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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値、價格與利潤

Value, Price and Profit

[引言]

公民們!
在進入主題之前,請容我先做一些說明。
目前大陸上有一種真正的罷工流行病,到處都在要求加薪。這個問題
將在我們的大會上討論。各位是國際協會的領導,對這個極重要的問題
自有定見。至於我這部分,我認為,我因此也有責任把這個問題深入闡
明一下──即使是要冒著強烈試探你們耐性的危險。
另外要先說明的一點,是關於公民韋斯頓 (Weston) 的。他明明知道
他的意見很不受工人階級的歡迎,但是仍然──基於工人階級的利益,
至少他認為如此──不僅向各位提出,而且還公開為之辯護。這種道德
勇氣的展現,是我們大家必須高度推崇的。儘管我這篇報告措辭直率,
但是我希望,在報告結尾,他會發現,他的論點 (在我看來) 所立基的
那種想法 (idea),正是我所贊成的,不過就這些論點目前的形式來說,
我不得不認為,它們在理論上是錯誤的,在實踐上是危險的。
我現在就直接進入正題了。
322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I. [生產和薪水]

公民韋斯頓的論證,事實上依據兩個前提:首先,國民生產的量
(amount) 是一個固定的東西,或者像數學家所說的,是一個不變的量
(constant quantity) 或數 (magnitude);其次,實際薪水──這是按照「用
這筆薪水可以買到的商品的數量」來衡量的──的量,是一個不變的量、
一個不變的數。
現在,他的第一個論斷顯然是錯誤的。各位每年都可以看到,生產的
價值和數量在增加,國民勞動的生產力在增加,而 (用來流通這種日益
增加的生產所必需的) 錢的數量也不斷在改變。單就一整年來說有效
的、或是就相互比較的各個不同年份來說有效的,對一年中的每一個平
常的一天來說也是有效的。國民生產的數或量總是不斷在改變。它不是
一個不變的數,而是一個變數,而即使撇開人口的改變不談,它也必然
如此,因為資本積累和勞動生產力總是在不斷改變的。確實,如果普遍
的薪水率 (general rate of wages) 在今天就提高了,那麼這種提高,就其
本身來說,無論其後果如何,並不會立即改變生產的量。這首先要由現
存的狀況來決定。但是,如果在薪水提高之前,國民生產是一個變數而
不是一個固定的數,那麼,在薪水提高之後,它也仍然是一個變數而不
是一個固定的數。
但是,就假定國民生產的量是固定的而非不斷改變的吧。即使如此,
我們的朋友韋斯頓拿來當作邏輯結論的東西,也只是一種沒有根據的論
斷。如果我們有一個已知數,比如說是八,那麼這個數的絕對界限並不
妨礙它的各部分改變其相對界限。如果利潤為六而薪水為二,那麼薪水
可能增加至六而利潤減少至二,但總數仍然是八。因此,生產量的固定
不變,絕不能證明薪水量也是固定不變的。那麼,我們的朋友韋斯頓是
怎樣證明薪水量是固定不變的呢?就只是論斷而已。
但是即使同意他的論斷,那麼它也應該是兩面光的 (cut both ways)─
─雖然他只從一個方面來說。如果薪水量是一個不變的數,那麼它就既
不能增加、也不能減少。如果確實如此,那麼工人爭取薪水暫時的增加,
就是個愚蠢之舉,而資本家爭取薪水暫時的降低,也將是不遑多讓的愚
蠢之舉。我們的朋友韋斯頓並不否認,在一定的情況下,工人能夠強迫
加薪,但是既然薪水的總量是自然地固定不變的,所以加薪後必然會有
價值、價格與利潤 323

一個反作用。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資本家能夠強迫減薪,而且確實一直
想降。依照薪水不變的原則,這種情況也應該像前一種情況一樣,會有
一個反作用。這樣一來,工人對減薪的企圖、或者對減薪的行動,採取
反抗 (反作用),就是正確的了。所以,他們強迫加薪,是正確的,因為
對於減薪的任何一種反抗行動 (reaction,反作用) 都是一種加薪的行動
(action)。因此,依照公民韋斯頓自己的薪水不變原則,工人就應該在一
定情況下聯合起來,為加薪而奮鬥。如果他否認這個結論,那麼他就必
須放棄那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的前提。他不能說薪水量是一個不變的
量,而應該說:薪水量儘管不能夠而且不應該提高,但是只要是資本家
高興想把它降低,它就能夠而且應該降低。如果資本家想餵你們吃馬鈴
薯而不是肉、燕麥而不是小麥,你們就必須接受他的意志、把它當作政
治經濟學的一條法則,並俯首就範。如果一個國家的薪水率比另一個國
家的高,例如美國的比英國的高,你們就必須以美國資本家的意志和英
國資本家的意志的不同來解釋這種薪水率的不同,這個方法不僅可以簡
化經濟現象的研究,而且任何其他現象,用這個方法來研究,都會變得
非常簡單。
不過,即使如此,我們還是可以問:為什麼美國資本家的意志和英國
資本家的意志不同呢?要回答這個問題,你就必須離開意志的領域。有
人會對我說:上帝的意志是要法國這樣、要英國那樣。如果我要求他解
釋這種意志的兩重性,他或許會厚著臉皮回答我說:上帝的意志就是要
對法國有一種意志、對英國有另一種意志。但是,我們的朋友韋斯頓當
然是不會去作這種「完全不講理」的論證的。
資本家的意志當然是儘可能地多拿。但是我們不是要談他的意志,而
是要研究他的權力(power)、這個權力的界限,以及這些界限的性質。

II. [生產、薪水、利潤]

公民韋斯頓向我們作的演說,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了。
他的全部說理大概是這樣的:如果工人階級強迫資本家階級用錢來付
5 先令薪水而不是 4 先令,那麼,資本家就會用值 4 先令而不是值 5 先
令的商品,還給他。工人階級將必須用 5 先令去買加薪前用 4 先令就能
買到的東西。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資本家只用值 4 先令的東西就還
了 5 先令呢?因為薪水量是固定不變的。但是為什麼它被固定在值 4 先
324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令的商品上呢?為什麼不是值 3 或 2 先令,或不管幾先令的商品上呢?
如果薪水量的界限是由一條獨立於資本家意志之外一如獨立於工人意志
之外的經濟法則決定的,那麼公民韋斯頓首先要做的就是說出這條法
則,並證明它。更且,他本來還應該證明,在每一個特定時間內所實際
支付的薪水量,永遠都正好符合必要的薪水量、而從未偏離。另一方面,
如果薪水量的既定界限,就只是資本家的意志 (mere will),或是他的貪
欲的界限,那麼這就是一個任意的界限。這裡沒有什麼必然性可言。它
既可以由資本家的意志而改變,也就因此可以違反他的意志而改變。
公民韋斯頓用了一個比喻來向各位說明他的理論:有一個大碗公盛著
一定量的湯,給一定數量的人喝,這時,把湯匙加大,並不會增多湯的
量。他應該不介意我說這個比喻有點笨拙。這使我想起梅涅尼.阿格利
巴 (Menenius Agrippa) 用過的類似的比喻。當羅馬平民反抗羅馬貴族
時,貴族阿格利巴對他們說,貴族的胃養活著政治體 (body politic) 的平
民四肢。但是阿格利巴卻沒能說明,填滿一個人的胃怎樣能養活另一個
人的四肢。公民韋斯頓也忘記了,在工人們喝湯的那個碗公裡盛著的是
國民勞動的全部產品,他們不能舀出更多的湯,既不是因為碗公太小,
也不是因為碗裡湯少,而只是因為他們的湯匙太小了。
資本家用了什麼詭計,能用只值 4 先令的東西來還 5 先令呢?就是靠
抬高他出售的商品的價格。那麼,商品價格的提高,或者,更全面一點,
商品價格的變動,以及商品價格的本身,是不是就僅僅取決於資本家的
意志呢?或者相反,是否需要一定的條件來影響這個意志呢?如果不需
要,那麼市場價格的漲落、它不斷的變動,就成為一個不可解的謎了。
既然我們假定,勞動生產力、所使用的資本和勞動的數量、用來估量
產品價值的錢的價值,都沒有任何改變,而改變的只是薪水率,那麼薪
水的提高怎麼能影響商品的價格呢?就只能靠影響這些商品的供給和需
求了。
的確,就整體而言,工人階級總是而且也必須把它的收入花在生活必
需品 (necessaries) 上。所以薪水率的普遍提高會引起對生活必需品的需
求的提高、從而引起生活必需品市場價格的提高。生產這些必需品的資
本家會提高他們的商品的市場價格,來打平他們多付的薪水。但是那些
不生產生活必需品的資本家又怎樣呢?別以為他們人數很少。你們只要
想到:國民產品的三分之二被五分之一的人口消費掉了──最近一位下
院議員說只被七分之一的人口消費掉了,──那你們就會知道,該有多
價值、價格與利潤 325

麼大的一批國民產品是以奢侈品的形貌來生產或是用來交換奢侈品的,
該有多麼大量的生活必需品本身要浪費在豢養僕役、馬匹、貓等等上面;
我們從經驗得知,隨著生活必需品價格的提高,這種浪費就會大受限制。
那麼,那些不生產生活必需品的資本家的處境究竟會怎樣呢?薪水的
普遍提高會造成利潤率的下降,他們不可能靠提高他們商品的價格來打
平,因為對這些商品的需求是不會增加的。他們的收入會減少,而且從
這種已經減少的收入中,他們還必須付更多的錢才能買到同樣數量的高
價的生活必需品。還不僅如此。既然收入減少了,他們就要少花錢買奢
侈品,因此他們彼此對於各自商品的需求也會減少。需求減少了,他們
的商品的價格就會降低。所以在這些工業部門中,利潤率就會下降,不
僅與薪水率的普遍提高成比例,而且與薪水的普遍提高、必需品價格的
上升和奢侈品價格的下降都有混和的比例關係。
對於投在各個不同工業部門中的那些資本來說,這種利潤率的差別會
有什麼樣的後果呢?各個不同的生產部門中的平均利潤率,總是在任何
時候都會出於某種理由而出現差別,這種差別和前面那種差別,結果是
一樣的:就是資本和勞動會從獲利較少的部門轉移到獲利較多的部門,
這種轉移過程會一直延續下去,直到一些工業部門的供給量上升到符合
於增長了的需求量,而其他工業部門的供給量下降到符合於縮減了的需
求量時才會停止。經過這種改變,一般利潤率才會在各個不同部門中重
新平均化。整個這種轉變,最初只是起因於各種商品供需關係的變動,
這個原因一旦消失,它的作用就會停止,價格就會回到原先的水準並達
成平衡。因薪水提高而引起的利潤率的下降,不會侷限於某些工業部門,
反而會普及所有部門。按照我們的假定,勞動生產力沒有改變、生產總
量也沒有改變,只是這個生產的既定量會改變它的形式。大部分產品將
以生活必需品的形貌存在,小部分產品將以奢侈品的形貌存在,或者,
結果一樣,小部分產品將用來交換外國奢侈品並以其原來的形式消費
掉;或者,結果也一樣,大部分本國產品將用來交換外國的生活必需品,
而不是奢侈品。因此薪水率的普遍提高,在市場價格一時混亂之後,只
會引起利潤率的普遍下降,而不會引起商品價格的任何永久性改變。如
果有人說,我在前面的論證中,假定了全部增加的薪水都花在生活必需
品上了,那麼我要回答,我這個假定還是對公民韋斯頓的觀點最有利的
哩。如果增加的薪水是花在從前非由工人們消費的物品上,那麼,他們
的購買力的實際提高就無需證明了。可是,既然他們購買力的提高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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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薪水的增加,那麼這種提高就必定正好相當於資本家購買力的降
低。這樣,對商品的總需求就不會增加,但是這種需求的各個構成部分
會改變。一方增加的需求會被另一方減少的需求抵銷。總需求因此保持
不變,商品的市場價格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樣,各位就面臨兩難了:或者增加的薪水均等地花費於所有消費品,
這樣,工人階級方面的需求的擴大就必須由資本家階級方面的需求的縮
減來抵銷;或者是增加的薪水只花費於某幾種市場價格將暫時上漲的物
品。這樣,會使一些工業部門的利潤率上升、另一些工業部門的利潤率
下降,其結果就是資本和勞動分配上的改變,這種改變將繼續下去,直
到供給量在一些工業部門中增加到符合於增長的需求量,在另一些工業
部門中降低到符合於減少的需求量時為止。在前一種假定下,商品的價
格不會發生改變。在後一種假定下,商品的交換價值經過了市場價格的
某些波動之後,又會降到原先的水準。在這兩種假定下,薪水率的普遍
提高,終究只引起一個結果,就是利潤率的普遍下降。
為了喚起各位的想像力,公民韋斯頓要求各位思考一下,英國農業工
人的薪水普遍從 9 先令增加到 18 先令,會引起哪些困難。他大聲疾呼,
請想一想生活必需品需求的大量增加吧!想一想接踵而來的價格的驚人
上漲吧!現在,各位都知道,美國農業工人的平均薪水差不多是英國農
業工人的兩倍多,雖然合眾國農產品的價格比聯合王國低,雖然合眾國
的資本與勞動的整個關係和英國一樣,雖然合眾國的年產量比英國少得
多。那麼,我們的朋友為什麼要敲警鐘呢?只不過是為了轉移我們面臨
的實際問題罷了。薪水忽然從 9 先令增加到 18 先令,就是忽然增加了
100%。不過,我們現在絕不是要討論英國普遍的薪水率能不能突然提高
100% 的問題。我們完全不處理提高的量,它在每一個實際的狀況下,
都須取決於並適應於既有的處境。我們只想弄清楚,薪水率的普遍提高,
即使只有 1%,會有怎樣的作用。
姑且把我們的朋友韋斯頓關於薪水 100% 的夢幻提高放一邊吧,我想
請各位注意:大不列顛在 1849 年至 1859 年確實提高過薪水。
各位都知道 1848 年實行的十小時工作日法案,更確切地說,十個半小
時工作日法案。這是我們親自目睹的重大的經濟改革之一。這是一次突
然和強制性的提高薪水,而且並不是發生在某些地方行業中,反而是發
生在英國賴以統治世界市場的那些主要工業部門中。這是在特別不利情
況下的提高薪水。尤爾博士 (Dr. Ure)、西尼耳 (Senior) 教授以及中間
價值、價格與利潤 327

