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憑試文言文特訓祕笈 閱讀材料語譯‧進階篇

進階篇 閱讀理解 4.1 (第 115 頁)

(1) 自余為僇人，居是州，恆惴慄。其隟也， (1) 自從我獲罪，來到這個地方，經常擔驚受怕。
則施施而行，漫漫而遊，日與其徒上高山， 有空時，我便到處閑逛，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覽。
入深林，窮迴谿，幽泉怪石，無遠不到。 日日和朋友上高山，入深林，走盡曲折的溪水，
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醉則更相枕以 看過隱蔽的山泉，見過奇特的石頭，沒有哪個遙
臥，臥而夢，意有所極，夢亦同趣。覺而 遠的地方沒有去過。到達目的地後便撥開野草坐
起，起而歸，以為凡是州之山水有異態者， 下，把壺中的酒倒盡，喝個大醉，醉了便輪流互
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之怪特。 相枕着卧下，卧下不久做起夢來，夢中就自然到
(2)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華西亭，望 了心中嚮往的地方，醒了就起來，起來就離去，
西山，始指異之。遂命僕人，過湘江，緣 那時以為凡是這個地方的奇山異水，我都遊覽過
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窮山之高而止。 了，卻還沒有發現西山這個怪異奇特的地方。
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 (2) 今年九月二十八日，我坐在法華寺西亭那裏，
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勢，岈然洼然， 望向西山，才指點着它，說起它的奇異怪特。於
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遯 是便派遣僕人，渡過湘江，沿着染溪，一路上或
隱。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然 砍伐或焚燒雜亂叢生的草木，到了山頂才停下
後知是山之特立，不與培塿為類。悠悠乎 來。我們攀援上山，到了山頂便席地而坐，隨意
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 伸開的兩腿，像簸箕的形狀，盡情眺望遊覽，附
遊，而不知其所窮。引觴滿酌，頹然就醉， 近數州土地，都好像在我們的坐席之下。周圍地
不知日之入。蒼然暮色，自遠而至，至無 勢高低起伏，有的深邃，有的低陷，山丘像螞蟻
所見，而猶不欲歸。心凝形釋，與萬化冥 封巢的小土堆，窪谷像一個個洞穴；眼前的尺寸
合。然後知吾嚮之未始遊，遊於是乎始。 之地，實際上卻有千里那麼遼闊，遠處的山聚攏、
故為之文以志。是歲元和四年也。 堆積在一起，都逃不過我們的視線。青山白水互
柳宗元《始得西山宴遊記》 相環繞，向外延伸，與天際相接，四面望去，所
有景物都渾然成為一體。我這時才明白西山獨特
出眾的地方，它跟那些小土丘絕不類同。它飄渺
遼遠，與大自然景色交融，無法知道它的邊際；
它空曠高遠，似乎能在大自然中悠悠永存，無法
知道它的盡頭。我們把酒杯倒滿了酒，喝過後進
入醉鄉，連太陽下山也不察覺。黃昏的天色從遠
處飄來，飄來後四周暗得甚麼也看不見，我們還
是不忍離去。我的心像凝止了，形體也像消散了，
忘記自我的存在，不知不覺和萬物融合為一體。
這時我才明白從前根本算不上遊覽過山水，這一
回才是真正遊覽山水的開始。所以寫下這篇文
章。這一年是元和四年。
柳宗元《始得西山宴遊記》

©牛津大學出版社 2013 1
 文憑試文言文特訓祕笈 閱讀材料語譯‧進階篇

進階篇 閱讀理解 4.2 (第 119 頁)

