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集 波西米亞的品格

導語

本集節目介紹國民樂派的另一位代表人物德沃夏克。在斯美塔那等人已經建立的

傳統下，他充分吸收民俗素材，並且靈活參考勃拉姆斯與瓦格納等人的手法進行

再創造，寫出了具有個人風格的經典音樂。

音樂名家中唯一有屠夫執照的人

焦元溥：大家好，我是焦元溥，歡迎您收聽《焦享樂》，一聽就懂的古典音樂史。

我想聽了上一集斯美塔那的朋友，可能會覺得，如果我們聽了李斯特、瓦格納還

有勃拉姆斯，一些非常前進的和聲跟想法，再回頭來看這些比較傳統保守，或者

是作曲技法沒有那麼先進的作曲家，好像覺得他們不夠進步。不過，整個音樂史

上，非常進步的人其實也就是那一些而已。放眼 世紀後半，之後我們會看到

德彪西，他會帶來相當大的驚奇。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要介紹的音樂家，幾乎都

在一個相對保守的和聲範圍之內寫作，但其中的佼佼者，仍然都有自己的風格，

也寫出偉大的作品。

今天要介紹的捷克或者是說波希米亞的作曲家德沃夏克，就是這樣的代表。他生

前就倍受歡迎，還因為太受歡迎，而得到一些學究人士的輕視。但今天來看，德

沃夏克仍然是大家最喜愛的作曲家之一，他的《來自新世界交響曲》《大提琴協

奏曲》等等創作，仍然是音樂會中最知名的作品。在今天的節目中，我們也先大

略介紹他的生平，然後我整理出了我對德沃夏克的八點心得，和各位朋友們分

享。
德沃夏克的父親是業餘音樂家，他的正職是客棧老闆，也經營肉店。德沃夏克小

時候就展現出音樂天分， 歲的時候，開始接受嚴謹的音樂訓練。不過，他的

父親可能並不認為兒子要走音樂家的路，希望子承父業，因此德沃夏克進了屠夫

學校，還真的領到屠夫證書。這應該是我們所知道的古典音樂名家當中，唯一領

有屠夫執照的人。

上集節目中，我們說那個時候捷克這個地區的官方語言是德文，在哈布斯堡 洛

林王朝的統治之下。因此後來德沃夏克到靠近德國薩克森省的地方開始學習德文，

但是也繼續學習音樂，這中間得到他舅舅的支持，當舅舅的財力狀況變差，德沃

夏克則自立自強，用音樂養活自己。他在管弦樂團裡面演奏中提琴，也在咖啡館

和其他地方演奏。這樣子過了 年的時間，這中間他自行摸索作曲之道，寫了

交響曲、室內樂和歌劇，也參加奧國的作曲比賽。後來他的希望小女兒不幸夭折，

德沃夏克則寫了《聖母悼歌》，這是極其精彩，但常被忽略的傑作。不過我相信，

您只要聽過其中的片段就不會忘記它。
 播放德沃夏克《聖母悼歌》音樂片段

伯樂勃拉姆斯

也在這個時候，他的人生出現了重大的轉裂點。 年，他因為教導私人學生，

而寫下了第一組為女高音跟男高音的《摩拉維亞二重唱》。摩拉維亞也是捷克的

一個地區。後來他又寫下第二組。樂譜雖然是私人出版，但其中一本到了勃拉姆

斯的手上，勃拉姆斯非常欣賞德沃夏克，透過自己的出版商，一個非常有名的出
版商，出版了這部作品。這奠定了德沃夏克的聲望，也幫助他連續 年獲得奧國

政府的獎助。

年，這出版商邀請德沃夏克寫作《斯拉夫舞曲》，哇，這更是獲得了極大

的成功。也在那一年底，他終於見到了勃拉姆斯，兩人成為一生的朋友。而德沃

夏克的名聲，急速地處躥起，甚至遠到英國。他在英國極受歡迎，甚至還獲得劍

橋大學的榮譽博士。

年，他開始在布拉格音樂院任教，而在 — 年他則受邀到紐約的美

國國家音樂學院擔任院長，鼎鼎大名的《新世界交響曲》就是紐約愛樂委託他寫

作的作品。

德沃夏克在 年回到了捷克，這時候他轉向交響詩的創作，而且都是捷克的

民俗題材，而他的晚年則專心寫歌劇。 年的《水精靈盧莎卡》則堪稱膾炙

人口的名作。他在 年過世。

德沃夏克的關鍵字：善良質樸勤奮全面，忠於自己與民族