[資產] 階級1 的其他所有官方的經濟學發言人都曾證明──而且我必須


說,他們的論據比我們的朋友韋斯頓的更有力──:這是英國工業的喪
鐘。他們證明說,這不單只是加薪的問題而已,問題在於這種薪水的增
加,是以「所使用的勞動量的減少」為基礎、並且由它所引起的。他們
斷言:你們想從資本家手裡奪去的那「第十二小時」
,正好是資本家從中
獲得他利潤的唯一的一小時。他們威脅說這會使積累減少、價格提高、
市場喪失、生產縮小、從而對薪水起反作用、終極毀滅。他們聲稱,羅
伯斯比爾 (Maximillian Robertspierre) 的最大限度法 (Maximum Laws) 2
與這個法案相比,其實都是小巫見大巫;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對的。好
吧!但結果怎樣呢?結果是:儘管工作日縮短,但是工廠操作員的錢薪
水卻增加了;工廠僱傭的工人數目大大增加了;工廠產品的價格不斷降
低了;工廠工人的勞動生產力驚人地發展了;工廠商品的銷售市場空前
地擴大了。1861 年在曼徹斯特科學促進協會的會議上,3 我親自聽到紐
曼 (Newman) 先生承認,他本人、尤爾博士、西尼耳以及經濟科學的其
他所有的官方權威都錯了,而人民的直覺是正確的。我會提到威廉.紐
曼先生 (Mr. W. Newman)──不是弗蘭西斯.紐曼 (Francis Newman) 教
授──,是因為他在經濟科學中佔有一席之地,是托馬斯.圖克 (Thomas
Took) 先生的《價格史》(History of Prices)4 一書的合著者和出版者,這
是一部追溯了 1793 年至 1856 年的價格史的佳作。如果我們的朋友韋斯
頓關於不變的薪水量、不變的生產量、不變的勞動生產力程度、不變的
資本家的意志,等等這些固定不變的觀念,以及他所有其他的固定性和
最終性的想法都是正確的,那麼西尼耳教授的悲觀的預言就會是對的,
而羅伯.歐文 (Robert Owen)──他早在 1816 年就宣佈「全面限制工作
日」是解放工人階級的第一個預備步驟,5 而且不顧一般人根深柢固的
成見,獨力在他新拉納克 (New Lanark) 的棉織工廠裡實際實行了這種
工作日限制──反倒會是錯的了。

1
[編註] 由於英國有貴族階級作為「上層階級」 ,所以資產階級是「中間」階級。
2
[編註] 1793 年五月 4 日、九月 11 日與 29 日,1794 年三月 20 日國民公會通過的各項法律,
規定了穀物、麵粉、以及其他日用品的最高價格,以及薪水的「最大限度」 。
3
[編註] 1861 年九月, 「不列顛科學促進協會」在曼徹斯特召開 31 屆年會,馬克思當時正在恩
格斯處作客,所以也參加了該次會議。協會經濟部主席紐馬齊 (William Newmarch) 曾在會
上發言。馬克思把他的姓搞錯了。
4
[編註] T. Took and W. Newmarch, A History of Price, and of the State of the Circulation, during
the Nine Years 1848-1856, Vol. V-VI, London 1857.
5
[編註] Cf. Robert Owen, Observation on Effect of the Manufacturing System, London, 1815.
328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在十小時法案頒布實行、從而引起薪水提高的同時期,在大不列顛,
由於某些不必在此列舉的原因,也曾有過一次農業工人薪水的普遍提高。
雖然對於我的直接目的來說未必必要,不過為了不使各位誤會,我要在
這裡先說明幾句。
如果一個人週薪是 2 先令,後來他的薪水提高到 4 先令,那麼薪水率
就提高了 100%。若從薪水率的提高來看,這似乎是很了不起的事,儘
管實際的薪水量,每週 4 先令,仍然少得可憐、連餬口都不夠。所以,
各位不要被聽起來很高的薪水率的百分比弄迷糊了。各位必須永遠去
問:原來的薪水是多少?
更且,各位知道,如果有 10 個人每星期各得 2 先令,有 5 個人每星期
各得 5 先令,還有 5 個人每星期各得 11 先令,這 20 個人每星期總共收
入 100 先令或 5 英鎊。如果後來他們的週薪總數增加了,就說增加 20%
吧,那就是從 5 英鎊增加到了 6 英鎊。平均起來看,我們可以說普遍薪
水率增加了 20%,儘管實際上,也許其中 10 個人的薪水並沒有變,5 個
人的薪水只從每人 5 先令增加到 6 先令,另外 5 個人的薪水總額則從 55
先令增加到 70 先令。其中半數人的狀況絲毫沒有改善,1/4 的人幾乎沒
有改善,只有剩下的 1/4 的人,才真正有所改善。然而,平均來看,這
20 個人的薪水總數確實增加了 20%,對僱用他們的「全部資本」來說、
對他們所生產的「商品的價格」來說,這種增加,就和「彷彿他們均分
了薪水的增加」是一樣的。在前面農業工人的例子中,英格蘭和蘇格蘭
各郡的標準薪水差異很大,所以薪水的提高對他們的影響也很不一致。
最後,在這個薪水提高的時期,也同時有一些事情起了抵銷作用,例
如對俄戰爭6 之後的新稅、農業工人住宅的大批毀壞,等等。前言已經
說這麼多了,現在就來談大不列顛農業工人的平均薪水率在 1849 年至
1859 年間大約提高了 40% 這個主題吧。我可以向各位舉出大量的詳細
材料來證明我的論斷,但是就目前的目的來說,我認為只要請各位去看
一看已故的約翰.查.摩爾頓 (John C. Morton) 先生 1859 年在倫敦藝術
和手工業協會宣讀的《用在農業中的力量》(The Forces used in Agriculture)
那篇誠實的批判性的報告,也就夠了。摩爾頓先生引用的材料,是從蘇
格蘭十二個郡和英格蘭卅五個郡內大約一百個農場主的賬簿和其他真實
檔案中蒐集來的。

6
[編註] 1853-56 英國、法國、薩丁尼亞、與土耳其共同對抗俄國的克里米亞 (Krim) 戰爭。
價值、價格與利潤 329

按照我們的朋友韋斯頓的意見,再看到工廠操作員薪水的同時提高,
在 1849-1859 年間農產品的價格應該有驚人的上漲。但事實如何呢?雖
然有對俄戰爭,1854-1856 年又連續歉收,但是英國主要農產品小麥的
平均價格卻從 1838-1848 年的每一夸特約 3 英鎊,降到 1849-1859 年的
每一夸特約 2 英鎊 10 先令。這就使得在農業工人的平均薪水提高 40%
的同時,小麥的價格降低了 16% 以上。在同一時期,如果我們把末尾
和開頭,也就是 1859 年和 1849 年比較一下,則正式登記的貧民從 934419
人減到了 860470 人,少了 73949 人。我同意,減少得很少,而且以後幾
年又未再減少,但畢竟是減少了。
有人會說,由於廢除了穀物法,1849-1859 年外國穀物的進口,比
1838-1848 年增加一倍以上。結果怎樣呢?從公民韋斯頓的觀點來看,
在國外市場上發生這樣突然的、巨大的和不斷增長的需求,一定會使農
產品的價格猛漲,需求的增加,無論是從國外或者是從國內來的,影響
都是一樣的。事實又是怎樣呢?除了有幾年歉收之外,這整段期間糧價
的慘跌,已成了法國高談闊論的經常話題了;美國人一再被迫燒掉他們
多餘的產品;而俄國,如果要相信烏爾古哈特 (Urquhart) 先生的話,則
鼓勵了美國的內戰,因為俄國農產品的輸出被美國佬在歐洲市場上的競
爭害慘了。
如果把公民韋斯頓的論證化約為抽象的形式,那麼就是:需求的任何
增加,永遠是在「生產量既定」的基礎上發生的。因此,需求的增加永
遠不能增加所需物品的供給,反而只能抬高它們的錢價格。可是,最普
通的觀察都看得出:需求的增加,有時會使商品的市場價格全部保持不
變,有時也會引起市場價格的暫時提高,接著就是供給的增加,再接著
就是價格降到原先的水準,而且很多情況下還低於原先的水準。至於需
求的增加是由薪水的增加造成的還是由於其他什麼原因,這絲毫都不改
變問題的條件。用公民韋斯頓的觀點,很難解釋普遍現象,一如很難去
解釋在「薪水提高」這個例外情況下所發生的現象。所以,他的論證對
於我們所討論的主題毫無特別意義。它只不過表明了他對這個法則的困
惑:需求的增加會引起供給的增加,而不是引起市場價格的最終上漲。
330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III. [薪水和通貨]

在討論的第二天,我們的朋友韋斯頓用新形式裝了他的舊主張。他說:
錢薪水普遍提高後,會需要有更多的通貨來支付同樣的薪水。但既然通
貨的數量是固定的,那又怎麼能用這種固定的通貨來支付增加了的錢薪
水呢?起初的困難來自:工人的錢薪水儘管增加了,但是商品數量卻是
固定的,所以無法多加給工人;現在的困難來自:商品的數量儘管是固
定的,但是錢薪水卻增加了。當然,如果各位不承認他的原初的教條,
那麼他這個派生的苦難也就消滅了。不過我還是要說明:這個通貨問題
和我們面對的主題毫無關係。
在貴國,支付機制比在歐洲任何其他國家都完善得多。由於有了廣泛
的、集中的銀行體系,只需要少量的通貨,就能使同數量的價值流通起
來,並處理同等的或數量更大的生意。例如,就薪水來說,英國工廠操
作員每星期把自己的薪水付給商店老闆,商店老闆每星期把這些錢送交
銀行家,銀行家每星期把這些錢交還工廠主,工廠主再把這些錢付給他
的工人,如此不斷進行。由於有這樣的設計,所以一個操作員的年薪,
就說 52 英鎊吧,只要用一個索維林 (Sovereign) 以這種方式每星期週轉
一次,就可以支付了。但是,這種機制即使在英格蘭,也不如在蘇格蘭
那樣完善;並且並不是到處都一樣完善的;所以例如,我們會看到,有
些農業區域需要更多的通貨,才能使少得多的價值量流通起來。
各位如果渡過海峽,就可以看到,那裡的錢薪水比英國的低得多,然
而在德國、義大利、瑞士和法國,這些薪水卻是用大量得多的通貨來流
通的。同樣用一個索維林,卻不能那樣快地被銀行家取得,或者回到工
業資本家的手中,所以,在英國,一個索維林就能一年流通 52 英鎊,在
大陸上,你也許需要 3 個索維林才能流通 25 英鎊的年薪。因此,把大陸
各國和英國相比較,就可以立刻看出,低額的錢薪水可能比高額的錢薪
水需要更多的通貨來流通,這事實上純粹是一個技術問題,與我們的主
題毫不相干。
據我所知的最好的計算,英國工人階級的年收入估計為 2 億 5000 萬英
鎊。這個龐大的數目大約是用 300 萬英鎊來流通的。假設薪水增加了
50%,那麼需要的通貨就不是 300 萬英鎊,而是 450 萬英鎊了。由於工
人的每日開支,有很大一部分用的是銀幣和銅幣,亦即普通的鑄幣,而
這些鑄幣對金的相對價值,和不能兌現的紙鈔一樣,是由法律任意規定
價值、價格與利潤 331

