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战事：普京和拜登的战略双簧？
成朝庭
2022.02.25
普京终于挥兵侵乌了，目前的局势颇类似朝鲜战争前夕。
1950 年 9 月美军北上，毛深感威胁，遂出兵入朝。苏
联解体后北约数次东扩，普京不能忍，俄军终入乌。更
重要的是，无论是当年的朝鲜战争，还是今天的乌克兰
危机，都不是美国的战略重心，所以毛和普京都敢放手
一搏。朝鲜战争期间，美军前线将领在战事不利后多次
要升级，麦克阿瑟甚至想动用核武。但彼时中欧（德国）
才是世界地缘政治主战场，远东并非美国关注重点，所
以杜鲁门绝不允许前线将领破坏大局，断然将桀骜不驯
的麦克阿瑟撤职。现在，普京也算准了美国战略重心已
经从欧洲转移到印太，确切说是中国，所以他敢悍然用
兵。
美国要将战略重心成功转向印太，甚至实施一些战略家
设想的“联俄制华”，就必须付出代价，而乌克兰就是
那个理想的“代价”。乌克兰不是北约成员，美国没有
义务保护。放弃这个国家，反而可以借机纠正因北约东
扩而犯下的战略冒进失误。对美国而言，中国构成比俄
罗斯更严重的威胁。美国国家安全局的 Rob Joyce 曾将
俄罗斯挑战比喻为一场飓风，迅猛但短暂；而中国威胁
则是气候变化，缓慢却持久。所以，美国不但不会真正
阻止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反而乐意假手蛮横的普京来驯
服法德等离心离德的老欧洲国家。普京就是看准了这个
时机开出价码，美国愿意成交，欧盟被迫接受。看看美
国那不痛不痒的第一波制裁，根本没有祭出先前声称的
所谓“金融核弹”--将俄逐出 SWIFT，就明白美国的真
实态度了。
在乌克兰危机最紧张的时候，美国务卿布林肯却在印太
地区进行长达七天的访问，这让美国的欧洲盟国很失落，
他们意识到美国的关注重心已经无可挽回地转移到了
印太地区。对于国际政治博弈，职业政客拜登显然比房
地产商特朗普高明，懂得制造矛盾和借力打力。拜登一
开始就十分明确表示北约不会派兵援乌，还曾说“小规
模入侵”（minor incursion）不会遭到美国的强力反制，
这等于暗示普京可以在乌克兰进逼。某种意义上这是
“慕尼黑阴谋”的乌克兰版，不过俄罗斯并不具备当年
纳粹德国的综合实力（来与西方正面对抗），普京也没
有希特勒征服欧洲的野心。他的地缘政治目标其实比较
有限，就是要与北约共同决定欧洲的安全架构，而不是
被排除在外。但他却因迷信武力而选择了最激烈因而也
是最糟糕的手段，外交其实并未陷入绝境，乌克兰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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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约一事早就被束之高阁。如今，一场在欧洲东部爆发
的战争让所有欧盟国家都感到唇亡齿寒。他们意识到，
如果没有美国保护，俄罗斯随时可以侵门踏户蹂躏他们，
无情的现实打破了欧洲人的岁月静好。特朗普费了九牛
二虎之力，也没有能压服默克尔下马“北溪二号”项目，
可拜登假手普京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普京出兵后，德
国总理 Scholz 立刻叫停了“北溪二号”工程，那可是
110 亿美元的真金白银大项目。可以预期，由于惧怕俄
罗斯的威胁，欧洲国家将更加依赖北约（美国）的军事
保护，从而也必须改变目前试图在美中之间寻求平衡的
对华政策，加入美国的对华遏制战略。德国新一届政府
是否允许华为参与 5G 建设，将是一个试金石。
普京依赖的执政团队大都有安全部门背景，特务治国最
不讲道理、最不守规则，与“法治”这样的现代文明理
念完全背道而驰，因而他的统治实际上最不符合普通俄
罗斯人的利益，差不多是威权统治中最糟糕的一种。对
内镇压导致对外扩张，因为需要转移矛盾、释放压力；
对外扩张又为对内镇压提供了理由，而且若扩张取胜，
