸訥的雙桂堂本進行修描或者重造的時候,留
下的其實都不是宋伯仁的眉目而是他們自己,不是一個消弭了所有缺憾的從此更善
本,而是必然帶來新問題的一個仍不盡善本。不僅如此,校勘學者們苦苦追尋的那
個作者的面目其實本來就是複雜而無恒的,我們如何能考證出其中之一就以爲是唯
一呢?

言歸正傳,下面進入具體的《梅花喜神譜》各版本。目前已知《梅花喜神譜》
現存各本共三十一種,按出版時間的先後,可大致分爲三類:
1、宋本一種
宋景定二年(1261)金華雙桂堂刻本(以下簡稱“雙桂堂本”)
2、清本六種附日本江戶時代刻本一種
1) 嘉慶十七年(1812)嘉定古倪園沈恕影刻本(以下簡稱“古倪園本”)
2) 嘉慶十八年(1813)鮑廷博《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六集翻刻本(以下
簡稱“《知不足齋叢書》本”)
3) 嘉慶間阮元《宛委別藏》抄本(以下簡稱“《宛委別藏》本”)
4) 道光六年(1826)七十二芙蓉僊館翻刻本(以下簡稱“道光本”)
5) 咸豐間葉志詵據《知不足齋叢書》本翻刻本(以下簡稱“咸豐本”) 1

1
上海圖書館本無内封,目錄前有葉志詵咸豐六年(1859)序。國家圖書館藏本著錄爲咸豐五年刻本,原書尚未
親見。

8
6) 光緒九年(1883)虞山鮑廷爵後知不足齋印本(以下簡稱“光緒本”)
附:日本文政二年(1819)海門樓平常德據《知不足齋叢書》本覆刻本
3、現代影印本二十三種
1)1921 年上海古書流通處據高野侯藏“古倪園本”影印本(以下簡稱“影
高野侯本”)
2)1928 年上海中華書局據“影高野侯本”影印本
3)1936 年上海商務印書館《叢書集成初編》據《知不足齋叢書》本影印本
4)1938 年長沙商務印書館《續古逸叢書》據吳湖帆藏本影印本(以下簡稱
“《續古逸叢書》本”)
5)1938 年吳湖帆據自藏宋本影印本(以下簡稱“吳湖帆本”)
6)民國間蘇州振新書社據《知不足齋叢書》本影印本
7)1962 年臺北世界書局《藝術叢編》第一集第十冊所收影印本
8)1966 年臺灣藝文印書館《百部叢書集成》據《知不足齋叢書》影印本
9)1976 年日本汲古書院《和刻本書畫集成》第五卷據平常德本影印本
10) 1981 年文物出版社據宋本影印甲種本
11) 1981 年文物出版社據宋本影印乙種本
12) 1981 年臺灣商務印書館據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宛委別藏》影印本
13) 1982 年文物出版社據宋本影印本(平裝)
14) 1985 年中華書局影印《叢書集成初編》本
15) 1988 年江蘇古籍出版社再影印臺灣商務印書館影印的《宛委別藏》本
16) 1994 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國古代版畫叢刊二編》第一輯據潘景鄭先生
家藏吳湖帆本影印本
17) 1994 年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影印《續古逸叢書》本
18) 1997 年天津古籍出版社《中國歷代畫譜彙編》十四輯影印本
19) 1997 年中國書店據古倪園本影印本
20) 1998 年中國世界語出版社《歷代畫譜八大家》影印本
21) 2000 年山東美術出版社《中國古畫譜集成》第一卷影印本
22) 2005 年北京圖書館出版社《中華再造善本叢書》據宋本影印本

9
23) 2006 年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中國古畫學譜》據影高野侯本影印本
上列三類雖然數量可觀,名目繁多,不過真正在內容和版式上存在有價值的差
異的,只有前兩類和第三類中的影高野侯本、《續古逸叢書》本以及吳湖帆本。在
下面的正文和餘論中,將分詳略介紹它們的基本樣貌,並對其間的版本關係和刊印
情況進行考訂。

10
上 篇 雙桂堂本考

現存上海博物館、有宋景定二年(1261)金華雙桂堂刊語及木記的孤本《梅花
喜神譜》,是該書現存最早的版本。儘管黃丕烈所藏鈔本《讀書敏求記》1著錄過另
外一個副本,可是很快它就就銷聲匿跡了。雖然宋刻本的傳世數量稀少,其中的一
部分至今已成孤本,以至於我們很難有條件為其中的每一種書的每一個版本都建立
一個完整的原刻翻刻、初印後印體系,然而,每個翻刻本都多少保留着來自原刻的
信息,每一個後印本也都帶着之前一次次刷印、補版留下的痕跡,所以本篇擬在對
上博藏本進行細緻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追溯它的原刻本和初印時的面貌;同時,
每一種書除了原刻、翻刻和初印、後印2所展開的實物版本源流之外,在文本版本的
範疇之内,文字内容與圖式(如果其中有插圖的話)也有各自的來源與衍流3,因此
本文也將簡單地論及《梅花喜神譜》的詩畫源流;最後,一部書的歷史除了文本的
生成、改易、增刪,書板的修補、替換、翻刻外,還有每一個印本在刷印成書後的
遞藏與改裝,本文在述及上博本的基本面貌時便將首先描述它最外在和直觀的裝幀
形式和可以稽尋的改裝歷史,而它的遞藏歷史,由於上海博物館的柳向春先生已經
對明末至今的一段做了大量卓有價值的考訂工作,這裡便不再涉及,僅對其最初的
收藏印章提出一點質疑,並對何以雙桂堂本及其底本在元明兩代均不見於收藏著錄,
卻又對兩代的梅花畫譜產生全面影響的原因進行初步的分析。

第一節 基本面貌
雖然上博藏本自落手吳湖帆起,至今已有了三個代表當時最高印刷水平的影印
本,可是原書所承載的大量細節和信息卻是影印本所無法一一傳移的。在寫作這篇
論文的過程中,筆者曾有幸一睹上博孤本的真容,下面就對其基本面貌進行盡可能

1
參見本篇附錄,上博本卷末黃丕烈跋。
2
關於這方面的系統研究及案例,參見郭立暄師兄的博士論文《中國古籍原刻翻刻與初印後印研究》復旦大學,
2008。
3
關於實物版本學和文本版本學的二元區分,以及文本版本學的研究範圍和方法,是導師陳正宏教授提出的。

11
詳細的描述記錄。

一、外觀及裝幀
上海博物館藏雙桂堂刻本《梅花喜神譜》
(以下簡稱“上博本”)分兩冊經折裝,
置於樟木函中。上下冊封面均為青蓮色團花雲龍紋緞面,上有吳湖帆籤題:
“梅華喜
神譜二卷”。下雙行題“吳氏梅影書屋珍藏鎮寳宋刻宋印本”,鈐朱文“吳湖帆珍藏
印”。無内封,卷首有王同愈篆體“宋本梅花喜神譜”,蠟紙深黃,下有 “金粟山藏
經紙”朱文小方章,隱約可辨。
上博本開本縱約 30.4 釐米,橫約 18.2 釐米。每葉悉經托裱,托紙用淨皮宣紙影
印淡綠色橫斜梅花,右侧沿邊與左下角分別影印有陽文“吳湖帆”、
“潘氏靜淑”,以
及“梅影書屋”
,與梅花同色,知托紙為吳湖帆所特製。除了每葉下的這層托紙,吳
氏還在卷首及卷末加了許多夫婦二人並戚友所題詩畫。
上博本整葉版匡高 15 釐米,寬 20.8 釐米,加托前原書開本縱僅 20.7 釐米,橫
約 13.2 釐米,紙呈淡茶黃,極薄,簾紋寬度不均,在 2.2 至 2.8 釐米之間。吳氏托
紙之上、原書之下,每葉還有一指寬的舊竹紙鑲於四圍,據卷末黃丕烈步宋伯仁《西
堘集》1中《瓶梅》詩韻所作絕句第二句及小註:“重搜故紙付裝池裝工有宋紙條,
今取之以副四圍”,知為黃氏所加。2
除了黃丕烈所加的四圍,上博本還曾得到過精細的修補並溜口3,所用補紙是與
原書紙色接近而略淡的黃竹紙。之後還進行了補字和補欄,從整字闕補的宋伯仁序
“賦”等數字來看,用筆與古倪園本如出一轍4,因而可以確定,這些補
首葉“盡”、

1
據前後跋語可知,黃丕烈所見《西塍集》是顧氏讀畫齋所刻。
2
根據黃丕烈嘉慶九年正月在《重雕足本鑑誡錄》 (翁方綱舊藏,今藏上海圖書館)上的題跋:“此書向爲天籟
閣舊裝,所補紙皆白色不純者,故項氏圖章及阮亭先生校改硃筆皆在白紙上。余今爲之重裝,悉以宋紙補之,
取其色純也。于圖章及校改硃筆處仍留其白紙痕,所以傳信於後。四圍並前後副葉皆宋紙,面葉亦宋金粟藏經
裝潢,古雅與書相稱。雖損舊裝爲之,或更有益於是書。裝畢復誌數語于後。 ”可知王同愈篆題書名的那葉金粟
箋也是黃丕烈所加,本來應該也是用做書衣的。現藏國家圖書館的淳祐元年湯漢刻本《陶淵明集》也是黃丕烈
的愛物之一,它的書衣用的也是金粟箋。關於金粟箋,李際寧先生有《宋寫珍本金粟山大藏經》一文,發表于
《中國圖書評論》 ,1995 年第 2 期。根據李先生的研究,用金粟箋作書衣的風氣並不始於黃丕烈,明胡震亨《海
鹽縣圖經》載, “金粟寺有藏經千軸,用硬黃繭紙,内外皆蠟摩光瑩。……紙背每幅有小紅印,文曰‘金粟山藏
經紙’ 。後好事者剝取爲裝潢之用,稱爲宋箋。遍行宇宙,所存無幾。 ”不僅如此,清代還有許多僞造和仿制的
金粟箋。
3
雖然前輩們對宋本各方面的研究已積累了大量的成果,可是對它們在遞藏的過程中經歷的修補和改裝卻似乎
仍然是一片空白,筆者非常期待能有機會從這個角度對上博本進行更深入和貼近的研究。
4
下一篇《古倪園本考》筆者將詳細討論到,古倪園本的底本袁廷檮影宋抄本摹字並沒有完全步趨雙桂堂本,

12
字在古倪園本的底本影摹之後。
上博本現在作兩冊經折裝,據説在黃丕烈收藏時作兩冊蝴蝶裝,然而從印成之
初起,它原是一直作一冊包背裝或者綫裝的,證據有三:首先,全書每葉左半葉都
與下一葉的右半葉互相留下了印痕,而左右兩個半葉卻絕無彼此的印痕。證據之二
是伯仁序末頁左半葉有目錄葉首葉右半葉所鈐的白文“文徵明印”及朱文“徵仲”
未乾時印過來的印漬,同樣地,正文首葉右半葉上相同的兩方印在目錄葉末葉的左
半葉上也留下了印漬,卷上末葉左半葉上的朱文“紹興旌忠裒節之家”則在卷下首
葉右半葉上留下了印漬,向士璧跋第二葉左半葉上的朱文“京城劉氏世家”也在下
一葉的右半葉留下了印漬。證據之三是書後黃丕烈於嘉慶六年六月初七日題了一段
長跋,並過錄了自藏抄本《讀書敏求記》中的《梅花喜神譜》解題,最後一葉左半
葉比右半葉低了一格,而且每橫行左右半葉都沒有對齊。後還有黃丕烈兩行小字:
“裝
成重展,始知末四行誤低一字,不及更正矣”,説明上博本在嘉慶六年(1801)被黃
丕烈改成蝴蝶裝之前,一直是上下兩卷合一冊作包背或者綫裝的。1而書後黃丕烈題
寫跋語的四葉護葉紙並不與原書相同,應該是之前重裝的時候加入的。2

二、行款、版式、刊語及序跋
根據筆者所經眼的上博本,雙桂堂本白口,四周雙邊,順黑雙魚尾,上魚尾下
刻卷次或篇目,如“梅譜錄”、
“前(序)”、
“后序”、
“上”、
“下”,下魚尾下標葉數。
卷首有一篇作者宋伯仁的自序,序末空白處有刊語云:
詠梅者多矣,粗得其態度,未究其精髓。近收此本,既能模寫其花神之似,
又能形容其它人之所未尽,玩之如噉蔗然,詩人之冠冕是也。金華雙桂堂時景

而多見己意,因此與古倪園本形神兼似的補字很有可能就是袁廷檮所補的。
1
根據李清志先生的統計,“就現存實物觀之,凡宋刊宋印者,多屬蝴蝶裝” ,又引《五襍俎》云:“明代内府藏
書,宋人諸集,十之八九皆蝴蝶裝宋版” ,而“貯在臺灣的原北平圖書館舊藏元版作蝴蝶裝者十餘部,作包背裝
者近五十部,雖大多經後代裝修過,但所改似有所本。 ”雖然如此,包括“黃裝”在内,明清時的“蝴蝶裝”其
實與宋元時的古法已有了很大的不同。明張萱《疑耀》卷五云: “今祕閣中所藏宋版書,皆蝴蝶裝,其糊經數百
年不脫落。偶閱《王古心筆錄》,有老僧永光相遇,古心問僧: ‘前代藏經接縫如綫,日久不脫落,何也?’光
曰:‘古法用楮樹汁、飛面、白芨末三五調和如糊,以之糊紙,永不脫落,堅如膠漆。 ’宋世裝書,豈即此法耶?”
又《明史·藝文志》云:“明初祕閣書籍皆宋、元所遺,無不精美,裝用倒折,四周外向,蟲鼠不能損。 ”1轉引
自張秀民《中國印刷史》韓琦增訂本第 155 頁。由上兩條材料可知,宋元時的蝴蝶裝其實比包背裝和綫裝更不
易散佚朽蝕,但是由於糊葯的配方複雜,每葉只塗很細的一綫糊與別葉相粘,工藝的難度遠勝過紙撚和綫裝,
所以到張萱時就已基本失傳了。
2
上博本卷前保留了一條舊書籤,黃丕烈卷末題詩小註稱此為某王爺以“京米十挑”購雙桂堂本於五柳居之後
手題,很可能他在得書後也曾對書作過修整。

13
定辛酉重鋟。
刊語下刻有陽文九曲篆木記“婺州金華趙府雙桂堂”。
自序與刊語後為目錄。目錄葉每半葉八行,行十一字。卷端題“梅花喜神譜目
錄”。署“雪巌宋 伯仁器之編”。一百幀梅花詩畫按梅花開謝的自然過程,編為“蓓
蕾四枝”、“小蘃一十六枝”、“大蘃八枝”、“欲開八枝”、“大開一十四枝”、“爛熳二
十八枝”、“欲謝一十六枝”、“就實六枝”等八組,每組的名目上有四弧裝飾魚尾,
魚尾下還刻有一個裝飾用的小圓圈。
目錄後即正文。正文每半葉均為詩畫合璧並有題名的折枝梅花,一般分作兩欄,
左詩右畫,右欄畫上約七分之一處再分一橫欄題名,左欄詩分兩行,行十三字。上
下兩卷首半葉均分四欄,最右一欄為卷端,題“梅花喜神譜卷上/下”,下署“雪岩”。
次右即“蓓蕾四枝”/“爛熳二十八枝”。卷上末半葉詩欄左側增行刻“梅花喜神譜
卷上終”一行,卷下末半葉詩下刻有弧頂陰文“卷終”。
正文後又有向士璧後序、葉紹翁跋各一篇。
向士璧後序卷端題“梅花譜後序”半葉六行,行十字,跋中凡遇“雪巌”均換
行以示敬,款署則直接文末以示謙。序云:
梅視百花,其品至清。人惟梅之好,則其品亦梅耳。和靖素隱清矣,而絜
其身者也,未得為清之大成。雪巌之梅,周之蝶歟?昔人謂一梅花具一乾坤,
是又擺脫梅好而嗜理者。雪巌尚勉進於斯。容堂向士璧君玉甫跋。
末半葉翻刻有陽文“容堂”印。
葉紹翁跋每半葉亦六行十字,卷端為空行,跋文每行上下各空一格,名款亦直
接文末。其跋云:
廣平自是君家鼻祖,除是鐵石心腸。厥孫非鐵石,故為梅所惱。若此,請
姑舍是,出門一笑大江橫。嘉熙二年八月廿六日靖逸葉紹翁敬跋。
跋後翻刻大篆“靖逸”二字。
向士璧自號容堂,而上博本向士璧序末所翻刻的陽文“容堂”上方,還鈐有一
方篆體陽文“容堂”朱印,若是印不偽,則上博本或猶為其所及見。

三、作爲坊刻本的雙桂堂本

14
上文已經提到,上博本的多處破損經過修補之後,還進行了補字和補欄,不僅
如此,許多沒有破損的版匡、欄綫和字口也被全面地修描,也就是說,實際上的上
博本是一個非常後印,或者印刷時着墨非常不充分的本子1,如果再綜合地考慮上博
本的用紙、用墨,以及刻工,應該就可以得出它是一個坊刻本的結論了。
首先分析上博本的紙墨。全書未搗碎的竹筋隨處可見,主要成分應是竹料,其
間偶然還可見更長更粗的深茶色纖維,有可能是稻稈。這些雜質纖維時常浮於紙面,
則説明印刷的時候並沒有像精印的本子那樣,印刷前區分紙的正反面,並用正面刷
印,而是非常隨意地抽來就印。關於宋時兩浙出產的竹紙,南宋嘉泰閒編纂的《會
稽志》載:“剡……今獨以竹紙名天下”,又云“工書者喜用竹紙,滑一也,發墨色
二也,宜筆鋒三也,卷舒雖久,墨色總不渝四也,不蠹五也”,米芾也有詩盛赞越竹
紙“越筠萬杵如金板,安用杭油與池繭”,可知兩浙地區所產竹紙質量之高。不過雙
桂堂本所用,顯然沒有達到這樣的質量水準。而用紙的強度不高,大概也是上博藏
雙桂堂本同版的印本不存于世的原因之一。不僅紙的強度不高,上博本全書時見字
沿墨色暈開如縷縷輕雲托月,雖然別有一種雲煙過眼的陳韻,不過衡之以當時的工
藝,暈墨的原因一方面是雙桂堂用的紙時沒有經過“萬杵”槌熟的生紙,另一方面
則是用的墨摻入了過多的水,甚至還用了宿墨。除了摻水之外,雙桂堂所用墨質量
不佳還表現在其中沒有加入足夠數量的膠2,其結果是墨輕浮于紙面而不能沉定,於
是每一個半葉都在相鄰的葉面上留下了不淺的印跡。許多明清時期的坊刻本在翻閲
的時候把手指染黑也是由於這樣的原因。
不僅所用的紙墨質量下層,雙桂堂本刻工也不佳,最大特點就是刀刀斬直不圓
活,不能隨順寫樣,具體表現在:一,所有的折筆都不流暢,而是分段刻出;二,
所有弧形的綫條(如撇、捺、戈鈎)要麽很直,幾乎呈一個角度在十度上下的三角
形,要麽也按不同方向的走勢分成幾段來刻;三,絕大多數的點都呈三角形,少數
類短橫呈直角梯形;四,平行的點畫(如“习”的兩撇、雙人旁的上兩撇、三點水
的上兩點、“馬”“絲”的點、“無”“盡”的中間兩點或者全部四點)方向和形狀都
完全一樣而無變化。
1
這是《中華再造善本》叢書影印本沒能清晰反映出的。
2
關於宋代坊刻本用墨節約成本的情況,詳見錢存訓《中國科技史·紙與印刷》f4,以及 Lucille Chia’s dissertation:
Printing for Profile: The Commercial Printers of Jianyang, Fujian (Song-Ming), Columbia University, 1996, Chapter2.