的;這樣,錢薪水提高 50%,至多只需要補充約 100 萬索維林進入流通


就夠了。現在以金條或金幣形式躺在英格蘭銀行或私人銀行家金庫裡的
100 萬英鎊,就會進入流通。然而儘管這 100 萬新增的英鎊的鑄造工作
和流通中的磨損會增加少量花費,但是,只要對這些新增的通貨的需求
會引起任何摩擦衝突,那麼這少量花費也是可以節省下來的,而且實際
上也確實會節省下來。各位都知道,英國的通貨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各
式各樣的銀行券 [紙鈔],用於商人之間的交易和消費者與商人之間的大
宗支付。另一類是金屬鑄幣,在小額買賣中流通。這兩種通貨,雖然種
類不同,但卻是交錯使用的。因此,即使是大宗支付,但是 5 英鎊以下
的零數大多是用金幣流通的。如果明天發行 4 英鎊、3 英鎊、或 2 英鎊
的銀行券 [紙鈔],那麼這些流通渠道中的金幣就會立刻被擠出來,流到
那些因錢薪水增加而需要它們的地方。這樣一來,因為薪水增加 50% 所
需要補充的 100 萬,就算不增加一個索維林也可以供給了。不增加發行
銀行券,而只增加票據 (bill, Wechseln, 匯票或支票) 的流通,也可以產
生同樣的效果,例如在蘭開夏郡,這個方法就實行了很久。
如果,像公民韋斯頓對農業工人薪水所假設的那樣,薪水率普遍提高
100%,將會引起生活必需品價格的大幅度上漲,並且,依照他的看法,
還需要補充一大筆通貨 (但又不可得),那麼,薪水的普遍下降,就會在
同樣的程度上,以相反的方向,引起同樣的後果。好啦!各位都知道,
1858-1860 年是棉紡織工業最繁榮的時期,尤其 1860 年更是這個工業在
商業史上獨一無二的一年,其他所有工業部門這時也很興旺。1860 年,
棉紡操作員以及與他們這一行業有關的其他工人的薪水,比過去任何時
候都高。美國危機發生後,這些工人的總薪水忽然降到大約過去薪水的
1/4。如果是反過來,那就是提高到 400%。如果薪水從 5 先令提高到 20
先令,我們就說薪水增加了 300%;如果薪水從 20 先令降到 5 先令,我
們就說薪水減少了 75%。但是在一方面增加的數目和在另一方面減少的
數目是相同的,也就是 15 先令。所以,這是薪水率的一種突然的、從未
有過的變動,如果我們不僅計算那些直接在棉紡織工業中的操作員,而
且也把那些間接依靠於棉紡織工業的工人算進來,那麼這種變動所涉及
的工人數目,就要比農業工人的數目還多½ 。小麥的價格降低了嗎?沒
有,它已由 1858-1860 年這三年中每一夸特年平均價格 47 先令 8 便士提
高到 1861-1863 年這三年中每一夸特年平均價格 55 先令 10 便士。至於
通貨,1861 年造幣廠鑄造了 8673323 英鎊,而 1860 年只有 3378792 英
332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鎊。換句話說,1861 年比 1860 年多鑄造了 5294440 英鎊。當然,1861


年流通的銀行券比 1860 年少了 1319000 英鎊。減去這個數目,1861 年
的通貨與 1860 年這個繁榮年度相比,仍然多出 3975440 英鎊,就是大約
400 萬英鎊;7 但是英格蘭銀行的黃金儲備已經減少了,雖然不是以完全
相同的比例而是以近似的比例減少了。
現在把 1862 年和 1842 年比較一下。1862 年,流通中的商品的價值和
數量都大為增加,除此以外,單是對英格蘭和威爾士的鐵路定期支付的
股票、債券等等的資本就達 3 億 2 千萬英鎊,這個數目在 1842 年會像是
天方夜譚。然而,1862 和 1842 年的通貨的總數仍然是差不多相等的,
大致來說,各位可以看到一個趨勢:不僅商品的價值在大量增加時,而
且一般金錢交易的價值在大量增加時,通貨反而持續減少。從我們的朋
友韋斯頓的觀點看來,這是一個不可解的謎。如果他對這個問題再深入
一點,他就會發現:姑且不談薪水,而且也就假定它固定不變,但是流
通中的商品的價值和數量、以及通常要結算的金錢交易的數額是每天在
改變的;銀行券的發行量是每天在改變的;不以錢為中介而借助匯票、
支票、轉賬信貸和票據交換所而實現的支付數額是每天在改變的;在需
要實在的金屬通貨的時候,
「市面上流通的鑄幣」與「儲存或躺在銀行金
庫中的金幣和金條」間的比例是每天在改變的;國內流通所吸收的金條
數量和送出國外供國際流通的金條數量是每天在改變的。看到這些,他
就會知道:他的「通貨固定」的教條是一個極大的錯誤,與我們的日常
活動鑿枘扞格。他該去研究一下那些「使通貨能適應不斷改變的環境」
的法則,而不是把他對通貨法則的無知變成反對加薪的論據了。

IV. [供給和需求]

我們的朋友韋斯頓接受一句拉丁諺語:repetitio est mater studiorum,複


習是研究之母,所以他再次用新的形式來把他原本的教條重複了一次:
因為薪水提高而引起的通貨緊縮會導致資本減少,等等。在談過了他的
關於通貨的奇談怪論之後,我認為,再來討論他的那些根據他想像的通
貨災難所幻想出來的想像的後果,是相當無謂的。我現在要一次就把他
用各種不同形式重複的同一個教條,化約為它最簡單的理論形式。

7
[譯註] 以上這些數字在德文版中略有不同。
價值、價格與利潤 333

他處理他的主題的方法是「非批判的」
,這只要指出一點就可以看得很
清楚了。他反對加薪,或者,反對因加薪而產生的高薪。現在我要問他:
什麼是高薪,什麼是低薪呢?例如,為什麼週薪 5 先令是低薪,週薪 20
先令就是高薪呢?如果 5 與 20 相比算是低,那麼 20 與 200 相比就更低
了。如果某人作了關於寒暑表的講演,一開始就談高溫和低溫,那是沒
有傳授任何知識的。他首先必須告訴我冰點和沸點是如何找出來的,以
及這兩個標準點是如何由自然法則定下來的,而不是隨出售或製造寒暑
表的人的喜好定下來的。現在,在薪水和利潤的問題上,公民韋斯頓不
僅沒有從經濟法則中推演出這樣的標準點,甚至不覺得有注意它們的必
要。他只要接受「高」或「低」這種一般人的俗語,把它當成有固定意
義的東西就夠了,殊不知薪水當然只有和一種測量其數量的「標準」相
比較,才有高低可言。
他無法告訴我,為什麼要把一定數量的錢付給一定量的勞動。如果他
回答我:“這是由供需法則決定的”,那麼我首先就要問他,供給和需求
本身又是由什麼法則調節的呢?這樣,他的那個回答就會立刻不值一顧
了。勞動的供需關係總是在不斷改變,隨著這種改變,勞動的市場價格
也在不斷改變。需求超過供給,薪水就上漲;供給超過需求,薪水就下
降,儘管在這種情形下,可能仍有必要用例如罷工或別的方法,來探測
需求和供給的實際情況。但是,如果你接受供給和需求是調節薪水的法
則,那麼高聲反對提高薪水,就未免幼稚而無益了,因為,按照你所訴
求的最高法則,薪水的週期性的上漲,也和薪水的週期性的下降一樣,
是必然而合法的 (legitimate)。要是你不接受供給和需求是調節薪水的法
則,那麼我就要重複這個問題:為什麼要把一定數量的錢付給一定量的
勞動呢?
不過,更擴大一點來看這個問題吧:各位如果以為勞動和任何一種商
品的價值,最終都是由供給和需求確定下來的,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供
給和需求調節的,只是市場價格一時波動。供給和需求可以說明為什麼
一種商品的市場價格會漲到它的價值以上或降到以下,但是它們永遠無
法解釋價值本身。假設供給和需求是相互平衡的,或如經濟學者所說,
是重疊的。當這兩個相反的力量均等時,它們就彼此動彈不得、不再向
對方發生作用。當供給和需求相互平衡因而停止作用時,商品的市場價
格就符合它的實際價值、符合市場價格隨之擺動的那個標準價格。所以
334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在研究這個價值的本質時,我們完全不必去管供給和需求對市場價格的
一時的影響。這對於薪水或其他一切商品的價格來說,都是一樣的。

V. [薪水和價格]

我們的朋友的所有論證,如果化約成最簡單的理論表達,就是這樣一
個教條:“商品的價格是由薪水決定或調節的。”
我可以用實際的觀察當見證來反駁這種已經作廢、被推翻了的謬誤。
我可以告訴各位,英國工廠的操作員、礦工、造船工人等等,他們的勞
動的價格相對較高,但因為他們的產品便宜,所以把所有其他國家都比
下去了;而例如英國農業工人,他們的勞動價格相對較低,但因為他們
的產品貴,所以就被所有其他國家給比下去了。比較一下同一個國家的
不同物品或不同國家的各種商品,我可以指出,除了一些表面的而非實
際的例外,平均說來,高價的勞動生產低價的商品,而低價的勞動生產
高價的商品。這當然不能證明:(一種場合下的) 高價勞動和 (另一種場
合下的) 低價勞動,是各自造成那些正好相反結果 [即低價商品與高價
商品] 的原因,但這些總能證明:商品的價格不是由勞動的價格決定的。
不過,採用這種經驗方法,對我們來說太多餘了。
也許有人會否認公民韋斯頓曾提出過 “商品的價格由薪水決定或調
節” 這個教條。事實上他的確從來沒有這樣說。相反地,他曾說,利潤
和地租也是商品價格的構成部分,因為要從商品的價格中支付的,不僅
是工人的薪水,而且還有資本家的利潤和地主的地租。但是,在他的想
法中,價格是怎麼構成的呢?首先是由薪水。然後再往價格上為資本家
加上百分之幾、為地主加上百分之幾。現在假設,生產一種商品時所費
的勞動的薪水為 10。如果利潤率 [與薪水比] 是 100%,資本家就要往薪
水上加 10;如果地租率 [與薪水比] 也是 100%,就要再加上 10;於是
商品的總價格就是 30。但是,這樣決定價格也就是用薪水來決定價格
了。如果在上面這個例子裡,薪水漲到 20,那麼商品的價格就要漲到 60,
以此類推。結果,所有提出「價值由薪水調節」這個教條的老朽的政治
經濟學作家們要證明這個教條,都是說利潤和地租只是加在薪水上的百
分之幾。當然,他們沒有一個人能把這些百分之幾的限度化約為任何一
個經濟法則。相反地,他們似乎認為利潤是由傳統、習慣和資本家的意
志、或者其他同樣武斷的和莫名其妙的方法決定的。如果他們斷定利潤
價值、價格與利潤 335

決定於資本家之間的競爭,那麼這什麼也沒有說。這種競爭的確會拉平
不同行業間的不同利潤率、或是把這些利潤率化約為一個平均的水準,
但是永遠也不能決定這個水準本身或普遍利潤率。
我們說商品的價格由薪水決定,這是什麼意思呢?既然薪水是勞動價
格的一個名稱,所以我們的意思就是:商品的價格由勞動的價格來調節。
既然 “價格” 是交換價值──我說到價值時永遠指的是交換價值──,
是用錢來表達的交換價值,所以這個命題就成了:“商品的價值由勞動的
價值來決定”,或 “勞動的價值是價值的普遍尺度”。
但是,“勞動的價值” 本身又是怎麼決定的呢?這裡我們就愣住了。當
然,如果我們想依照邏輯來推論,那麼就會愣在這裡。不過,這個教條
的提倡者可很少在邏輯上花心思。就以我們的朋友韋斯頓來說吧。起初
他告訴我們,薪水調節商品的價格,所以,薪水增加了,價格也要提高。
之後他又反過來告訴我們,加薪沒有好處,因為商品的價格也要隨之提
高,因為薪水其實是由 「(薪水花在上面的那些) 商品的價格」來測量
的。這樣,我們在開始時說勞動的價值決定商品的價值,在結尾時卻說
商品的價值決定勞動的價值。於是我們在一個極度的惡性循環裡兜來轉
去,什麼結論也得不出來。
總之,當我們把一種商品的價值,例如勞動、穀物或任何其他商品的
價值,當作價值的普遍尺度和調節器的時候,我們顯然只是轉移了困難,
因為我們用一個價值決定另一個價值,但是這個價值本身又還要需要被
決定。
“薪水決定商品的價格” 這個教條,用最抽象的說法來表示,就是 “價
值由價值決定”,這種套套邏輯其實只意味我們對價值一竅不通。如果接
受這個前提,那麼對於政治經濟學普遍法則的全部推論就都變成廢話
了。所以,李嘉圖的偉大功績就在於他在 1817 年出版的《政治經濟學原
理》(Principles of Political Economy) 中,徹底粉碎了 “薪水決定價格” 這
個流行已久的老掉牙的謬誤,這個謬誤其實之前已被亞當.斯密和他的
法國前輩們在他們的研究的真正科學的部分裡駁斥過了,只不過又在他
們自己著作的比較膚淺和庸俗的章節裡再現了出來。
336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VI. [價値和勞動]

