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wnload as docx, pdf, or txt
Download as docx, pdf, or txt
You are on page 1of 48

作者:炎炎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18486013/answer/2827342644
来源:知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

树的皮叫树皮,人的皮叫人皮,哪鬼的皮应该叫什么?

师父告诉我,鬼的皮就叫鬼皮,

“那鬼皮是用来干什么的?”

“傻孩子,鬼穿上人皮,装成人,来骗人,人穿上鬼皮,当然是装成鬼,来骗鬼的啊。”

“你什么时候死的?”面前老道士的诘问将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这个月初。”

“才死几天啊,难怪身上人味这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还活着了。”老道一边说着,手上一
边画符,“怎么死的?算了,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被人给杀了,吃了,不过还是顺带问一嘴,
他们是怎么吃你的。”

“乱炖。”

“最没品,最糟践东西的吃法,”老道士不屑的撇了撇嘴,像一个挑剔的美食家。

说话间他手上的往生符画好了。

“好了,你也别在这呆着了,心里也不要恨,生在这个年头是你命不好,到哪都是人吃人。

像你个姑娘家能活这么大,才被人给吃了,也算是活够本了,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记住了,千万
别再当人了。”

说罢便要将符贴到我头顶,送我入轮回。

“那个道长你背后好像有东西。”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学会去骗人了,我身后能有什么,还有能有鬼吗?”

“好像是。”

说话间,便有一只半人大的手掌向老道士扇了过去。

“何方妖孽胆敢……”老道说话还没说完。

赤红色的手掌夹杂着阴风,就将他整个人扇飞了出去。

摔倒后的老道士迅速起身回头。
定睛一看。

那是一只足有小山高,全身血红色的赤皮鬼。

确认过眼神,是打不过的鬼。

拜拜了您哎。

取出两张神行符贴到腿上,一溜烟跑了。

赤皮鬼没去追他,因为它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

它硕大的头颅靠近我的身体,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人味好大,你是人。不对,还有鬼气,你不是人。好奇怪。”

赤皮鬼抓着脑袋,结结巴巴的,它有点不知所以。

“那个鬼大哥我这个月才死,所以还有人味。”

“哦,难怪的。”

眼见面前的赤皮鬼相信了我的身份,我也是暗自舒了口气。

看来从师父那里借来的鬼皮果然有用,披上之后,不但骗过了先前的老道士,还骗过了眼前这
个货真价实的鬼。

“多谢鬼大哥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那个好像也没有来世了,反正就是这个意
思。”

“不要多话。跟我走。老大,修仙法,要好多鬼。”

“鬼大哥,我还有点事……”

“选一个。走还是被吃掉。”

“走。”

于是,我便跟着这赤皮鬼一同前往幽都山上。

有这赤皮鬼给我带路,所以这一路上虽是遇到很多鬼怪,但也没有哪一个敢跳出来拦路的。

还真是出奇的顺利啊。

这个赤皮鬼口中的老大,应该就是我这次行动的目标了。

我并不是闲着没事,披着这一身鬼皮来这幽都山脚下装神弄鬼的。

我这次来有一个相当明确的目标——灭鬼。

幽都山位于武陵郡郊外。

根据武陵郡太守所说,最近几个月,所有上山砍柴打猎的人,全部都失踪了。
人们怀疑是有山鬼作祟,把上山的人都给吃了。

故而发布悬赏,招募能人异士上山灭鬼。

而我就是那个揭榜的人。

故而有了之前的种种。

师父说,想要打败你的敌人,先要了解你的敌人。

而想要刺探情报,没什么能比装成鬼,混入鬼群更有效了的。

这一路很是顺利,可在路上所见,着实让我胆战心惊。

虽然在下山之前,早就听听师父说,现在是天下大乱,九州动荡,妖魔横行,但也没想到会乱
成这个样子。

与其说是幽都山里面藏着鬼,倒不如说是鬼里面藏了一座幽都山。

而且现在时辰不到黄昏,太阳还没下山,

但这些鬼怪竟然就这样在白天里,目张胆的活动着,可想而知想这里的鬼气都浓郁到什么程度
了。

终是一番七拐八拐。

赤皮鬼把我领到了山洞里。

在那里我见到了幽都山的鬼大王。

它被铁链吊在山洞顶上,距离我十几米,全身被宽大紫红色的破包裹,看不出样貌也看不出形
体,

“你就是新来的鬼?”

我抬起头回答,“是的老大,我就是新来的小鬼。”

“哦,是真的吗?”

它话说的很微妙,我心中开始感觉有点不妙,它不会是看穿鬼皮了吧?

“你骗人!不对,你在骗鬼。”紫袍鬼对我大吼,顿时阵阵阴风袭来“你欺负欺负大黄脑袋不
好使,骗他也就算了,还想来骗我。你就是人。不是鬼!”

呵,完蛋。

“那个我是这个月才……”

虽然我的潜伏计划一见面就暴露了,但我还是尝试着补救一下。

蹭的一声。

一柄铁剑扔到我面前。
“鬼是不怕刀的。你要是真的是鬼,就对着自己捅一刀,要是没死的话,就证明你是鬼。要是
死了的话。那也没事,你就真成鬼了。”

说罢,紫袍鬼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笑了,

“你笑什么?”