15
與正文文字不同的是,絕大多數梅花圖的綫條都相當爽利有彈性,而且富於變
化,刻工似乎別是一人,但也有個別幾幀會犯與文字同樣的毛病,比如“李”和“吳
江三高”。同時,向士璧、葉紹翁跋刻得很精,下刀肯定而且熟練精確,當亦不只是
字形較大的緣故。
雖然雙桂堂在刊語中稱自己“近收此本,既能模寫其花神之似,又能形容其它
人之所未尽。玩之如噉蔗然,詩人之冠冕是也”,其實《梅花喜神譜》中諸詩雖饒有
古樸之風,亦多箴時之言,然言其“能形容其它人所未盡”、
“詩人之冠冕”,則未免
過譽,而譜中梅花即未翻刻失真,與馬璘、揚補之等人的傳世梅花相比,恐怕也不
足以言得“花神之似”,顯然這則刊語與南宋後期建安書坊的許多刊語一樣,已不只
用來標示底本來源和版權所有,還兼有了廣告的功能。
刊語下所刻陽文九曲篆木記“婺州金華趙府雙桂堂”。兩宋時九曲篆雖頻頻見於
内府印中,官印與抄子也有時得見,然而在牌記中使用,似僅此一例,自稱“府”
而不是“宅”,似乎也試圖暗示自己家世的不同。筆者猜想,如果不是出版者借字體
的權威來攀誇身价的話,很有可能他確實是宗室。1

第二節 底本考
由於雙桂堂刊語明言“時景定辛酉重鋟”,我們從而得知,在此之前《梅花喜神
譜》至少已有一個刻本行世了。雖然這個本子早已亡佚無蹤,然而從雙桂堂本卷首
宋伯仁自序,對它的出版情況仍可窺豹一斑。
宋伯仁於序中自言:
余有梅癖,闢圃以栽,築亭以對,刊《清臞集》以咏,每於梅猶有未能盡
花之趣為慊。得非廣平公以鐵石心腸賦未盡梅花事,而拳拳屬意於雲仍者乎。
余於花放之時,滿肝清霜,滿肩寒月,不厭細徘徊於竹籬茆屋邊,嗅蕊吹英,
挼香嚼粉,諦玩梅花之低昂俯仰,分合卷舒。„„余於是考其自甲而芳,由榮

1
根據 John Chaffee 在 Branches of Heaven:A History o fthe Imperial Clan of Sung China 一書(趙冬梅譯,江蘇
人民出版社 2005 年版)所引趙詒沰《趙氏家乘》 ,南宋初年確有太宗系的趙世翮舉家南遷,在金華定居下來,
雖然宋代的宗室的衣食與教育有所在地方撥專款保障,然而由於枝蔓太過繁盛,到南宋時許多地方都以負擔為
難,比如政和元年(1111)至紹興十二年(1242)間就連續發布了五條詔令限制一縣以“添差官” (無職而領俸)
的方式所負擔的宗室人數,因此許多宗室不得不選擇分家或者自尋生計,趙世翮的二兒子與三兒子便在成年後
分別搬到了領近的浦江縣和秀水縣。雖然享有種種特權的同時也受到種種限制,包括從軍與出仕,不過經商並
不在限禁之列。

16
而悴,圖寫花之狀貌,得二百餘品。久而刪其具體而微者,止留一百品,各名
其所肖,併題以古律,以梅花譜目之,其實寫梅之喜神,可如牡丹竹菊有譜,
則可謂之譜,今非其譜也。余欲與好梅之士共之,僣刊諸梓„„
該序為行書寫刻,與序末刊語係一人手書。然而二者相較,文氣遠不及刊語連貫,
刊語中多用簡體字,且行草的寫法全凴想當然,不能合於軌範,而序中則全無簡體
字,行草字形多似是而實非,因此這篇序很可能原是由宋伯仁手書上版,而雙桂堂
本又倩刊語的寫手依樣描畫刊出。據而可知,雙桂堂本直接或間接翻自宋伯仁手繪
梅花並配詩、題名,自行委託付梓以公同好的自刻本。雖然宋人本有爲自己的詩文
寫樣付梓的例子1,不過宋伯仁的《梅花喜神譜》的自繪自書自刻卻並非如此,《自
序》中宋伯仁明言,原本他只是寫生了兩百多品梅花,之後才配詩成譜的,很可能
《梅花喜神譜》本來只是一個詩畫合璧的長卷,如今藏吉林省博物館、被《石渠寳
笈初編》誤系於宋寧宗楊皇后的《百花圖卷》2,或者更可能是一沓類似于王履《華
山圖》的單頁畫稿,只為欲其久延歲月,欲其化身千百,方才壽諸棗梨。雖然《梅
花喜神譜》同一葉上的兩幀標題兩兩對仗得非常工整,以至於讓人懷疑是否是爲了
蝴蝶裝才刻意做這樣的對稱處理,然而詩卻沒有爲了完全對稱的緣故被分別放在左
右兩幀的左邊和右邊,而是全部統一置於圖的左側,這也許也暗示出了《梅花喜神
譜》的前身本是卷軸畫或者冊頁畫。
雖然這個被雙桂堂本用作底本的刻本確切刊刻時間今已無考,不過向士璧後序
有卷端,題“梅花譜後序”,而葉紹翁跋卻無,且每行上下各空一字與向跋相區別,
再考慮到它内容和語氣的隨便,可以推斷此跋與向序不同,向序為底本已刻,葉跋
則是題寫在底本向序之後的。因此,被雙桂堂用作底本的這個刻本的刊刻時間,當
不晚于葉紹翁所署的嘉熙二年(1238)。

一、雙桂堂本與底本的關係
將一本書重新刊行的方式,總得説來大概就兩種,一是影刻,一是翻刻。翻刻
和原書的差別大多只是版式字體上的,如果經過内容上的校訂和輯佚,或者將篇章

1
如岳珂《玉楮詩稿》

2
參見徐邦達《古書畫偽訛考辨》下卷第七篇。

17
作了重新的編排,就往往被稱爲重刻了,不作同一種書看待。對於一般的,僅有取
于内容的書而言,翻刻時只要文字不譌就可以了,然而對於《梅花喜神譜》這樣圖
文並重的書而言,翻刻圖而走形所帶來的破壞則將是毀滅性的,也就是說,如果雙
桂堂本是一個翻刻本而非影刻本,那麽,所有通過它對宋伯仁的畫梅技法、圖示、
趣味、創作意圖等等的討論都將是毫無意義的了。至於影刻,也有兩種方式,既有
將書葉直接上版的,也有影寫一遍上版。那麽雙桂堂本究竟屬於以上哪一種情況呢?
筆者認爲,總的説來,它是一個影刻本,具體地說,宋伯仁自序如上文所考定的,
是影寫上版的,向士璧後序和葉紹翁跋是後來加刻的,而全書的目錄及正文部分則
是拿原刻直接上版的。
首先,雙桂堂本的許多走形和誤字只有直接上版才會出現。原因之一是寫樣用
的紙往往比印刷用的紙質量好,不但紙面更均勻,纖維更細膩,而且更柔軟服貼。
直接上版的書如果本來就不是初印本,而紙質又比寫樣紙差了一等,墨也不如書畫
用墨醇厚深透的話,擦除纖維後留在版面上的字畫就會不夠完整和清晰,而一旦開
始雕刻,即使遇到模棱兩可的地方,也再無可能翻回正面去辨認,刻工就只能凴感
覺下刀,或者索性留個筆畫疏漏的粗坯了事。雙桂堂本上述這些情況非常普遍,除
了前文提到的,刻工本身技術就不嫺熟,不能運刀隨心外,上版的綫條筆畫不清晰
是另一個重要的原因。
其次,即使沒有原刻本取與比對,從直觀上看,直接上版刻出來的字筆畫往往
更細,更僵硬,更少書法的筆意1,這在雙桂堂本同樣十分明顯。
同時,對宋人而言,直接上版覆刻最大的優點是省時省力節約成本,與中晚明
以後把宋本當藝術品來寳翫的心態完全不同。宋人覆刻前朝,特別是南宋覆刻北宋
的書籍,主要還是出於保存文獻於將危的目的,而類似于雙桂堂這樣覆刻同時代暢
銷書則圖活脫生鮮,貨奇價廉,都沒有要逼似原書的必要。因此,筆者認爲,影寫
原書再上版的方法或許還要晚于影抄,要到明中期以後才被發明。
鑒于以上種種,雙桂堂本作爲一個覆刻本,它確實保留了底本的大致樣貌,可
是它又不是精益求功的影寫上版,因此與原書當仍有相當的差距。雖然前文已考定
雙桂堂本一直是包背裝或者綫裝,然而根據每葉兩個半葉相互對仗的標題,很可能
1
參見郭立暄師兄《中國古籍原刻翻刻與初印後印研究》第一章第二節。

18
宋伯仁的原刻本是蝴蝶裝的。由於宋伯仁傳世的宋刻本《忘機集》字體與陳起父子
的書棚本全然相同,加上宋伯仁友朋的詩集多由陳起父子刊行,因此《梅花喜神譜》
亦有可能是陳解元書籍鋪所刻。這不免令人遐思,如果存世至今,刻工細膩,紙墨
精好,梅影橫斜,蝴蝶裝藥香浮動,該是多美。

二、雙桂堂本與建陽坊刻本淵源蠡測
在全世界範圍內,目前已知的宋刻本(不包括佛經)數量大約在一千種上下,
從前的藏書家與學者們在鑒定和著錄時,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力圖在年代與地域構成
的坐標系裏爲它們定出盡可能精確的位置。通過版本特徵的擬合,學者們可以為缺
失了部分信息的本子找到它們在坐標系裏可能的位置1,而每一個位置確定下來的本
子,都會爲未來的擬合工作帶來更豐富的信息。然而,有着有着明確刊刻時地的上
博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卻帶來了一個大麻煩:與現存的幾種南宋金華刻本相比
對之後,筆者發現它們的差異性似乎比相似性更爲顯著。
根據王國維先生的《兩浙古刊本考》2,金華府宋刻見諸文獻者二十四種,至今
尚存者除《梅花喜神譜》外,還有《周禮》十二卷3、
《禮記》二十卷4、
《歐公本末》
四卷5、《東萊呂太史文集》十五卷《別集》十六卷《外集》五卷《附錄》三卷《拾
遺》一卷6、《古文苑》九卷7、《三蘇先生文粹》七十卷8六種;書不傳,而以影抄本
存者有《禪月集》二十五卷9一種。張秀民先生的《中國印刷史》1又補充了十一種,

1
比如《中國版刻圖錄》就根據紙張和版式的極似,推斷卷首有咸淳元年趙孟奎自序而失卻牌記的《分門纂類
唐歌詩》殘本十卷爲書棚本。
2
見《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第三帙,1940 年長沙商務印書館影印本。
3
婺州市門巷唐宅刻本,十三行二十五字,注雙行三十五字,白口、左右雙邊。國家圖書館藏兩部,其一僅存
前六卷, 《中國版刻圖錄》有半葉書影兩幀,見圖版八八、八九。勞健跋以其“各頁字體刀法閒微有剛柔方园之
異” ,而“慎字固缺筆”,因斷為北宋刻南宋補版印本,趙萬里先生根據與孝宗時刊本《廣韻》由三位刻工互見,
而斷為同時刻本。
4 婺州義烏酥谿蔣宅崇知齋刻巾箱本,十行二十字,小字雙行二十八字,白口、四周雙邊,國家圖書館藏殘本
一部(存卷一至五) , 《中華再造善本叢書》收入。李致忠先生考其避諱至孝宗。(見《宋版書敍錄》

5 今僅靜嘉堂文庫藏一部。
6 宋嘉泰四年吕喬年刻本,現存各本均為元明遞修本,十行二十字,白口、左右雙邊或四周雙邊。國家圖書館、
上海圖書館等多處有藏本共六部。
7 十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邊,卷末有淳熙六年韓元吉跋,國家圖書館藏一部, 《中華再造善本叢書》收入。
8 有婺州吴宅桂堂乾道閒(據刻工斷)刻本,十四行二十六字,白口、四周雙邊,國家圖書館及上海圖書館各
藏一部。又有王宅桂堂修補後印本,國家圖書館藏一部。
9 國家圖書館有汲古閣影宋抄本一種,十三行二十字,白口、左右雙邊。上海圖書館有清初影宋抄本一種,十
三行二十字,無欄格,卷末有刊語云: “旹嘉熙四年五月十五日婺州蘭溪縣/兜率禪寺住持賜紫禪悟大師 可燦重
刊” ,索書號線善 788575。

19
至今尚存者,似僅《精騎》存三卷2、
《古三墳》三卷3、
《初學記》三十卷4、
《曾南豐
先生文粹》十卷5、《聖宋文選全集》三十二卷6五種。此外,《中國版刻圖錄》還收
入《歐陽先生文粹》五卷《補遺》一卷7。上述諸書均為一級善本,筆者尚無緣親見
原書,僅得其中十一種書影,與《梅花喜神譜》進行比對的結果如下。

書名 刊刻時間 性質 版式 行款 字體 半葉尺寸
(cm)
8
《周禮》 北宋末 私/坊 白、左右雙 十三廿五字, 褚2 19.8×13.6
注雙行卅五字
《古三墳》 紹興十七年 官 白、左右雙 十行十八字 褚1 22.1 ×
15.3
9
《三蘇文粹》 乾道閒 私/坊 白、四周雙 十四行廿六字 褚3 16×11.4
10
《聖宋文選》 孝宗 不詳 白、左右雙 十六行廿八字 褚3
11
《歐陽文粹》 孝宗 不詳 白、四周雙 十四行廿六字 褚2
12
《曾南豐文粹》 孝宗 不詳 白、四周雙 十四行廿六字 褚2
13
《禮記》 孝宗 私/坊 白、四周雙 十行二十字, 褚2 13.2×9.2
小字雙行廿八

1 插圖增訂版,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6 年,第一版。


2 婺州永康清渭陳宅刊本,十三行二十三字,白口、四周雙邊。臺灣國家圖書館藏一部,著錄為孝宗光宗閒刻
本,索書號 07576。
3 紹興十七年婺州州學刻本,十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邊,國家圖書館藏一部, 《中國版刻圖錄》有半葉書影
兩幀。
4
日本宮内廳書陵部藏一部,根據宿白先生在《唐宋時期的雕版印刷》 (文物出版社,1999 年第一版)一書中
的著錄,該書劉本序後有牌記四行云: “東陽崇川余四十三郎宅今將監本寫作大字,校正雕開,並無訛謬,收書
賢士幸詳鋻焉。紹興丁卯冬日謹題。 ”
5 十四行二十六字,白口、四周雙邊。國家圖書館藏一部, 《中國版刻圖錄》有半葉書影,見圖版九〇。
6 十六行二十八字,白口、左右雙邊。南京圖書館有丁丙跋本一部,存卷一至二十二,卷二十七至三十二配清
影宋抄本。國家圖書館另有殘本一本,存卷一卷二,卷七至九配清影宋抄本, 《中國版刻圖錄》有半葉書影,見
圖版九二。
7 見圖版九一,為南京圖書館藏公文紙印本,十四行二十六字,白口、四周雙邊。國家圖書館亦藏一部。
8
據《中華再造善本叢書》影印本,該本似乎有部分補版,字體確如勞健所言, “微有剛柔方园之異” ,筆者以
爲補版葉字體有建本特徵,然本文討論,僅限於其原刻。
9
據《中華再造善本叢書》影印本。
10
據《中國版刻圖錄》
11
據《中國版刻圖錄》
12
據《中國版刻圖錄》
13
據《中華再造善本叢書》影印本。

20
1
《古文苑》 淳熙六年 私/坊 白、左右雙 十行十八字 褚1 20.8×15.5
2
《精騎》 孝、光閒 官 白、四周雙 十三行廿三字 褚2 16×11.8
3
《東萊文集》 嘉泰四年 私 白、左右雙 十行二十字 褚1 21.3×16.3
《禪月集》 嘉熙四年 私 白、左右雙 十三行二十字
《梅花喜神譜》 景定二年 坊 白、四周雙 顏 15×10.3

首先就版式而言,以上包括上博藏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在内的金華宋刻版
匡縱橫比基本在 3/2,全部爲白口,有左右雙邊也有四周雙邊。它們的版心也全部
爲順黑雙魚尾,並上魚尾下標篇名或者卷目,下魚尾下標葉數,不過,除了雙桂堂
本外,其餘各本葉數下還有刻工。相比之下,宋代杭州地區的刻本大多似乎沒有在
版心刻篇目卷目的習慣,因此以單魚尾爲多,下刻葉數和刻工名。從基本的版式上
看,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與其它金華宋刻還是比較一致的,然而在細節上卻有
許多差異:一是它在目錄葉中使用了裝飾性魚尾,二是使用陰文木記,三是卷端的
字體安排。
《梅花喜神譜》共有梅花一百圖,分爲“蓓蕾”、
“小蕊”、
“大蕊”、
“欲開”、
“大
開”、“爛漫”、“欲謝”、“就實”八類。目錄葉每一類名之上都有一個裝飾性的魚尾
和一個小圓圈。
《中國版刻圖錄》裏最早使用這種裝飾魚尾的,是隆興前後由錢塘人
王叔邊刊於建陽府的《後漢書注》及淳熙三年桐川郡齋張杅刻的《史記索隱》,不過
前者是用於牌記而不是標目,而後者則相當簡樸,既沒有小圓圈,也沒有上滾邊,
只是樸素的兩彎弧葉兩條鑲邊而已4。南宋中葉以後,這種裝飾就非常普遍地出現在
建刻本之中了,有時並不僅限於目錄,分卷的卷端也往往有之,如《類說》、萬卷堂
刻本《新編近時十便良方》等等。元明兩朝也有不少使用的例子,但基本仍上集中
于建刻的韻書、類書、醫書、詩集和劇本曲譜,清代就銷聲匿跡了,不僅如此,上
博本在清代的所有影刻翻刻本都獨獨把它省去,可能是審美的趣味已然轉移。
雙桂堂本還在卷上和卷下的末尾分別刻有兩方陰文木記“卷上”及“卷終”,而

1
據《中華再造善本叢書》影印本。
2
據臺灣國家圖書館善本書影。
3
據《中華再造善本叢書》影印本。該本底本為國家圖書館所藏元明遞修本,前後數種字體差異極大,本文僅
就其宋版而論。
4
這種裝飾性的魚尾有很明顯的,越到後來就越複雜的趨勢,元明兩代還加有三種中亞風格的鏤花,其中帶六
瓣鏤花的魚尾又成爲朝鮮刻本的版心十分流行的樣式。

21
雙桂堂本卷端“伯仁”二字要比其他文字小一號的處理,雖然在早期的臨安刻本有
時也能見到,但筆者經眼的婺州本無一如此,而這種處理方式在建刻本裏則幾乎是
被無一例外地採用。
除了建刻本特有的細節,雙桂堂本與建刻本非常接近而與其它婺州本迥然不同
的,還有字體。
如上表所示,筆者經眼的婺州本字體基本上都屬於褚遂良體,其最明顯的特點
是微有欹側,手足修長,轉折處較圓滑,牽絲最多而三點水中第二點的寫法與唐代
諸家均不同,上與前一點同形同向,下必與後一點牽絲。上表中“褚 1”表示最接
近於褚書,書法的意味也較濃,“褚 2”表示與“褚 1”相比,書法意味稍有不逮,
更爲規整劃一,
“褚 3”則表示這兩種是字小行密,雖然褚書的特徵仍然明顯,但少
了褚書本有的從容疏放,顯得較拘謹。以上婺州刻本的書風,不論是“褚 1”
“褚 2”
還是“褚 3”,雖然在浙刻本中不屬主流,但仍可見不少與之相應的例子1,在兩浙
之外則完全不見。
而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的字體卻是幾乎完全不見于浙刻本的顔體:就基本
筆畫的形狀而言,全以露鋒一頓起筆,是顏體的一大特點。2橫畫的收筆沒有歐褚徐
徐駐足的從容,而是明顯的一頓一收,也類顏。3就字型結構而言,也是顏體的鼓脹
而非内斂。至於偏旁的寫法,所有的 “慶”與“愛”都把“心”下的小橫省去,
“乘”
中間作三橫兩短竪,類似“華”,
“虎”字頭上面的小竪小橫與竪彎鈎寫成“王”字,
“兌”、
“睘”中間,員頂上的“口”都寫作“公”的下部,
“殳”的上部寫作“口”,
“山”字以及“望”字的“月”也如顏書常向右傾倒,
“缶”、
“辰”、
“雨”、
“羽”用
的也都是標準的顏體寫法。此外,偶爾會出現行書的連筆,如三點水,又如梅花的
“花”,雪巖的“雪”,雖然傳世的顏書拓本壁畫閒少見牽絲,不過,據張彥生《善
本碑帖錄》可知,《多寶塔》初搨原本是有許多牽絲的。
之所以婺州刻雙桂堂本會與建本在字體和細節上有如此多而且明顯的相似性,
筆者以爲可能性大概有三:
1
如褚 1、褚 2 有紹興閒刻本《水經注》
,褚 3 有紹興閒刻本《樂府詩集》

2
歐、褚以及唐前期的書家則還留有漢魏的遺意,不是圓筆的蠶頭,就是方筆的露鋒直入,而到了楷書的頂峰
柳公權那裏,每一筆前都先做相反或垂直方向的準備,就不再有尖削的露鋒了。
3
折筆有稍一頓再向下的,也有直接轉筆向下的,但絕大多數都比較草率,似乎刻工的影響大於寫樣。點、彎
鈎、提和捺筆的出鋒,還包括寫手的用筆方式由於刻工不佳,原來的形狀就不得而知了。

22
可能性之一,雙桂堂本來就是建刻本,因爲書版的買賣易主而改換了刊語及木
記。雖然金華地區在稍早的時候就有本地易主的情況,如《三蘇先生文粹》原是吳
宅桂堂所刻,書版歸王氏後,牌記也被剜改作了“王宅桂堂”,官方的力量將書版異
地搬運的情況也很早就有,上述婺州刻本《東萊文集》後來就被從呂氏家塾移入了
國子監。可是書坊間遠距離買賣書版的例子似乎並不多見,較早的,有萬曆閒先後
在蘇州和建陽刷印的《新鎸工師雕斲正式魯班木經匠家鏡》1,然而這在時間上畢竟
晚了許多。更重要的是,上博藏本宋伯仁自序與雙桂堂刊語、木記閒並沒有剜改的
痕跡,而刊語文氣自然貫通絕不似翻刻,因此筆者認爲該本當是雙桂堂原刻,而非
剜版印本。
可能性之二,雙桂堂本並不直接翻自宋伯仁原刻,而是翻自一個建陽翻宋伯仁
原刻本。宋代翻刻之盛、地區閒交流之頻繁可以三山林之奇《尚書全解》為例,
“自
麻沙初刻,繼而婺女及蜀中皆有本”,而且不到一百年間,當時的三大出版中心竟然
一共出版了五種刻本2,在這樣的背景下,一書紙貴而數地相翻的可能性是絕對存在
的。
值得一提的是,南宋時期婺州書坊的翻刻在當時實與州學刊刻的儒家經典一樣
享有盛名,福建人祝穆刊行《方輿勝覽》時不但要求本省轉運司約束翻雕,還特別
兩浙轉運司約束本省的衢州、婺州勿要翻雕:
两浙轉運司 錄白:據祝太傅宅幹人吳吉狀:本宅見雕郡志名曰方輿勝覽
□四六寶苑兩書,並係本宅進士私自編輯,數載辛勤。今來雕板所費浩瀚。竊
印恐書市嗜印利之徒輒將上印件書版翻開,或改換名目,或以節略輿地紀勝等