(1) 齊宣王問曰： 「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 (1) 齊宣王問道：「齊桓公、晉文公稱霸的事迹，
乎？」 可以說來聽聽嗎？」
(2) 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 (2) 孟子回答說：「孔子的門徒沒有談論齊桓公、
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 晉文公的事迹，所以後世的人也不傳述他們的事，
則王乎？」 我也沒有聽過這些事。如果非談不可的話，說說行
(3) 曰：「德何如，則可以王矣？」 仁政一統天下的事好嗎？」
(4)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 (3) 宣王問道：「要有怎樣的德行，才可以行仁政
(5)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一統天下呢？」
(6) 曰：「可。」 (4) 孟子說：「愛護人民，使百姓生活安定而得一
(7) 曰：「何由知吾可也？」 統天下，就沒有人能抵擋得了。」
(8) 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 (5) 宣王問道：「像我這樣的人，可以愛護人民，
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 使百姓生活安定嗎？」
對曰：「將以釁鐘。」王曰：「舍之！吾不 (6) 孟子說：
「可以的。」
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 「然 (7) 宣王又問：「憑甚麼知道我可以呢？」
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 (8) 孟子說：
「我從胡齕那裏聽說這件事：有一次大
之。」 』不識有諸？」 王坐在廟堂上，有人牽着一頭牛從堂下走過。大王
(9) 曰：「有之。」 見到了，便問：
『把牛牽往哪裏去？』那人回答說：
(10)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 『要宰了牠來祭鐘。』大王便說：『放了牠吧！我
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不忍心見到牠恐懼發抖的樣子，好像沒有罪過卻走
(11) 王曰： 「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褊小， 上死路。』那人便問：『難道不舉行祭鐘的儀式了
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 嗎？』大王說：『怎麼可以不舉行呢？用羊代替牛
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吧。』有這件事嗎？」
(12) 曰： 「王無異於百姓之以王為愛也！以 (9) 宣王答道：「有呀。」
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 (10) 孟子說：「憑這種心腸便足以行仁政一統天下
地，則牛羊何擇焉？」 了。老百姓都以為大王吝嗇一頭牛，但我確實知道
(13) 王笑曰： 「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 大王是因為於心不忍。」
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 (11) 宣王說：「對呀，確有這樣誤解我的老百姓。
(14) 曰： 「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 齊國雖然狹小，但我怎麼至於吝嗇一頭牛呢？我就
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 是不忍見到牠恐懼發抖的樣子，好像沒有罪過卻要
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 走上死路，所以才用羊來代替牠。」
庖廚也。」 (12) 孟子說：「大王不要因為百姓以為你吝嗇而感
(15) 王說曰： 「《詩》云：『他人有心，予忖 到奇怪啊！你用小的牲畜代替大的，他們哪裏明白
度之。』夫子之謂也。夫我乃行之，反而 呢？大王如果憐憫牲畜無辜地走上死路，那麼殺牛
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 和宰羊又有甚麼分別呢？」
戚焉。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 (13) 宣王笑着說：「這（以小易大）實在是甚麼心
(16) 曰：「有復於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 理啊！我不是因為吝嗇錢財才用羊代替牛的；百姓
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 說我吝嗇，是理所當然的了。」