“我想起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师父跟我说,你个死丫头,天天不好好练功,就想着溜下山去玩,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糊弄糊弄师父还行,下山之后能骗得了谁,能骗鬼吗?

那时候应该听师父的话的。”

“你确实应该听的。”

只一眨眼间。

它便从距离我十几米的处,来到我身边。

紫袍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我的喉咙,将我整个人提起来。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准了。”

“那个赤皮鬼明明全身都是红色的,你干嘛要叫它大黄?”

“你这家伙脑子有坑吧。”

紫袍鬼说罢,用力一掐,我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也不再过了多久,睁开眼。

打量的四周,我没死,而是被关进地牢里。

“你醒了。”

身后有声音,扭头看去,是一个年龄约莫在六七岁的小孩子。

估计也是被这幽都山的鬼怪们抓来的。

但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惊恐,反而是在专心致志的吃着点什么东西。

“你吃什么呢?给我也整点。”

“说给你就给啊,才不给你了。”

说着像护宝一样的把吃食护在怀中。

他这一护倒是激起我的好奇心了,“到底在吃什么让我看看。”

走到他身边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怀中的不过只是几个小萝卜头而已。
而且还有点坏了。

“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这萝卜头又苦又涩,还烂掉了,哪里好吃了?”

“谁说的,小萝卜头就是个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

“要我说,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是冰糖葫芦。你吃过吗?”

“没有。”

听到这话后,我便迫不及待的向这个小孩绘声绘色的描述冰糖葫芦是怎么好吃的。

他听得也是口水直咽“你说的这么细,你吃过吗?”

“那当然了。”我骄傲的向他炫耀着,“我师父带我去吃过,我一天还吃过三串呢。”

“那你哪天能给我带一串冰糖葫芦吗?”

“我干嘛给你带?你连个萝卜头都不肯给我吃。”

“那我给你萝卜头,你以后能给我带一份吗?”

“也行吧。”我说着便从小孩手里接过萝卜头。

成功骗到手。

丢到嘴里一嚼。

成功破防,这玩意比我的命还苦。

但是在那孩子殷切的眼神期盼之下,我还是决定不浪费食物,又嚼了两口,强咽了下去。

“是真的难吃。”

“你也别在这挑三拣四了,再过几天你连烂萝卜都吃不到了呢。”

“怎么,这玩意还是限量供应的吗?”

“再过几天,大鬼就要把我们都吃了。”

“过几天吃,这群鬼还挺讲究,吃饭还要选时间的。”

“那是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十五了,这个月十五是天狗食月,玄丹聚鼎,那个时候,大鬼吃一个
人就能顶平日里吃十个人。到时候他吃的人数就能够抵,一一十五,二六一十八,三七四十
九。”那个小萝卜头在扳着手指头算。

“你个傻孩子,你算什么呢,一共就我们两个人。2 乘以 10,就是 20 个人了,还用得着七七四十


九的。“

”谁说只有我们两个的。“

“怎么,这牢里还有其他人吗?”
“牢里是没有其他人,但等到这个月十五,天狗食月的时候,大鬼就要下山,百鬼就会扛着大
锅,把半座山的树都给砍了,当做柴火,提着柴火,架起大锅,倒油加盐,再把整个武陵郡全
城的男女老少,都扔到大锅里,到时候一锅儿全炖了。”

“你说的是真的。”我顿时心神大骇,抓起小萝卜头,连声质问“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讲
的。”

“大黄跟我讲的。 大黄在给我送饭的时候告诉我,他们在造大锅,等锅造好了就下山煮人
吃。”

听到这话后,我瘫软的坐在地上。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一般来讲,鬼怪都会有固定的聚集地点。

凶宅里的鬼会被困在凶宅里,没办法离开凶宅。

而山上的鬼会被困在山上,没办法离开山。

但这群山鬼竟然能下山吃人,而且还是进城吃人。

虽然现在是天道阻塞,人间大乱,但每一座城好歹还都是有城隍守卫的。

这幽都山大鬼敢明目张胆的下山进城吃人,就说明它根本就没把武陵郡的城隍放在眼里。

或者说,在它眼里城隍也不过只是一道佐菜而已。

我又摸了摸脖子,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但我不得不承认之前的感觉是真的。

先前跟那个紫袍鬼说废话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他多掐我一会儿。

好让我仔细感受一下他的体温。

虽然那个紫袍鬼的手很冷,而且还湿漉漉的,但它确实是有体温的。

只有人才有体温,鬼是没有体温的。

但当一个鬼有了体温,那就说明,它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死鬼了,它已经开始受肉化骨,结
成人形,从鬼开始慢慢变成人了。

我们监天司对于这种,开始变成活人的鬼,有一种特殊的称呼——活鬼。

“你怎么突然一下脸色变得这么难看,你想开一点,反正都是要被吃的,被人吃,被鬼吃,都
是被吃,我都无所谓了。”

小萝卜头走到我身旁,无不关切地说着“要不,我再分你点胡萝卜吃。”

“不用,你自己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强行打起精神站起来,像这样躺着等死也不是事。

“小萝卜头,你想不想跟我一起逃出去?”
“逃,怎么逃,这里守卫这么森严怎么逃?”