書為名,翻開攙奪,致本宅徒勞心力枉費錢本,委實切害。照得雕書合經使臺
申明,乞行約束,庶絕翻板之患,乞給榜下衢婺州雕書籍處張掛曉示,如有此
色,容本宅陳告,乞追人毀版斷治施行。奉台判備榜須至指揮。右今出榜衢婺
州雕書籍去處張掛曉示,各令知悉,如有似此之人,仰經所屬陳告追究,毀版
施行。故牓。 嘉印熙貳印年拾貳印月印日牓 衢婺州雕書籍去處張掛 轉運
副使曾 台押 福建路轉運司狀乞給榜約束所屬不得翻開上件書版並同前式,
1
見 Klaas Ruitenbeek: Carpentry and Building in Late Imperial China: A Study of the Fifteenth-Century Carpenter's
Manual Lu Ban Jing, Brill Academic Publisher, 1992. 筆者尚未親見原書。
2
見宋林之奇《尚書全解》通志堂翻刻本卷首孫耕序,五種刻本源流詳見該序。

23
更不再錄白1。
不僅如此,《宋史》2列傳一七五《向士璧傳》云“似道入相,疾其功,非獨不
加賞,反諷監察御史陳寅、侍御史孫附鳳一再劾罷之,送漳州居住。又稽守城時所
用金穀,逮至刑部責償……士璧坐是死。”葉紹翁本閩人,《靖逸小集》中有《贈陳
宗之》兩首,其一云:
“十載京塵染布衣。兩湖煙雨與心違。隨車尚有書千卷,擬向
君家賣卻歸。”又許棐《梅屋詩稿》有《贈葉靖逸》云“回看舊隱西湖上,誰伴沙鷗
度歲寒”句,是葉紹翁曾旅京十年後歸鄉。因此,向葉二人都有充分的,將《梅花
喜神譜》帶去福建的可能。
雖然雙桂堂本中所有上述建本的風格元素都顯得較爲粗疏而暗示了翻刻的可能
性,然而畢竟沒有傳世的實物和任何著錄提到建刻本《梅花喜神譜》的存在,而如
果真有這個本子存在的話,宋伯仁原刻本的面貌又會變得更加遙遠不可捉摸了。
可能性之三,雙桂堂僅是深受福建書坊的影響而已。如果把每個地區的書籍刊
刻都封閉在當地,讓版刻風格自然流變,我相信分享了較多相似特徵的刻本一定會
在時間和地域上都更加接近,反之則較疏隔。然而,宋代發達的商業與交通破壞了
這種寧靜安詳的風格體系,因而不同地域間的相互影響可能遠比我們想象地廣泛,
其中最容易跟風而動,見異思遷的,當然又是坊刻本。事實上,臨安府陳解元書籍
鋪所刊的《碧雲集》字體刀工3幾與建刻本便一般無異,而其刻工余士之名 4,亦見
於建甌官署所刻的《育德堂奏議》5,上面提到的婺州刻本《三蘇先生文粹》在目錄
中也使用了裝飾魚尾,只是式樣既比建刻本簡單,也不似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
中的粗疏,正是地區閒相互影響的好例子。

四、底本刊刻原委及流通
關於編繪並刊刻《梅花喜神譜》的原因,宋伯仁在自序裏曾反復地進行説明,
其起首便云:

1
見《藏園群書經眼錄》(中華書局《書目題跋叢書》2009 年,第一版)卷五“ 《新編四六必用方舆胜览》七十
二卷首二卷”條所引原書卷首兩浙轉運司牓文,及福建轉運司牒文。該書為七行十三字細黑口左右雙邊本,藏
“日本帝室圖書寮” ,傅先生于“己巳十一月十一日觀” 。
2
元脫脫等編,《四部叢刊》影元刻遞修本。
3
是書有《四部叢刊》影印本。
4
參見宿白先生《唐宋時期的雕版印刷》第 92 頁,文物出版社 1999 年第一版。
5
書影見《中國版刻圖錄》圖版一九七。

24
余有梅癖,闢圃以栽,築亭以對,刊《清臞集》以咏,每於梅猶有未能盡
花之趣為慊。得非廣平公以鐵石心腸賦未盡梅花事,而拳拳屬意於雲仍者乎。
宋伯仁特意提到宋璟的《梅花賦》,其實是有深意的。宋廣平以鐵石心腸賦梅花之說,
諸家均祖述自皮日休《桃花賦》前小序:
“余嘗慕宋廣平之為相,□姿勁質,剛態毅
狀,疑其鐵腸石心,不解吐婉媚辭,然覩其文,而有梅花賦清便富艷,得南朝徐庾
體,殊不類其爲人。蘇公味道得而稱之,廣平之名遂振。”1皮日休之前,劉禹錫在
《獻權舍人》書中對廣平作賦的記述則更爲直接:
“昔宋廣平之沈下僚也,蘇公味道
時為綉衣直指使者,廣平投以梅花賦,蘇盛稱之,自是方列于聞人之目。是知英賢
卓犖,可外文字,然猶用片言借說於先達之口,席其勢而後驤首。”2了解了這一層
弦外之音,聯係江湖詩人汲汲以隱求名得仕的背景,再回觀宋伯仁的闢圃、筑亭、
刊《清臞集》,以至編刊《梅花喜神譜》,很可能懷抱着“釵於奩内待時飛”的期待。
雖然如此,我們仍然不能武斷地認爲宋伯仁的動機就是全然功利的,且看《自序》
裏接下來的文字:
余欲與好梅之士共之,僣刊諸梓。以閑功夫作閑事業,於世道何補,徒重
覆瓿之譏。雖然,豈無同心君子,於梅未花時閑一批閱,則孤山橫斜、揚州寂
寞可髣髴於胷襟,庶無一日不見梅花,亦終身不忘梅花之意。
若得身逢太平盛世,與林逋、何遜一般悠游林下,親近梅花,一定也是宋伯仁真誠
的理想吧,然而一旦鐵騎東下,梅林便成焦土,因此宋伯仁此時求仕,應不止于名
利,而懷“措天下於泰山之安”的擔當:
客有笑者曰:是花也,藏白收香,黃傳紅綻,可以止三軍渴,可以調金鼎
羹。此書之作,豈不能動愛君憂國之士,出欲將,入欲相,垂紳正笏,措天下
於泰山之安。今著意於雪後園林才半樹,水邊籬落忽橫枝,止為凍吟之計,何
其舍本而就末。余起而謝云:譜尾有商鼎催羹,亦玆意也。客抵掌而喜曰:如
是則譜不徒作,未可謂閒工夫作閒事業,無補於世道。宜廣其傳,敢併及之,
以俟來者。
南宋末年南宋官員實多尸位無能者,甚而有紛紛棄國而逃者,以致謝太后痛下詔云

1
《皮子文藪》卷一,
《四部叢刊》影明本。
“□”原書為墨等。
2
《劉夢得文集》卷十四,
《四部叢刊》影宋本。

25
“我國家三百年,待士大夫不薄。吾與嗣君遭家多難,爾小大臣不能出一策以救時
艱,內則畔官離次,外則委印棄城,避難偷生,尚何人為?亦何以見先帝於地下乎?
天命未改,國法尚存,凡在官守者,尚書省即與轉一次;負國逃者,禦史覺察以聞。”
1
而《忘機集》後附《簡寄三十首》中,宋伯仁的投贈對象多為,有志作爲的一時之
選,也多少能説明宋伯仁不只是爲了進身。
不論是爲了有“補於世道”,還是爲了讓“同心君子,於梅未花時閑一批閱”,
宋伯仁的原刊本在當時確實被廣泛地閲讀了,不但短短二十年間便有了翻刻本,
《江
湖小集》中的知交寄贈也都將宋伯仁與梅花並提:
寄武岡宰宋雪巌 張煒
柳下分擕鬚影蒼,好風歸夢過都梁。諸蠻帖化花陰靜,一騎飛塵薦墨香。
書就幾曾逢驛使,公餘應不冷悉囊。雪晴鶴態元如舊,應倚株梅憶錦鄉。2
賡采雪巌韻 俞桂
詩與梅花一樣清,江湖久矣熟知名。未容便理歸朝計,行見相留入幕深。
照座精神澄玉宇,當官才刃壓金城。星郎況是曾知己,刮目英逰藻鑑明。3
其中“諸蠻帖化花陰靜,一騎飛塵薦墨香”是宋伯仁在武岡時確實得一展自己在《梅
花喜神譜》中“何日掃邊塵,別理朝天帽”4的夙志,而從“未容便理歸朝計”“星
郎況是曾知己”來看,俞桂此詩所作應該在宋伯仁《忘機集》中“簡寄三十首”之
後,雖然這裡的“星郎”究竟是宋伯仁投贈的數位曾官或將官侍郎的對象中的哪一
位,不過在他的賞識下,宋伯仁得以在烽煙四起的某個地方一揮自己的才刃。由於
在宋伯仁傳世的兩個詩集中,梅花並沒有得到特別多的吟詠,所以這裡的“詩與梅
花一樣清,江湖久矣熟知名”別看作是由《梅花喜神譜》而發,大概也是不無可能
的吧。
雖然《梅花喜神譜》在宋末曾經得到廣泛的流通,然而,到了元明兩代,不但
宋伯仁的原刻本消失得悄無聲息,連作爲翻刻本的雙桂堂最後也只剩下一個極後印
本,一線飄絲於存佚之間,難道宋以後清以前對《梅花喜神譜》而言真是默默無聞

1
見《宋史》列傳第二《后妃》
,謝太后本傳。
2
見《芝田小詩》
,收入《江湖續集》。
3
見《漁隱小藁》收入《江湖小集》
4
卷下《冑》

26
的三百年嗎?細檢明中期以後紛紛脫梓的梅花畫譜如《劉雪湖梅譜》1、
《華光梅譜》
2
《羅浮幻質》3、《香雪林集》4、《汪虞卿梅史》一卷《畫梅譜》一卷5,或沿襲了

許多《梅花喜神譜》的品目,保留了《梅花喜神譜》詩畫合璧的形式,甚或還繼承
了《梅花喜神譜》的部分圖式,而《香雪林集》則在卷二十六將《梅花喜神譜》中
的五十六幀完整地保留了下來。而所有的這些或多或少地帶上了《梅花喜神譜》影
響的明代梅花畫譜,都祖述於元代的一部今已亡佚,僅在日本保留了四個同出一個
底本6的節抄本的《松齋梅譜》。
和《香雪林集》
《松齋梅譜》不是一部單純的畫譜而是一部梅花的百科全書,其
中既收入了范成大的《梅譜》、歷代梅花詩賦、畫梅名家小傳、畫梅理論與要訣,也
包括了四卷畫梅圖式,其中前兩卷為花,后兩卷為枝。據最早的著錄《千頃堂書目》
中的記載有十五卷,然而現在僅存的這四個抄本只有十卷,根據現存的卷端計卷,
所缺的五卷為卷七至卷十,及卷十五。
《梅花喜神譜》中的八十二幀詩畫被收在卷四,
也就是花態譜的第二卷,枝態譜之前,因此佚失掉的整卷和《梅花喜神譜》沒有關
係,之所以僅存八十二幀,也可能是編者吳太素所見的《梅花喜神譜》已有殘缺了。
之後將《松齋梅譜》全部囊括的《香雪林集》中《梅花喜神譜》僅存五十六幀,很
可能王思義看到的《松齋梅譜》也已不是全本了。
不僅《梅花喜神譜》及《松齋梅譜》傳本稀少,幾乎所有上述明代的梅花畫譜
至今都已十分罕見。究其原因,筆者以爲有以下三方面的原因:
其一,這些木刻畫譜的初刻或是精致的雅翫,或是示範性的教材,都被看作是
筆墨的分身,因此對刻工和紙墨有着遠遠高於文字性書籍的要求,而一塊書板的壽
命和能夠刷印的次數畢竟有限,一旦缺損,補版和翻版都須精工影刻,才能仿佛如
舊,若工力不逮,便面目皆非,有不如無。不僅如此,甚至連一般的修版也有可能
畫面造成更大的破壞,邋遢本則更毫無價值可言了。
1
筆者僅見明萬曆閒刻清初墨妙山房補版後印本。據該本卷首王思任序知前此猶有四刻。
2
所收入萬曆十八年淮南書院刻本《王氏畫苑補益》。
3
收入萬曆二十六年周履靖刻《夷門廣牘》,筆者所見為上海圖書館藏本,索書號線善 837814-93。
4
萬曆三十三年王思義刻本,原刻似僅存國家圖書館,今有影印本收入《四庫存目叢書》子部第八十至八十一
冊。
5
原刻似僅存國家圖書館及安徽省博物館,筆者所見為上海圖書館藏清影抄本,索書號線善 T06423。據王重民
《中國善本書提要》 ,美國國會圖書館藏本有《敍論》云學畫於詹景鳳,又稱“家大人所善遊客雪湖劉繼相” ,
故王先生斷為萬曆間刻本,據此亦可知該書的畫梅淵藪。
6
對這四個本子的研究,詳見島田修二郎《松齋梅譜提要》。

27
其二,清代以前的這些木刻畫譜的初刻本來也並不是面向大衆的出版物。不論
是宋伯仁在自序中反復強調的“好梅之士”、
“同心君子”,還是《松齋梅譜》所言“要
知不足,詠之不足,精神瀟灑,出世塵俗。此梅之得意入神,非賢士大夫,其能至
於此哉!後學君子脫學此趣者,不可輕泄,但欲得其人,則可傳耳”1,他們心目中
的讀者乃是有共同品位和情趣,能與梅花心印的“君子”、
“賢士大夫”,這是小範圍
的,帶有排外性的分享,所以也沒有大量刷印的必要。出於某種微妙的心理,與其
主動分贈,他們其實更樂意被影抄。
其三,類似於雙桂堂本這樣的坊間翻刻本雖然一時間確實擴大了這些畫譜的影
響範圍,但是不論是它們本身的物理材質(紙薄脆墨輕浮),還是它們的品質(刻工、
裝幀、包括紙墨在内的整體觀感)都不具有持有的生命力。上博藏雙桂堂本之所以
能流傳至今,自有許多偶然和合的因緣,不過不論是錢曾的提要,還是書後的諸家
跋語,人們對它賞愛或是因爲它與梅花相關聯而帶上的種種指向雅逸超俗的象徵意
義,以及它與宋伯仁的原刻相關聯而帶來的想象空間,然而更多的,只是因爲它是
宋本、罕本、孤本的文物性,此外,竟沒有一位賞愛的是它本身。

第四節 疑問與補證
一、避諱之疑問
根據紹定刊本《附釋互注禮部韻略》2,南宋到理宗朝時,仍然有比較嚴格的避
諱制度。然而上博本《梅花喜神譜》中不論是御名本字還是嫌名,無一諱例。“玄”
字、
“樹”字、
“休”字、
“鸛”字都以本來面目大搖大擺地出現數次。李清志先生在
《古書版本鑑定研究》中總結宋諱“約自理宗後半期始,國勢趨衰,避諱亦漸鬆懈
矣。就此時期之宋版以觀,若係覆刻前代版本者,避諱字多沿襲原本,而未避原版
刊刻時代以後諸帝廟諱及今上皇帝諱”,根據李先生對南宋末十四種刻本的抽樣統計,
上博本中不避的這些字在其他書中有則必避,同時黃丕烈斷上博本的原刻在理宗朝
前期的嘉熙閒,當時避諱還沒有開始鬆懈,上博本依樣畫葫蘆,照理應該隨避才是。
又,根據李先生的調查,坊本避諱確實不似官刻那麽嚴,筆者也確實在書棚本《朱

1
見卷一“墨梅精論”條。
2
有《四部叢刊》影印本。

28
慶餘詩集》和《唐女郎魚玄機詩》中看到 “玄”字偶有一處不避的情況,但同一個
本子中絕大多數仍避,所以至今仍未找到有哪一個刊刻於宋代的本子是完全不避諱
的。

二、宋伯仁生平補証
宋伯仁的交遊履歷可考者十分有限,除了散見于書棚本《江湖小集》1中的知交
《雪巌吟草》之《忘機集》2、
贈答外,僅有其自著《梅花喜神譜》、 《西塍集》3各一
卷存世4,又《説郛》卷九十四收入其《酒小史》,惜僅存條目。
《忘機集》、《西塍集》均按時序分做若干藁,《忘機集》編入“舊藁”十一首,
附刊“戊藁簡寄三十首”5,其餘“紹定癸巳至端平丙申泰州拼桑鹽場藁”、
“嘉熙丁
酉春寓居京華鹽橋藁”、“嘉熙丁酉秋卜居馬塍藁”恰與《西塍集》諸稿“嘉熙戊戌
家馬塍藁”、“嘉熙戊戌夏避游海陵藁”及“戊戌、己亥馬塍藁”前後相屬,勾勒出
宋伯仁自紹定六年癸巳(1233)至嘉熙三年己亥(1239)閒的大致生平。
據《西塍集》
“嘉熙戊戌家馬塍藁”中《四十》一首,可知宋伯仁約生在慶元四
年(1198)。又筆者所見順治閒宛委山房刻本《説郛》卷九十四所收《酒小史》卷端
題“元 宋伯仁”,則其卒或在宋亡以後。
《忘機集》卷端下有小注云“忘機,小字也,
不忘先君立名之意,敬以學吟之,初藁名之”,知宋伯仁原名“忘機”,自序署“雪
巌臞叟宋伯仁器之書”,卷端署“苕川宋伯仁器之叟”,則其字、號、閭里並明矣。
《江湖續集》張煒《芝田小詩》中有《寄武岡宰宋雪巌》一首,編次稍後於《辛丑
長至》及《辛丑長至後九日》,據知淳祐元年前後,宋伯仁還曾官武岡6宰。

1
2
《忘機集》有宋刻本和民國密韻樓蔣氏影宋刻本,宋刻本今藏臺北國家圖書館,無牌記刊語,根據卷端著錄
為“苕川宋伯仁自刻本” ,半葉十行十六字,白口、單魚尾、左右雙邊,從書影上看,字體酷似書棚本。
3
《西塍集》較早傳本均為抄本,在《江湖小集》中。
4
又明萬曆三十四年潘是仁輯刻《宋元四十三家集》有宋伯仁詩三卷,筆者取與《忘機集》 、《西塍集》相校,
並無增減篇目,亦無有價值的異文,唯將二集重新編次而已。民國四年宜秋館刊本從此本來。
5
小字注:
“以足斯卷百篇之數。”其中《上安晚先生鄭左相清之》《賀游先生再入元樞似》、
《賀鳳山先生李文昌
赴召性傳》、《賀元樞游先生除右相似》
、《寄呈檢正徐侍郎鹿卿》
、《謝沿海制使顏侍郎擧頤仲》諸事與《宋史》本
傳或神道碑相質,可知這些詩當均作于淳祐四年、五年間,因此《忘機集》和《西塍集》的刊刻當在此之後。
6
今湖南省武岡市。

29
中 篇 古倪園本考

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在明中葉以前,尚未受到學者與收藏家的重視,不見
著錄於各公私書目,收藏印亦復寥寥。入清以後,經過百宋一廛的珍藏,漸漸名重
於世,並出現了為數衆多的翻刻本。其中,嘉慶間古倪園1沈氏刻本(下稱“古倪園
本”),不僅摹宋之精謹,刊印之精妙,為後來者所難及,而且《梅花喜神譜》所
有現存翻本均祖述此本。因此,我們甚至可以說,《梅花喜神譜》自清代以來所產
生的廣泛影響,其實是由古倪園本造就的。本篇即擬從經眼的幾部古倪園本出發,
旁征相關文獻,對該本的刊印作一番初步的探討。

第一節 基本面貌
筆者所見古倪園刻本《梅花喜神譜》共七部,按前後印的情況2,大致可判為前
後五次印本。其中以國家圖書館藏 113565 本最早(以下簡稱“國圖甲本”,又數字
為索書號,下同),上海圖書館藏線普 592091-92 本(以下簡稱“上圖甲本”)繼
之,南開大學圖書館藏善 944/697 本3(以下簡稱“南開本”)、國圖藏 13605 本(以
下簡稱“國圖乙本”)又次之4,上圖藏線普長 019655 本(以下簡稱“上圖乙本”)
又次,國圖藏 58626 本5(以下簡稱“國圖丙本”)再次,國圖藏 18107 本(以下簡
稱“國圖丁本”)最晚。茲以相對而言保存內容最為完整的南開本為例,略述古倪
園本的版本面貌。
此本開本縱 26.03 釐米,橫 15.5 釐米,外封原籤題刻印而成,後脫落,重裝時
被夾入護葉,上題“梅花喜神譜”,下署“寫韻軒題籤”,又翻有陽文“曹娥”小