縱觀德沃夏克的人生與音樂，我們可以說，第一，他的個性非常真誠質樸。而這

也反映在他的音樂裡面，結構跟旋律設計都非常清晰透明，能夠一聽就讓人理解。

德沃夏克是非常可愛的人，他喜歡養鴿子，是極其瘋狂的火車迷，始終維持著農

村的生活。他到劍橋去領名譽博士的時候，一大早不到 點鐘就起床，跟太太一

起坐在樹下，把別人都看呆了，想說怎麼會有這麼像農夫的作曲家。

第二，德沃夏克是非常認真學習的作曲家。我們說他的音樂創作，多半來自于自

學，而他對前人的作品，都有深入的研究，他的學生就回憶這位老師，你跟他提
到什麼創作，他都可以提出自己的觀點，也總是在擴充自己的知識。再加上和伯

拉姆斯的友誼，他的寫作技巧，也越來越純熟，能夠解決越來越複雜的問題。

第三，他非常知道自己的個性，也忠於自己的個性。他在寫《鋼琴協奏曲》的時

候，就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寫一首炫技的協奏曲，必須思考其他的方式，而不是把

這個曲子寫的跟其他協奏曲一樣。事實上他的小提琴協奏曲也不是一個炫技的作

品，至於膾炙人口的《大提琴協奏曲》，那是因為有演奏家的幫助，所以在技法

上面相當的燦爛。但是當年演奏家也是希望德沃夏克能在第一三樂章都加上絢爛

的裝飾奏，有獨奏樂段讓演奏者發揮，德沃夏克都沒有這樣做。這首曲子旋律極

其優美，而第三樂章又好像反映了他想要從美國回到家鄉的感受。
 播放德沃夏克《大提琴協奏曲》第三樂章音樂片段

但這第三樂章，就像我們現在聽到的，有很多炫技的發揮，可是最感人的地方，

或許還是要在後段，德沃夏克居然安排了一段宛如室內樂，讓樂團首席小提琴跟

大提琴一起合唱的段落。那像是人生最美的陪伴與扶持。

也由此我要說的第四點，就是德沃夏克真的是非常會處理旋律的作曲家。他天生

有豐富的樂感，能夠寫出非常迷人的旋律。但是會寫出美好旋律是一回事，如何

處理它們，又是另外一回事。隨著經驗的增長，德沃夏克越來越能夠調度旋律的
收放張弛，節奏跟和聲旋律都有非常精湛的搭配。像是他的《第七號交響曲》第

三樂章，如此旋律跟律動感，實在是了不起的成就。

播放德沃夏克《第七號交響曲》第三樂章音樂片段

我們聽到的這段音樂，雖然是一個詼諧曲，但是也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民族風味，

即使我們不知道這是來自於哪一個民族。而這就是我要強調的第五點，德沃夏克

是非常具有民族意識的作曲家。比方說 年，他的出版商把他的名字安東尼

做成了德文的拼法 ，德沃夏克就非常嚴厲地寫了一封信，說“不要開我

們捷克人的玩笑，也不要為我覺得可憐，我要求的只是一個小願望，如果你無法
實現它，我有權將之視為你的無禮”，即使出版商是奧國的大出版商，在樂譜封

面上面，他的作品都是德文跟捷克文兩語並列。而在寫給朋友的書信中，他也說

“讓我們祈禱，擁有藝術傳承的國家永不滅亡，不論它的國土是多麼小。原諒我

必須這麼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藝術家也有故鄉，而且他必須對他的故鄉有

信心，永遠熱愛它”。如此民族意識，當然也會反映在他創作的題材，還有他用

了非常多波希米亞的《波卡舞曲》《富裡安特舞曲》等等來寫作。比較有趣的是

（杜姆卡），這個也有人翻譯成《悲歌》，這樣的形式。這個字來自烏克

蘭文，原意是思想，後來指稱具有思考性，而且多半是以傷感為基調的敘事詩或

敘事曲，這是斯拉夫語系特有的藝術形式。那麼在音樂作品中，我們可以聽到非

常多的經典，那當然都會帶有民俗音樂的元素。那它的特色就既然是思考嘛，還

有敘事的感覺，有這種夢幻色彩，但情感會有強烈的變化。

我們現在聽到的是德沃夏克《第二號鋼琴五重奏》的第二樂章，這就是一個杜姆