听到这话后我笑了。

“小萝卜头你知道吗,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我不好练功,总是想逃下山去玩,一来二去。我正法
没学会几招,但逃跑溜人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说话,我便埋头在地上摸索寻找着。

“你在找什么呢?”

“找地皮。”

“地皮?那又是什么东西?”

“树有树皮,人有人皮,地也是有地皮的。

只要我们能够找到地皮,把地皮掀开来,就能躲到地里面去,然后就能顺着地脉就能一路跑出
去了,这样什么鬼都发现不了。”

“你这家伙怎么学的东西都和皮有关呀。”

“这个是因为……咦!好,摸到了。这个以后再说。”

没白费我以前天天翘课溜人,只是眨眼的功夫,我手中便摸到了一张监狱的地皮,然后用力一
掀,将那地皮举过头顶,“小萝卜头快点过来,趁着现在没鬼,赶紧溜。”

就这样我穿着鬼皮上山,又披着地皮跑下山去了。

我和小萝卜头置身于地脉之中,随着地脉的涌动不断向前移动着。

“这道法好是神奇啊。”

“那当然,我师父教我的,能不厉害吗,虽然她教完我之后就后悔了。”

“这道法又是什么原理呢?”

“其实也没什么,也就听上去挺玄乎的。

实际上地皮就相当于人的皮,那地脉就相当等于人的血管经脉。

而我们两个就相当于两只小虫子,掀开人皮钻到人的血管里面。

顺着血液就流出去了。”

“原来如此,还挺有意思的。”

地脉神行之术速度极快,不过说话之间我们就已离开幽都山。

但下山之后的我没有急忙从地皮中跑出来,而是又是一连跑了十几里地,才出来。

从地皮中出来之后,站定身形,扭头向小萝卜头问道“小萝卜头你家里还有人吗?”

“全死光了。”
“那就好。那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两个一起逃回青城山上去。”我说着,指向北方,那就
是青城山,也是我师父的道场。如果我们两个从现在开始逃的话,大概不吃饭不睡觉,跑一个
半月就能逃到山上去了,到时候就安全了。所以事不宜迟,赶紧逃吧。”

“可你不去救武陵郡的人吗?”

“算了吧,拉倒吧。”我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的向南走着,“受肉化骨,修成人形,和天狗
勾结,就连城隍都不怕,那种级别的鬼怪,除非是我师父加上我师叔一起上,才可能打得过,
至于我,那还是早点跑早点好。

而且就算我们去告诉武陵郡的人也没有什么用。

说不定会惹怒那只大鬼,让他直接下山先把我们俩给杀了,再把武陵郡的人都抓起来。所以说,
逃才是唯一的出路。”

说到这里,我又加快了向南走的步伐。

“那个不对啊,你不是说要逃吗?”

“是的呀。”

“你不是说你师父道场的方向在北边吗?”

“是的呀。”

“可是你是在往南走啊!”

“是的呀。”

“南边不就是武陵郡的方向吗,不就是那只大鬼要来吃人的地方吗?”

“是的呀。”

“你都知道你干嘛还要去?去那里送死呢?”

“因为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在我面前死掉而无动于衷。

因为我是监天卫,虽然是三流,但还是监天卫。

因为监天卫的职责就是监察天下,镇压邪祟,守卫苍生。”

“可你不可能打过它的。”

“是啊,我知道。”

小萝卜头看着我沉默许久,最后开口,“你这家伙脑子有坑吗?”

刚到武陵郡城门口,就看见翘首以盼的太守和一众人等。

一进城,他们急忙冲到我身边,“道爷,我盼星星盼月亮,可是把你盼回来了。山上那些鬼怪
道爷可都降服了?”
“降服不了。事情已经远远超过我能力范围之内了。我这次回来就是告诉你们,赶紧逃吧。今
天是十一,距离十五,大鬼下山吃人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就开始逃,到时候还能有几个人逃出
去。”

“逃是逃不掉的。”

身后又有一道人声传来。

“谁在说话?”

来者是个穿着黄袍,腿上还贴着两个道符的老道士。

正是先前在幽都山脚下的那个老道。

我和他一见面,四目相对,几乎是同时说道“你怎么没死?”“你怎么没走?”

“两位道爷认识?”

又是异口同声,“不认识。”

“不对啊,你个小丫头,你还没跟我讲你怎么没死了?”

“别扯这些了。你说的逃不走是什么意思?”

“我在见到那赤皮鬼后立刻就向北跑,跑了二里地看见了一棵枣树。我又向北跑了约摸 50 里路,
你猜怎么着,我又看到了那颗枣树。之后,老道我不信邪,又向西跑了 200 里。你猜怎么着,
好吗,直接跑回来了。如今整个武陵郡都被那大鬼布下阵法,所以说逃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不过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没跟我讲,你怎么没死呢?”