1
據載,古倪園在松江北郭,傳為元末倪瓚避亂松江時所居停處,故後人建園名“古倪”,二易主而歸沈氏。
清秦瀛《小峴山人續集》“補編”有《古倪園後記》一篇,考證其得名始末甚詳,可參閱。
2
判斷依據為斷版的有無與程度(如卷上第十一葉) ,以及版匡(如《後序》首半葉右下角)與筆劃(如黃丕烈
跋中的“引”字)損否。
3
此本為原南開大學教授朱鑄禹(1904-1981)先生舊藏。
4
以上兩本用紙相同,版匡磨損程度以及天頭、地腳比例也十分接近,當是同一印次的印本。
5
此本為四當齋舊藏本,書衣上有章鈺手題:“《梅花喜神譜》一冊,黃蕘圃影宋本,戴文節故物,丙午八月
茗理得之。”下鈐白文“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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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知為曹貞秀所書。內封題“梅花喜神譜”、“宋本重刊”。正文首半葉版匡縱
14.6 釐米,橫 9.93 釐米。1
卷首宋伯仁自序2及目錄、正文,至卷末向士璧《梅花譜後序》、葉紹翁跋,均
影自宋本。其間為宋本所無者,一為古倪園刊記,見於向氏後序第二葉左半葉正上
方空白處:“嘉慶辛未雲間/古倪園沈氏用/影摹宋本重雕。”二為翻刻刻工款,見
於葉跋左半葉上方,雙行小字:“僑吳七十老人/魏塘夏天培鐫。”三為摹刻的收藏
印鍳,共三十八方,其中有十一方不見於宋本。3
葉跋之後,古倪園本又增加了宋本所無的兩篇附錄,均每半葉八行,行十四字,
無欄線,楷書。
首先,是四首《探春漫》詞並序——
五硯樓主人手模《梅花喜神譜》,松江古倪園為鐫新本。譜系宋伯仁手定,
今藏求古居。伯仁嘉熙時人,著有《雪岩吟草》,見《南宋群賢集》。辛未秋,
續舉中吳吟課,填詞紀事,調寄《探春漫》。
徐雲路 嬾雲
劫後飛瓊,蠹餘賸粉,仙姿依舊明秀。寸拗珊枝,分粧宮額,儘許寒消九九。
漫擬廣平賦,認五字、吟成香口。喚回鶴夢空山,較量清影肥瘦。 誰賞樷殘煙
墨,只重訪袁絲4,荒江孤岫。峰泖生春,海苔摹豔,留取氷魂相守。一卷描神
筆,更消得、疎簾清晝。珍護緗囊,展時芸葉熏手。
李福 子仙

1
各圖書館測量版匡進行著錄的方法不一,筆者在自行測量時,採用的是上海圖書館測半葉內匡內邊,不計版
心的方法。
2
首半葉有方濬頤(1815—1889)及戴植(字芝農,主要活動于道光間)藏印,亦可知此本之印必不晚于道光。
3
這十一方印章分別為宋伯仁序首半葉右下角版匡上的陰文“廷壽所模”和左半葉版匡內陰文三印中的“蕘圃
過眼”及“丕”字兩點如象鼻的“黃丕烈” (另一印“百宋一廛”宋本有之,又葉跋右半葉版匡內也有此三印)

正文上下卷卷端的陽文“五硯主人”、“袁仲引生”,葉跋左半葉左下方的陽文“五硯樓圖書印”,向序第一
葉右半葉版匡內的陰文“沈恕”、“賞雨書堂”、“銕夫鑒審”,以及版匡外的陽文“靜好樓”和“綺雲澧香
夫婦印記”。這些印章中,“廷壽所模”、“五硯主人”、“五硯樓圖書印”、“袁仲引生”四方乃影摹者袁
廷檮之印,“沈恕”、“靜好樓”、“綺雲澧香夫婦印記”為古倪園主人沈氏夫婦之印,“鐵夫鑒審”則為王
芑孫(號鐵夫)之印。又王芑孫《惕甫未定槁》卷十九第十三葉有《沈茂才恕賞雨書堂銘》 ,可知“賞雨書堂”
亦為沈恕之印。
4
袁絲本東漢名臣,清代多有袁姓而為人呼作“袁絲”者,袁廷檮即其一。上圖藏嘉慶間刻本李福《蘭言集》
一卷《外集》一卷《詩餘》一卷《雜文》一卷《和作》一卷, 《外集》第四、五葉《南昌萬明府承紀招同袁上舍
廷檮家茂才銳沈上舍培集陽城張太守敦仁寓齋即席呈太守十二韻》中有“絲也謂袁壽階茂古文,觀也謂家四香察
大音泰歲。少年謂沈狎鷗坐中最年少言每激,感遇興嗟慨。”

31
冷影難尋,孤芳漫寫,詞人曾入清夢。想為傳神,廣平賦筆,付與後來小宋。
無限臨風態,渾不向、東皇矜寵。憶從妙手生春,暗香長自浮動。 惆悵袁絲老
去,留澹墨一痕,藏弆珍重。宰木成陰,梅魂空返,重見芸牕清供。任尓心如鐵,
也勝聽、玉龍哀弄。說與黃昏,愁懷花下應共。
董國琛 琢卿
舊月鈎魂,新妝索笑,東風曾寫寒碧。粉澹煙消,眾香入古,認取當時顏色。
似畫宜春意,費幾度、空山尋覓。底他作賦廣平,冷瓊飛上詞筆。 難忘描摹女
字,記此事推袁,瑤華留得。賸本叢殘,酒人仙去,一樣氷痕岑寂。清淺松波夢,
恰迸化、半緘涼墨。珍重卷書,芸牕如坐花國。
戴延介 竹友
竹素開園,松煙搗窟,氷魂招遍亭圃。羽翠聲中,額黃夢底,七百年前香古。
乍展春風面,恐化朵、瑤華飛去。可憐鐵石心腸,芸窗銷作柔語。 誰與深鈎淺
勒,恍身入瓊壺,雪巌賡句。鶴背霜寒,漁汀秋冷,淚迸星妃無數。多謝雲閒月,
又照到、新妝眉嫵。好約涪翁,一樽還酹湘楚。
其次是錢曾《讀書敏求記》“梅花喜神譜”條。乃雍正四年松雪齋刻本《讀書
敏求記》所無,當自黃丕烈所謂自藏“精抄足本”1中錄出者,云:
潛溪先生云:‚古人鮮有畫梅者。五代滕勝華始寫《梅花白鵝圖》,而宋趙
士雷繼之,又作《梅汀落雁圖》。厥後邱慶余、徐熙輩皆傅五采。仲仁師起於衡
之花光山,怒而掃去之,以濃墨點滴成墨花,加以枝柯,儼然如疏影橫斜于明月
之下。逃禪老人楊補之又以水墨塗絹出白葩,尤覺精神雅逸,梅花至是益飄然不
群矣。‛潛溪詳畫梅之原如此。伯仁字器之,刻此譜于景定辛酉。自稱每自花放
時,‚徘徊竹籬茅屋間。滿肝清霜,滿肩寒月‛,‚諦玩梅之低昂俯仰,分合卷
舒。‛自甲坼以至就實,圖形百,各肖其名,系以五言斷句。是書頗能傳梅之遠
神,惜乎潛溪未及見之,一為評定也。予昔有詩雲:‚笛聲吹斷羅浮月,管領梅
花到鬢邊。‛今觀此譜,如酒闌夢覺,月落參橫,翠羽啾嘈,只餘惆悵而已。
最後是黃丕烈、王芑孫及曹貞秀跋各一篇。黃跋云:

1
見上海博物館藏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書後嘉慶六年(1801)六月初七黃丕烈跋。黃還同時將錢曾的這則
提要手自錄於跋後。

32
《梅花喜神譜》上、下二卷,雪岩宋伯仁器之編,重鋟于景定辛酉,此刻即
重鋟本也。錢遵王所得與此正同,其詳見於足本《讀書敏求記》中。余辛酉計偕
北行,得之琉璃廠書肆,奇秘之至。案伯仁有《雪岩吟艸》一卷,刻諸讀畫齋《群
賢小集》,其梗槩見於《烏青文獻》,刻《吟艸》者附於後,茲不復贅。惟此譜
世罕流傳,余姻家袁君壽階曾借歸,手摹一本,藏諸五硯樓。己巳秋,壽階作古。
擬將手摹本付梓,以表壽階一生愛書苦心,適雲間沈子綺雲愛素好古,慨然引為
己任,屬余讐校精審,並悉摹向來藏書家圖記,以誌授受源流,甚盛事也。雕成
之日,我同人重舉中吳吟課,各為填詞紀事,諸君與壽階生時交好,故多寓感舊
之思焉。綺雲謂余係藏此書之人,且董校勘之役,俾附名簡末,是為跋。/辛未
十一月十三日,復翁黃丕烈識。
跋後摹刻陰文“復翁”、“百宋一廛清賞”二印,行款字體與附錄同。
王跋從王書寫刻,行草,每半葉五行,行約九字,云:
老妻墨琴有季妹曰蘭秀。三年前,余為蹇修以歸之綺雲。蘭秀自歸沈氏,弄
筆作沒骨花,日有會心。綺雲將廣收昔賢畫稿,縱其好于水墨之間,因從吾友蕘
翁借琹是本。殆刊成而蘭秀已殤,荀悅所云‚花不濟春,麥不終夏‛,有如是乎!
‚喜神‛二字本出釋藏《華嚴經》,花之在樹,常不如其在紙之壽無量也。餘為
題後,匪啻說一偈云。/嘉慶壬申浴佛後十日,楞伽山人觀並識。
跋後摹刻陰文“老鐵晚年書”、“王芑孫”及陽文“惕甫”三印。
曹跋從曹書寫刻,正楷,每半葉六行,行約十一字,云:
余季妹澧香學畫,故妹婿綺雲借刊是本。其年,靜好樓閩蘭皆作雙花,有並
蒂者,有同心者,對花寫生,是一是二。及澧香玉折,余渡泖視奩,收其殘畫吊
之,有‚好夢墮為秋後葉,歸魂招向畫中花‛之句。今是譜刊成,而澧香不及見,
綺雲必有人琴之感,余亦憮然於是也。墨琴女史曹貞秀書。
跋後摹刻陽文“貞秀”、“墨琴”、陰文“寫韻軒”三印。
通觀諸本,可知古倪園本除了較忠實地影模了宋本的自序、目錄、正文及向序、
葉跋外,又增加了《探春漫》四首並序、《讀書敏求記》一則,以及黃丕烈、王芑
孫和曹貞秀三篇跋,還摹刻了一批印章。在刷印最早的國圖甲本中,尚無王、曹二
跋。稍晚的上圖甲本雖有王跋而無曹跋,但由於王跋末半葉有朱印油痕,知其後尚

33
有帶鈐印的書葉,因此其完本當有王、曹二跋。下文將詳細論及加刻王曹二跋的原
因。
再比較各本所摹印章,南開本及國圖乙本中,宋伯仁序首葉左半葉版匡內的三
方黃丕烈印“百宋一廛”、“蕘圃過眼”及“黃丕烈”,以及向氏後序首葉右半葉
版匡外的兩方古倪園主人印“靜好樓”、“綺雲澧香夫婦印記”,並不見於較早的
國圖甲本和上圖甲本,而從上圖乙本開始,加刻的黃丕烈三印又被剜去,王、曹二
跋也不再見了。從國圖丙本開始,向氏後序版匡外古倪園主人的兩方印章也消失了。
何以如此,部分原因或可以解釋(詳下文),其餘則尚待研究。

第二節 底本探微
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不僅存世的幾個本子間互有出入,令人困惑,其底本
(即上版前的影抄本)出自誰手,亦有一個出自《前塵夢影錄》的訛傳,因《書林
清話》的引用1而流行至今。
如前所引,古倪園本卷末有黃丕烈刊書跋,云“此譜世罕流傳,余姻家袁君壽
階曾借歸,手摹一本,藏諸五硯樓。己巳秋,壽階作古,擬將手摹本付梓,以表壽
階一生愛書苦心。適雲閒沈子綺雲愛素好古,慨然以為己任,屬余讐校精審,並悉
摹向來藏書家圖記,以志授受源流,甚盛事也。”時在嘉慶辛未(1811)。嘉慶癸
酉(1813)正月初三,黃丕烈在其所藏雙桂堂本上,又作一跋述及此事。跋云:
是譜之副本有二,皆余姻袁壽階從此影抄者。一贈浙江阮雲台中丞,一藏五
硯樓。壽階作古,余向其孤取付雲間古倪園沈氏翻行。非特慶是譜之流傳,且壽
階手跡亦藉以不朽也。
依此兩跋,則古倪園本的底本自是袁廷檮影宋抄本無疑。
按袁廷檮(1764-1809)
,亦名廷壽,字又愷,又字壽階,號五硯樓主人,吳縣
(今江蘇蘇州)人。以藏書校書知名當時,其事略詳《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八集
《紅蕙山房吟稿》及附錄,江藩《國朝漢學師承記》卷四王昶傳後亦附其傳。從袁
廷檮故友所題《探春慢》詞中 “一卷描神筆,更消得、疎簾清晝”(徐雲路)、“惆

1
見《書林清話》卷八,“繪圖書籍不始于宋人”條。

34
悵袁絲老去,留淡墨一痕,藏弆珍重”(李福)等,知袁廷檮的描神功夫在友朋中
已卓有口碑。
然而,徐康的《前塵夢影錄》卷下,卻另有一說。其文云:
松江沈綺堂(當是‚雲‛字之訛)所刻宋本《梅花喜神譜》,頗為博雅君子
所賞鋻。沈氏家本素封,頗有池亭園林之勝,改七薌嘗居停其處,譜中梅花,皆
其一手所臨。印本今尚有之,鮑淥飲刻《知不足齋叢書》,亦附刊焉。1
改七薌即清中葉著名畫家改琦(1773-1828),字伯蘊,號七薌,又號玉壺外史,
松江人2,山水、花鳥、人物無不能,尤以繪《紅樓夢圖詠》而傳名。古倪園主人沈
恕之子文偉道光八年(1828)曾為刻《玉壺山房詞選》,序稱:“先生習于先司馬,
兩世交情,縱跡最稔。當嘉慶中葉,每長夏無事,輒邀先生至園中池館追涼,竹露
荷風,宵盤晝憩。故先生書畫款識,署古倪園者極多”,是改氏非但與沈氏世交,
而且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刊刻前後,確實常居於古倪園中。
然而徐康生於嘉慶十九年甲戌(1814),時古倪園本已行世,壯年時徐雖北上
游幕至婁縣,終有幾十年事易人非的疏隔,豈如當事人所知之詳,何況本來《前塵
夢影錄》就是追憶而錄,夢影蒙塵,自非盡如實相。再從改琦傳世的梅花圖來看,
其風格學揚無咎、王冕:在用筆方面,枝幹或用淡墨、濃墨分層皴染,或用濃墨逆
鋒出之,而《梅花喜神譜》中的梅枝則多用焦墨枯筆飛白而成;改畫花瓣或藏鋒點
就,或中鋒勾出,線條均勻圓轉,而《梅花喜神譜》中的梅瓣則多用側鋒,出筆短
促,不忌圭角。此外,改琦畫梅,花形只取蓓蕾至全盛,從未見《梅花喜神譜》中
的萌芽、背人與雕零諸態。32005 年嘉德春拍曾見改琦嘉慶庚午(1810)所作的百
梅圖冊頁4,其作與嘉慶辛未(1811)古倪園本正文雕成僅一年之隔,而《梅花喜神
譜》恰巧也是一百幀梅圖,雖然兩下裡嚴光霍光,風格迥殊,不過徐康若因此而有
此誤記,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1
見《前塵夢影錄》卷下,光緒二十三年江標刻本。
2
參見《海上墨林》卷二,民國四年豫園書畫善會刻本。
3
參見《中國古代書畫圖目》第五冊 P371、第七冊 P234、第十一冊 P141、第十二冊 P28。
4
末一幀改琦自署“嘉慶庚午春日量晴較雨之暇偶寫墨楳梅百幀以俟識者正之/改琦。”後鈐朱文“琦”、白文
“玉壺山人”。商務印書館民國十八年曾影印,上海圖書館有藏本。

35
1
通過與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的比對 ,筆者發現,古倪園本影宋的各部分精
確程度是存在著級差的。由此推知,袁廷檮在轉模宋本的過程中使用了不同的手法:
梅瓣與枝幹部分用的應該是雙鈎法,因此連飛白都與宋本無異。花蕊用的是對臨,
所以有時連數量都有出入。此外,作為拿原書直接上版的翻刻本,雙桂堂本字形其
實是有一點走形的2,袁廷檮沒有亦步亦趨,保留既在間架上盡力保留原書版刻的特
徵,又在筆劃的起承轉合處帶上了自己的用筆習慣3,所以我們甚至會覺得,古倪園
本比雙桂堂本更自然而不像翻刻本。
值得一提的是,宋本有許多葉的版心磨損嚴重,在改成蝴蝶裝時被修裁拼合,
因此比磨損程度較低的幾葉窄了兩到三毫米,每半葉內匡大小則本來就不統一,而
古倪園本同一印本之中,每葉的版心都是一樣寬窄的,且每葉內匡縱橫最多一毫米
的出入。考慮到用專門的套格紙抄書早已蔚然成風,而袁氏貞節堂也印製過數種不
同的套格紙抄不同的書4,筆者猜想,影模《梅花喜神譜》時袁廷檮可能也是先制做
了套格紙,然後才著手臨字、花和版心、魚尾。不僅如此,古倪園本每個半葉梅枝
與標題之間的那條欄線明顯地粗于其餘欄線以及宋本相應位置的那條欄線,也許這
是刊刻套格紙的時候被遺漏了,又在臨寫的時候由袁廷檮手自補入。
最後,由於古倪園本將宋本魚尾下俗體草草的篇目卷次也毫髮誤差地影摹了下
來,筆者推想,袁廷檮的摹宋時間,大概在黃丕烈將雙桂堂本由線裝(或包背裝)
拆開,擬改蝴蝶裝的嘉慶六年(1801)之後5,當然也會不晚于袁廷檮辭世的嘉慶十
四年(1809)八月6。

1
因為條件的限制,我們比對所用的宋本,是目前為止與原本面貌最為接近的《中華再造善本》第二編所收彩
色影印本。
2
筆者將在碩士論文的宋本一章詳細展開這個問題。
3
袁廷檮書跡可參見宋刻孤本《唐女郎魚玄機詩》書後題詩,及陳先行先生、郭立暄等所編的《中國古籍稿抄
校本圖錄·校本》第七八八頁書影頁眉,上海書店出版社 2000 年第一版。
4
據姜昳《中國傳統書寫用紙的文獻學研究—以箋紙、套格紙為中心》 (復旦大學 2008 年博士論文)第三章《古
籍寫本套格紙譜》 。
5
黃丕烈改裝後有詳跋書于景定本後護葉。
6
光緒間滂喜齋刻《士禮居藏書題跋記》卷四第三葉,黃丕烈於“己巳仲冬十有四日”為《鶡冠子》三卷題跋
末雲:“壽階秋初得疾于杭,八月初歸即去世,後日已百日矣。重閱此書,不勝人琴俱亡之痛。”故知袁廷檮
卒在嘉慶十四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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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刊印因緣
根據古倪園本卷末王芑孫跋“蘭秀自歸沈氏,弄筆作沒骨花,日有會心。綺雲
將廣收昔賢畫稿,縱其好于水墨之間”,我們知道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原是沈
恕為夫人曹蘭秀學畫而刻。
沈恕(?-1814)字正如,號綺雲,松江人。其先人以居積發家,至其父沈虞
揚(號古心翁)1時,田產已為松江之冠。恕與弟慈(號十峰)、子文偉皆有刻書知
名于時,恕所刻除《梅花喜神譜》外,如《三婦人集》亦以影刻精妙享有盛譽。又
翻刻《雲間志》,重拓《戲鴻堂帖》。生平詳見王芑孫《惕甫未定稿》卷十二《候選
同知沈君墓誌銘》。
沈恕于嘉慶二年(1797)補松江府學生,由是受業于王芑孫,“觴酌淋漓,商
量身世,情好垂二十年”2。蘭秀為王芑孫夫人曹貞秀幼妹,三歲失怙,及笄無奩,
由姐丈為擇婿,于嘉慶十四年(1809)十月歸沈恕為繼室3。沈恕為人本有奇氣,好
清賞宴飲,不事產業和科舉,而蘭秀“自小知書,嫁而學畫,弄筆為花鳥寫生”,
能“傾其賓客”4,婚後夫婦琴瑟甚篤,王芑孫《題綺雲靜好樓圖四首》中有“樓上
書床雜鏡奩,滿樓風月乍鈎簾”及“不獨鴛鴦滿地浴,飛來小鳥總成雙”之句豔稱
之。5
嘉慶十五年(1810)四月,蘭秀偕沈恕歸甯,在王芑孫夫婦的蘇州寓所盤桓近
一個月6。古倪園本《三婦人集》有是年刊款,和黃丕烈作於五月廿六日的校書跋,
因知在蘇期間,沈恕夫婦必和黃丕烈有所往來,很有可能他們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

1
沈虞揚傳記詳王芑孫《惕甫未定稿》卷九《古心翁小傳》、卷十三《䝯封奉職大夫例晉奉政大夫國子監生沈君
墓誌銘》 。
2
見王芑孫《惕甫未定稿》卷十二《候選同知沈君墓誌銘》。
3
王芑孫《惕甫未定稿》卷十四《候選府同知沈君繼室曹氏墓誌銘》:“宜人曹氏諱蘭秀,字蕋枝,亦字澧香,
蘇州人。父東城兵馬指揮銳,嫡母王,所生母吳。母吳之事指揮也晚,從宦京師,生宜人於東城花市衙齋。生
三歲而指揮卒。前卒,以宜人屬餘,且曰:異日聽汝而嫁。後十又七年,余以歸華亭沈君恕為繼室。”又艾思
仁藏王芑孫信劄冊頁《族祖惕甫先生墨寶》第二函語及蘭秀“記得潤千有一子,似年在十七八歲,未知才地如
何,可望讀書與否?或已訂姻,或猶未耶?墨琴有一幼妹(今年十八,才貌麄佳,不過無妝奩耳) ,亦在擇壻,
故想及此。”轉引自眭駿未刊稿《觀海堂所藏清王芑孫〈惕甫翰墨〉校讀記》 。
4
見王芑孫《惕甫未定稿》卷十四《候選府同知沈君繼室曹氏墓誌銘》。
5
見《淵雅堂編年詩稿》卷十九。
6
《淵雅堂編年詩稿》卷十九《題沈綺雲泖東雙載圖》序雲:嘉慶己巳之歲,以故曹司城季女蘭秀歸雲間沈氏,
其年十月,老妻送女東下,與沈子綺雲成婚。明年四月,蘭秀反馬,雙雙而至,盤桓舫齋,彌月乃去,於是玉
壺外史為作是圖。