则可以加强独裁者的国内统治地位，进一步强化对内镇
压。历史总是惊人相似，列宁称穷兵黩武的沙俄是各族
人民的大监狱，而如今的普京则是对内越来越威权专断，
对外越来越咄咄逼人。但不带偏见地看，普京确实是一
个战术大师，懂得审时度势，敢于果断出击，善于使用
军事手段达成政治目标。毛之所以在 1962 年决定打印
度，是因为当时爆发了古巴导弹危机，美苏都无暇顾及
喜马拉雅山麓的冲突，于是他抓住这个机会窗打了一仗。
普京的算计类似，他判断美国战略重心已经不在欧洲，
因为证据实在太明显：美海军 60%以上的力量已调往印
太，印太战略的发布机构由特朗普时代的五角大楼升级
为拜登时代的白宫。所以普京必须抓住这个机遇，拿下
他心心念念的乌克兰。他最近粗鲁地说，“乌克兰是我
的美人，她必须满足俄罗斯”。普京的独裁前辈斯大林
曾耻笑教皇说，“教皇？他有多少个师？” 同样地，
这个好勇斗狠的克格勃特务唯一能听得懂的语言是战
略轰炸机的呼啸声，对他来说国际法连废纸都不如。他
在侵乌前夕长达一个小时的演讲，就是论证乌克兰根本
不配成为一个国家。
普京 2000 年在车臣、2008 年在格鲁吉亚、2014 年在
克里米亚和 2015 年在叙利亚都使用了武力并大体成功，
所以形成了对武力的强烈路径依赖。但这次悍然出兵乌
克兰，他走得太远了，激起了除中国以外几乎所有大国 中国+俄国+伊朗两大阵营。其实这个趋势早在 2014 年
的反对。即便在俄国国内，反对侵乌战争的人也很多， 就开始了，普京肢解克里米亚，使得俄国遭受西方制裁，
仅 2 月 24 日一天就有 1700 名参加反战抗议的俄罗斯公 成为西方头号对手，但来自北京的输血让他挺过来。随
民被逮捕。这一次普京很可能面临内外交困的局面，他 后，我们看见美国战略重心开始转向印太，中国取代俄
失败的概率其实相当大。因为他在欧洲发动了一场二战 国成为美头号对手。有时弱势一方也能玩转强势一方，
结束以来最大规模的对一个主权国家的入侵，人心不在 如同金日成能让中苏都为他火中取栗。
他这一边，综合力量对比也处于下风。开启战端总是容
易的，但如何结束不是他说了算。德国总理 Scholz 在 2 不过，北京和莫斯科的结盟，是否真的“没有上限”？
月 24 日的全国电视讲话中指出，是普京本人（而非俄 到底能持续多久？中俄之间有太多的历史恩怨和现实
罗斯人民）执意发动了这场战争，企图把欧洲强行带回 矛盾，第一次中苏同盟只维持了大约十年，双方就翻脸
19 世纪帝国争霸和 20 世纪冷战时期超级大国划分势力 了。北京至今没有明确认可俄罗斯 2014 年对克里米亚
范围的旧时代，他注定赢不了。 的肢解，因为这是一个可怕先例：先公投独立，然后名
正言顺吞并。北京担心，克里米亚、卢甘斯克和顿涅茨
不过，西方在冷战后的战略冒进严重错误（北约五次东 克作为国际公认主权独立国家的一部分，可以公投独立，
扩）也是俄国侵乌战争爆发的诱因之一，如同一战结束 那么台湾也可以如法炮制。北京可以在地缘政治上配合
后凡尔赛条约对德国的严厉处置埋下了纳粹崛起和扩 普京的大胆行动，但在国际法和道德意义上却无法公开
张 的 种 子 。 倘 若 西 方 战 略 家 能 有 哈 佛 大 学 Graham 表示支持，因为这是赤裸裸的侵略，是用武力明目张胆
Allison 教授（“修昔底德陷阱”概念提出者）的智慧（他 地践踏一个独立国家的主权。最近，中国外长在慕尼黑
指出美国需要接受并尊重俄国的势力范围），事情本可 安全会议上发言时表示，“所有国家主权都必须被尊重，
不至于此。美国著名的国际关系学者、攻势现实主义代 乌克兰不是例外”，就是这一矛盾心态的写照。
表人物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也猛烈批评美
国精英犯下了愚蠢的战略错误：俄国本可成为西方对付 （作者是人文社科网络社区"文社"发起人、德国柏林自
中国的盟友，但北约东扩逼迫普京靠拢北京。看如今形 由大学博士候选人）
势发展，世界正加速分裂为美国+欧盟+日本+印度 v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