“别张口小丫头片子,闭口小丫子片子。”我对老道士的称呼相当不满。“我是监天卫,隶属
于荆州监天司的。”

“监天卫,看不出来。”

老道听完之后,一副相当不信样子。

“行了,我还有一些事要跟你讲,是在我在山上的所见。”虽然很不喜欢面前的这个老道士,
但是考虑到现在逃不走了,能多一份力量总归是多一份生机。

我将自己在山上的所见尽数告知这个老道士。

老道士听完之后脸色阴晴不定,过了良久,旁边站着的太守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道爷,您
有没有什么道法可以降得住山上的只大鬼呢?”

“道法?狗屁的道法!”老道半是自嘲半是绝望的说着“要是她说的是真的,那你们现在最好
就是回家吃顿好的,然后洗洗睡了吧。”

“这,这,这……”太守和身旁的一种人等被老道的这句话吓得口不能言,才结结巴巴半天才
憋出了一句“这山上的大鬼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老道瞟了我一眼“敢问贵姓。”
“免贵姓赵。”

“山上的那个大鬼恐怕是比这位赵道友说的还要可怕。要是老道士我没有猜错的话,武陵城里
面最近应该来了不少商队,这商队应该在城内买了不少的油盐吧。”

太守闻言向身旁的众人询问,最后给出了肯定答复。

而我也想起了小萝卜头跟我讲的,百鬼要架起大锅,倒油加盐来煮人吃的话。

“商队买油盐和幽都山的鬼有什么关系吗?”

“商队就是鬼假扮的”老道士脸上的苦笑更浓了。“果然如此啊,果然如此啊。”

“老道士,你还是没说明白大鬼买油,买盐又怎么了?”

“怎么了,又没事么,就是山上那个大鬼野心不小,正月十五天狗食月,玄丹聚鼎。

这幽都山大鬼不单单是想从鬼变成人,他还想要变成……”说到这老道士的话语一顿。

“他还想变成什么?”

老道士抬头看了一眼天。

最后缓缓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仙。”

“老道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道士说的话已远远超出了我的知识储备范围,也超出了我的想象。

“鬼怎么能成仙呢?”

“鬼是不能成仙的,但是人可以。他要先从鬼变成人,再成仙,老道士我在一卷古籍上看过这
方面的记载。”

还不等我回过味来,老道士接着又问,“你知道人和畜生和鬼怪,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在于人是用锅吃饭的,鬼怪和畜生是用爪子吃饭的。”

“你脑子还挺聪明的,对了,人吃的是熟食,鬼怪吃的是生食。

而那头大鬼之所以要等到十五才下山吃人,一方面是等这月十五天狗食月,那时天昏地暗,人
间无光,老天爷就看不见人间了,大鬼就能随意祸害百姓了,

另一方面则是要等大锅做好了,到那时他便可以穿着人衣,学着人样,领着百鬼,把人丢到大
锅里煮熟了,加上油盐酱醋,来吃人肉盛宴,吃完席后,他就可以彻底从鬼变成人了,非但如
此,和他一起吃席的百鬼也能变成人,变成人的百鬼必然奉他为神明,到时百鬼把他的神像抬
到城隍庙里,供上香火,他有了香火就有了成仙的资本了。

那卷古籍上还说,用这种法子成仙的一定和天狗有勾结,等大鬼成人后,他再把城里吃剩下的
百姓祭献给天狗,而天狗是守南天门的神仙,收了供奉的天狗再悄咪咪的把南天门开一道缝,
那大鬼就能顺着门缝溜进去,也就算了真的成仙了。”
“这,这,这……”听完老道士的话后,太守的结巴又犯了,“天狗不是正神么,怎么能干这
种事?”

“你手下要是有个人天天给你送礼,那你提不提拔他?”

“我,我,我……”

我的话加重了太守的结巴。

“好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阻止那大鬼成人,只要它还是鬼,哪怕是活
鬼,我们还是有可能降服它。”

“降服活鬼?就我们?可能吗?”老道士只是摇头。

“可能。我师叔就降服过一只。”

10

“此话当真!”老道听后顿时眼冒金光。

“当然是真的,”我回忆起师父曾跟我说的话,“我师父告诉我,我师叔他这辈子最喜欢斗法
了。”

“那他一定打过很多妖怪吧。”

“不,他这辈子只和三个妖怪斗过法。”

“怎么会这么少?”

“因为我师父说师叔他这辈子只打巅峰赛。

他第 1 次斗法是和一头守着皇陵龙脉,修了一千年道的老狐狸斗。

第 2 次是和一只吸了古佛金血,结了舍利子的大僵尸打。

而第 3 次就是和一位受肉化骨,修成人身的鬼王斗。”

那次斗法,他丢了半截身子,也赔了半条命。

回来后,他告诉我们,他这一辈子跟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斗其乐无穷。

他告诉我这个世上只有不敢斗的监天卫,没有斗不赢的妖魔鬼怪。”

最重要的是,他还告诉了我该怎样降服一只活鬼。”

“这么降服?”众人闻言齐刷刷的看着我,就连那老太守都不结巴了。

“人有七情六欲,所以会害怕。

而鬼没有情感,所以鬼不会害怕。

但活鬼是一种介于人和鬼之间的怪物。
所以活鬼也是有害怕的东西的。

而能够降服活鬼的办法,就是找到活鬼害怕的东西。

只要能找到其所恐惧之物,就能把活鬼给吓成鬼,甚至能把它吓得魂飞魄散。”

众人闻言后啧啧称奇,似乎在惊叹鬼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赵道友说的确实是个法子,只是这天地之大,我们哪知道这幽都山大鬼到底害怕什么东西
呢?”