公民們!到這裡,我必須進入這個問題的實質了。我不能保證以令人
滿意的方式來闡明這個問題,因為如果要這樣,我就必須把政治經濟學
的全部領域走完一遍。我只能像法國人所說的 “effleurer la question”,即
只觸及一些基本要點。我們要提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是商品的價值?
它是怎樣決定的?
乍看之下,似乎商品的價值是一種相當相對的東西,如果不考慮某一
個商品和所有其他商品的關係,就不能確定它的價值。其實,講到價值,
講到某一個商品的交換價值,我們指的是這一個商品與所有其他商品交
換時的比例量 (propotional quantities)。不過這樣又發生了一個問題:商
品相互交換時,它們的比例是如何調節 (regulated) 的呢?我們從經驗得
知:這些比例千差萬別。就以一個商品,例如小麥來說吧,我們會發現:
一夸特小麥幾乎是以無數不同的比例來與不同商品交換的。但是,它的
價值,無論是表達在絲綢、黃金還是任何其他商品上,都始終是一樣的,
它必定是某種不同於、而且獨立於「它與不同商品的不同交換比例」的
東西。一定能用一種完全不同的形式,來表達這些「它與不同商品間的
不同的等式」

此外,如果我說:一夸特小麥依一定的比例與鐵交換,或者說:一夸
特小麥的價值表達在一定數量的鐵上面,那麼我就是說:「小麥的價值」
和「它在鐵上的等價物」等於某個第三種東西,它既不是小麥又不是鐵,
因為我假設了:小麥和鐵是以兩種不同的形態,表達了「同一個量」
。所
以,這兩種商品中的每一種,不論是小麥或鐵,都一定能獨立於另一種,
而化約成這個第三種東西,亦即它們的共同尺度。
為了說明這一點,我舉一個十分簡單的幾何學的例子。在比較各種可
能的形狀和大小的三角形面積時,或者比較三角形與矩形或任何其他多
邊形時,我們是怎麼著手的呢?我們把任何一個三角形的面積化約 [還
原] 為一種與它的外形完全不同的表達。我們從三角形的本質得知:它
的面積等於它的底邊和高相乘的一半,那麼之後,我們就能比較所有各
種三角形、所有各種多邊形的「值」(value),因為它們全都可以分解為
若干三角形。
價值、價格與利潤 337

處理商品的價值 (value),也應該遵照同樣的方式。我們一定能夠把所
有商品都化約為一種它們所共同的表達,而且只按照它們所含有的「同
一尺度」的 [量的]「比例」去區別它們。
由於商品的交換價值不過只是這些東西的社會職能,而與它們的自然
屬性毫不相干,所以我們首先就要問:所有商品所共同的社會實體
(social substance) 是什麼?這就是勞動。要生產一個商品,就必須有一
定量的勞動用在它上面,或是被作用在它裡面。而且我說的不僅是勞動,
而是社會勞動。一個人生產一個物品來供自己直接使用、供自己消費,
那麼他創造的就是產品,而不是商品。作為一個自給自足的生產者,他
與社會無關。但是,一個人要生產一個商品,他就不僅要生產出能滿足
某種社會需要的物品,而且他的勞動本身,也應該是社會所耗費的「勞
動總額」的一小塊組成部分 (part and parcel)。他的勞動必須從屬於社會
內部的分工。沒有其他的分工,他的勞動就什麼都不是,而它之所以必
需,也是為了整合起 (integrate) 別的分工。
如果我們把商品當作價值來看,那麼我們就只是從「體現了的、凝固
了的,或者,如果你願意,結晶了的社會勞動」這個單一的觀點來看它
們。從這個觀點來看,它們所以能夠互相區別,只是由於它們代表了較
多或較少的勞動量,例如,一條絲手巾也許比一塊磚耗費了更多的勞動
量。但是我們怎麼測量勞動的量呢?用勞動所持續的時間,也就是用小
時、日等等來測量勞動。當然,要採用這種測量法,就必須把所有各種
勞動都化約為平均勞動或簡單勞動,來當作它們的單位。所以我們就得
出結論:商品具有一個價值,是因為它是社會勞動的結晶。商品的價值
的大小 (greatness) 或它的相對價值,取決於它包含了多少量的「社會實
體」;也就是說,取決於「生產它所必需的勞動」的「相對量」。因此,
各個商品的相對價值,是由在它們裡面所各自耗費、體現、凝固的勞動
的量 (quantities) 或數量 (amount) 來決定的。可以在同樣勞動時間內生
產出來的商品,它們的「相對應的量 (correlative quantities)」就是相等
的。或者說:
「一個商品的價值」對「另一個商品的價值」的關係,就相
當於「一個商品中凝固的勞動量」對「另一個商品中凝固的勞動量」的
關係。
我猜想,在座有許多人會問:商品價值由薪水來決定,和商品價值由
生產它們所必需的相對勞動量來決定,這其間果真有什麼重大的區別、
或者真有任何區別嗎?不過,各位必定都知道,勞動的報酬,和勞動的
338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量,是完全兩碼子事。例如,假設一夸特小麥裡和一盎斯金裡凝固了同
量的勞動。我舉這個例子是因為:富蘭克林 (Benjamin Franklin) 在他
1729 年發表的題為《試論紙幣的本質和必要性》 (A Modest E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Necessity of a Paper Currency) 這個第一篇論文裡曾經用
過這個例子,他也是在那裡、而且是第一個,歪打誤撞發現了價值的真
正的本質。
好了,我們假定,一夸特小麥和一盎斯金價值相等或者是等價物,因
為它們是等量的平均勞動的結晶、是個別凝結在它們裡面的若干天或若
干週的勞動的結晶。在這樣來決定金子和穀子的相對價值的時候,我們
是不是總得要參考一下農業工人和礦工的薪水呢?一點也不。他們每天
或每週的勞動是怎麼支付的?甚至究竟是不是採用了薪水勞動制?這我
們都不管,留作沒有確定的問題 (indeterminate)。如果是採用了薪水勞
動制,那麼他們的薪水會很不相等。一個把勞動實現在一夸特小麥上的
工人,可能只獲得兩蒲式耳小麥,而那個開礦的工人卻可能獲得半盎斯
金。或者,假定他們的薪水是相等的,這個薪水也可能在極不相同的比
例上脫離他們所生產的商品的價值。這個薪水可能等於一夸特穀子或一
盎斯金子的½ 、1/3、1/4、1/5 或任何其他比例的量。當然,他們的薪水不
能超過或多於他們所生產的商品的價值,但是卻可以在任何可能的程度
上少於這個價值。他們的薪水是被產品的價值所限制的,但是他們的產
品的價值卻不會受到薪水的限制。畢竟,價值、相對價值 (例如穀子和
金子的) 的確定,是完全不用去管「所使用的勞動」的價值的,亦即不
用去管薪水。因此,「用凝固在商品中的相對勞動量來決定商品價值」,
與「用勞動的價值或薪水來決定商品價值」這種套套邏輯的方法,是大
相逕庭的。不過,這一點,我們在以後的探討過程中還會進一步闡明。
在計算一個商品的交換價值時,我們必須往「勞動量」上再加上之前
用於這個商品的原料上的勞動量,以及輔助這種勞動的那些用在裝備、
工具、機器和房屋上的勞動。例如,一定量棉紗的價值,是紡織過程中
加在棉花上的勞動量、之前實現於棉花本身的勞動量、實現於煤、油和
其他各種生產輔助材料中的勞動量、以及凝固於蒸汽機、紗錠、廠房等
等中的勞動量,的結晶。本來意義上的生產工具,如工具、機器和廠房,
是可以在不斷重複的生產過程中、在一個或長或短的時期內,一再使用
的。如果它們像原料那樣一下子就用完了,那麼它們的全部價值也就會
一下子轉移到它們所協助生產的那些商品上。但是,例如紗錠,是逐漸
價值、價格與利潤 339

消耗的,所以就要根據它的平均壽命,以及它在一定時間內,例如一天
內,的平均消耗程度,來平均地計算。這樣,我們就計算出紗錠價值中
有多少轉移到每天紡出的棉紗上,因而也就計算出,例如一磅棉紗,所
費的全部勞動量中,有多少是要歸給「之前實現於紗錠的勞動量」的。
就我們現在的目的而論,對這點就不必再多費唇舌了。
如果一個商品的價值是由生產它所耗費的勞動量來決定的,那麼似
乎,一個人愈懶惰或愈笨拙,則他的商品就愈有價值,因為完成這個商
品所需要的勞動時間愈多。然而,這會是一個可悲的錯誤。各位記得我
曾經用過 “社會勞動” 這個字,“社會” 這個字 (qualification) 包含很多
意思。當我們說,一個商品的價值「由用在或結晶於這個商品中的勞動
量來決定」的時候,我們的意思是:在一個既定的社會狀態中、在一定
的社會平均生產條件下、以所用勞動的「既定的社會平均強度」和「平
均熟練程度」
,生產這個商品所必需的勞動量。在英國,當蒸汽織機和手
工織機開始競爭時,只需要從前一半的勞動時間就能把一定量的棉紗轉
化成一碼棉布。可憐的手工織機織工,現在每天要勞動十七或十八個小
時,而不是像從前每天勞動九小時或十小時了。但是,他二十個小時的
勞動產品,現在只代表十個「社會勞動小時」了,或代表「把一定量的
棉紗轉化成布疋」時社會所必須花費的「十個勞動小時」了。因此,他
二十個小時的產品,並不比他之前十個小時的產品有更多的價值。
這樣,如果實現在商品中的「社會必要勞動量」調節著商品的交換價
值,那麼,生產一個商品所需要的勞動量的任何增加,都會提高這個商
品的價值,同樣,任何減少也必定會降低它的價值。
如果生產個別商品所必需的個別勞動量是固定不變的,那麼這些商品
的相對價值也會固定不變。但是並非如此。生產一個商品所必需的勞動
量,是隨著所使用的勞動的「生產力」的改變而不斷改變的,[勞動的生
產力愈高,] 在一定的勞動時間內所完成的產品愈多;勞動的生產力愈
低,在同一時間內所完成的產品也就愈少。例如,如果因為人口增加而
必須去耕種不太肥沃的土地,那麼要獲得同樣多的產品,就必須花上更
多的勞動量,而農產品的價值也就會因而提高。另一方面,如果一個紡
紗匠,在一個工作日內,用現代的生產資料,把棉花紡成的紗,是他從
前用手紡車在同一時間內所紡的幾千倍,那麼,顯然,每一磅棉花所吸
收的紡紗勞動,就比以前少幾千倍,結果,在紡紗過程中加在每一磅棉
花上的價值,也就比從前少幾千倍。棉紗的價值也會相應地減少。
340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除了各個不同民族 (peoples) 的天生能力和後天獲得的勞動技能各不


相同之外,勞動生產力主要必須取決於:
──首先,取決於勞動的自然條件,如土地的肥沃程度、礦山的豐富
程度,等等。
──其次,取決於社會的勞動力的持續改進,引起這種改進的是,例
如:大規模的生產、資本的積聚和勞動的聯合、勞動的細分 (subdivi-
sion)、機器、改良了的方法、化學力和其他自然力的應用、利用交通和
運輸工具而達到時間和空間的縮短,以及其他各種 (科學藉以迫使自然
力為勞動服務、勞動的社會性質或合作性質藉以發展的) 發明。勞動生
產力愈高,花用在一定量產品上的勞動就愈少,因而產品的價值也愈低。
勞動生產力愈低,花用在同量產品上的勞動就愈多,因而產品的價值也
愈高。因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普遍法則:
商品的價值與生產這些商品所使用的勞動時間成正比,而與所使用的
勞動的生產力成反比。
以上只說了價值,現在我要對價格再多講幾句──它是個價值所採取
的特殊形式。
價格。就其本身來說,不過是價值的金錢表達 (monetary expression of
value, 用錢來表示的價值)。例如,在英國,所有商品的價值都以「金的
價格」來表達,而在歐洲大陸,則是以「銀的價格」來表達。金或銀的
價值,和其他所有商品的價值一樣,都是由「取得它們所必需的勞動的
量」來決定的。各位用貴國的全國產品──它們是貴國全國勞動的一定
量的結晶──,去交換那些出產金銀的國家的產品──它們又是那些國
家的全國勞動的一定量的結晶──。各位就是用這種方法,其實就是物
物交換 (barter) 啦,才學會了用金和銀來表達所有商品之價值的,也就
是用在個別商品上的勞動量。只要仔細看看價值的金錢表達──或者說
是「價值向價格的轉化」也行──,各位就會發現,這是一個過程,使
各位可以替所有商品的價值賦予一種獨立並且同質的形式,或者,使各
位可以把所有商品的價值都表達成「相等的社會勞動」的量。由於價格
不外就是價值的金錢表達,所以亞當.斯密就稱之為自然價格,法國的
重農學派則稱之為 “必要價格” (prix necessaire)。
那麼,價值和市場價格的關係、或自然價格和市場價格的關係又如何
呢?各位都知道,所有同類商品,不管個別生產者的生產條件如何不同,
但是它們的市場價格總是一樣的。市場價格只是表達 (在平均的生產條
價值、價格與利潤 341