37
《梅花喜神譜》袁摹本的,而黃丕烈于袁廷檮故後,本“擬將手摹本付梓,以表壽
階一生愛書苦心”1,沈恕便“慨然以為己任”,出資委託黃氏代為刊刻2。
雖然古倪園本後附《探春漫》組詞前有小序雲“辛未秋續舉中吳吟課,填詞紀
事”,黃丕烈刊書跋雲“雕成之日,我同人重舉中吳吟課,各為填詞紀事”,似乎
在嘉慶十六年(1811)秋天古倪園本就已雕成,然而作于嘉慶十七年(1812)四月
的王芑孫跋又雲“殆刊成而蘭秀已殤”3,而蘭秀卒于嘉慶十七年的正月初六4。那麼,
究竟古倪園本是什麼時候刊成的呢?
首先,古倪園本後附的這幾首《探春漫》詞並序本身,以及自署“辛未十一月
十三日”的黃丕烈刊書跋顯然都不可能在吟課舉行之時就已刊出,嘉慶十六年秋天
大概只是影宋的部分被雕成了而已,而《探春漫》詞句中彌漫的悼亡與憶舊聲調,
也使我們有理由懷疑,舉行吟課的這天,或許就是袁廷檮的兩周年忌辰。吟課之後
黃丕烈隨即5將詞作與自己的刊刻跋次第付梓,刊成應該也有少量印本,國圖甲本就
是其中之一。
就在黃丕烈刊刻這些他所感興趣的,或關乎學術,或關乎亡友的附錄時,曹蘭
秀卻在產女之後亡故了。之後沈恕就沉緬於悼亡的愁緒中難以自拔6,對他個人來說,
為蘭秀學畫而刻的《梅花喜神譜》意義已然被消解掉了,而另一本書則不同,那就
是《雙蘭圖譜》。
此書之名見於曹貞秀《寫韻軒小稿》後印本補刊的《題沈綺雲刻雙蘭圖譜》一
文,其實物疑即黃裳先生《清代版刻一隅》著錄的《靜好樓雙蘭記》
。若此推測不誤,
則《雙蘭圖譜》的基本架構,是除有沈恕署“嘉慶壬申”(1812)的序、曹貞秀跋、

1
見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卷末黃丕烈刊書跋。
2
同上。
3
見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卷末王芑孫跋。
4
見《惕甫未定稿》卷十四《候選府同知沈君繼室曹氏墓誌銘》。
5
李福分別刊于道光二年及二十六年的《拜玉詞》卷一及《花嶼讀書堂詞鈔》卷一均收入《探春漫》詞,錘煉
字詞與個別用典和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有所異同反復。
6
王芑孫《惕甫未定稿》卷十四《候選府同知沈君繼室曹氏墓誌銘》:“„„故沈君逾時而哀。雖其疏屬,一□
嗟惜之,雲指揮故以書畫名,三女皆自喜文墨之間,宜人最小,歸得其良,而弗有其享,在人情為可悲。自古
言‘妃匹之際無如命’,何若宜人者,及期於迨吉之年,先秋於彼穠之際。遭家方盛,而葬於其夫,轉以留余
思於無窮,不可謂非幸。余之所以為宜人無憾也。”

38
1
改琦繪蘭秀小像及曹貞秀題贊之外 ,主體當是蘭秀生前所繪的寫生雙蘭圖四幀,另
附沈恕《紀夢》、王芑孫《靜好樓雙蘭記》、《秋蘭賦》及諸家題贈雜詩等文字。2
由於曹貞秀《題沈綺雲刻雙蘭圖譜》的文字,和古倪園本卷末的曹貞秀跋完全
相同,內容也兼及二書,3我們有理由推想,沈恕留在《雙蘭圖譜》裡署“嘉慶壬申”
的序,或許也曾是為《梅花喜神譜》而作的。兩書共用序跋,唯一合理的解釋,就
是這兩種書是合刻在一起的。筆者猜想,在沈恕原本的計畫中,與他和蘭秀的新生
兒一起來到世間的《梅花喜神譜》
,將是其分贈親友、分享喜悅的最好禮物,然而蘭
秀的遽然亡故,使這一計畫不得不被迫改變:志慶的主題被悼亡取代,學畫的範本
也因無主而愈顯寂寥,於是他在《梅花喜神譜》後再附刻《雙蘭圖譜》4,以這種讓
前賢藝術與亡妻手澤前後輝映的形式,喻示自己踐行了前此的承諾,“將廣收昔賢
畫稿,縱其好于水墨之間”。
黃丕烈在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跋中自承“董校勘之役”,而從“僑吳七十
老人魏塘夏天培鐫”的刊語,我們更可以確定古倪園本的刊刻是在蘇州而非松江。
也正因此,蘭秀在嘉慶十七年正月亡故之前,未能看到包括黄丕烈刊書跋及《探春
漫》等附錄在内的正式刷印的全書。但嘉慶十六年秋天就已刊刻完成的該書影宋部
分,既然連袁廷檮的友人們也已為雕成而填詞紀事,則刊刻主人沈氏夫婦尚無寓目,
似不太可能。我們甚至猜想,前述南開本及國圖乙本中,向氏後序首葉右半葉版匡
外加刻的“靜好樓”、“綺雲澧香夫婦印記”兩方古倪園主人印,或許就源出某個
沈恕、曹蘭秀共同寓目的嘉慶十六年秋刊成的《梅花喜神譜》影宋之部,其加刻的
理由,或是蘭秀故後沈恕在《梅花喜神譜》外再附刻《雙蘭圖譜》一卷時照應前後
兩書的一種紀念之舉。至該兩方印章何以不見於較早的國圖甲本和上圖甲本,想來
是因為沈氏委託黃丕烈具體負責刊刻的《梅花喜神譜》全本正式刷印完成的時間略
早于沈恕改變計畫,將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再行刷印並附刻《雙蘭圖譜》的時
間,故前後印本有此不同。
1
《寫韻軒小稿》後印本《題沈綺雲雙蘭圖譜》並其前《季妹澧香遺像贊》 ,疑即《清代版刻一隅》中《靜好樓
雙蘭記》一則所列述的“曹貞秀跋”和“像贊”。
2
據黃裳《清代版刻一隅》,復旦大學出版社 2005 年增訂版,P331。
3
其首句“余季妹澧香學畫,故妹婿綺雲借刊是本”和末句“今是譜刊成,而澧香不及見,綺雲必有人琴之感,
餘亦憮然於是也”顯然都指的是《梅花喜神譜》 ,中間則述及蘭秀寫生雙蘭圖的原委,可見兩書之難分。
4
從《清代版刻一隅》提供的書影看,王芑孫的《靜好樓雙蘭記》的款式也是四周雙邊,中無欄線,和古倪園
本《梅花喜神譜》所有附錄及後跋相同。

39
沈恕去世在嘉慶十九年(1814)五月,時家道已中落,身後雖有弟有子,已不
盡能守其志,後來古倪園本的版片可能還是流出了沈家。由於上述加刻的印章位於
版匡之外,大概是用小木塊臨時刻釘上去的,歷經時日頗易失落,所以之後印本便
不再有“靜好樓”、“綺雲澧香夫婦印信”二印了。
又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中,除了王芑孫跋是自書,其他所有宋本之外的文
字,似均由曹貞秀手書上版1。借重貞秀如此,應該有三個原因。一來她是蘭秀之姐,
在附錄和諸跋都還在計畫之外的時候,請姐姐為自己心愛的書題寫內封和書簽可能
就是出於蘭秀之請。二來王芑孫是黃丕烈的同年摯友,王氏夫婦當時也住在蘇州,
與黃丕烈往來頻仍。第三,貞秀精於小楷,也樂為人書,在瓦灶繩床間習字不輟2,
自題“寫韻軒”3。自貞秀偕王芑孫于嘉慶十二年(1807)定居蘇州,吳中風雅多有
寓焉4,《探春慢》作者之一的董國琛與另外六位詞客的《四春詞》小集應該就是倩
貞秀手書刊印的,《士禮居叢書》中《輿地廣記》的內封書題也頗似貞秀所書。合
此三點,貞秀實是兼天時地利人和的不二人選。
至於本書的刻工夏天培,黃丕烈自己手書上版,刊印于嘉慶十年(1805)
,的《百
宋一廛賦》就由他操刀,在首葉和末葉的版心下方有他的小字名款,不過古倪園本
《梅花喜神譜》給了他更高的,甚至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禮遇:不
但留下了他的年紀和籍貫,還置於書中更顯要的位置,並由貞秀一併書寫,這實在
很符合沈恕“士有一藝過人,雖寒賤傾心低首,所不可意,雖貴介輒奴視之”5的肝
膽。
最後,筆者還想為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的正式印本確切的完成時間做一個
大膽的猜想。我們已知它不早于王芑孫題跋所署的嘉慶十七年四月十八日,同時也

1
董國琛所作的《探春漫》詞末有小字“推下脫袁字”,似乎也能證明寫樣者並非普通寫手,否則直接剜改即
可,甚至整葉重寫也並不十分費事。
2
見王季烈《莫釐王氏家譜》卷二十三《雜文·惕甫公》。
3
從“寫韻軒”的出典來看,王氏夫婦大量為人作書很可能並不只是出於人情和風雅,還有經濟方面的原因。
又端方舊藏《王惕夫書沈元昆小傳並墓誌》卷後李葆恂跋雲:“(王芑孫)其書亦有聲于時,至以比劉文清。
配曹墨琴亦能書,四方以書幣乞其夫妻文若書者,交與門下。”王芑孫文集中雖然極諱言此, 《寫韻軒小稿》中
卻屢言及生計的艱辛。
4
當時江南私家的寫刻精本多非庸工所書,是當時風尚所向,黃丕烈自己雖不以書名,也勉力寫就兩部,即《百
宋一廛賦》和《季滄葦書目》 。
(參見陳紅彥《名家寫版考述》 ,
《文獻季刊》2006 年 4 月第 2 期。)為《士禮居
叢書》充寫樣之任者,還有李福、施南金、陸損之等。
5
見王芑孫《惕甫未定稿》卷十二《候選同知沈君墓誌銘》 。

40
1
應該不晚於《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進呈御覽的嘉慶十八年五月 ,可是
究竟具體是什麼時候呢?如果能發現附入了《雙蘭圖譜》的完本,我們自然會得到
更多線索,不過黃丕烈作于嘉慶癸酉(1813)正月初三的雙桂堂本跋,或許已經給
出了解答,跋云:“是譜之副本有二,皆余姻袁壽階從此影抄者。一贈浙江阮雲台
中丞,一藏五硯樓。壽階作古,余向其孤取付雲間古倪園沈氏翻行。非特慶是譜之
流傳,且壽階手跡亦藉以不朽也。癸酉歲初三日知非子黃丕烈識。”癸酉當嘉慶十
八年(1813)
。其實前此一年的“壬申孟夏七日”,李戴光獲觀宋本,題跋裡就提到
自己聽說它已重雕的事了2,陪在一旁的黃丕烈當時和之前之所以都沒有在宋本上記
錄下自己傾注了許多心血的古倪園本行世的時間和他的感慨,也許就是因為它始終
沒有完工的緣故。而此時他忽然在雙桂堂本上第四次作跋,跋中文字又全指向古倪
園本的刊行,因此,黃氏此跋所署的 “癸酉歲初三日”很可能就是古倪園本行世的
時間。

1
經過比對,筆者發現知不足齋本《梅花喜神譜》的圖部分是影摹古倪園本再上版的,並將古倪園本影景定本
不盡精確之處一一繼承了下來,如“寒缸吐焰”一幀景定本花心呈菱形,而古倪園本、《知不足齋叢書》本都呈
三角形。
2
李戴光跋云:“嘉慶壬申孟夏七日㰎李戴光曾觀。時是譜業已重雕,俾後學得有師承,為此書慶遭逢也。”

41
下 篇 《知不足齋叢書》本考

嘉慶十八年(1813),在古倪園本正式刊行後不久,《梅花喜神譜》又被收入
了《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六集,並漸漸隨着這套印數甚多,流傳甚廣,影響巨大
的叢書流布全國乃至日本。然而,有所得必有所失,憑借《知不足齋叢書》的好風
青雲直上的同時,它也失落了好些古倪園本原有的特質。不僅如此,由於一塊書版
的刷印限度畢竟有限,在雕版印刷的時代,產生廣泛影響與保持自身品質這二者,
就如魚和熊掌,是無法兼得的:因爲印本越多,迭印時間越長,版片的損耗就必然
越快,修版和補版的比例也隨之更高。也就是說,雖然始終頂着原刻的大名,大量
刷印到中後期的印本,與原刻的差距其實要遠遠超過精心刊訂的翻刻本。上一篇《古
倪園本考》已反映了一個寫、刊、印俱工的翻刻本如何為原刻孤本帶來更高的聲譽
和更大的影響,本篇卻不得不直面一個為《梅花喜神譜》帶來更大影響的版本對其
進行各種改變,並隨着一次又一次的補版後印而墮落的過程。

第一節 基本面貌
與古倪園本不同,《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作爲一部叢書中的一種,
首先要遵從的,不是底本的原貌,而是全編的統一性。《知不足齋叢書》以八冊為
一函,一函為一集,一集收書凡三、四、七、八至十數種不等,始刊在乾隆四十年
(1775)之前,終于道光三年(1823),合鮑氏三代之力,始躋三十集之富。雖然
全編的刊刻前后延續了五十年,然而至少在版式、行款上一貫始終:每冊外封以黃
色蠟紙為書簽,書名下又有千字文編號1,每冊一號。内封一般分三欄,中欄刻書名。
正文半葉版匡高約 13 釐米,寬約 9.9 釐米,左右雙邊。細黑口、無魚尾,每葉版心
中部刻篇目卷次及葉碼,版心下方象鼻右刻仿宋體“知不足齋叢書”六字2。每半葉

1
《知不足齋叢書》第一集卷首均有嘉慶皇帝《御製知不足齋詩》亦云:“集書若不足,千文以序推。
(原註:
用周興嗣千文以次排編。 )

2
又有極個別兩三種刻“知不足齋正本”,如《韻石齋筆談》

42
九行,行十七、十八或二十一字。《梅花喜神譜》自然不例外,現據復旦大學圖書
館藏本(索書號:210038:2),述其基本面貌如下:
是本内封亦分三欄,中欄題 “楳華喜/神譜”,隸書雙行。全書文字均使用統
一的、接近正方且筆鋒犀利的仿宋字:宋伯仁序、目錄及向士璧、葉紹翁二跋不僅
字體改作仿宋字,而且全部統一作每半葉九行,行二十一字。正文卷端上題“梅花
喜神譜卷上”,中刻陰文“文徵明印”(卷下的相應位置刻陽文“徵仲”),下署
“雪巌”。由於版框尺寸的限制,《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將雙桂堂本
和古倪園本原以大字橫排于圖之上,並用欄綫隔開的象形名稱改成靈活置於畫面留
白處的仿宋小字1,與梅花圖相配的五言古詩也同樣改作仿宋小字,仍分兩行,置於
左側與宋本和古倪園本相應的位置。此外,向士璧、葉紹翁二跋後原有的陽文“紹
興精忠裒節之家”、陽文“容堂”,以及小篆“靖逸”也被翻刻了下來。
由於使用仿宋字並在版式上作了一定的改動,
《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
一直不被賞鑑家所認同,筆者以爲改動的原因,主觀上說,鮑廷博之所以作這樣的
處理,一方面當然是為了全書的統一,另一方面是由於鮑廷博心目中的善本標準,
是以内容爲中心的,所以知不足齋抄書刻書罕有着意影摹的。2
關於《知不足齋叢書》本的底本,1921 年上海古書流通處影印本《知不足齋叢
書》卷首,附手寫《知不足齋叢書總目》,内注《梅花喜神譜》的底本為“宋刊本”。
但在對復旦藏 210038:2 本與《再造善本》影雙桂堂本以及古倪園本進行了仔細比對
之後,筆者認爲事實並非如此。
就内容和文字而言,由於宋伯仁序第二葉左半葉的“考”字古倪園本只摹出了
下半部分,於是《知不足齋叢書》本就將它識作了“與”字。
就梅花和翻刻的印章而言,
《知不足齋叢書》本可謂逼似古倪園本,甚至將古倪
園本影宋本不盡精確之處也一一精確地繼承了下來:以“蝸角”、“瓚”和“寒缸吐
焰”為例,古倪園本與《知不足齋叢書》本“蝸角”左上方的兩筆花瓣均比宋本分
得更開,且分開的距離相同,
“瓚”的主枝干上宋本原有一個小契口,古倪園本和《知

1
《叢書》中另一種畫譜《竹譜詳錄》和《梅花喜神譜》一樣,每幀竹的名字也隨竹枝的俯仰,置於疏處,但
由於原圖的尺寸仍然過大,爲了服從于統一的版匡,甚至還做了縮臨。
2
客觀上說,即使鮑廷博有心像對待《苹洲漁笛譜》一樣,將文字也精心影摹,進呈御覽的時限壓力也不允許
他這樣做了,這一點將在下一節詳細展開。

43
不足齋叢書》本在這裡則是位置和大小都相同的鈍口,
“寒缸吐焰”一幀雙桂堂本花
心呈菱形,而古倪園本、
《知不足齋叢書》本都呈三角形。印章方面,雙桂堂本上的
陰文“文征明印”和陽文“徵仲”被一同鈐蓋了三次,古倪園本翻刻了前兩次,其
中,正文首半葉上翻刻得較粗疏而略走形,目錄頁上則翻得較精嚴,而《知不足齋
叢書》本翻刻的是正文首半葉上的。
據此可知,
《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是古倪園本的直接翻刻本,而且
鮑廷博在刊刻的過程中並沒有參校過宋本。考慮到《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圖與古
倪園本的接近程度,且《知不足齋叢書》本的直行綫條普遍比古倪園本纖細,而弧
形綫條有的時候會稍比古倪園本僵硬或者粗鈍,則《知不足齋叢書》本的梅花圖或
直接拿古倪園本上版,亦未可知。
由於《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對文字和圖畫進行了不同處理,這意
味着同一葉上文字部分的寫樣與梅花圖並不在一紙之上,那麽之後的上版和刊刻又
是如何進行的呢?
古倪園本梅花圖四周的匡欄寬約 7.3 釐米1,而《知不足齋叢書》統一的版匡縱
橫尺寸基本為九·九釐米,扣除兩行五言詩所需的寬度後,僅能為梅花圖留下約 7.1
釐米的空間。這兩三毫米的寬度差距,使得《梅花喜神譜》雖不必像收入本叢書第
二十四集的《竹譜詳錄》一樣進行整體縮臨,對原有的留白空間、乃至個別梅稍末
端的犧牲卻勢所不免,如“瓜”、“蚌殼”,和“彜”。縱向的差距雖然不大,不過有
時會出現上端多出一毫米左右的留白,下端卻又斷了一毫米的情況,如“春甕浮香”,
“掩妝”則正好相反。筆者猜想,雕版的時候大概是文字和版匡的寫樣先上版,待
將紙背的纖維擦除後,將古倪園本的梅花沿内邊内沿剪下,貼入預留的空間内。只
要剪切與上版時稍不留神,上述的誤差便會產生。
至於剞劂,筆者經眼的數本《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在梅枝與版匡
相貼靠的地方,往往均有一條細綫,這些細綫在較後的印本中有時還會漸漸拓寬變
深爲一道橫溝。這説明版匡與梅枝並非同時一手所刻,而刻版匡在先:有時疾刀驟
下,涇渭遂分,有時心存避讓,津梁便連。考慮到術業有專攻,而《知不足齋叢書》

1
此處的數據取自較早的印本,上圖藏線普 592091-92 本。

44
本《梅花喜神譜》的梅花刻工絕無愧乎精湛,筆者猜想,它們的刻工與專門負責仿
宋字的刻工也許並不是同一人。
由於鮑廷博對文字和梅花圖的不同態度和處理方式,又進行了重新的排版,使
得原本不過與五言詩分庭抗禮的梅花圖被置於了全書的中心地位,而《梅花喜神譜》
從功能上也就從文人賞玩的詩畫合璧的藝術品以及抒發寄托其政治抱負的1變成了
一本單純的梅花畫譜2。這一點也許鮑廷博本人並沒有意識到,不過在此之後的,受
到《知不足齋叢書》影響的翻刻本和影印本那裏,畫譜竟成爲了《梅花喜神譜》當
然無二的屬性。

第二節 刊刻原委
要弄清《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的刊刻原委,自然應該首先明瞭《知
不足齋叢書》的刊刻大概。如所周知,自刊刻之始,《知不足齋叢書》就一直因校
刊精審、底本希見而享有盛譽。
其底本之選擇,編前有鮑廷博自撰凡例詳述其去取之準則:“是編諸書,有向
來藏弆家僅有傳鈔,而無刻本者;有時賢先輩撰著,脫藁而未流傳行世者;有刻本
行世久遠,舊板散亡者;有諸家叢書編刻,而譌誤脫略,未經人勘正者。始為擇取,
校正入集。若前人已刻,傳世甚廣,而卷帙更富,概未暇及。”由此可知,時下已
有通行善本的書,本不在《知不足齋叢書》收羅之列。
其校刊之精審,如《拜經樓藏書題跋記》卷二“《高麗圖經》條”述及《知不
足齋叢書》本便云:“近吾友鮑君以文復以家藏繕本刻入《知不足齋叢書》,校補
鄭本脫字凡數千,又正二十七卷錯簡數條,允推善本。”又云“綠飲先生從宋本校。
格式行款,及字句同異,均親手塗改添補,蠅頭細楷,丹黃粲然”。集中諸書受評
多如此,足見盧文弨所言不虛:
“吾友鮑君以文者,生而篤好書籍,於人世一切富貴
利達之足以艷人者,俱無所概於中,而惟文史是耽。所藏弆多善本,並有人間所未