“是啊是啊。”“鬼知道那个鬼怕什么呀?”“我看,我们还是完了。”

又是议论纷纷,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

“这幽都山大鬼害怕的东西就在武陵城里面。”

我朗声高呼,打断了恐惧的蔓延。

“此话怎讲?”

“老道士你也应该知道,鬼是应因果报应而生的。

山上的百鬼,不会平白无故的聚集在武陵郡郊外的山上,更不会平白无故的选择武陵郡作为他
们狩猎的地点。

这幽都上的百鬼必然与武陵郡有个千丝万缕的因果联系。

甚至于他们可能在活着的时候就是你们一个认识的人。

只要我们能确定这群鬼生前的身份,就能找到他们害怕的东西。”

“可是,可是我们武陵郡,一共有人家 6000 多户。

就算是从现在开始一家一家的查也来不及了。

而且还没有任何线索,当今世道这么乱,每年病死的,饿死的,上山砍柴摔死的,打仗被拉壮
丁的,不计其数,我们哪知道是哪些死人对着哪些鬼呀。”

老太守的话确实是个问题,我闭着眼睛回忆着在山上的所见,想起来那紫袍鬼把那赤皮鬼唤作
大黄,突然灵光一闪。

“不要去找人,去找一条狗。”

“那条狗有什么特征吗?

”它的名字叫大黄。”

老太太守听完之后先是一楞,后抱怨似的说着“我的姑奶奶啊,这天底下那条狗不叫大黄
的。”

“一条红色的狗叫大黄。现在好找了吧?老道士,我们兵分两路,你跟着太守去找狗。”

“那你呢?”
“我去会一会这座城的城隍。”

11

我憋着怒气向城南的城隍庙走着。

走到庙外,今天城隍庙没有开门,大门紧锁。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脚便把门踹开。

刚踏进庙里,便有人要过来拦我。

“哎,哎,你干什么呢?今天庙不开门。”

“我不是来求神拜佛的。”

“那你是来干嘛的?”

“你姑奶奶我是来砸场子的!”

“什么砸场子的,你疯了?”那人说着便要赶我出去,

我也懒得跟他废话,薅了他一根头发,手里掐动法诀。

那人的脑袋上原本只有稀疏的几根毛,但随着法印掐动。他的头发像疯了一样的向外长着,而
后疯狂长出来的头发,像一块黑布,将那人的脑袋整个包裹了起来。

那人被头发包住了头,既看不见路也没办法呼吸,只是一个劲的呜呜的叫着,还用手去抠,想
撕出一条缝来。

我见状,手又是一滑。

缠住他脑袋的头发,在鼻子处露出一条缝来,好让他不被捂死。

随后面不再管他,大步向城隍庙内殿走去。

有了一个立威,其他人见状,自然也是不敢再上前阻拦。

只是小声嘀咕着“妖女,妖女。”

妖女,我还真希望我是个妖怪呢。这样我就不用管这档的破事了。

进了内殿,见了城隍像。

我一手叉腰一手指他,打算将自己一路上憋着的火全给吐出来。

我这火不是没来由的。

按理来说,城隍是一城的守护神,辟邪镇妖,守护一方平安。

但到现在,武陵城外面出了这么大情况。

山上都有数百只鬼了,甚至都诞生了一只可以下山吃人的活鬼。

我今天倒想问问他这个城隍到底是怎么当的?
我指着那城隍像。

“你个老东西……”

只说几个字,便止住了,将那怒火压了下去。

不是不敢,是没必要了。

因为我只看一眼便察觉到了。

面前这个城隍像只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

原本附身在上面的城隍真灵已经不见了。

城隍真灵去哪了呢?想都不用,肯定是害怕被大鬼吃了,所以提前逃了呗。

按理来说我现在该走了。

因为我现在就算是骂,也只不过是骂给这个泥壳子听而已,根本没有一点用。

可是这种事,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姑奶奶我能受你这气,你喜欢逃是吧?我看你逃得了和尚,逃的了庙吗?

今天我就把你的神坛给掀了。”

说罢,一脚踹翻面前的供坛。

香火烟灰洒了一地。

“平日里食香火供奉。

真的有事了,你跑的比谁都快。”

“夭寿了,夭寿了,有人砸城隍庙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非但没让我停下,反倒是火上浇油了。

“对,姑奶奶我今天砸的就是城隍庙,怎么了?