件下、供給市場以某種數量的某種物品所必需的) 社會勞動的平均量。
市場價格是依據某個種類的商品的總額來計算的。
在這個範圍內,一個商品的市場價格是與它的價值相符的。另一方面,
市場價格有時高於價值或自然價格,有時低於價值或自然價格,這種波
動,取決於供給和需求的變動。市場價格背離價值的情形是常見的,但
是正如亞當.斯密說的:

“自然價格是 (不斷把各種商品價格吸引過來的) 中心價格。各種偶然情況

可能有時使商品價格高懸於自然價格之上很遠,有時甚或又迫使商品價格掉

落到它下面。但是不管什麼樣的障礙使價格無法安然待在這個沉眠而恆久的

中心,它們總是穩定地朝它前進。”8

我現在無法細談這個問題。需要指出的只是:如果供給和需求互相平
衡,則商品的市場價格就會相當於它們的自然價格,也就是相當於它們
的價值──這個價值是由個別生產出它們所必需的勞動量來決定的。但
是供給和需求是必定經常趨向於相互平衡的,儘管它們保持平衡只是靠
著用一個波動補償另一個波動、用下落補償上漲,反之亦然。如果各位
不只是用每天的波動,而是用較長一段時期的波動來分析市場價格的運
動,例如像圖克 (Tooke) 先生在他的《價格史》(History of Prices) 中所
做的那樣,各位就會發現,市場價格的波動、它們的背離價值、它們的
上漲和下落,都是互相抵銷和互相補償的;所以,除了壟斷及其變型的
作用我這裡暫且不談之外,所有種類的商品,平均說來,總是按它們各
自的價值或自然價格出售的。市場價格波動互相補償的平均週期,會因
商品的種類不同而各不相同,因為,某些商品比另一些商品更容易使供
給適合於需求。
這樣,如果更放大、用更長的週期來看,所有種類的商品都是按各自
的價值出售的,那麼,去假設說:利潤──不是指個別案例的,而是指
各個行業穩定的和正常的利潤──來自商品的價格,或者來自把商品按
超過其價值的價格出售,那就是胡說八道了。把這個想法概化,它的荒
謬性就很明顯了。一個人作為賣家所穩定地贏得的東西,總是要作為買
家而穩定地輸掉。如果說有些人是買家而不當賣家,是消費者而不當生

8
[編註] Adam Smith, 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 Vol. 1,
Edinburgh 1814, p.93.
342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產者,這也無濟於事。這些人必須先從生產者那裡免費得到些甚麼,然
後才有東西付給生產者。如果有一個人先拿了你的錢,然後用你的錢買
你的商品、把你的錢還給你,那麼,即使你用再高的價把你的商品賣給
這個人,你也是絕對發不了財的。這種交易或許可以減少虧損,但是絕
不會賺到利潤。所以,要解釋利潤的普遍本質,就必須從這樣一個定理
(theorem) 出發:平均說來,商品是按它們的實際價值出售的,而利潤來
自於把商品按其價值出售,也就是,按「實現於商品中的勞動」的量的
比例出售。如果各位不能根據這種假設來解釋利潤,那麼各位就根本不
能解釋它。這似乎很弔詭 (paradox)、有違日常觀察。但是,地球繞太陽
轉、水由兩種易燃氣體構成,也是很弔詭的。日常經驗只能抓住事物虛
妄的外觀,如果根據它來作判斷,那麼科學真理就永遠都是弔詭了。

VII. 勞動力

以上用最簡略的方式分析了價值、不管哪種商品的價值的本質,現在,
我們必須把注意力轉到一種特別的價值:勞動的價值 (value of labour)。
這裡,我又要用一種看似的弔詭來嚇嚇各位了。各位都很確定:各位每
天所賣出的是各位的勞動,所以,勞動有一個價格,而既然商品的價格
就只是它的價值的金錢表達,那麼就一定有一種叫作勞動的價值的東
西。但是,就這個字的通常意義來說,根本不存在什麼勞動的價值這種
東西。我們已經知道,結晶在商品裡的必要勞動量構成了它的價值。現
在,應用這個價值概念,我們怎麼定義,例如,一個「十小時工作日」
的價值呢?這樣的一天裡包含多少勞動呢?十小時勞動。
如果說「十小時工作日」的價值就等於「十小時勞動」
,或者,就等於
這一天裡所包含的勞動量,那就是個套套邏輯的,甚至是毫無意義的一
句話了。當然,只要一旦發現了 “勞動的價值” 這個表述的真正的但隱
藏的意義之後,我們就能夠詮釋 (interpret) 對於價值的這種不合理的
(irrational)、似乎不可能的應用了,這就好像我們一旦認識了天體的實際
(real) 運動之後,就能夠解釋 (explain) 它們表面上的 (apparent) 或純只
是現象上的 (merely phenomenal) 運動一樣。
工人賣的並不直接是他的勞動 (labour),而是他的暫時讓給資本家使
喚的勞動力 (labouring power)。我不知道英國法是否如此,不過確實有
一些大陸法是規定了一個人可以出售自己勞動力的最長時間──這就是
價值、價格與利潤 343

上面說暫時讓給資本家使喚的意思。如果允許不限時間長短地出售勞動
力,那麼奴隸制就立刻恢復了。這種出售,如果包含了,例如說,他的
一生,那麼就會立刻把他變成他的僱主的終身奴隸了。
英國最老牌的經濟學家和最原創的哲學家之一, 霍布斯 (Thomas
Hobbes),就已經在他的《厲威也憚》(Leviathan) 中憑直覺觸碰到了這一
點,而他的後繼者全都忽略了。他說:

“一個人的價 (value) 或值 (worth),和其他所有東西一樣,就是他的價格

(price):這和為了使用他的力 (use of his power) 而要付給他的一樣多。” 9

從這個基礎出發,我們就能夠決定勞動的價值,就像決定所有其他商
品的價值那樣。
不過在這以前,我們可以先問一問:這樣一種奇怪的現象是哪裡來的:
我們發現市場上有一批買家,他們佔有土地、機器、原料和生活日用品,
所有這些,除了原始狀態的土地以外,都是勞動的產品,另一方面,有
一批賣家,他們除了自己的勞動力,除了他們的勞動雙手和頭腦,沒有
別的東西可賣;前一批人不斷地買,為的是搞到利潤和致富,後一批人
不斷地賣,為的是謀生 (earn their livelihood)。研究這個問題,就是研究
經濟學家所謂的 “預先積累或原始積累”,不過其實應該叫作原始剝奪
(original expropriation)。我們會發現,這種所謂的原始積累指的不過是
一連串的歷史過程,它最後導致的,是「勞動著的人」和「他的勞動工
具」之間的原始統一 (original union) 被破壞殆盡 (decomposition)。不
過,這樣的研究超出我目前這個主題太遠了。
「勞動的人」與「勞動的工
具」的分離 (separation) 一旦確立了,這種情況就會繼續保持下去,並
且還會不斷擴大規模地再生產出來,直到生產方式上的一種新的、根本
的革命再一次把它消滅、並且以新的歷史形式恢復「原始統一」為止。
好了,勞動力的價值是什麼?
勞動力的價值,和任何其他商品的價值一樣,是由「生產它所必需的
勞動」的量來決定的。一個人的勞動力只存在於他的「活著的個體性」
(living individuality) 之中。一個人要長大並維持生命,就必須消費一定
量的生活必需品。但是,人和機器一樣,也是會損壞的,所以必須由其

9
[譯註] Thomas Hobbes, Leviathan, Ch.X.
344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他的人來取替。他除了維持他自己的生活所必需的若干數量生活必需品
以外,還需要有另外若干數量的生活必需品來養育若干子女,好在勞動
市場上取代他、並且延續勞動者的種族。此外,為了開發他的勞動力、
獲得某種技能,又還需要花費另外一定數量的價值。就我們的目的而論,
只要考慮平均的勞動就夠了,這種勞動的教育和訓練費用是微不足道
的。但是,我還是要乘此機會指出,用於不同行業的「勞動力的價值」
之各不相同,正如「各種不同質的勞動力」的「生產費用」之各不相同。
因此,要求薪水平等是以一個錯誤為其基礎的,是一個永遠不能實現的
空虛願望。它來自那種錯誤而膚淺的、承認前提卻企圖逃避結論的激進
主義 (radicalism)。在薪水制度的基礎上,「勞動力的價值」的確立,是
和「任何其他商品的價值」一樣的;由於不同種類的勞動力有不同的價
值,或者說,生產出它們,需要有不同的勞動量,所以它們在勞動市場
上就必須獲得不同的價格。在薪水制度的基礎上要求平等的或甚至公平
的報酬,就猶如在奴隸制的基礎上要求自由一樣。各位認為正義或公平
是什麼,都與問題關係。問題在於:一個既有的生產制度所必然的和不
可避免的 (necessary and unavoidable) 是什麼?根據以上所說的,就可以
看出,勞動力的價值,是由生產、開發、維持和延續勞動力所必需的生
活必需品的價值來決定的。

VIII. 賸餘價値的生產

現在假定,一個勞動的人每天的生活必需品的平均量,需要用六小時
的平均勞動生產出來。又假定,六小時的平均勞動也可以實現在一定量
的金子裡,這個金量等於 3 先令。這樣,3 先令就是這個人的勞動力的
價格,或者它的每日價值的金錢表達。如果他每天工作六小時,那麼他
就每天生產出一個價值,這個價值足以購買他每天的生活必需品的平均
量,或者,足以維持他自己的作為勞動的人的生存。
但是,我們這位仁兄是一個薪水工人。因此,他必須把他的勞動力賣
給資本家。如果他把它每天賣 3 先令,或每週賣 18 先令,那麼他就是按
它的價值在賣的。假設他是一個紡紗工人。如果他每天工作六小時,他
就每天往棉花上增加了 3 先令的價值。他每天所加的這個價值,與他每
天所得的薪水或他的勞動力的價格,是完全等價的。可是,這樣一來,
價值、價格與利潤 345

就沒有賸餘價值或任何賸餘產品可以給資本家了。於是在這裡,我們就
遇到了麻煩事兒。
資本家購買了工人的勞動力、付了它的價值以後,就像任何其他買家
一樣,有權利消費或使用他所買的商品。你消費或使用一個人的勞動力
就是叫他去工作,就像你消費或使用一台機器就是讓它去運轉一樣。因
此,資本家買了工人的勞動力的一天或一週的價值之後,就有權利在整
天或整週內使用這個勞動力 [或叫它去工作]。工作日或工作週當然有一
定的限度,不過這一點我們後面再細談。
到這裡,我希望各位把注意力轉向一個關鍵問題。勞動力的價值是由
「維持或再生產它所必需的勞動」的量來決定的,但是使用這個勞動力,
卻只受到勞動者的活動能量和體力的限制。勞動力每天或每週的「價
值」,和勞動力每天或每週的「運用」,是大不相同的,就像一匹馬所需
要的「飼料」和牠能供人乘騎的「時間」大不相同一樣。限制工人勞動
力價值的勞動量,絕不會限制他的勞動力所能做出的勞動量。以我們的
紡紗工人為例。我們已經知道,他為了每天再生產出他的勞動力,必須
每天再生產出 3 先令的價值,為此他每天工作六小時。但是這並不妨礙
他能每天工作十或十二或更多個小時。然而資本家支付了這個紡紗工人
勞動力的一天或一週的價值,於是有權利在整天或整週內使用這個勞動
力。所以,資本家就會叫他工作,例如,每天十二小時。這樣,他要用
六小時來替換他的薪水,或是他勞動力的價值,除此之外,他還要超出
和多出這六小時,再工作另外六小時──我把這六小時稱為賸餘勞動的
小時──,這個賸餘勞動會實現在一個賸餘價值和一個賸餘產品上面。
如果我們這位紡紗工人,例如,用他每天六小時的勞動,往棉花上增加
了三先令的價值 (而這個價值與他的薪水完全等價),那麼,他在十二個
小時內就會往棉花上增加六先令的價值,並生產出同比例的剩餘棉紗。
既然他已經把他的勞動力賣給了資本家,於是他所創造的全部產品的價
值也就都屬於資本家──他的勞動力的暫時 (pro tem.) 擁有者。這樣,
資本家預付了三先令,卻實現了六先令的價值,因為,他所預付的價值
裡有六小時勞動的結晶,而他所收回的價值裡卻有十二小時勞動的結
晶。資本家每天重複同一個過程,他每天預付三先令,又每天六先令入
荷包,這六先令的一半會用來再付薪水,而另一半就構成了賸餘價值─
─對此,資本家並不付出任何等價物。正是在資本和勞動之間的這種交
346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換的基礎上,出現了資本主義的生產,或是薪水制度,而這種交換必定
會持續地把工人再生產為工人、把資本家再生產為資本家。
如果所有其他條件都不變,那麼賸餘價值率 (rate of surplus value) 就
取決於「再生產出『勞動力價值』所必需的那部分工作日」和「為資本
家而做的剩餘時間或賸餘勞動」之間的比例 (proportion)。工人如果只是
要再生產出他的勞動力的價值,或只是要替換他的薪水,那麼在一個時
間範圍 (extent) 內勞動就夠了。這樣,賸餘價值率就取決於「超時延長
的工作日」超出這個範圍之外的比例 (ratio, 程度)。