1
參見 Maggie Bickford 教授的著作《Ink plum—the making of a Chinese scholar-painting genr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 、文章《The stirring the pot of state: The Sung picture-book Mei-Hua His-shen P’u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Yuan Scholar-painting》(《Asia Major》,third series,Vol.6,1993) 以及陳德馨的論文《 〈梅花喜神譜〉
-宋伯仁的自我推薦書》 (《美術史研究集刊》1998 年第 5 期,123-152 頁) 。
2
古倪園本雖然已被沈恕夫婦當作學畫的教材來看待,可是至少在形式上詩與畫的比重仍然保持着宋本的原貌。

45
盡見者,進之祕省之外,復不私以爲枕秘,而欲公之。晨書暝寫,句核字讎,乃始
付之梓人氏。棗梨既精,剞劂亦良,以是毀其家,不卹也。”1
不僅如此,
《知不足齋叢書》刊書除了不改原文,小字雙行出校外,還往往在卷
末附跋以明選用的參校本情況和底本的授受源流:
“編中諸書,或敝篋舊藏,或書肆
新得,或友人持贈,或同志借鈔。其間流移授受之原委,與夫反復訂證之苦心,皆
為表微,綴之卷末:多藉光於良友,閒僭附以鄙言。”2
由於追求底本、校勘乃至題跋的高質量,
《知不足齋叢書》所刊各書幾乎無不經
過數年的醖釀,方才姍姍問世。如第二十五集《示兒編》後刊有盧文弨、鮑廷博及
顧廣圻先後凡四跋,其中嘉慶十六年顧廣圻跋云:
“庚申首夏,為鮑丈淥飲用姚舜咨
鈔校潘方凱刻。去歲庚午,甫墨於版。回溯疇昔,閱星終矣。刷印稿樣,屢事覆刊,
數過荒居,再三商榷。乃按原文,鈎稽擿剔,又於群籍,旁考得證。當殺青之既定,
下雌黃其彌難。”同時,雖然自乾隆三十四年至道光三年(1769-1823),幾乎年年
有書梓行,然而鮑廷博“每定一書,或再勘三勘,或屢勘數四勘”,並不十分急於
印行,以致往往數集同出,並冠以一至數篇總序。
然而,收入《梅花喜神譜》的《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六集卻不然。
《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六集所收諸書,質以《叢書》去取之則,多為不盡合
適之作:
《五行大義》與《梅花喜神譜》均有通行善本方壽諸梨棗,本屬不必再刻之
書3,較之《叢書》勘訂之例,《負暄野錄》既無跋語也無序言,選用的底本至今尚
不得而知,更不遑及校記。《古刻叢鈔》與《梅花喜神譜》也未附刊刻原由及校記。
4
《斜川集》雖然對之前的趙氏亦有生齋刊本及唐仲勉補刻本作了進一步輯佚、辨偽,
而且重新編次5,跋語亦詳,可是仍然未將校記附入,不僅如此,刊版後也似乎完全
未向一年多前刊刻《示兒編》那樣進行起碼的復校:“惟較少《東亭》二詩暨像圖,

1
《徵刻古今名人著作疏》,乾隆五十七年作。
2
見《知不足齋叢書》凡例。
3
《五行大義》卷末及嘉慶十八年五月鮑廷博自承“近德清許氏得自日本《佚存叢書》中,既校而刊之矣,惜
傳之不廣,因重壽梓以公同好云” ,然許本與《佚存叢書》原刻於今各大圖書館均有藏本,當時更不可以垂絕論。
《梅花喜神譜》亦由古倪園於嘉慶十六年刊印。
4
《古刻叢鈔》有周嘉猷乾隆三十五年題跋一篇,然與《知不足齋叢書》本之刊刻無涉,今僅能從《平津館叢
書》本《古刻叢鈔》卷末顧千里校勘跋約略得知《知不足齋叢書》本之底本為李文藻藏舊鈔善本。
5
詳參上海圖書館藏鮑廷博校貝墉跋本(索書號線善 T419880-81)

46
並別紙所錄張(耒答蘇過)詩亦仍遺之,殆授梓時偶漏脫耳。”1而上節提到《梅花
喜神譜》宋伯仁序中的誤字“與”放入上下文中分明讀不通,若是經過仔細的校訂,
應該不難匡正。
一集收書五種,可謂無一精本,《知不足齋叢書》究竟何至於此呢?
據《斜川集》卷末烏程縣丞彭志傑跋“今歲夏五月,大中丞方公持節來浙,欽
奉諭旨:鮑廷博係何功名,所刊《知不足齋叢書》二十五集之外有無續刊等。因方
公莅任即檄余造廬傳詢鮑叟,隨以所刊叢書第二十六集恭呈御覽”可知,是集大約
刊成於嘉慶十八年(1813)六月。進呈之後,嘉慶皇帝聖心大悅,於二十五日下諭:
“生員鮑廷博於乾隆年間恭進書籍,其藏書之知不足齋仰蒙高宗純皇帝寵以詩章。
朕於幾暇,亦曾加題詠。玆復據浙江巡撫方受疇代進所刻《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
六集,鮑廷博年逾八旬,好古積學,老而不倦,著加恩賞給舉人,俾其世衍書香,
廣刊秘籍,亦藝林勝事也。欽此。”感戴莫名的鮑廷博把這道聖諭補刻入本集之首,
又加刻了上述彭志傑署於“烏程官廨皆大歡喜之軒”的跋,然而,不知道是因爲躊
躇滿志之後已不再有從前的平靜了,還是已經得到皇帝嘉許的書不便再進行校改,
前述的種種缺憾在之後的後印本中,始終沒有得到修正。
我們知道,自乾隆三十八年(1773)鮑廷博父子因獻書“四庫”,且數量居私人
藏書家之首,而大受褒獎,乾隆皇帝不但賜詩二首及《古今圖書集成》一部,而且
在之後的乾隆四十四年(1779)和五十二(1787)年接連再賜《伊犁得勝圖》及《金
川圖》2。嘉慶朝對鮑氏依舊恩寵不衰,嘉慶皇帝前已有《御題知不足齋詩》一首見
於《知不足齋叢書》,因此此番垂問與恩賞都在情理之中。不過,在兩朝皇帝恩遇,
榮寵無加的表面之下,鮑廷博輯刊《知不足齋叢書》,特別是收入《梅花喜神譜》的
第二十六集的時實際境況,還值得作更深一步的研究。
道光二十年(1840)于尚齡修《嘉興府志》有鮑廷博小傳3,起首云“鮑廷博字
以文,本歙人,以商籍生員寄居桐邑青鎮之楊樹灣”,不似揅經室為鮑廷博所作傳之
曲筆,而直截道出了鮑廷博出身的低微。雖然鮑氏自廷博之父始便勤於收書讀書,
鮑廷博亦以《夕陽》詩工而得“鮑夕陽”之雅號響於士林,可是兩次不利于科場,
1
見上海圖書館有趙刻唐補刻鮑廷博手校傅以禮校跋本(索書號線善 789210-11)卷末傅以禮跋。
2
見《光緒桐鄉縣誌》卷首三《恩賜》第五、六葉。
3
轉引自光緒五年許瑤光重修《嘉興府志》卷六十一。

47
中年便絕意於仕進,幾以“商籍生員”終老。同時,雖以行商而稱富,購書1、刊書
開銷之巨2亦為其家所不堪,不但中後期刊書多須仰仗友朋資助3,洪亮吉《更生齋
詩續集》卷四4《自烏鎮迂道五里訪鮑處士廷博賦贈》一詩更道盡其中難与人道的隱
況:
草堂苕水上,五里不愁迂。充屋賜書富,開廚粒米虛。乍痊抛藥裹,奇窘
蓄抄胥。軻轗他年傳,應同盟子居。子部偏同史,編排二十三時知不足齋叢書已刊至
二十三集。榻前無客到君已久病,窗外有雞談。處士元仍素,諸生青出藍。以君方

孝緒,前喆定蒙慙。
由此不難想見,當烏程縣令彭志傑帶着新任巡撫方受疇的檄令,登門向鮑廷博
傳達嘉慶皇帝的垂問,並提出願“爲董其事,并捐俸入以速其成焉”,將帶給“年臻
耄耋”5的鮑廷博怎樣的壓力了。
當然,官方的支持和進呈的壓力都只是加速了第二十六集的刊行,並讓其草草
收場而已。籌備和刊刻的工作早已開始:據道光二十九年(1849)徐渭仁刻本《思
適齋集》卷十五數則《古刻叢鈔》未刊跋可知,
《知不足齋叢書》本《古刻叢鈔》的
正文部分在嘉慶十六年(1811)已刊成。又據《斜川集》傅以禮藏本鮑廷博手錄的
《晉稗》一則下署“八十五叟書”,又《知不足齋叢書》本附錄參寥子詩後署“壬申
六月二十九日曝書得此,因錄附之。八十五叟”可知,
《斜川集》至少文本的整理工
作在嘉慶十七年(1812)就已基本告成。而從方受疇到任浙江至嘉慶皇帝垂諭褒獎,
前後不足兩月,扣除進呈上京的日程,留給鮑廷博完成本集的時間,其實僅有一月
左右。此時若集中諸書的正文部分均已刊畢,而序跋校記又至今不備6,則本無需彭
志傑“捐俸以速其成”
;若猶有未刊之書,則諸書就底本而論,實僅古倪園本《梅花
喜神譜》至嘉慶十七年猶未行世,就篇幅而論,本集所收亦僅《梅花喜神譜》一種
可於一月之中速就。何況上節已攷定《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細神譜》之梅花是
1
如《知不足齋叢書》朱文藻序云:
“三十年來,近自嘉禾、吳興,遠而大江南北,客有以異書來售武林者,必
先過君之門。 ”
2
如《知不足齋叢書》趙懷玉序云:棗梨之材、剞劂之匠,遴選其良,費而勿靳,生産斥棄,繼以將伯千百,
錙銖咸歸削氏,猶復節衣縮食,裨補不足。
3
參《知不足齋叢書》自序及盧文弨《徵刻古今名人著作疏》
(署“乾隆五十七年八月二十七日”)

4
編年,嘉慶十一年元月。
5
見《知不足齋叢書》第二十六集《斜川集》卷末彭志傑跋:
“鮑叟雖年臻耄耋,精力未衰,繼自今秘冊奇編,
鍥而不已,於以仰副聖天子崇學右文之盛意。余爲董其事,并捐俸入以速其成焉。 ”
6
彭志傑跋署癸酉八月,顯然和嘉慶上諭均為後來補刻。

48
古倪園本直接上板覆刻而成,其間又省去了一半的寫樣時間。再何況本集諸書,亦
僅《梅花喜神譜》可以新奇悅目而邀寵。
然而,鮑廷博不論與古倪園本《梅花喜神譜》的刊刻者黃丕烈,還是與古倪園
主人沈恕,都沒有直接的交情。在如此緊急的情勢下,鮑廷博如何得到上版的底本,
又如何徴得翻刻的許可呢?筆者以爲,
《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不着刊刻
序跋的原因還有一種可能性--這次翻刻恐怕並沒有徵詢過黃、沈二人。至於鮑廷博
上版底本的來源,既有可能是剛剛資助他刊成二十五集中《示兒編》的袁廷檮之婿
貝墉1,可能性更大的,則是阮元。因鮑廷博則此時猶在為阮元經營進呈嘉慶皇帝的
抄本叢書《宛委別藏》2,《知不足齋叢書》中共有四种書與《宛委別藏》互見,其
中三种都在第二十六集内,而《梅花喜神譜》即其一。

第三節 《知不足齋叢書》及其《梅花喜神譜》初後印考
雖然自最初的五集3問世之始,《知不足齋叢書》之名就頻見於同時學者筆端,
甚至早在乾隆四十三年(1778)和四十五年(1780),兩位朝鮮學者也在燕行日記
中提到自己曾於北京得見其書4。然而,筆者在中國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浙江
省圖書館、天津市圖書館、福建省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和復旦大學圖書館經眼
的《知不足齋叢書》早期印本不但數量極罕,且均為零本5,其中亦無《梅花喜神譜》,
而以上圖書館所藏的三十集完帙又多為同治、光緒間印本,補版無數,早失舊觀,
《梅花喜神譜》亦不免焉。因此,要探尋《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原刻

1
參《知不足齋叢書》本《示兒編》卷首貝墉序。
2
《四庫未收書提要》序云: “(阮元)每進一書,必仿《四庫提要》之式,奏進提要一篇。凡所考論,皆從采
訪之處先查此書原委,繼而又屬鮑(廷博)何(元錫)諸君子參互審訂。家大人親加改定,纂寫而後奏之。福
因偕弟祜孔厚校勘《揅經室集》 ,請錄刊提要於集内,家大人諭此篇半不出於己筆,即一篇之中,創、改亦復居
半,文不應存而書應存,可別而題之曰‘外集’ ”
。倉卒之中不暇斟酌揀擇,鮑廷博有可能就是直接拿了自己經
營中的《宛委別藏》本的底本刊入《叢書》之中。
3
乾隆四十年東王鳴盛《知不足齋叢書序》 :“不敢自祕,出其所藏,次第壽諸棗木,樂與學者共之,乃彙為五
編,曰《知不足齋叢書》 。識古如盧學士既序之矣,君屬予繼以言。 ”
4
李德懋《青莊館全書》卷六十六《入燕記》 :
“(五月)十九日戊寅,夜雷雨留館。„„燕市書肆自古而稱,
政欲繙閲,於是余與在先及乾粮官徃琉璃廠,只抄我國之稀有及絕無者,今盡錄之。„„《寄園寄所寄》、《范
石湖集》„„《知不足齋叢書》、《隷辯》„„《理學備考》,以上名盛堂。”有,朴趾源《燕巖集》卷之十
三《熱河日記》卷七《還燕道中錄》 ,内容下詳。二書收入《燕行錄全集》第 54 至 57 冊,韓國東國大學校出版
社 2001 年影印本。
5

49
初印時的本來面貌,便不得不對《知不足齋叢書》的刊印和補版遞修情況作一番基
本的考察。
最初五集的印行情況,筆者尚未見到初印本實物,不過,根據朴趾源《熱河日
記》的記載:
(乾隆四十五年八月)二十日丙寅晴曉,洒雨即止,……既夕飯,趙主簿
明渭自詫其炕中陳設,餘即同赴,戶前列十餘盆花草,俱未識名。……奇書數
十種:《知不足齋叢書》、《格致鏡源》皆值太重。……兌撥則可值三千兩花
銀,皆隆福寺及琉璃廠中物。
可知《知不足齋叢書》行世之初的印數極少,故為厰寺書商恃以爲高價居奇之
書。
稍晚至十二集的初印本,筆者所經眼的,有上海圖書館所藏《默記》一卷1《南
湖集》十卷《附錄》三卷(索書號線善 817983)(在《叢書》第八集),及《顏氏
家訓》七卷附《考證》一卷2(索書號線普 585086)(在《叢書》第十一集)。
此外,上海圖書館還藏有一套《知不足齋叢書》前十六集本3,僅缺《洞霄圖志》
一種,根據《唐闕史》後吳騫手書跋、《臨漢隱居詩話》内封葉及第十集總目葉所
鈐白文印“知不足齋主人所貽吳騫子子孫孫永保”及第六集序首葉所鈐朱文印“兔
牀漫叟”,可知這套書是鮑廷博贈與好友吳騫的。該本第九集《鐡圍山叢談》卷末
尚未加上“乾隆癸卯仲春重校一過 知不足齋記”一行,第十一集《花外集》卷首《題
詞》亦未增補張炎《洞仙歌》,而同在十一集的《顏氏家訓》前述試印本中誤字則均
已改若通行本,故知該本前十二集是乾隆五十一年前後,《叢書》第十一、十二集
刊成不久時的印本。十三集起紙質與前十二集不同,紙號章亦已改換別號,且不復
有吳騫藏印及校、跋,不過十六集《皇宋書錄》中“琰”字均不避諱,更無避“寧”
字者,可知十三至十六集亦為嘉慶以前印本。

1
徐時棟校以後印通行本,有異文若干。
2
該本為毛裝本,與冒廣生過錄盧文弨校記及跋語合裝一冊,開本約 15.6cmx24.8cm,正文硃筆所校出的誤字
通行本中均已訂正,故知為試印本。
3
索書號線普長 268870-933。

50
上述三本均為簾紋 1 釐米、紙面勻淨的毛邊紙印本,開本均比通行的全三十集
印本寬大許多,縱橫各在 24.13 釐米左右。1又十六集本《古文孝經》正文首葉天頭
有朱筆按語,前十二行首字頂端均不存,且第十二行兼跨左右半葉,很可能該本最
初並未折葉作綫裝,且當時天頭還要長出一釐米左右。
上海圖書館還藏有《知不足齋叢書》本較早印零本若干種《鐡圍山談叢》、《顏
氏家訓》、《山居新話》之印晚於前述三本,其餘亦均十六集以後所出書,其中最晚
的一種,是第二十九集的《困學齋雜錄》,雖然據後跋,該書校定於嘉慶九年,然而
同集的《梧溪集》至道光三年方始付梓,因此,該書及同為那興阿舊藏的《浦蘆筆
記》及《五總志》2的印行最晚可能晚至道光三年以後。上述諸本亦均為簾紋 1 釐米
的毛邊紙印本,紙質與《顏氏家訓》、《默記》及線普長 268870-933 本前十二集同,
並有相同紙號章,開本及天頭、地腳比例也接近,考慮到上海圖書館所藏三十餘種
鮑氏知不足齋抄本用紙及開本比例亦同,可推知道光以前,《知不足齋叢書》鮑氏
自印本的用紙和開本,均與今天常見的開本縱橫分別在縱 19、橫 11.5 釐米左右的
三十集白竹紙印本不同。雖然同爲竹紙,早期印本所用的毛邊紙老化和脆裂的程度
遠遠低於後期的白紙,至今仍朗韌如新,加以墨色清潤,可以想見,這樣印出的《梅
花喜神譜》雖然比之圖文全自宋本影刻,開化紙精印的古倪園本仍有所不逮,可也
絕非道光以後印本捉襟見肘的小家碧玉模樣。
傳世文獻中對《知不足齋叢書》這段時間印行情況的記載,比較重要的是與鮑
廷博同時的周廣業的《〈知不足齋叢書〉提要》3:
鮑氏書紙貴一時,且各集先後踵出,非積年不能全。余既不能買,又艱於
借,偶窺一斑而已。癸卯秋薦後,謁邱芷房師,謀所以報知己者,綠飲慨然見
贈一部,凡十集。……去秋擕懋兒應試武林,聞綠飲寓西湖沈莊監梓《四庫書

1
法式善《陶廬襍錄》 (嘉慶二十二年陳預刻本)卷四所云“歙人鮑廷博刻書於杭郡最精,校讎亦縝密,唯嫌其
版式縮狹耳。 ”當僅就版匡大小而言, 《知不足齋叢書》的版匡確實比乾嘉時期的私刻本狹小許多,這大概也是
爲了節約成本的無奈之擧,通過盧文弨的跋,我們知道在《叢書》的刊刻之始,鮑廷博就已經“先以其目示余,
凡百數十種” ,要在有生之年完成這樣的大擧,確實不能不從一開始就儉省財力以爲長久計。
2
三書合一函,索書號線普長 90161-63。那興阿,號蘭汀,滿族正白旗人,蘇楞額之孫,龔自珍至交。
3
周廣業(1730-1798)
,字勤補,號耕厓,一號蓳園,浙江海寧人。乾隆四十八年舉人,曾參與《四庫全書》
分校,難歸后主講安徽廣德州復初書院,所著有《孟子四考》 、《經史避名彚考》等。
(參見虞萬里《上海圖書館
藏稿本解題四篇》 ,《傳統中國研究集刊》第六輯。 )
《〈知不足齋叢書〉提要》有手稿本殘本(上海圖書館藏)
及民國二十五年蟫隱廬石印本(題作《四部寓眼錄補遺》),下文引自石印本卷首嘉慶元年周廣葉自序。