老娘我是监天卫,阳寿不归城隍管,我还怕你不成。”

又抬头看向在神坛上端坐着的城隍像。

“真灵都跑了,还要一个泥壳子有什么用?我一并给你砸了吧。”

说罢便拿起地上掉落的香炉跳上神坛。

一炉子把这泥壳子的脑袋给打掉了。

脑袋滚在地上,一个黑色镶有金线的小人像从中露了出来。

“咦,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你这城隍跑的这么急吗?连自己的法相真身都落在这没拿走。也
好,把你真身都给砸了,让你只剩个真灵,看你还怎么活。”

说着,便将黑像高高举起来,打算一把砸掉。
就在这时。

门外忽有一人急匆匆跑进来。

“道爷,道爷我们找到了。”说话的人我认识,是先前太守身边的跟班。

“你们找到什么了?”

“道爷,你让我们找的那条红色的狗,我们找到了。”

12

眼瞅着找到破局的希望,砸神像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我将黑色小人像随手揣到衣兜里,那小跟班将我领到一户人家门口。

刚到这里,便看见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

中间站着的便是老道与太守,他们面前还跪着一个男人,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妇人,看样子像
是这个男人的婆娘。

不过我再怎么看也没看出来红狗在哪里。

“老道士怎么了?你说你找到红狗了,红狗在哪呢?”

“道友你先别急,这红狗老道士确实找到了,但也没完全找到。”

“你搁这说什么鬼话呢?”

“我们是不知道这红狗在哪,但是有人知道。”

“谁知道?”

“他。”老道士指着地上的跪着的男人。

“他知道你赶紧问他呀。”

“我问了,可他不说啊。”

“他不说,等等,他不说,你是怎么知道他知道红狗在哪里的?”

“他婆娘跟我们讲的。”老道又一指旁边的女人,“你过来,把你刚才的话再讲一遍。”

那女人眼角还带着泪走到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说着,原是老道士领着人在城里找有关红狗的线
索,这女人听到红狗就想起来了,自己的丈夫在前几年说过一些有关于红狗的事情。

便告诉了老道,但没想到,当老道找到她的丈夫,准备细问的时候,她丈夫却死活不愿意开口。

女人刚说完话,一旁一个黑脸大高个,看打扮像是捕头的人,就急忙忙不迭的说着“大人,要
我看。这个东西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红狗不红狗的,直接把他砍了了事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浑身听完后浑身发抖,又无不怨恨的刮了那捕头一眼。

“你敢砍他,我砍你。”
我只是冷冷的怼了一句。

而后蹲下身子拍了拍那个男的肩膀“说吧,没事的。没人会拿你怎么样的。”

男人听后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依然不愿意说点什么。

“既然如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算了吧。”

“道友真就这么算了?”

“不然怎么办,人家也不愿意说呀。他不愿意说,我们总不能逼他说吧。”

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又回头看着的男人“你不愿意说话,那你要这嘴也没什么用了,我替你
收了吧。”

随后,右手抓住他的脸,大拇指在他的嘴唇上一抹。

就像抹掉玻璃上的一块污渍一样的,把他的嘴巴从他的脸上给抹掉了。

那男人也发现了异样,手抓着自己原本嘴的地方,呜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唉呦,唉呦。是我疏忽了。毕竟看见自己嘴没了,也怪难受的。”

然后我用两只手指掐着他的眼睛向下一划了。

他的两只眼睛便和他的嘴一样,被我一起收走了。

没了眼睛的男人,两个手凭空的乱抓。

“你看你脸上现在就剩一个鼻子,挺突兀的。我替你磨了吧。”

又是大手一挥,他的鼻子也被我抹掉了。

现在,男人的脸光洁圆滑的就像个鸡蛋。

一旁围观的众人见状,无不倒吸冷气。

“这是什么妖术!”“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我的心里估摸的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对因为无法呼吸而在地上蜷缩着的无脸男人道“

现在愿意说了吗?愿意说的话点三下头。”

三下点头后。

我先是把鼻子给他捏过去了,防止他断气死了。

又在他原本嘴的位置一摸,将嘴唇也给贴了回去。

男人有了嘴之后,大口的呼吸,好像空气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喘够气了没?快点说,红狗到底藏在哪里?”

“其实那只叫大黄的红狗,不是狗。”
“红狗不是狗,那红狗是什么东西?”

“红狗其实是个人。”

13

“把话说清楚点,别说一半藏一半,你搁这唱大戏呢。”

“确实和唱戏的有关。前几年城里来了个戏班子。

戏班子里有唱戏的,有说书的,但最受欢迎的却是只狗,一只叫大黄的狗。

那条狗会唱歌,还会说人话。

他隔台上一趴,唱一天歌赚的钱比我一个月赚的还多。

那时我就动了心思,想把这狗给偷了。

到了晚上我就悄摸的溜进戏班子里

想把那条狗给抱走,但没发现那条狗没睡。

那条狗看见了我,就求我把他给带出去,他还说他其实不是狗,是个小孩子,吃了戏班子的人
给的糖,被迷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变成狗了。

我明面上答应他了,但等我把他放出来之后,他就想逃。我一着急捡起地上的石头砸过去,这
一砸就把他给砸死了。

他临死前的叫声,把戏班子里其他的人给吵醒了。

我也就被戏班子的人给逮到了。

戏班子的人发现狗死了,就让我赔他们狗,说这狗在他们戏班子里面能日进斗金,要我陪他们
一千两才行。

我就是个种地的,哪有 1000 两银子呀?