IX. 勞動的價値

現在我們必須回到 “勞動的價值或價格” 這個表述了。我們已經知


道:由「維持勞動力所必需的那些商品的價值」來測量的,其實只是「勞
動力」的價值 [而非勞動的價值]。但是,既然工人是在他做完勞動之後
領取薪水的,並且還知道他給予資本家的其實是他的「勞動」
,所以,
「他
的勞動力的價值或價格」就必然在他看來是他的勞動本身的價格或價值
了。如果他的勞動力的價格是三先令,其中實現了六小時的勞動,而如
果他工作十二小時,他就必然會把這三先令看成是十二小時勞動的價值
或價格了──雖然這十二小時的勞動是實現在一個「六先令的價值」裡
的。由此就得出兩個結論:
第一,勞動力的價值或價格,採取了勞動本身的價格或價值的外貌─
─儘管嚴格說來,「勞動的價值或價格」是無意義的字眼。
第二,雖然工人每天的勞動只有一部分是有償的、另一部分是無償的,
而且這無償的或剩餘的勞動,正好就是賸餘價值或利潤的基金 (fund),
但是,看起來卻好像全部勞動都是有償的勞動。
這種假象使得「薪水勞動」有別於「勞動的其他歷史形式」
。在薪水制
度的基礎上,即使是無償的勞動也都好像是有償的勞動。反之,在奴隸
那裡,即使是他的有償的勞動也好像是無償的。當然,奴隸為了要工作,
就必須活下去,而他的工作日中有一部分就用來替代他活下去所需要的
價值。但是,由於他和他的主人之間沒有用罷工來討價還價這回事,而
且雙方也沒有買賣行為,所以,他的全部勞動似乎都是白幹的。
另一方面,農奴,我可以說,他在整個東歐直到昨天都還存在過。農
奴在自己的田地或分給他的田地上,為自己勞動,例如三天,其餘的三
價值、價格與利潤 347

天就要在地主的領地上從事強迫的、無償的勞動。這樣,在這裡,勞動
中的有償部分和無償部分從感官上就分開了,在時間上和空間上分開
了;而對於「強迫人白幹活」的這種荒謬的想法,我們的自由派 (Liberals)
是義憤填膺的。
但是事實上,一個人無論是一週中在自己的田地上為自己勞動三天、
再在主人的領地上白幹三天,或者是每天在工廠或作坊中為自己勞動六
小時、再為他的僱主勞動六小時,結果都一樣,儘管在後面的例子中,
勞動的有償部分和無償部分是不可分割地攪混在一起的,整件事的本質
完全由於契約的介入和週末給付的報酬 (pay) 而被遮蓋住了。「無償勞
動」在一個情況下似乎是自願的,在另一個情況下似乎是強迫的。這就
是全部區別所在。
我在使用 “勞動的價值” 這個字的時候,都只把它當作 “勞動力價值”
的通俗用語。

X. 利潤是「按照其價値出售商品」獲得的

假設:一小時的平均勞動要實現在一個價值裡,這個價值等於六便士,
或者說,十二小時的平均勞動要實現在六先令裡。又假設:[這十二小時
的] 勞動的價值是三先令,或六小時勞動的產品。這樣,如果在一個商
品所使用的原料、機器等等裡面,實現了廿四小時的平均勞動,那麼,
它的價值就會是十二先令。再來,如果資本家所僱的工人往這些生產資
料上再加十二小時的勞動,那麼這個十二小時就會實現在多出來的六先
令的價值裡。這樣,這個產品的全部價值,就會是卅六小時的實現了的
勞動,而它等於十八先令。但是,勞動的價值,或付給工人的薪水,卻
只有三先令,這樣,對於工人所做的、實現在商品價值裡的六小時賸餘
勞動,資本家就沒有支付任何等價物。資本家把這個商品按其價值賣十
八先令,他就因此可以實現三先令的價值,而且對此並未付出任何等價
物。這三先令就構成了他裝進荷包的「賸餘價值」或「利潤」
。結果,資
本家實現這三先令的利潤,並不是因為他按照超過商品價值的價格出售
它,而是因為他按其實際價值出售。
商品的價值是由這個商品所包含的全部勞動量來決定的。但是,這個
勞動量有一部分實現在這樣的價值中:它的等價物以薪水的形式被支付
了,另一部分則實現在這樣的價值中:它的等價物沒有被支付過。商品
348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中所含的勞動,一部分是有償勞動,另一部分是無償勞動。所以,資本
家按照商品的價值──亦即,用在它上面的全部勞動量的結晶──來賣
它,是必然帶著利潤來賣的。他賣的不僅是「他花費過等價物」的東西,
而且也是「他未花費分文」的東西──儘管這東西花費了他的工人的勞
動。資本家在商品上的花費,和商品實際所花費的,是兩碼子事。
所以,我再說一遍,正常的、平均的利潤的獲得,不是由於超過,而
是由於按其實際價值來出售商品。

XI. 賸餘價値分解成的各個部分

賸餘價值,或商品全部價值中,實現了工人的賸餘勞動或無償勞動的
那一部分,我稱之為利潤。利潤並不是全部都落入經營資本家 (employ-
ing capitalist) 的荷包裡。土地的壟斷──不管這土地是用來蓋農舍或蓋
鐵路、或是用於其他生產目的──,使得土地佔有者能夠以地租的名義
取得這賸餘價值的一部分。另一方面,既然經營資本家是因為佔有勞動
工具,所以能夠「生產出一個賸餘價值」
,或者,換個說法也一樣,能夠
「把一定量的無償勞動據為己有」,那麼,這也就使得擁有勞動資料
(means of labour) 的人 (他把它們全部或部分地借給經營資本家) ,簡言
之,放債的資本家 (money-lending capitalist),能夠以利息的名義,要求
取得這賸餘價值的另一部分,這樣一來,留給經營資本家本身的,就只
是所謂工業利潤或商業利潤了。
這三類人是按照什麼法則來瓜分全部賸餘價值的呢?這個問題與我們
的主題無關。不過,根據以上所述,得出的就這麼多。
地租、利息和工業利潤,只不過是商品的賸餘價值 (或商品中所包含
的無償勞動) 的不同部分的不同名稱而已,它們都同樣是從這個泉源中
並且只從這個泉源中得出來的。它們不是從土地本身得出來的,也不是
從資本本身得出來的,而是:土地和資本使得它們的擁者能夠從「經營
資本家從工人榨取來的賸餘價值」中各分得一份。對於工人本人來說,
這個賸餘價值、這個他賸餘勞動或無償勞動的產物,究竟是全部放進經
營資本家的荷包裡呢,還是這位經營資本家有義務把其中一些部分以地
租和利息的名義付給第三者呢,那完全是次要問題。假設經營資本家只
使用他自己的資本,而且又是他自己的房東,那麼,賸餘價值就會全部
落入他的荷包了。
價值、價格與利潤 349

直接從工人榨取這賸餘價值的,正是經營資本家,無論他最終能把這
個賸餘價值中的哪部分留給自己。整個薪水制度,整個現代生產制度,
因此就是以「經營資本家和薪水工人」的這種關係為中心軸的。有幾位
參加我們這次討論的公民想要拐彎抹角、曲意迴護,把經營資本家和工
人的這種根本關係看作一個次要的問題,那是錯誤的,儘管他們也做了
正確的陳述,就是:在一定的情況下,價格的上漲對於經營資本家、地
主、金錢資本家,以及,如果你喜歡,徵稅者,各有不同程度的影響。
根據以上所述,還可以得出另一個結論。
商品價值中只代表「原料和機器的價值」的那一部分,也就是只代表
「消耗掉的生產資料的價值」的那一部分,完全不形成收入 (revenue),
它只是用來替換 (replaces) 資本而已。但是,除此以外,如果說商品價
值中的另一部分,形成收入的那一部分,或者說,可以以薪水、利潤、
地租、利息的形式來花費的那一部分,是由「薪水的價值」、「地租的價
值」和「利潤的價值」等等所構成的 (constituted),那就錯了。我們先不
談薪水,只來看工業利潤、利息和地租。我們剛才說過,商品中所包含
的賸餘價值,或商品價值中「實現了無償勞動」的那一部分,本身分解
成了不同的部分,有三個不同的名稱。
但是,如果說商品價值是由這三個組成部分的獨立價值之相加而構成
的 (composed of)、或形成的 (formed by),那就是顛倒真相了。
如果一小時的勞動實現在一個「六便士」的價值裡,如果工人的工作
日為十二小時,如果這段時間有一半是無償勞動 [賸餘勞動],那麼,這
個賸餘勞動就會往商品上加一個「三先令」的賸餘價值,這是沒有付過
等價物的價值。這個三先令的賸餘價值,就構成了經營資本家可以和地
主及放債人一起──不管依什麼比例──來分的全部基金。這三先令的
價值,構成了他們要來分的那個價值的「限度」(limit)。並不是經營資本
家在「商品價值」上加上一個「任意的價值」來當作他的利潤、再加上
另外一個價值給地主 [當地租] 等等,然後這些「任意確立下來的價值」
就構成了「全部價值」
。所以,各位就看到流行觀點的謬誤了:它把「一
個給定的價值分解為三個部分」和「三種獨立價值相加而形成這個價值」
給搞混了,於是就把那個從中得出地租、利潤和利息的「總和價值」變
成了一種任意的量。
如果一個資本家所實現的全部利潤等於 100 英鎊,那麼,把這個數量
當作一個絕對的量來看,我們就稱之為利潤量 (amount of profit)。但是
350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如果我們計算這 100 英鎊對於「預付資本」的比 (ratio),我們就把這個


相對的量稱為利潤率 (rate of profit)。顯然,這個利潤率可以用兩種方式
來表示。
假設預付在薪水上的資本為 100 英鎊。如果被創造出來的賸餘價值也
是 100 英鎊──而這就表明這工人的工作日有一半是無償勞動──,又
如果我們用預付在薪水上的資本的「價值」去測量這個利潤,那麼我們
就可以說,利潤率是百分之百,因為預付的價值為一百,而實現出來的
價值則為兩百。
另一方面,如果我們不是只看預付在薪水上的資本,而是看預付的全
部資本,例如 500 英鎊,其中 400 英鎊代表了原料、機器等等的價值,
那麼我們就應該說,利潤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因為這一百的利潤只是預
付的全部資本的五分之一。
前一種表達利潤率的方式,才是唯一可以使各位看清楚「有償勞動和
無償勞動的實際比率」
、看清楚「對勞動進行剝削 (exploitation) (各位請
千萬允許我用這個法文字) 的實際程度」的方式;後一種表示方式則是
通常所用的,而且,其實是用在某些特定目的上的。如果要掩飾資本家
榨取工人無償勞動的程度,那麼這個方式無論如何都是很好用的。
在我後面還要做的說明中,我將使用利潤這個字來指資本家所榨取的
賸餘價值的總量,而不管這個賸餘價值究竟如何由不同的各方所瓜分;
而在使用利潤率這個字時,我永遠都是用「預付在薪水上的資本」的價
值來測量「利潤」的。

XII. 利潤、薪水和價格的一般關係

從一個商品的價值中除去替換「用在商品上的原料和其他生產資料的
價值」的價值,也就是除去「商品中所含的代表過去勞動的價值」
,那麼
這個商品價值剩下的部分,就會消解成 (resolve into) 最後進行加工的工
人所加上去的「勞動量」
。如果這個工人每天工作十二小時,如果十二小
時的平均勞動結晶在一定量的金上,它等於六先令,那麼,這六先令的
附加價值就是他的勞動所創造的唯一價值。這個由他的勞動時間所決定
的「給定的價值」,是他和資本家雙方都要從中各自分得一份的唯一基
金,是被區分為薪水和利潤的唯一價值。這個價值可以在雙方之間按各
種不同比例來劃分,但是顯然,無論怎麼劃分,都不會改變這個價值的
價值、價格與利潤 351