51
目錄提要》,走訪之,將購全部,遺方伯周眉亭師,以方伯甚愛此書,久欲覓
買也。十月印就,托吳君兔牀來交,故卷末有‚兔床經眼圖書‛。
其中值得注意的有三點:一是《知不足齋叢書》每有續集勘定,一般僅將這幾
集刷印行世,(以致周廣業感嘆“非積年不能全”1),但也有因請而從第一集至最
新一集全套刷印的。二是《知不足齋叢書》和雕版時代的絕大多數刻本一樣,並不
像現代的出版有清楚的印次和印數,而是存着版子,隨時根據需要刷印幾部甚至一
部。三是在當時鮑廷博對《知不足齋叢書》既有分贈同好,也有酌價而售的,但總
的說來,印數仍然不多2,所以有十四年求而不得者,經眼者如吳騫亦以爲珍異。3
然而情況在嘉道之交便開始不同。《知不足齋叢書》的第一批補版先零星始于
嘉慶十八年(1813),即包括《梅花喜神譜》在内的第二十六集刊刻完畢進呈御覽
之年,並大量集中于嘉慶二十三年至道光四年間(1818-1824),筆者通翻這次補版
後較初印的復旦大學圖書館藏 210038:2 本,其補版總數在一千塊左右,約佔全書
的十分之一,且多連續數葉,前後的原版既不見有明顯的斷損,筆鋒和欄綫也大多
清晰銳利,不排除相當一部分是由於版片丟失而補版的可能,而不似由於過量印刷
或者保管不善。其間雖然鮑廷博、鮑士恭父子相繼辭世,然而鮑廷博音容猶在,家
業未衰,親交也未盡殂世,因此補刊較精,此次補版均於版心下方“知不足齋叢書”
左側刻明具體的補刻年份,與此同時,《叢書》第二十八、二十九、三十集也接續
告成,從許多原裝本來看,雖然開本已縮小許多,用紙也不如從前,其餘方面基本
還保持着向來的傳統不隳,連封面書籤也延續着蠟紙印刷、千字文編號的規矩不變。
此時《梅花喜神譜》脫梓未久,尚無補版,而筆鋒及欄綫的磨損程度,與之前十數
集已不相上下,第二十六集中其他諸書亦然,可見它們自刊成已頗閱歷紙墨。
《叢書》的第二次補版在道光二十二年至二十六年間(1842-1846),數量略少
於第一次補版,然而,從傳世的印本來看,道光三年(1823)方才刻成的《梧溪集》

1
也因此許多讀書雜記會祥記其總目,如本書,法式善《陶廬襍錄》亦載之。
2
嘉慶十五年顧廣圻序云“知不足齋版片滿家,印本徧天下”
(《思適齋集》卷十二,
《叢書》後印本失落其題署,
個別文字有異) ,所謂“印本徧天下”當即周廣業此序所云“兩師所居,滇南燕北也。好尚同余,其欲得之也甚
於余,持贈不亦得人乎。 ” 並非指印數多。
3
筆者以爲上文李德懋與朴趾源日記中提到的,偶然出現在書肆中的《知不足齋叢書》應該不來自鮑廷博的直
接售賣,根據李文藻《琉璃廠書肆記》的記述,當年的隆福寺與琉璃廠僅一閒書店批量銷售時文之類的暢銷書,
其餘均以異書善本邀以重價,往往一書售去,再無副本。

52
已有十幾塊補版,而《梅花喜神譜》雖然尚未補版,然而版上已有大蟲口十餘處、
斷版六葉、爛版四葉,顯然保存情況相當糟糕。
《叢書》的第三次補版在同治十一年(1872)前後1,有“同治壬申補殘/嶺南
蘇氏藏版”2牌記,可知此時書板已易手。這次《梅花喜神譜》共補版九塊,分別為
宋伯仁自序第二葉、卷上第一葉“麥眼”“柳眼”、第十三葉“卣”“柷”、第十
四葉“籩”“爵”、第十五葉“春甕浮香”“寒缸吐焰”、第二十二葉“向日”“擎
露”、第二十三葉“鼎”“鏞”、第二十四葉“麋角”“猿臂”、第二十五葉“顰
眉”“側面”。這次書板易主和補板是《知不足齋叢書》刊印質量疾轉直下的轉折
點,誠如古書流通處影印本前底本的提供者許厚基所言,在此之前是“中壘讎校,
雅尚訂譌,驎士細書,最熹真本。流傳卷帙,矜重一時”,到了此時,便是“百年以
還,再經兵燹,舊槧落落,希若星鳳”了。從道光末年到同治,不過二十幾年的時
間,可是兩次鴉片戰爭,特別還有太平天國運動之後,人事皆非,雖然據《光緒桐
鄉縣志》,“及遭咸豐粵寇之亂,幸家居桐邑青鎮之東楊樹灣,僻處窮鄉,為兵火所
不及,(《古今圖書集成》)稍有散佚,幸獲保全”3,鮑家似乎並未直接受到冰火的
破壞,但時局動蕩、災異頻仍、社會矛盾尖銳,一家一戶豈能獨全。
此外,應該至少還有一次補版,而且補版數量幾乎相當於前三次的總和,然而
筆者經眼的,這次補版之後的印本版心下均無補版年款,每集卷首也沒有牌記。黃
山書社 2006 年出版的《清代徽人年譜合刊》中王中立《鮑以文先生年譜》的點校者
鄭玲女士所用校本中有“清光緒八年壬午嶺南九經書舍刻本”《知不足齋叢書》,當
即俞樾《春在堂襍文》六編《〈後知不足齋叢書〉序》“今其(《知不足齋叢書》)書
版尚在廣東,頗有殘缺,坊肆修補,復完以行於世4” 所指,可知這次得版並補版
印行的,是一家書坊。由於道光以後的《叢書》印本以全編刷印為多,而且就保存
至今的印本數量來看,印數相當可觀,而中前期所刻的版子已有一定年份,且閒置
多於刷印,面對新的燥熱環境以及陡增的水墨負荷頗難支消,因此,這次的補板以

1
復旦大學圖書館藏本,索書號 210037、上海圖書館藏本,索書號線普長 306641-80。
2
國家圖書館著錄為“嶺南蘇氏芸林仙館同治十年補刻印本” ,或另有刊記,而筆者未見。
3
見卷首三“恩賜”第五葉。
4
光緒二十五年刻《春在堂全書》本。

53
前幾集為最多。《梅花喜神譜》也有三塊新補版,分別是卷上第二葉的“椒眼”“蠏
眼”、第十一葉的“藥杵”“琴甲”,以及十二葉的“蚌殼”“鶴嘴”。
對於純文字的書籍而言,雖然字體、版式以及用紙用墨也會在閲讀的過程中也
會附帶地產生不同的審美效果,然而,這些書所承擔的主要功能還是對知識信息的
記錄和傳播,因此,草率的補版後印本對原書的損害,主要還是在文字的訛誤方面。
然而,對於圖文合璧,以及以圖畫爲主的印刷品而言,草率的補版後印本所造成的
損害卻可以是毀滅性的。
就内容而言,雖然四次的補版給《知不足齋叢書》帶來了許多原刻本沒有的錯
誤,且以最後一次補版為最,魯魚紛紛,觸眼駭目,不過,
《梅花喜神譜》因爲每葉
的字數寥寥,筆者倒沒有在文字上校出譌誤。
就梅花圖的綫條與輪廓而言,後兩次的補版則一次比一次走形得厲害。就字體
和刻工而論,
《梅花喜神譜》文字所用的宋體字字體與《知不足齋叢書》全編中的大
部分一樣,是自明嘉靖以來,宋體字發展到頂峰的樣式:在垂直、水平和左邊方向,
所有竪劃的起筆和橫劃的收筆都有用三角形表示的囘鋒一頓,所有孤立的竪劃末梢
都用削去一半的回刀收結,所有的撇和彎、鈎都由下行至一半位置的竪劃和四十五
度的轉彎銜接而成,而所有的撇劃出鋒均完全舒展,且從沉實的起勢到尖細的末梢
有一個非常均勻的變化過程。上述筆畫的粗細,起落筆的大小、形狀、角度全部均
一,同時,爲了緩和這種規範統一可能帶來的視覺上的生硬感,所有的點,以及右
向捺劃和戈鈎都採用了柔滑的弧形輪廓,且彼此閒刻意地在粗細和角度上有所參差
變化。整體上看,這種字體成功地在寫刻本的美觀與宋體字的效率之間找到了一個
平衡點:刻工刀法不需要像軟体字那樣靈活細膩多變,同時,由於所有的比例和角
度,甚至包括字行之間的疏密都被處理得恰到好處,所以幾乎像寫刻本一樣賞心悅
目。這種字體是乾隆時期最標準的典範字體,在殿版書和江南私家刻書中被普遍使
用,這種字體不僅是寫樣工與刻工兩百年來探索磨合的結果,也需要個人長期地練
習,才能得心應手、爐火純青。只有在一個日月悠長、山河無恙的年代,一個匠人
才能夠安心地守着自己的手藝,從年輕到年老,用幾十年的光陰漫漫打磨;也只有
在這樣的年代,一個匠人才能夠從容安於自己當下的活計,刻每一塊書板都吐納均
勻,一氣貫通。大概也是出於這樣的原因,包括《知不足齋叢書》在内的江南私家

54
刻書氣息舒展、刀法老成還要勝過殿本一籌。宋人愛梅,尚其野逸;清人愛梅,尚
其典雅。從這個角度說,
《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用這樣的宋體字與梅花
合璧,其實比古倪園本的述古,更符合清代的主流趣味。
四次補版的字體與刻工每況愈下,雖然與書坊本為射利,不願下大成本來補版
有關,然而根本原因卻是乾嘉以後整個刻書業隨着時代與國力的跌落。前兩次補版
雖然鮑氏仍然努力求工,筆畫的形狀雖然還基本保持着規範,可是寫樣工與刻工在
對單個字内部的角度和比例、以及字行之間的疏密都已不能拿捏適度,而之後的第
三次補版時,許多筆畫的通行寫法已比乾嘉時簡化,寫樣工雖然還努力模仿,可刻
工的眼手已不能相應,最後一次補版寫、刻都已完全失度,顯然技藝的傳承與基本
的規範都不復存在了。這樣刻出的詩與梅花本來就完全沒有藝術水準可言,更不遑
論形式與趣味的協調合璧了。
除了字句訛誤、刻工不佳外,幾次補版後印本的開本也漸行短小,紙墨、裝訂
也越發粗糙,這些對於純文字的書籍也許只是有損派頭體面,而對詩畫合璧的《梅
花喜神譜》而言,物質載體的重要性就如它們在書畫中一樣:開本大小與裝幀相當
於書畫的天頭地腳、隔水拖尾,好似女子衣裝,需剪裁合度、華簡稱家,若制式品
位不倫,亦有損整體觀感。紙墨則如美人素膚内質、眉目鼻唇,原刻本時青春少艾,
眉清目秀,補版四次便垂垂老矣,形容枯槁,可問“尚能飯否”,而不必論美丑矣。

55
餘 論

除了雙桂堂本、古倪園本和《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的刊行史上,
還有一些重要程度相對較低的版本,各有特色。玆依照時間先後,描述它們的基本
面貌,考辨各自的刊刻底本,並對其刊印原委進行簡要的考察。

一、《宛委別藏》本
《宛委別藏》是阮元陸續進呈嘉慶皇帝的一套抄本叢書,原名《四庫未收書》,
“宛委別藏”是嘉慶皇帝專門辟以存貯這套叢書的書室名,收書約一百六十种,全
部抄錄在白口、無魚尾、左右雙邊的朱絲欄紙内,其中便有《梅花喜神譜》。
《宛委別藏》本1原序與跋半葉六行,行十四字,目錄每半葉八行,行十四字,
版心中段標篇目卷次,下段標葉碼,正文不隔欄,左詩右圖,名稱統一書於圖上方。
全書不摹印章,也沒有附錄,但在書前依《四庫全書》的體例,有一篇提要。同時,
由於涉及清代的禁忌,卷下“冑”的配詩“中原思未報,何日掃邊塵”中的“中原”
與“邊塵”四字,
“孤鴻叫月”的配詩“足下一封書,子卿歸自虜”中的“自虜”二
字均作缺字處理,
“龍爪”的配詩“孔明臥隆中,天子勢亦屈”大概因爲對皇帝的權
威有所冒犯,“天子”二字亦作缺字處理。
《揅經室外集·四庫未收書提要》阮福序稱“家大人在浙時,曾購得四庫未收
古書,進呈内府”,考阮元撫浙在嘉慶五年(1800)至嘉慶十九年(1814)閒,所以
這套叢書抄成的時間當在這十五年内。
《梅花喜神譜》具體的抄成時間不詳,雖然鮑
廷博是《宛委別藏》叢書的主要負責人2,《宛委別藏》本梅花的名目沒有追隨《知
不足齋叢書》本穿插于花枝的留白處,而是沿襲雙桂堂本的佈局不悖,同時,宋伯
1
原書今藏臺北故宮博物院,本節的討論均據復旦大學圖書館藏 1981 年臺灣商務印書館影印的《宛委別藏》本。
2
阮福《揅經室外集·四庫未收書提要》序云: “
(阮元)每進一書,必仿《四庫提要》之式奏進提要一篇。凡
所考論,皆從采訪之處先查此書原委,繼而又屬鮑(廷博)何(元錫)諸君子參互審訂。家大人親加改定,纂
寫而後奏之。福因偕弟祜孔厚校勘《揅經室集》,請錄刊提要於集内,家大人諭此篇半不出於己筆,即一篇之中,
創、改亦復居半,文不應存而書應存,可別而題之曰‘外集’”。可知正文和提要都由鮑廷博負有很大一部分責
任。

56
仁自序中被古倪園本省去上半邊的“考”字和被《知不足齋叢書》本識錯的“又”
字在《宛委別藏》本中均不誤,然而,卷三第二十三葉的“鼎”向右下方斜伸的細
枝被它處理成了主幹,古倪園本和《知不足齋叢書》本都沒有類似的情況----《宛委
別藏》本似乎並沒有受到古倪園本和《知不足齋叢書》本的影響,也沒有對《知不
足齋叢書》本造成影響。
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吳哲夫先生、上海圖書館的朱仲岳先生都認爲宛委別藏本《梅
花喜神譜》就是黃丕烈在雙桂堂本題跋與古倪園本刊書跋中兩次提及的“一贈阮雲
臺中丞”的另一個袁廷檮影宋抄本1,連《中國叢書綜錄》也將之著錄爲“景宋本”,
實際恐並非如此。原因有二:一是抄錄《梅花喜神譜》的字跡不但不是袁氏的手跡,
而且在《宛委別藏》中屢見,事實上《宛委別藏》所收的書都如《四庫全書》一般,
是由專門的抄手謄錄的,並非原書。其二,這本《梅花喜神譜》並不是一個影宋本。
譜中梅花只繼承了雙桂堂本花與枝幹的相對位置以及大致的姿態,畫法和趣味完全
走的是迎合清代宮廷繪畫的路子。不過,
《宛委別藏》本的底本,是否即所謂袁廷檮
贈阮元的影宋抄本,則尚待研究。

二、平常德本
在《知不足齋叢書》本《梅花喜神譜》刊行後六年左右,
《梅花喜神譜》有了已
知的唯一一個海外翻刻本——日本文政二年(1819)海門平常德刻本。
根據《和刻本書畫集成》2第五卷所收影印本,這個本子内封分三欄,從左至右
分別刻有“雪巌宋伯仁編”、隸書書名“梅花喜神譜”及刊語“海門樓藏版”,内封
版匡外上方還刻有“文政二年翻刻”。宋伯仁自序及目錄每半葉九行,行二十一字,
黑口,無魚尾,左右雙邊。根據筆者經眼的善吉齋舊藏下卷一冊,該本開本縱 18.9
釐米,橫 11.8 釐米,内匡内邊縱 12.7 釐米,橫 9.1 釐米。正文卷末有一篇翻刻跋,
署“文正己卯初夏念一日 海門平常德撰”,下翻刻陰文“平常德”、陽文“太一”印;
平常德序後又署“克葊惟德書”,下翻刻陰文“惟德”、陽文“一字喜二”印。3

1
可參閲吳哲夫先生《梅花喜神譜—一部宋代版畫代表作》 ,文載《故宮文物月刊》1988 年七月,第六卷第四
期,第 41 頁。朱仲岳先生《館藏宋刊梅花喜神譜及諸版本》〉,文載《上海博物館館刊》7(1996)
,第 329 頁。
2
長澤規矩也、西川寧編,汲古書院昭和五十二年出版。
3
該書末葉左半葉又有大字“蘭譜 竹譜已刻”及小字“朝眠虎刻” 。

57
平常德翻《知不足齋叢書》本經過比對可知是一個影刻本。它非常忠實於《知
不足齋叢書》本,連每葉版心下“知不足齋叢書”五字都照樣刻出,不過梅花要微
微細瘦一些。考慮得到《知不足齋叢書》本在日本的現存數量相當可觀,應該不會
十分吝惜,於是就直接拿書上板了。

三、道光本
道光六年丙戌(1826),七十二夫容僊館翻刻了《梅花喜神譜》。據上海圖書館
藏本(索書號 018999),其書内封隸書雙行題“楳華喜神譜”,書題下有陽文“七十
二夫蓉僊館珍藏”墨印。牌記在内封左半葉,云“大清道光歲在丙戌/七十二夫容僊
館刊”
。版匡高 14.9 釐米,寬 11 釐米,白口,雙魚尾,四周雙邊,與雙桂堂本和古
倪園本同,然而宋伯仁自序被改成了楷體正字,每半葉八行,行十四字,向士璧和
葉紹翁的跋以及古倪園本翻刻的印章也統統被省略掉了。
道光本的正文部分和古倪園本非常接近。文字方面,只有很細微的,筆畫弧度
和走向上的差異,梅花稍有些細弱和僵硬,並偶有細節上的不同,
(如卷下第三葉“並
桃”的梅枝,道光本比古倪園本少了一小塊飛白)。此外,就只能從筆畫閒更多的牽
絲映帶,以及反而更不損的版匡欄綫上看出它不是古倪園本的同版後印本。同時,
上述差異也説明道光本沒有拿古倪園本直接上版,而是和《知不足齋叢書》本一樣,
另外影抄了一本上版。
道光本應該還參考了《知不足齋叢書》本。它不但内封的“楳華喜神譜”五字
原樣照搬自《知不足齋叢書》,而且承襲了《知不足齋叢書》本宋伯仁序將“又與桃
花賦、牡丹賦所述形似天壤不侔”的“又”字識作 “可”字的錯誤。不過道光本在
宋伯仁序後翻刻了雙桂堂的木章,雖然走形得很厲害,卻依稀還原來的影子,而《知
不足齋叢書》本是沒有這方印的,只可能從古倪園本來。
道光本還翻刻有一方雙桂堂本上沒有,古倪園本上也不曾翻刻過的陽文大方章
“幾生脩得到”,應該是鈐在底本上,被一起翻下的。上圖甲本向士璧跋第一葉版匡
外鈐有一枚方形陽文“幾生脩到”,影高野侯本的底本在宋伯仁自序首半葉版匡外鈐
有一枚五瓣梅花形的“幾生脩得到”,印面字體均與之近似,不知道是否同一個人的

58
印章。1不過由於“幾生修得到梅花”是爛熟人口的句子,所以也不排除不約而同的
可能。

四、咸豐本
《梅花喜神譜》的已知最後一個刻本,是咸豐六年(1856)漢陽葉志詵在廣州
以《知不足齋叢書》本為底本翻刻的,不過行款版式都不與《知不足齋叢書》本同。
以上海圖書館藏本(索書號:線普長 08241)爲例,版匡高 17.1 釐米,寬 12.2 釐米,
黑口,雙魚尾,上下魚尾間刻篇目卷次和葉碼,左右雙邊。咸豐本改宋伯仁自序的
行款爲每半葉十一行,行二十字,又在“梅花喜神譜目錄”一行下加刻了“漢陽葉
氏校刊”,並在宋伯仁序前加上了葉志詵敍述刊刻因緣的序文。雖言“校刊”,其實
這個本子上完全沒有受古倪園本影響的痕跡,只是内容上“照刊”《知不足齋叢書》
本而已。

五、光緒本
光緒九年癸未(1883),又有一署虞山鮑氏後知不足齋印行的《梅花喜神譜》問
世。以國家圖書館藏一本(索書號:18108)而論,該本每半葉版匡高 15 釐米,寬
10.7 釐米,白口,雙魚尾,四周雙邊,無内封,書後黃丕烈刊書跋的末半葉有“癸
未仲春虞山後知不足齋鮑氏刊”一行。這個本子也有《探春漫》四首及《讀書敏求
記》一則,但沒有王芑孫夫婦的跋,也沒有了古倪園本原在向士璧跋後的牌記,以
及葉紹翁跋後刻工夏天培的款識。
細檢全書,該本幾乎所有文字的點畫、閒距,畫的細節都與古倪園本如出一轍。
同時,該本有許多上海圖書館、國家圖書館藏的三本古倪園本所沒有的斷口和磨損,
2
而所有在上海圖書館、國家圖書館藏的三本古倪園本上出現的版匡磨損斷口,在這
個本子上都變得更加嚴重。3因此,筆者認爲這個本子是古倪園本的補版後印本。4

1
上圖甲本的“幾生脩到”下還有一枚印色相同的白文“章善翰墨” ,很可能就是這位章善的一枚閑章。
2
如正文首半葉右版匡中間斷開,四首《探春漫》首半葉右上角缺一塊,第二葉右半葉下邊有兩個斷口,
3
如上圖乙本(索書號:019655)向士璧跋首半葉版匡右下角已有齒狀豁口,而國圖 18108 本已齊齊斷開,

4
補的版子是松博人自序的首葉。考慮到該葉版匡内字形筆畫與原刻的極端接近,筆者懷疑這塊補版用的並不
是傳統的影抄木刻技術,而是照相製版鉛印的。由於書中許多梅花的枝幹都斷成一或幾截,如“穿花蝶”的兩
枝交接處、 “弄鬚”、
“舞袖”、“鶯擲柳” ,不過筆畫並沒有由鋒銳變得圓鈍,梅蕊也很少有斷損的,説明版子的

59
此外,雖然這個本子有後知不足齋的刊記,不過《梅花喜神譜》既不見于復旦
大學圖書館藏的《後知不足齋叢書》中,也不見於《中國叢書綜錄》及其《補正》
的“後知不足齋叢書”子目中1。就復旦所藏的《後知不足齋叢書》而言,雖然其中
絕大多數書都是用別人的版子加上後知不足齋的刊記重新刷印的2,然而實在沒有哪
一種書有這樣多的斷口和斷版現象,而且紙用連史紙,墨色也清朗,不像國圖此本,
用的是摻入了大量的煤渣的劣質墨,浮于紙面隨翻隨落。加之該本的裝訂順序是《讀
書敏求記》一則在向士璧後序和葉紹翁跋之前,因爲書是原裝,説明出版者不但沒
有見過古倪園本,而且完全不了解向士璧和葉紹翁是何許人,甚至不知道嘉熙是什
麽時候的年號,鮑廷爵並不至於此,所以筆者猜想這個本子並不是後知不足齋的印
本,而是版子流出鮑家之後,由江湖上的三流書坊刷印的。