他们就说既然你们赔不了钱,那就抓个小孩过来,

我一时害怕就答应下来了。

过几天后就趁着晚上,就弄晕了一个小孩,把他给偷了过来。”

“不对,大黄是有了,红狗在哪里?”

“红狗,红狗在下面了。我把那孩子给戏班子之后,也看见了他们是怎么把啊小孩子变成狗的。

他们先是把我偷过来的那个孩子全身淋上热油,把他的皮都给浇烂了。

然后再把那个死孩子身上的狗皮给割下来。

贴到活到活着的那个身上。

他们说过几天的皮肤长好了,这孩子要是还没死的话就变成狗了。
但你想啊,那孩子全身皮都烂光了,怎么可能还活下去呢?

不出两天,那孩子也死了。

本来以为我没事了,但戏班子的人却硬逼着让我再去抓一个过来。

不然就把我做的事全都抖露出来。

我想一次也是干两次也是干。

就又去偷孩子了。

就这样几次三番,约末偷了十几个孩子。

终于有个命硬的挺的过来,被制成狗之后还没死。

而那狗皮呢,原本是黄色的,但几次三番全都染上血了,也就变成红色的了。

这就是那条叫大黄的红狗了。”

众人听完他的话,顿时炸开了锅。

“原来前几年孩子被偷是这家伙干的。”

“真是个畜生。怎么连孩子都下得去手?”

“你 tmd。”那黑脸捕头的反应尤为激烈,冲上前去一拳便将那个人牙打掉三颗。

“太守,管一下你的人。”我知道这家伙虽然可恶,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这这这,道爷我不大好管啊。”

“你个畜生,你知道那时候我们家小芳才几岁了,她才 6 岁了,你怎么下得去手呢?”黑脸捕
头对他怒吼着。

原来是受害者家属,那你打吧,记得留口气

幽都山赤皮鬼的身世来历倒是搞清楚了,是那些被制成狗而死去的孩子怨气所化。

但山上又不止只有这一只鬼,还有另外的几百只了,它们身份来历又是什么?又是姓甚名谁呢?
又是因何而死的呢?

“脑壳疼,脑壳疼,脑壳疼。”

我揉着脑袋想从人群中离开呼吸的新鲜空气。

扭头去看却发现身旁的小萝卜头着迷样的看一个方向。

“小萝卜头你怎么了?”

“三舅爹你怎么在这?”小萝卜头冷不丁的蹦了一句话。

“三舅爹?什么三舅爹。鬼来的三舅爹,你不是全家都死了吗?”

14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小萝卜头就向一个方向疯跑。

“小兔崽子你跑那么快干嘛?”

就这样,小萝卜头就在前面跑,我就在后面追,而武陵郡的一众人等就在后面跟着我跑。

就这样,一番追逐小萝卜头,把我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屋子前。

而小萝卜头只是呆呆的站在房门前。

Piu。

“啊,疼疼疼,你拍我后脑勺干嘛?”

“我拍你后脑勺干嘛?你中邪了,跑这么远。”

“我中邪,我看见我三舅爹了,我是跟着我三舅爹来的。”

“你鬼来的三舅爹,你不是全家都死了吗?”

“哎,对啊,我全家都死了。”小萝卜头这时才反应过来,“那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看见的是什么不重要。”我看一眼房门,这房门紧锁且门前落满灰,看样子是有很长时间
没人进去过了,“重要的是那个东西他把你领到这里来,或者是说把我给领到这里来。”

这扇门里面一定藏着很重要的东西。

想着我便欲推门而入。

就在这时,“道爷,道爷不能推啊,能千万不能开啊。”

回头一看。

老太守气喘吁吁的带着其他人可算是赶过来了。

听到他这话我就知道,这次是来对了。

但还是说“既然不能开那就不开了吧,可惜这门坏了。”

“哪坏了?”

一脚踢过去,门被我踢塌了。

“你看这不就坏了吗?”

事到如今,我也是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走入这破房内。

向四周一看,这破屋里面除了灰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可能没有东西的,一定会有东西的。

“道爷,您也看到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赶紧出来吧。这里面脏。”

老太守的话,反倒是坚定了我的想法。
想起了师父跟我说过,鬼的样子和他们临死之前的样子有着很大关系。

赤皮鬼死之前全身被染血的皮毛包裹着,所以成鬼的样子是赤皮鬼。

而在山上见到那只紫袍鬼是被铁链吊起来的。

既然如此……

抬头一看,房梁上果然垂下一根铁链,吊着一根紫色的包裹。

就是这个。

老太守也注意到了我发现紫色包裹,只是一个劲的叹气,“造孽啊。”