©牛津大學出版社 2013 2
 文憑試文言文特訓祕笈 閱讀材料語譯‧進階篇

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 (14) 孟子說：

「不要緊的，這正是行仁政的途徑呢，
(17) 曰：「否。」 你用羊代替牛，是因為你只看到牛（恐懼發抖）而
(18) 「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 看不到羊罷了。君子對於禽獸正是這樣子的：看見
者，獨何與？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 牠們活生生的，便不忍心看到牠們死去：聽到牠們
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 悲鳴哀號，便不忍心再吃牠們的肉。君子把廚房建
見保，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為也， 築在遠離自己起居的地方，就是這個道理。」
非不能也。」 (15) 宣王高興地說：「《詩經》上說：『別人有甚麼
(19) 曰：「不為者與不能者之形何以異？」 心事，我都能夠猜中。』說的就是先生這樣的人了。
(20) 曰：「挾太山以超北梅，語人曰：『我 我做是這樣做了，回頭再去想想為甚麼這樣做，卻
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 想不出道理來，先生這麼一說，卻使我有所領悟。
曰：『我不能。』是不為也，非不能也。故 這種心理與王道相合，又是甚麼原因呢？」
王之不王，非挾太山以超北梅之類也；王 (16) 孟子說：
「如果有人向大王報告：
『我的臂力足
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 以舉起三千斤的重物，卻拿不起一根羽毛；我的眼
(21)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 力足以看見鳥獸身上細長而尖的羽毛，卻看不見眼
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詩》云：『刑於寡 前的整車柴薪。』那麼大王同意嗎？」
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言舉斯心 (17) 宣王說：
「不同意。」
加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 (18) 孟子繼續說：「現在你的恩惠足以施與禽獸，
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 而你的功德卻不能普及老百姓，卻是甚麼原因呢？
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獸， 這麼看來，連一根羽毛都拿不起，是因為不肯用
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權，然後知 力；整車柴薪都看不見，是因為不肯用眼力；老百
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 姓得不到愛護，是因為大王不肯施恩惠。所以大王
王請度之。」 不能推行仁政，一統天下，只是不肯做，並不是做
孟子《齊桓晉文之事章》 不到啊。」
(19) 宣王再問：「不肯做和做不到這兩種情況，又
怎樣分別呢？」
(20) 孟子回答說：「把泰山夾在腋下跳過渤海，告
訴別人說：『我做不到。』這確實是做不到。替長
輩折樹枝，又告訴人說：『我做不到。』這便是不
肯去做，並不是做不到。所以大王不行仁政以一統
天下，不屬於把泰山夾在腋下跳過渤海一類的事
情；大王不行仁政以一統天下，是屬於替長輩折樹
枝那一類的事情。」
(21) 「尊敬自己的長輩，從而推及尊敬別人的長
輩；愛護自己的小孩，從而推及愛護別人的小孩，
（能這樣做，）治理天下就像在手掌中運轉彈丸般
容易。
《詩經》上說：
『先做妻子的榜樣，然後做兄
弟的榜樣，才能治理好一家一國。』就是說把愛護
親人的心施與他人罷了。所以把恩惠推廣開，便足

©牛津大學出版社 2013 3
 文憑試文言文特訓祕笈 閱讀材料語譯‧進階篇

以安定天下，如果不把恩惠推廣開，便連自己的妻
兒也保護不來。古代的賢君所以遠遠地勝過一般
人，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善於推廣自己的做法罷
了。現在大王的恩惠足以施與禽獸，而大王的功德
卻不能惠及老百姓，為甚麼呢？用秤去稱，然後能
知道東西的重量；用尺去量，然後能知東西的長
短。所有事物都是這樣子的，心更加是這樣子，請
大王衡量一下。」
孟子《齊桓晉文之事章》
進階篇 閱讀理解 4.3 (第 124 頁)
余家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幼穉盈室， 我家裏貧窮，耕種所得不夠維持生活。滿屋小
缾無儲粟，生生所資，未見其術。親故多 孩子，但瓶中卻沒有儲糧。維持生計所需的東西，
勸余為長吏，脫然有懷，求之靡途。會有 沒有求取的辦法。親戚朋友多勸我去當地方官。我
四方之事，諸侯以惠愛為德；家叔以余貧 欣喜地也有同樣想法，卻沒有求官的門路。適逢當
苦，遂見用於小邑。於時風波未靜，心憚 時各地發生事故，各地軍政長官都以愛惜人才為德
遠役。彭澤去家百里，公田之利，足以為 政，叔父因為我家貧，便介紹我做個小縣的縣令。
酒，故便求之。及少日，眷然有歸與之情。 當時局勢尚未平靜，我害怕到遠方任職，而彭澤這
何則？質性自然，非矯厲所得；飢凍雖切， 個地方，距家只有一百里，做官所得的收入，足夠
違己交病。嘗從人事，皆口腹自役。於是 供自己釀酒，所以便去做了。過了不久，因為思家
悵然慷慨，深媿平生之志。猶望一稔，當 情切而產生辭官歸家的念頭。為甚麼呢？我的本性
斂裳宵逝。尋程氏妹喪於武昌，情在駿奔， 率真自然，不能勉強自己去改變。忍飢受凍的問題
自免去職。仲秋至冬，在官八十餘日。因 雖然迫切，可是違反自己的本性，身心都感到痛
事順心命篇，曰《歸去來兮》。乙巳歲十一 苦。我做過官，但都是為了生活所需而役使自己
月也。 的。於是感到失意和情緒激動，因違反平生的志向
(1)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 而深深感到慚愧。我還打算做滿一年後，收拾行李
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 衣物，連夜離去。不久，嫁給程家的妹妹在武昌逝
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 世，我情急得像奔馳的快馬一樣，於是自行免官去
昨非。 職。從中秋到冬天，只做了八十多天的官。因為辭
(2) 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 官這件事順了心願，便執筆寫文章，題為《歸去來
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載 兮》。乙巳年十一月。
欣載奔。僮僕歡迎，稚子候門。三徑就荒， (1) 回去吧！田園快要荒蕪了，為甚麼還不回去
松菊猶存。攜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壺觴 呢？既然自己為了生計而做官，為甚麼還因失意而
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 獨自悲傷呢？明白到以往的錯誤已無法改變，未來
審容膝之易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 的事情卻還可以補救。實際上迷路不遠，我已經覺
常關。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遐觀。雲 悟到今天的做法正確而昨天做得不對。
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 (2) 船兒輕緩地飄盪着前進，微風飄拂吹動着衣
入，撫孤松而盤桓。歸去來兮，請息交以 裳。我向行人打聽前面路程還有多遠，只恨天色還
絕遊。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悅 只是微明。我終於望見自己那簡陋的房子了，高興