六、影印諸本
1928 年,上海的中華書局出版了《梅花喜神譜》最早的影印本,底本是高野侯
珍藏的“古倪園本”,兩冊綫裝,半葉版匡高 15.2 釐米,寬 10.6 釐米。在製版的時
候原書的版匡被切掉了,正文和後面鉛印的附錄統一用的都是整齊筆直的鉛制邊匡。
附錄排印了當時雙桂堂本所有的題跋,是高野侯通過爲吳湖帆重裝的宋本題小折枝
梅花一幅的人情換得的迻錄許可,但錯字很多。題跋後又有鉛印的高野侯序,稱:
“古
倪園影摹本雕印絕精,紅羊劫後流傳亦極尠,值兼金,未易得也。比來藏家舊籍轉
鬻于肆,中有是譜,沈刻初印也,亟論值購之。”若信了高野侯的眼力和人品,便真
要把這個本子當成古倪園本的初印標準器了,然而這個本子有三個最明顯的馬腳:
一是宋伯仁序首半葉的“宋本”方章和後知不足齋本一樣,上粗下細。二是沒有黃
丕烈的刊書跋和王芑孫夫婦跋。三是沒有原在向士璧跋後的古倪園牌記以及刻工夏
天培的名款。據此可以初步判定,中華書局影印的這個底本,就是我們剛剛討論過

損耗主要是在儲存的時候而不在印刷過程中,由此我們也可以知道古倪園本的印數不多。
1
不知道是《梅花喜神譜》實際上並沒有編入《後知不足齋叢書》,還是復旦藏本與顧老在編《中國叢書綜錄》
時所見的本子都非全本。 《叢書》中牌記年代最早的是同治十一年的《海防圖論》,最晚的為光緒十六年,前後
跨度近二十年,也許早期的幾函曾經單獨上市,其中就有《梅花喜神譜》 。
2
這套叢書的主要的來源是《汗筠齋叢書》的全部、《平津館叢書》、
《岱南閣叢書》以及《小玲瓏山館叢書》的
零本,此外還有《古逸叢書》中的《史略》 、廣陵般若庵刻的《淳化祕閣法帖考》以及聯興堂刻的《蘇米齋蘭亭
考》等,只有五種是鮑家刻的。這僅有的五種中還要減去鮑廷爵的父親鮑振方於同治閒刻的兩種,最後剩下的
三種鮑廷爵都在卷端左一行欣欣然刻上了“常熟鮑廷爵叔衡甫校刊” 。

60
的“後知不足齋印本”,只是爲了冒充古倪園印本,末半葉被加上後知不足齋刊記的
黃丕烈跋也被抽去了。1奇怪的是,從影印本看來,這個本子版匡和欄綫都極其完整,
也沒有國家圖書館藏 18108 本上那麽多的斷版,看起來還真的很像“初印本”呢。
這是爲什麽呢?筆者猜測大概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這個底本確實是真的後知不足齋印本。從復旦大學圖書館藏的《後
知不足齋叢書》看,它們的板子雖然經過了至少一次的易主,然而大都保存完好,
沒有斷版和版匡嚴重缺口的情況,如果抽去牌記冒充初印本,除了紙墨的破綻外,
倒真的不易分辨。
第二種可能是這個底本原來也是有斷版和缺口的,但是或者在被高野侯當作初
印本買下之前,或者在影印的過程中,被做了修描:經過和上海圖書館的兩本古倪
園本的比對,筆者發現這個影印本將原本點畫閒若即若離的呼應強化了,但強化得
並不自然,原來筆筆斷開的花瓣輪廓也都被描長拉近了。再如葉紹翁序後的小篆“靖
逸”,古倪園本每一筆都出鋒,這裡卻被描得圓鈍。這些描潤不知道是出版社的習慣
還是有高野侯的特別授意,以顯得影印底本更像初印本。自然,如果沒有和真正的
古倪園本進行比對,這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的,而照高野侯自己的話說,
“紅羊劫
後”,古倪園本確實是流傳極罕了。
這個底本上還被蓋了好幾方阮元的印章,從“文雅”、“云臺”到其實並不常見
的“揚州阮伯元氏藏畫處曰琅環山館藏金石處曰積古齋藏研處曰譜硯齋藏書處曰揅
經室”,似乎這個本子還曾被用來冒充過袁廷檮的另一個摹本。
繼中華書局之後,1938 年商務印書館出的《續古逸叢書》也收入了《梅花喜神
譜》,底本是吳湖帆家藏的雙桂堂本。同年吳湖帆自己也對家藏本進行了影印,拿相
應的葉與《續古逸叢書》進行比對,深淺濃淡、開本2以及版匡大小都一模一樣,用
紙和裝幀也完全相同,所以它們應該是商務印書館用同一套版子同時印出的。不過

1
顧廷龍先生在爲周叔弢先生過錄章鈺先生在靈鶼閣叢書本《前塵夢影錄》上的批語時有自己的跋語言及中華
書局此本,與筆者觀點不同: “《梅花譜》沈氏覆本,向士璧跋後有‘嘉慶辛未雲閒古倪園沈氏用影摹本重雕’
三行;又葉紹翁跋後有‘僑吳七十老人魏塘夏天培鎸’二行。後某氏翻沈本,工劣而無此刻款。戊辰夏,高野
侯出所藏沈本景印,實翻沈刻耳。古倪園尚刻《紹熙雲閒志》,亦精絕。龍。 ”見《顧廷龍文集》第 216 頁,上
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芸香閣叢書》2002 年 7 月第一版。
2
上海圖書館藏的《續古逸叢書》本(索書號:線普長 019194)和兩本吳湖帆本的開本均為 33.2╳22cm,半葉
版匡均為 14.9╳10.4cm。

61
《續古逸叢書》本要簡略很多,吳湖帆加到雙桂堂本上去的近代人的題跋題詩都被
刪去了。
關於這兩個本子,潘景鄭先生曾在爲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國古代版畫叢刊二編》
第一輯影印本《梅花喜神譜》的序言裏提到:
姑母嫻雅文辭,辛酉歲值三十初度,叔祖擧以贈奩,遂入梅影書屋。湖帆
姑丈重爲裝襲,並乞當時名賢題詠數十家。己巳歲,余年二十三,忝蔦蘿之親,
命贅俚句殿焉。旋由上海涵芬樓假印入《續古逸叢書》中,惜所印已刪去近跋。
湖丈遂斥資印數十部,增入近賢文字以留鴻痕。書成,分貽親友,每冊各署名,
並取詞句一字爲證,今贈予冊題一‘笑’字,可證也。‛
今上海圖書館藏兩本吳湖帆本一有題字一無,無題字本(索書號:線普長
602080-81)上冊内封鈐有吳湖帆朱文小印,算也是經過認證的,或許除了分贈親友
外,吳湖帆還多印了一部分作爲他用。上圖有題字和簽名的一本(索書號:線普長
432517-18),内封有贈書款,上款爲“合眾圖書館”,下落夫婦二人名字,為吳湖帆
手書。上、下冊封皮背面第三書眼下端均題“瑟字”,亦是吳湖帆親筆,只可惜不知
取證之字出自哪一首詞。該本上冊篇首還附有潘靜淑夫人的墓誌搨片全紙,為無題
字本及《古逸叢書》本所無。

62
參考文獻

古代典籍
經部
《周禮》 《中華再造善本》影印宋婺州市門巷唐宅刻本
《禮記》 《中華再造善本》影印宋婺州義烏酥谿蔣宅崇知齋刻巾箱本
《尚書全解》 (宋)林之奇撰 清通志堂翻宋本

史部
《宋史》 (元)脫脫等編 《四部叢刊》影元刻遞修本
《莫厘王氏家譜》 (清)王季烈編
《光緒桐鄉縣誌》 (清)嚴辰撰 清光緒十三年蘇州陶漱藝齋刻本
《嘉興府志》 (清)許瑤光重修 清光緒五年刻本
《〈知不足齋叢書〉提要》(清)周廣業撰 上海圖書館藏手稿本殘本
《〈知不足齋叢書〉提要》(清)周廣業撰 民國二十五年蟫隱廬石印本
《古刻叢鈔》 清《平津館叢書》本

子部
《重雕足本鑑誡錄》 《中華再造善本》影印宋刻孤本
《精騎》 宋婺州永康清渭陳宅刊本
《五行大義》 (隋)蕭吉撰 和刻《佚存叢書》本
《古三墳》 不著撰人 宋紹興十七年婺州州學刻本
《淳化祕閣法帖考》 (清)王澍撰 清雍正八年詩鼎齋刻本
《蘇米齋蘭亭考》 (清)翁方綱撰 清嘉慶八年刻本
《松齋梅譜》 (元)吳太素編 廣島市立中央圖書館 1988 年影印日本淺野文庫舊藏室町抄本
《劉雪湖梅譜》 (明)王思任編 明萬曆間刻清初墨妙山房補版後印本
《羅浮幻質》 (明)周屢靖編 收入明萬曆二十六年周履靖刻《夷門廣牘》
《香雪林集》 (明)王思義編 《四庫存目叢書》影印萬曆三十三年王思義刻本

63
《汪虞卿梅史》 (明)汪懋孝撰 上海圖書館藏清影明抄本
《小百梅圖》 (清)改琦畫 民國十八年商務印書館影印本
《十駕齋養新錄》 (清)錢大昕撰 清嘉慶刻本
《士禮居藏書題跋記》 (清)黃丕烈撰 清光緒間滂喜齋刻本
《前塵夢影錄》 (清)徐康著 清光緒二十三年江標刻本
《陶廬襍錄》 (清)法式善撰 清嘉慶二十二年陳預刻本
《書林清話》 (清)葉德輝著 李慶西標校 復旦大學出版社 2008 年第 1 版
《海上墨林》 (民國)楊逸撰 民國四年豫園書畫善會刻本

集部
《碧雲集》 (南唐)李中撰 《四部叢刊》影宋本
《禪月集》 (唐)釋貫休撰 上海圖書館藏清初影宋抄本
《劉夢得文集》 (唐)劉禹錫撰 《四部叢刊》影宋本
《唐女郎魚玄機詩》 (唐)魚玄機撰 《中華再造善本》影宋刻本
《皮子文藪》 (唐)皮日休撰 《四部叢刊》影明本
《斜川集》 (宋)蘇過撰 清乾隆五十三年趙氏亦有生齋刻清鮑廷博校清貝墉跋本
《斜川集》 (宋)蘇過撰 清趙氏亦有生齋刻嘉慶十五年唐仲冕續刻鮑廷博校傅以禮校跋本
《東萊呂太史全集》(宋)呂祖謙撰 《中華再造善本》影印宋嘉泰四年吕喬年刻元明遞修本
《忘機集》 (宋)宋伯仁撰 民國間蔣氏密韻樓影宋刻本
《西塍集》 (宋)宋伯仁撰 清冰蕸閣抄本
《西塍集》 (宋)宋伯仁撰 清文瑞樓抄本
《西塍集》 (宋)宋伯仁撰 清顧氏讀畫齋刻《南宋群賢小集》本
《西塍集》 (宋)宋伯仁撰 上海圖書館藏鄧邦述舊藏抄本
《雪巌詩集》 (宋)宋伯仁撰 明萬曆三十四年潘是仁輯刻《宋元四十三家集》本
《西塍稿》 (宋)宋伯仁撰 民國四年宜秋館刊本
《揅經室集》 (清)阮元撰 中華書局 1993 年版
《思適齋集》 (清)顧廣圻撰 清嘉慶刻本
《惕甫未定稿》 (清)王芑孫撰 清嘉慶間刻本
《淵雅堂編年詩稿》 (清)王芑孫撰 清嘉慶間刻本
《寫韻軒小稿》 (清)曹貞秀撰 清嘉慶間刻本
《蘭言集》 (清)李福撰 清嘉慶間刻本
《春在堂全書》
(清)俞樾撰 清光緒二十五年刻本

64
《小峴山人續集》 (清)秦瀛撰 《續修四庫全書》影清刻本
《古文苑》 (宋)韓元吉編 《中華再造善本》影印宋淳熙六年韓元吉刻本
《三蘇先生文粹》 《中華再造善本》 影印宋乾道間婺州吴宅桂堂刻王宅桂堂修補後印本
《中興以來絕妙詞選》 (宋)黃昇編 《中華再造善本》影宋刻孤本
《拜玉詞》 (清)李福撰 清道光二年刻本
《花嶼讀書堂詞鈔》 (清)李福撰 清道光二十六年刻本

《青莊館全書》 (朝鮮)李德懋撰 收入韓國東國大學校出版社 2001 年影印本《燕行錄全集》


《燕巖集》 (朝鮮)朴趾源撰 收入韓國東國大學校出版社 2001 年影印本《燕行錄全集》

叢書
《王氏畫苑補益》 (明)詹景鳳補編 明萬曆十八年淮南書院刻本
《汗筠齋叢書》 (清)秦鑑輯 清嘉慶間秦氏刻本
《士禮居叢書》 (清)黃丕烈輯 清士禮居刻本
《平津館叢書》 (清)孫星衍輯 清蘭陵孫氏刻本
《岱南閣叢書》 (清)孫星衍輯 清蘭陵孫氏刻本
《知不足齋叢書》 (清)鮑廷博 鮑士恭 鮑正言輯 清知不足齋刻本
《知不足齋叢書》 (清)鮑廷博 鮑士恭 鮑正言輯 清同治間補版印本
《知不足齋叢書》 (清)鮑廷博 鮑士恭 鮑正言輯 清光緒間補版印本
《宛委別藏》 (清)阮元輯 1981 年臺灣商務印書館影印原故宮藏抄本
《後知不足齋叢書》 (清)鮑廷爵輯 清常熟鮑氏刻本
《古逸叢書》 (清)黎庶昌輯 清光緒十年遵義黎氏日本東京使署刻本

現代著作
中文專著
《兩浙古刊本考》 收入《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第三帙 1940 年長沙商務印書館影印本
《藏園群書經眼錄》 傅增湘著 中華書局《書目題跋叢書》2009 年第 1 版
《中國印刷史》插圖增訂版 張秀民著 韓琦增訂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6 年第 1 版
《古書畫偽訛考辨》 徐邦達著 江蘇古籍出版社 1984 年第 1 版
《中國科技史·紙與印刷》 錢存訓著 科學出版社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0 年第 1 版
《中國善本書提要》 王重民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3 年第 1 版

65
《打開金匱石室之門—古籍善本》 陳先行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 2003 年第 1 版
《清代版刻一隅》 黃裳著 復旦大學出版社 2005 年增訂版
《宋版書敍錄》 李致忠著 北京圖書館出版社 1997 年第 1 版
《唐宋時期的雕版印刷》 宿白著 文物出版社 1999 年第 1 版
《顧廷龍文集》 顧廷龍撰 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芸香閣叢書》2002 年第 1 版
《天潢貴冑—宋代宗室史》 (美)賈志揚著 趙冬梅譯 江蘇人民出版社 2005 年第 1 版

中文論文
《宋刊孤本〈梅花喜神譜〉
》 朱仲岳撰 《中國歷史文物》2002 年 5 期
《〈梅花喜神譜〉-宋伯仁的自我推薦書》 陳德馨 《美術史研究集刊》1998 年第 5 期
《〈梅花喜神谱〉版本经眼录》 柳向春 《藏书家》第 14 期
《北宋刻印的一幅木刻畫》 冀淑英 《文物》1962 年第 1 期
《宋寫珍本金粟山大藏經》 李際寧 《中國圖書評論》1995 年第 2 期
《名家寫版考述》 陳紅彥 《文獻季刊》2006 年第 2 期
《善本仿真再造說》 李致忠 《版本目錄學研究》第 1 輯 2010 年
《梅花喜神譜—一部宋代版畫代表作》 吳哲夫 《故宮文物月刊》1988 年第 4 期
《觀海堂所藏清王芑孫〈惕甫翰墨〉校讀記》 眭駿撰 未刊稿
《上海圖書館藏稿本解題四篇》 虞萬里 《傳統中國研究集刊》第六輯
《館藏宋刊梅花喜神譜及諸版本》 朱仲岳《上海博物館館刊》1996 年第 7 期
《海上書林夢憶錄》 陳乃乾 收入《陳乃乾文集》 國家圖書館出版社 2009 年第 1 版
《王芑孫年譜》 眭駿 復旦大學博士論文 2007 年
《中國傳統書寫用紙的文獻學研究—以箋紙、套格紙為中心》 姜昳 復旦大學博士論文 2008 年
《中國古籍原刻翻刻與初印後印研究》 郭立暄 復旦大學博士論文 2008 年

日文論著
《宋本梅花喜神譜》田中豐藏撰《畫說》1939 年八月號
《松齋梅譜提要》島田修二郎撰《文化》1956 年第二號
《江戸時代における唐船持渡書の研究》 大庭脩著 関西大学東西学術研究所 1967 年

西文論著
Bickford, Maggie. Ink plum— The making of a Chinese scholar-painting genr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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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ckford, Maggie. “The stirring the pot of state: The Sung picture-book Mei-Hua His-shen P’u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Yuan Scholar-painting”. In Asia Major, third series, Vol.6, 1993.
Chia,Lucille. Printing for Profile: The Commercial Printers of Jianyang, Fujian (Song-Ming). Diss.
Columbia University, 1996. Ann Arbor: UMI, 1996. 9611140.
Destrebecq, Marie-Anne. “Le symbolisme de la fleur de prunier dans la philosophie, la politique et
l’esthétique chinoises des Song à nos jours”. Dans Etudes chinoise, vol.XXI, no.1-2,
printemps-automne 2002.
Ruitenbeek, Klaas. Carpentry and Building in Late Imperial China: A Study of the Fifteenth-Century
Carpenter's Manual Lu Ban Jing. Brill Academic Publisher, 1992.
Wiedehage, Peter. Das Meihua Xishen Pu des Song Boren aus dem 13 Jahrhundert: Ein Handbuch zur
Aprikosenblüte in Bildern und Gedichten. Diss. Institut Monumenta Serica, 1995. Sankt
Augustin, 1995.

圖錄
《中國版刻圖錄》 文物出版社 1990 年第 3 版
《中國古代書畫圖目》 文物出版社 1990 年第 1 版
《中國古籍稿抄校本圖錄》 陳先行 郭立暄編 上海書店出版社 2000 年第 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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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 記
這篇論文終于艱難地完成了。我深深地感謝其中的所有因緣。
首先要感謝我偉大的爸爸媽媽。記得 07 年辭職離開電視臺的時候,周圍到處是惋惜和不解
的聲音。你們也滿懷對我前途的擔憂和女兒將再次離家遠行的不捨,可是從我做出考研的決定
起,你們就一直默默地支持。爸爸說,雖然很少人能有將自己的愛好作爲職業的幸運,我們希
望你能夠。爸爸媽媽,三年來我已經明白,一路走下去還會有更多抉擇的關口,得失閒要放下
的也一定不只是電視臺的高薪和依偎在你們身邊的安逸,我不會忘記自己曾經爲了什麽放棄了
什麽,我會永遠珍惜和努力。
感謝莊飛姐姐。叫喚你的時候,一直只有“姐姐”
,周圍的同學也都知道我有一個“姐姐”,
多少年啦,被姐夫戲稱為“碩鼠”的我總一直去你那兒蹭飯、蹭茶、蹭溫暖,又覓到了清涼,
是你一直引着我找尋自性的力量。
感謝楊婧、楚若千、小葉,感謝我的同門、同屋與同學,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友愛與陪伴。
感謝楊麗瑩師姐和郭立暄師兄,感謝你們對我的提攜和教益。感謝楊洋在我未窺版本學門徑時
慷慨的分享。感謝梁穎老師多年來慷慨周至而不露聲色的關照。
感謝劉禹先生和尾崎順一郎君千里迢迢為我帶回重要的研究資料。感謝楊成凱先生為我提
供德國和臺灣相關研究的綫索。感謝范景中教授及時指正我的錯誤並悉心解答我的疑惑。
感謝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上海博物館、浙江省圖書館、天津圖書館、福建省圖書館、
蘇州圖書館、南開大學圖書館、華東師範大學圖書館的老師為我提供看書的方便。更感謝復旦
大學圖書館古籍部的每一位老師和助管同學:我會經常回來的,有了你們和書的這片淨土,是
除了家以外最溫暖的地方。
感謝張汝倫老師、陳淳老師、黃正儀老師、陳廣宏老師、陳新老師和陳剛老師,感謝你們
教給我的方法和為我打開的視野,雖然這篇小文遠不能將七年來的所學和你們對我的影響收括
其中,可是我滿懷信心地相信,通過年復一年的沉澱與耕耘,將來我一定可以做到。
最後,還有最應該感謝的陳正宏教授。他是最有感染力并且要求嚴格的導師:我深深地喜
愛他駐足流連過的每一個領域,又被他從一抔汎濫無歸的黏土,塑造成了今天這般模樣。
雙桂堂本《梅花喜神譜》至今已快八百歲了,一直默默無聲卻有言。天臺山國清寺的一株
老梅,據說是智者大師手植,更比它还要年长。佇立于花下,我虔誠地祈禱,願它們所經歷的
一切,能讓我牢記另一門三年來學而未竟的功課:爲人淡定,爲學沉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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