卡，它的形式是輪旋曲的形式 ，但是 主題這個第一段出現的主題，

每一次出現，筆法都會有所不同，也讓這一個樂章，特別具有故事性。也和他的

前輩斯美塔那一樣，在這個作品裡面，我們聽到了各式各樣的捷克舞蹈跟旋律的

素材，但是德沃夏克並沒有引用已存的民俗旋律。

接下來第六點，德沃夏克是創作手法相當多樣的作曲家，而我認為他是音樂史上

數一數二的結尾大師，他的結尾都別出心裁，讓人耳目一新。比方說剛剛聽到的

《大提琴協奏曲》，它的結尾就是這樣。

播放德沃夏克《大提琴協奏曲》音樂片段

我建議大家可以把德沃夏克的諸多著名作品，都特別找來聽他的結尾，相信您一

定會得到很多驚奇。而他的多樣手法，也表示他不會拘泥於某一門派。當年他參
加作曲比賽，交了他的第三和第四號交響曲，其實特別是第三號，是相當具有瓦

格納風的創作。但評審勃拉姆斯一樣非常欣賞，而即使德沃夏克跟勃拉姆斯變成

非常好的朋友，這也不能夠阻擋他在作品裡面運用了一些來自于李斯特或者是瓦

格納的手法。比方說鼎鼎大名的《新世界交響曲》，第一樂章第一主題。

播放德沃夏克《新世界交響曲》第一樂章音樂片段

這個旋律我們就可以在第三樂章的結尾再度聽見，像是遙遠的呼喚。

同理，後來被改成黑人靈歌，甚至傳唱到中文世界的第二樂章《念故鄉》。

播放德沃夏克《新世界交響曲》第二樂章音樂片段
這段我們相當熟悉的旋律，也在第四樂章中間悄悄地出現了。

播放德沃夏克《新世界交響曲》音樂片段

是不是非常耐人尋味呢？這給指揮還有聽眾都有非常大的想像還有自我詮釋的

空間。

第七點，德沃夏克是相當全面的作曲家，當然他可能不是傑出的鋼琴演奏家，所

以在鋼琴獨奏作品上面，可能沒有太耀眼的表現。但他要為鋼琴寫小品，一樣可

以有大師身手，比方說鼎鼎大名的《幽默曲》。

整體來看，無論是大作品還是小作品，德沃夏克都寫得非常精彩，而他的傑出作

品，散見於交響曲、交響樂、歌劇、歌曲以及各式各樣的室內樂，可以說是非常

全面的作曲家。

最後第八點，我要說的是，德沃夏克的善良，讓他成為一位眼光精道的作曲家。

他在美國的這段時間，讓他認識了所謂的美國音樂，而他對美國音樂是支援應該

要以黑人音樂和美國民俗音樂為基礎，創作出具有國家特色的音樂。他曾經撰文

表示：“我相信美國未來的音樂，必然會建構在現在所謂的黑人旋律之上，這能

在美國成為認真且原創的作品基礎，並且形成作曲派別。這些美麗而且充滿變化

的主題，是這塊土地的產物，它們是美國的民歌，而美國的作曲家必須正視它

們。”

這樣的話，今天看來理所當然，在當時可是受到非常多美國音樂界的人的反對，

更何況美國還有黑白種族問題，但是德沃夏克可以這樣沒有偏見，還有非常多的

黑人學生。節目最後我們來聽他晚年投注最多心力的樂種，也就是歌劇《盧莎卡》

裡面鼎鼎大名的女主角水仙子水精靈，對著月亮唱的“天空深處的月亮啊”。
 播放德沃夏克《盧莎卡》音樂片段

本集小結

在音樂聲中，為今天的節目做總結。德沃夏克背後已經有斯美塔那等人建立的交

響樂傳統，而他勤奮學習，充分吸收民俗素材，以及當時勃拉姆斯與瓦格納等人

的手法，又以自身才華再行創造，寫出具有個人風格的偉大經典音樂。在德沃夏

克最好的作品裡，他總是能夠寫出不可思議，兼具美麗與深度的精彩曲調，並且

知道如何適當呈現與處理。不過無論是斯美塔那或者是德沃夏克，就像我們剛才
說的，這個地區本來就有比較西化的傳統，在下一集節目我們將把眼光看到俄羅

斯在當地的音樂創作，又會是一番相當不一樣的風景。歡迎您繼續收聽《焦享

樂》！

本集古典音樂配樂版權由“庫客音樂”授權提供。

※本文稿由「看理想」提供，遍路文化僅做「簡轉繁」之中文文稿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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