©牛津大學出版社 2013 4
文憑試文言文特訓祕笈 閱讀材料語譯‧進階篇

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余以 得又奔又跑。僕人出來歡迎我，孩子在門邊等候
春及，將有事於西疇。或命巾車，或棹孤 着。庭院中的小路已經荒蕪了，松樹和菊花卻仍然
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木欣 生長着。我牽着孩子走進房子內，看見酒樽裝滿了
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善萬物之得時， 酒。我拿起酒杯來自斟自飲，斜着眼看庭中的樹
感吾生之行休。已矣乎，寓形宇內復幾時， 木，面上露出愉快的神情。我靠着南面的窗寄託自
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乎遑遑欲何之？富 己曠放高傲的情懷，深知住在這狹小的房子裏，更
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懷良辰以孤往， 容易使人安樂。我每天到園中散步，自成情趣。房
或植杖而耘耔。登東皐以舒嘯，臨清流而 子雖然有門，卻常常關着。我拄着手杖到處走走停
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停，不時抬起頭來向遠處眺望。只見白雲無心地從
陶潛《歸去來辭並序》 山中飄出，鳥兒飛得疲倦了便懂得飛回巢去。日光
漸暗淡，太陽快要下山，我撫摸着孤獨的松樹，徘
徊而不想離去。回去吧！讓我與外人斷絕交往！世
俗人的思想與我的思想互相違背，還駕車出外尋找
甚麼呢？我很高興和親戚說出心裏話，也喜歡彈琴
讀書來解悶消愁。種田的人告訴我春天到了，將要
到西邊的田裏耕種。我有時乘坐有布篷的車子，有
時划着小艇。既去探尋那深遠的山溝，也走過那高
低不平的山丘。樹木長得欣欣向榮，泉水涓涓不息
地開始流動。我羨慕自然界各種生物及時生長，感
歎自己這一生將要完結。算了吧！寄身在天地之間
還有多少日子呢！為甚麼不隨着自己的心意去過
活？為甚麼匆忙不安的，究竟想去甚麼地方呢？富
貴不是我的願望，神仙世界也不可希冀。我只盼望
天氣好的時候獨自出遊，有時把手杖插在田邊，去
為莊稼除草和培土；有時登上東邊的高地上放聲長
嘯，有時對着清清的溪水吟詠詩歌。姑且順從大自
然的變化而過一生，樂天知命地過活，還有甚麼可
疑慮的呢？
陶潛《歸去來辭並序》

©牛津大學出版社 2013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