本身。即使你把一個工人換成全體勞動人口,或者把一個工作日換成例
如一千兩百萬個工作日,也是不會改變什麼的。
既然資本家和工人只能分這個有限的價值,亦即由工人的全部勞動所
測量的價值,那麼一方分得的愈多,另一方分得的就愈少,反之亦然。
只要一個數給定了,那麼其中一部分在增加時,另一部分就相反地要減
少。如果薪水變了,那麼利潤就要朝相反的方向變。如果薪水下降,利
潤就要上漲;如果薪水上漲,利潤就要下降。如果工人,按照前面的假
設,得到三先令,也就是他所創造的價值的一半,或者說,如果他的整
個工作日一半是有償勞動,一半是無償勞動,那麼利潤率就會是 100%,
因為資本家也得到三先令。如果工人只得到兩先令,或者,在一整天中
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為自己工作的,那麼資本家得到的就是四先令,
而利潤率就會是 200%。如果工人得到四先令,資本家只得到兩先令,
利潤率就降到 50%。但是,所有這些變形都不會影響商品的價值。所以,
薪水的普遍提高只會導致普遍利潤率的降低,而不會影響價值。
但是,商品的價值──這種價值最終一定要調節商品的市場價格──
雖然完全由商品中所凝結的勞動總量來決定,而並不取決於這種勞動量
分為有償勞動和無償勞動,但是,絕不能因此就說,在例如十二個小時
內所生產的單一商品或一堆商品,其價值會保持不變。在一定的勞動時
間內,或由一定的勞動量,所生產出來的商品的數量 (number or mass),
取決於所用的勞動的生產力,而不取決於勞動的延續 (extent) 或長度。
例如,在某個程度的「紡紗勞動的生產力」之下,一個十二小時的工作
日可以生產十二磅棉紗,而在一個較低程度的生產力之下,只能生產兩
磅。這樣,如果在前一個狀況下,十二小時的平均勞動實現在六先令的
價值裡,那麼十二磅棉紗就會值六先令,而在後一個狀況下,兩磅棉紗
也會值六先令。所以,一磅棉紗在前一個狀況值六便士,在後一個狀況
卻值三先令。這種價格上的差異,來自所用勞動的生產力的差異。生產
力較高時,一小時勞動會實現在一磅棉紗裡;而生產力較低時,六小時
勞動才實現在一磅棉紗裡。在前一個狀況,一磅棉紗的價格只有六便士,
儘管薪水相對較高而利潤率低,在後一個狀況,它的價格卻是三先令,
儘管薪水低而利潤率高。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一磅棉紗的價格是由用於
其上的全部勞動量,而不是由這個勞動量成比例地分為有償勞動和無償
勞動來調節的。我前面提過的「高價勞動可能生產低廉的商品,而低價
勞動可能生產昂貴的商品」這個事實,因此也就失去它弔詭的外觀了。
352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它只是表達了這個普遍法則,即:商品的價值是由用於其上的勞動量調
節的,而用於其上的勞動量完全取決於所用勞動的生產力,因而也會隨
勞動生產率 (productivity of labour) 的每一個改變而改變。

XIII. 爭取加薪或反抗減薪的一些主要狀況

現在讓我們認真研究一下爭取加薪或反抗減薪的一些主要狀況。
1. 我們已經知道,勞動力的價值,或者用較流行的說法,勞動的價值,
是由生活必需品的價值,或生產這些生活必需品所需要的勞動量,決定
的。
如果,在某個國家裡,勞動者每天平均的生活必需品的價值代表了六
小時的勞動,表達在三先令裡,那麼,這個勞動者就要每天工作六小時
來生產這「一日所需」的等價物。如果整個工作日是十二小時,資本家
付給他三先令,就把「他的勞動的價值」付給他了。工作日的一半就會
是無償勞動,利潤率就等於 100%。但是現在假設,例如,因為生產率
的降低,要用更多的勞動來生產,好比說,同量的農產品,於是,每天
平均的生活必需品的價格就從三先令漲到四先令。在這個狀況下,勞動
的價值就會增加⅓,或 33⅓%。生產出勞動者原來生活水準的「一日所
需」的等價物,要每天工作八小時;所以,賸餘勞動就從六小時減到四
小時,利潤率就要由 100% 降到 50%。但是,勞動者要求加薪,只不過
是要求得到他的勞動所增加的價值,就好像其他所有商品賣家在商品成
本增加時,都會試圖使其商品所增加的價值獲得報償一樣。如果沒有加
薪,或加得不夠補償生活必需品所增加的價值,那麼勞動的價格就會降
到勞動的價值以下,勞動者的生活水準就會下降。
但是,改變也可能在相反的方向發生。由於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同等
數量的每天平均的生活必需品,可能從三先令減到兩先令,或者說,再
生產出這「每天生活必需品的價值」的等價物,需要的是一個工作日中
的四小時而非六小時了。這時工人用兩先令就可以買到從前用三先令買
到的生活必需品了。勞動的價值確實是降低了,但是,這樣減少的價值,
仍然能支配和從前一樣多的商品。這樣利潤就會從三先令提高到四先
令,利潤率也會從 100% 提高到 200%。10 雖然工人生活的絕對水準依

10
[譯註] 這句話前面應該加一句:
「如果此時工人的薪水相應地從三先令降低到兩先令了」

價值、價格與利潤 353

然照舊,但是他的相對薪水,以及從而他的相對社會地位,相較於資本
家的,卻是下降了。如果工人會反抗這種相對薪水的降低,那麼他只不
過是想要從他自己的勞動之「增長了的生產力」中分一杯羹、好維持他
之前在社會階梯上的相對地位而已。這樣,在榖物法廢除後,英國的一
些工廠主公然違背他們在鼓動反對穀物法時所作的莊嚴諾言,把薪水普
遍降低了百分之十。工人的反抗起初沒有奏效,但是後來,由於 (我現
在無法詳談的) 某些情況,這百分之十又失而復得了。
2. 生活必需品的價值,從而勞動的價值,可能保持原狀,但是它們的
錢價格可能發生改變了,因為錢的價值已經先改變了。由於發現了更豐
富的礦山等等,生產例如兩盎斯金,可能只要從前生產一盎斯金所花費
的勞動。於是,金的價值就會降低一半或百分之五十。這樣,所有商品
的價值,就都要表達在比它們之前的大一倍的錢價格上,而勞動的價值
當然也不例外。十二小時勞動,從前表達在六先令上,現在就會表達在
十二先令上了。如果工人的薪水仍是三先令而沒有提高到六先令,那麼
他的勞動的錢價格這時就只等於他的勞動的價值的一半,而他的生活水
準也就要大大降低。如果他的薪水提高了,但是與金的價值的下降不成
比例,那麼同樣這種情況也會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發生。在這個情況下,
什麼也沒有變,無論是勞動生產力、供給和需求,還是價值。
什麼也沒有變,變的只是這些價值的錢名稱 (names)。如果說,在這
個狀況下工人不應該爭取成比例地加薪,那就等於說,他必須滿足於名
稱的報酬,而不是實物的報酬。過去的歷史證明,只要錢發生了這樣的
貶值,資本家就總是會精心抓住機會來欺騙工人。但是,大多數的政治
經濟學家都斷定,由於新發現一些產金地、方便的銀礦開採和水銀的廉
價供應,貴重金屬的價值又降低了。這也可以解釋何以大陸上普遍而同
時地要求加薪。
3. 我們到目前為止都假定工作日有一定的界限。但是,工作日,就其
本身來說,並沒有固定的界限。資本總是要是把工作日延長到體力可能
達到的極限,這個趨勢才是固定的,因為延長工作日,則就增加了賸餘
勞動、從而增加了這勞動所創造的利潤。資本愈是成功地延長工作日,
則它會佔有的別人的勞動量也就愈多。在十七世紀,甚至在十八世紀的
前三分之二這段期間,十小時的工作日是全英國的正常工作日。在反雅
各賓 (anti-Jacobin) 戰爭──其實是不列顛貴族反對不列顛勞動群眾的
戰爭──時期,資本慶祝自己的勝利,把工作日從十小時延長到十二、
354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十四、十八小時。馬爾薩斯 (Malthus)──各位千萬別以為他是多愁善感
的人──,在 1815 年左右出版的一本小冊子11 中宣稱,這種情形如果
再繼續下去,就會動搖國本了。在普遍引用新發明的機器的前幾年,即
1765 年左右,英國出現了一本小冊子,書名為《論交易》(An Essay On
Trade)。 12 匿名的作者是工人階級的死敵,竭力主張必須擴大工作日的
界限。他提出了許多方法來達成這個目的,其中之一是建立習藝所
(working houses),他說,這應該是 “恐怖所” (“Houses of Terror”)。他給
這些 “恐怖所” 規定的工作日是多長呢?十二小時,──這恰好是 1832
年由資本家、政治經濟學家和內閣大臣們所宣佈的,對十二歲以下兒童
來說不僅是現存的而且是必要的工作時間。
工人賣他的勞動力──而且在目前制度下他必須這樣做──,就是把
這個力讓給資本家來消費,不過要在一定的合理的界限內。他賣他的勞
動力,是為了保持它──除了自然損耗之外──,而非毀滅它。工人按
照勞動力每天或每週的價值賣他的勞動力,不用說,絕不會允許這個勞
動力在一天或一週內受到兩天或兩週的損耗或損失。拿一架值 1000 英鎊
的機器來說。如果這架機器能用十年,那麼它在它所輔助生產的商品的
價值上就會每年加上 100 英鎊。如果它能用五年,那麼它就每年加上 200
英鎊。或者說,它每年損耗的價值和它被磨損的速度 [使用期限] 成反
比。但這正是工人異於機器之處。機器的使用期限,並不完全和它被使
用的程度成比例。相反地,人的衰老程度,卻比他勞動的單純數量上的
明顯增加的程度,要大得多。13
當工人們爭取把工作日減少到原先的合理範圍時,或者,當他們不能
強迫用法律確定正常工作日,而用加薪的辦法──不只是加到符合被勒
索的剩餘時間的程度、而且還要超過這個程度──來約束 (checking) 過
度勞動時,他們只是在對他們自己和他們的種族履行義務而已。他們只
不過是對資本的橫暴掠奪設下一些限制而已。時間是人類發展的空間。
一個人如果沒有自由的時間可以處置,如果他的一生除了睡眠飲食等等
純生理上必需的間斷以外,都在替資本家做牛做馬、耗盡勞動,那麼,

11
[編註] Thomas Robert Malthus, 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Progress of Rent, and the
Principles by which it is regulated, London 1815.
12
[編註] An Essay on Trade and Commerce: Containing Observations on Taxes. 匿名作者應為 J.
Cunningham.
13
[譯註] 這句話的意思是:機器不見得使用得愈多、使用期限就愈短,人則勞動愈多,老
得愈快。
價值、價格與利潤 355

他就連牛馬都不如。他只不過是一架為別人生產財富的機器,而身隳心
涽 (broken in body and brutalized in mind)。但是現代工業的全部歷史表
明,如果不約束資本,它就會不顧一切和毫不留情地把整個工人階級投
入這種極端退化的境地。
資本家延長工作日的時候,也可能付出較高的薪水,但是如果薪水的
提高不符合被榨取的更大的勞動量、不符合因此導致的勞動力的更快的
衰竭,那麼這種較高的薪水也仍然低於勞動的價值。用別的方法也可以
做到這點。各位的中產階級統計學家們會告訴各位,例如,蘭開夏郡的
職工家庭的平均薪水增加了。他們卻忘了:除了家長那個成年男子的勞
動之外,現在連他的妻子,也許還有三四個小孩,都被投在資本的札格
納特車輪 (Juggernaut wheels)14 下了,而薪水總額的增加並不符合從這
個家庭榨取的全部賸餘勞動。
現在所有遵守工廠法的工業部門中都有對工作日的限制,但是即使有
這樣的限制,加薪也還是必要的,因為這也只是要保持住勞動價值的原
有水準而已。勞動強度的增加,可能使一個人在一小時內耗費他從前在
兩小時內耗費的生命力。在一些遵守工廠法的行業中,由於機器運轉速
度的加快和一個人要管理的工作機器的加多,這種情形已經在某種程度
上出現了。如果勞動強度的增加,或勞動量在一小時內所付出的增多,
是與工作日的縮短保持某種合理比例的,那麼勞動者還可以是贏家。如
果超過了這個限度,那麼他在一種形式下所得到的就會在另一種形式下
喪失掉,十小時勞動可能就和以前十二小時勞動同樣有害。工人爭取把
薪水提高到符合於勞動強度增加的程度,以約束資本的這種傾向,這不
過是阻擋他的勞動的跌價、以及防止他的種族的退化罷了。
4. 各位都知道,資本主義的生產要經過一定的週期性循環 (不過其原
因我現在不去解釋了)。它要經過靜止、逐漸活躍、繁榮、生產過剩、危
機和停滯等狀態。商品的市場價格和市場利潤率,都隨著這些階段而有
時低於、有時高於其平均水準。
各位看看這整個週期,就會發現,市場價格的一種偏離是由另一種偏
離來補正的,再就週期的平均狀況來看,商品的市場價格是由它們的價
值來調節的。這樣,在市場價格下跌的階段,以及在危機和停滯的階段,

14
[編註] Juggernaut 或 Dschagannat,印度教最高神毘濕奴 (Wischnu) 的化身之一。其信徒力
行苦行與犧牲,但崇拜典禮極其奢華。慶典時,信徒會躺在載著札格納特神像的車下,任車
輪輾過。
356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工人即使不致全部失業,他的薪水也一定會降低。因此,為了不受騙,
即使是在市場價格這樣下降時,他也必須和資本家爭論「薪水究竟降到
什麼程度才是必要的」
。而如果在繁榮階段,超額利潤出現了,他卻不去
爭取加薪,那麼,就一整個工業週期的平均狀況來說,他就甚至得不到
他的平均薪水或他的勞動的價值。在週期的不利階段,他的薪水就已經
必然要受到影響了,而如果在週期的繁榮階段,還去要求他不要爭取補
償,那就真是愚不可及了。一般而言,所有商品的價值都只是藉由不斷
變動的市場價格的相互補償才實現的,而這種相互補償又來自供給和需
求的不斷波動。在目前制度的基礎上,勞動只不過是各種商品之一。所
以,它也必須經歷同樣的波動,才能夠獲得符合其價值的一個平均價格。
如果一方面把它看作一種商品,另一方面又要它免受調節商品價格的
那些法則的約束,那就很荒謬了。奴隸能得到穩固和定量的日用所需,
薪水工人則否。他必須在一個狀況下努力爭取加薪,才能僅僅補償另一
個狀況下的減薪。如果他甘心接受資本家的意志、資本家的命令,把它
當作永恆的經濟法則,那麼他就會受到奴隸的一切苦難,而卻得不到奴
隸的保障了。
5. 從我以上討論的所有各種狀況──它們已是百分之九十九了─
─,各位已經看得出:加薪的鬥爭只不過是遵循了先前的各種改變的軌
跡而已,是生產的規模、勞動的生產力、勞動的價值、錢的價值、被榨
取的勞動長度或強度、市場價格的波動這些先前的改變──它們又取決
於供給和需求的變動,而與工業週期的各個階段相適應──之「必然結
果」
;總而言之,是勞動對抗「資本的先前行動」的反應。如果獨立於所
有這些情況來看待爭取加薪的鬥爭,如果只看薪水的變動而忽視引起這
些變動的所有其他變動,那麼你就是想要從一個錯誤的前提出發、以便
得出一個錯誤的結論了。

XIV. 勞資鬥爭及其結果

1. 我已經指出了:工人的一方週期性地反抗減薪,週期性地力圖加
薪,這是和薪水制度密不可分的,而且是由「勞動同化為商品、因而服
從於那些調節價格普遍運動的法則」這個事實所命令的 (dictated);我還
指出了:全面加薪會造成普遍利潤率的降低,但是不會影響商品的平均
價值、價格與利潤 357

價格或其價值。現在,最後,問題來了:在資本和勞動的這場不斷的鬥
爭中,後者有多少勝算?
我本來大可以概括地回答說:勞動和所有其他商品一樣,它的市場價
格在長時期內會與它的價值相適應;因此,不論怎樣漲跌,也不論工人
做什麼,他所得到的,平均而言,就只是他的勞動的價值,而這個價值
又解消成他的勞動力的價值,後者由維持和再生產出勞動力所需要的生
活必需品的價值來決定,而這些生活必需品的價值最後又由生產它們所
需要的勞動量來決定。
但是,有某些特殊的性質,使勞動力的價值或勞動的價值有別於所有
其他商品的價值。勞動力的價值由兩種要素構成:一種是純生理的,另
一種是歷史的或社會的。勞動力價值的終極界限 (ultimate limit) 是由生
理的要素決定的。這就是說,工人階級為了維持和再生產自己、為了延
續它的肉體生存,就必須獲得生存和繁殖所絕對需要的生活必需品。所
以,這些絕對需要的生活必需品的價值,就構成了勞動的價值的終極界
限。另一方面,工作日的長度也有終極的、儘管是有伸縮性的界限。它
的終極界限是由勞動的人的體力給出的。如果他的生命力每天的消耗超
過了一定限度,他就不能日復一日地重新使用它了。
但是,我說了,這個限度是很有伸縮性的。孱弱和短命的後代如果繁
殖很快,也可以和健壯和長命的後代一樣,供給勞動市場之所需。除了
這種純粹生理的要素,勞動的價值在每個國家裡都還由傳統的生活水準
來決定。這不只關乎生理的生命,而且關乎對於「人們所安身與賴以成
長的那些社會條件所產生的某些需要」的滿足。英國人的生活水準可能
降到愛爾蘭人的生活水準;德國農民的生活水準可能降到立窩尼亞
(Livonian) 農民的生活水準。關於歷史傳統和社會風俗在這方面起的巨
大作用,各位可以看一看桑頓 (Thornton) 先生的論人口過剩一書,15 他
在書中指出,英國各農業區的平均薪水,至今還或多或少由於這些區域
在脫離農奴狀態時所處條件的好壞程度不同而有高低之分。
這個──介入勞動價值中的──歷史的或社會的要素,可能擴大、縮
小、或完全消失,以至於只剩下生理的限界。在反雅各賓戰爭時期──
正如那位冥頑不靈的吞食賦稅、尸位素餐的老喬治.羅斯 (George Rose)
經常說的那樣,發動這場戰爭是為了挽救我們神聖宗教的安適生活免遭

15
[編註] W. Th. Thornton, Over-population and Its Remedy, London 1846.
358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瀆神的法國人的侵犯──,我們在前面幾個章節曾約略提到的那些老實
的英國農場主,甚至把農業工人的薪水壓低到這種純粹生理的最低限度
以下,而把維持生命和延續種族所需要的不足之數交由濟貧法來填補。
這是把薪水工人變成奴隸,把莎士比亞筆下的驕傲的自耕農變成貧民的
一種光榮手法。
比較一下不同國家中的標準薪水或勞動價值,再比較一下同一國家各
個不同歷史時代的,各位就會發現,勞動的價值本身不是一個固定的量,
而是一個變異的量──即使假設所有其他商品的價值都保持不變。
類似的比較也可以證明:不僅利潤的市場率是變動的,而且它的平均
率也是變動的。
然而對於利潤來說,並沒有法則來決定其最低限度 (minimum)。我們
無法說利潤降低的終極界線是什麼。為什麼我們不能確定這個界限呢?
因為我們雖能確定薪水的最低限度,但卻不能確定它的最高限度
(maximum)。
我們只能說:給定了工作日的界限後,利潤的最高限度就符合於生理
的薪水最低限度;而給定了薪水後,利潤的最高限度就符合於工人體力
所容許的工作日延長程度。所以,
「利潤的最高限度」受「生理的薪水最
低限度」和「生理的工作日最高限度」的限制。顯然,在最高利潤率的
這兩個界限之間,有無數可能的變形。利潤率的實際程度,只能由資本
與勞動的不斷鬥爭來確定,資本家總想把薪水壓低到「生理的最低限
度」,把工作日延長到「生理的最高限度」,而工人則始終在相反的方向
施壓。
歸根到底,這是鬥爭雙方各自力量的問題。
2. 關於工作日的限制,英國和其他各國一樣,向來只靠立法干涉來確
定。如果沒有工人方面的從外部持續施壓,這種干涉是永遠也不會發生
的。但是無論如何,這種結果絕不是工人和資本家的私下協商所能獲得
的。這種普遍的政治行動的必要性就證明:就其純粹經濟的行動而言,
資本是比較強的一方。
關於勞動價值的界限,它的實際的確立總是取決於供給和需求。我指
的是資本方面對勞動的需求,以及工人方面對勞動的供給。在殖民地國
家,供需法則有利於工人。所以,美國的標準薪水相對較高。資本在這
裡可以全力施展。但是它卻不能制止──因薪水工人不斷轉化為獨立自
耕農而造成的──勞動市場的經常性空虛。對於大部分美國人民說來,
價值、價格與利潤 359

薪水工人的地位不過是一種學徒見習的狀態,他們遲早一定會脫離這種
狀態。為了糾正殖民地的這種情況,母邦的不列顛政府曾一度採納所謂
現代殖民學說,其內容是將殖民地的土地設定一種人為的高價,以阻止
薪水工人太快轉化為獨立農民。
不過現在我們還是來談談那些老牌文明國吧──在這裡,資本支配著
全部生產過程。以英國農業工人的薪水在,例如,1849 年至 1859 年的
提高為例。其結果如何呢?農場主們沒能──像我們的朋友韋斯頓本來
要建議他們的──提高小麥的價值,甚至沒能提高它的市場價格,反而
只能聽任其市場價格的下降。但是在這十一年之間,他們引進了各種機
器,採用了更科學的方法,把一部分可耕地變成了牧場,擴大了農場規
模,以及由此而擴大了生產規模,並且藉由這些方法和其他各種提高勞
動生產力的辦法而減少了對勞動的需求,使得農村人口又相對過剩了。
這就是在老牌定居國家中,資本或疾或緩對付加薪時所採用的一般方
法。李嘉圖就已經正確地說過,機器是始終在和勞動競爭的,並且通常
是在勞動價格攀升到某個高度時才會被採用;不過使用機器不過是提高
勞動生產力的諸多方法之一。正是這個發展過程使得「普通的勞動」相
對過剩,但另一方面也使得「熟練勞動」變簡單了、從而使之貶值了。
這同一個法則還有另一個形式。隨著勞動生產力的發展,即使薪水率
相對提高,但是資本的積累也還是會加快。因此,就會有這樣的推測,
而亞當.斯密──在他的那個時代,現代工業還很幼稚──也確實這樣
推測過:資本的加速積累,將會保證對勞動愈來愈多的需求,所以必然
會導致一種有利於工人的平衡。許多現代著作家也抱持這種立場,所以
他們就覺得很奇怪:何以英國資本最近二十年的增加比人口的增加還迅
速,但薪水卻沒有增加多少?但是與積累的進展同時,也發生了「資本
構成」的持續改變。總資本中有一部分是固定資本,即機器、原料和各
種生產資料,這個部分,相較於另一部分,即用來支付薪水或購買勞動
的那部分,總是持續在增加。這個法則已經由巴頓 (Barton)、李嘉圖、
西 斯 蒙 第 (Sismondi) 、 理 查 . 瓊 斯 (Richard Jones) 教 授 、 拉 姆 賽
(Ramsey) 教授、舍爾比利埃 (Cherbuillliez) 等人或多或少確切地闡明過
了。
如果資本中這兩個部分的比例原來是一比一,那麼,隨著工業的進步,
這個比例就會變成五比一,等等。如果總資本 600,其中 300 用於工具
和原料等等,其餘 300 用於薪水,那麼,如果要創造出對 600 而非 300
360 馬克思哲學與政治經濟學著作選

位工人的需求,16 則總資本只要增加一倍。但是,如果總資本 600 中,


500 用於機器和原料等等,只有 100 用於薪水,那麼,這同一個資本就
要從 600 增至 3600,才能創造出對 600 而非 300 位工人的需求。因此,
在工業的進步過程中,對勞動的需求總是趕不上資本的積累。這個需求
還是會增加,只不過,相較於資本的增加,它是以遞減的比例在增加。
以上這幾點已足以說明:現代工業的發展一定會愈來愈有利於資本家
而有害於工人,而資本主義生產的總趨勢終究不是提高而是降低薪水的
平均水準,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把勞動的價值推到它的最低限度。這種
制度下的實際情況的趨勢既然如此,那麼,這是不是說,工人階級就應
該放棄對「資本的侵奪」的反抗、停止「善用偶然時機以求暫時改善」
的嘗試呢?如果他們這樣做,他們就會淪為一群平庸、破敗而無可救藥
的可憐蟲。我想我已經指出了:他們爭取薪水標準的鬥爭,是和整個薪
水制度密切相關的;他們在加薪上的努力,一百次中九十九次都只是努
力維持現有的勞動價值而已;他們要和資本家爭論他們的價格,這是必
然的、是內在於他們「把自己當作商品出售」的處境的。如果他們在和
資本的日常衝突中畏縮讓步,他們就當然沒有資格發動任何更大的運動。
與此同時,而且撇開薪水制度中所包含的普遍奴隸狀態不談,工人階
級不應該向他們自己誇大這種日常鬥爭的終極效果。他們不應該忘記:
他們是在與結果戰鬥,而不是在與這種結果的原因戰鬥;他們是在延緩
下降的趨勢,而不是在改變它的方向;他們是在服用止痛藥,而不是在
治病。所以,他們不應該只侷限於這些不可避免的、由資本永不停止的
侵奪或市場的各種變動而不斷引起的游擊式戰鬥。他們應該去瞭解:目
前的制度除了給他們帶來悲慘,同時也造出了對「社會的經濟改造」所
必需的各種物質條件和社會形式。他們應該屏棄 “做一天公道的工,得
一天公道的薪!” (A fair day’s wage for a fair day’s work!) 這種保守的格
言,要在自己的旗幟上寫上革命的口號:“消滅薪水制度!” (Abolition of
the wages system!)
以上的說明太過冗長,而且,我恐怕也太乏味了,但是我有義務如此
做,這才是對這個主題正確的處理 (do justice)。現在我提出下面的決議
案來當作結尾:

16
[譯註] 這裡假設一位工人的薪水為 1。
價值、價格與利潤 361

第一,薪水率的普遍提高,會造成普遍利潤率的降低。但整個說來並
不影響商品的價格。
第二,資本主義生產的總趨勢不是提高薪水的平均水準,而是降低這
個水準。
第三,工會作為反抗資本侵奪的中心,卓有功績。它們的失敗,部分
是由於莽撞地 (injudicious) 使用它們的力量。它們的失敗,總的說來,
則是由於它們自限於以游擊戰來對抗現存制度所產生的結果,而沒有同
時嘗試去改變它、沒有把它們的組織力量用作槓桿,來最終解放工人階
級,也就是最終消滅薪水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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