我现在还不在乎他造了什么孽,我只想把那包裹取下来,可是太高了,够不着呀。

得拿个梯子。

在想着只是听“噌”的一声。

一道寒光闪过,铁链竟被斩断了。

紫色包裹径直坠了下来,又被一张大手抓住。

“道爷,您要的是这个吗?”说话是先前的黑脸捕头,他也赶过来了。

接过紫色包裹,又瞟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弯刀“好刀,刀法也不错。”

“小计。小计,哪能和道爷您比呀,更何况道爷您还对小的全家也有大恩……”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还有正事要办。”

我正欲打开这包裹,但太守身旁的一种人等却要上前阻拦,看样子还是想把这包裹从我手里抢
走。

“谁敢!”黑脸捕头横刀站在我前面“道爷,您放心开,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抢的。”

这紫色包裹里到底藏着点什么秘密,让他们不愿说不出来,也不想我知道。

我慢慢打开包裹,发现里面藏着的竟然是……

15

竟然是一副黑色的骨殖,而且看头骨大小,还是一个婴儿的。

包裹里面怎么会藏着一个婴儿的骨殖?

而且这骨头怎么还湿漉漉的?

捻起一块儿指骨在眼下细瞧。

这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骨头。

这是怨骨。
一般来说,含冤而死之人,因为无法将自己的怨气说出口,怨气就会汇聚在他的吼头处,凝结
成一小块怨骨,若遇到有人开棺验尸,看见这怨骨,也就知道这死者是含冤而死的。

而这里的怨骨数量竟然都能拼成一个人形的,这又是多大的怨呢?

“太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到底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老太守几欲开口,却被他身边跟着人给拦住了。

“太守爷,这种事情怎么能跟个外人说呢?”

“造孽造孽,本来都以为过去的。”老太守我摇头叹气,最后还是缓缓开口了,“事情发生在
10 年前。也就是嘉兴 15 年。”

“那年发生了件大事,道爷,你应该也知道,北方的索虏打过来了,那年年景还不好,不但闹
人祸还有天灾,整个荆州都大旱。

武陵郡那年的粮食本来就没收上多少。

朝廷要征兵,又要征粮。

那年,先是朝廷军队把武陵的粮仓给搬空了。

然后等北边的索虏过来,又把武陵郡给抢了一遍。

到最后,整一个武陵郡连粒芝麻都没有,草皮都吃干了。

但人不吃饭哪行呢?人不吃饭就饿,大人饿,小孩饿,小孩一饿就哭。

大家也都在想,总这样饿下去,到最后也就是都饿死了,那也不是个办法呀。

所以大家就决定……”

听到这里。那句在史书中的话,突兀的闯进我的脑中。

“是岁天大旱,人皆易子食。”

“所以大家就决定换着孩子吃了。

就这样,我们也算是撑过了那年。”

“那骨头呢?你们是丢到河里了吗?”

“没有。我们当柴火烧了。”

“那这些怨骨都是从何而来的?”

“是又过了两年,有个姓王的妇人说,看见了自己儿子了。

她丈夫就跟她讲,你别犯傻了,你儿子不是前年就被隔壁老张给吃了吗?”

“那夫人就说,我就是在老张脑袋上看见他的。”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看见了自己被吃的孩子。
那些孩子到了晚上,就站在家门口默默的敲门,嘴里还念叨着爹娘 ,让我回家呀。”

“搞得武陵郡也是人心惶惶。

最后大家凑钱请了一个高僧过来做法。

高僧从各家各户的院子里挖出了这些怨骨,凑一块发现正好是一个小孩子。

又将这怨骨用紫布包裹着,铁链缠绕着,吊在这个破房的房梁上。

跟我们讲,以后这屋子千万不能有人再进去。

从那以后也就没谁再看见过,在晚上看见过小孩子了。

大家也都以为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但没想到……”

他说到这看了一眼我手上的骨殖,“造孽啊。”

“不对,你还有话没说。”

我就摸了摸怀中的骨殖,果然是湿漉漉的,而那是紫袍鬼掐我的手也是湿的,孩子的死一定和
水有关。

“还有什么没说的,”太守想了想,又道“确实还有件事情没说。

就是在当年挖骨头的时候,不但在院子里面发现了骨头,在城外青河的两岸也发现了不少骨头。

我们问了高僧,这河边的骨头是从哪来的?

高僧跟我们讲,我南朝实行的是人头税。可能是有一些人家,生了孩子交不起税。

就把这孩子丢到这青河里面溺死了。

还有的可能是一些人家想要男孩,但是生了个女娃,也便一并丢到了河里淹死了。

久而久之,两岸也就全是怨骨了。

道爷,你问这些,和山上鬼有什么关系吗?”

听了他说的话,一切也算是解开了。

“山上的百鬼就是冤死的孩子,那个狗屁秃驴根本就没想救你们,紫袍铁索,怨骨高吊,这根
本就不是在消怨,他就是在养鬼!”

难怪山上的百鬼不但可以下山,还能够进城,因为他们就是出生在这城里面的。

所以他们这样不算越界,应该叫做回家。

“鬼是应因果报应而生的。当年你们把他们给吃了。

而现在他们就要应了当年那份因果报应,下山把你们给吃了。

难怪就连城隍都不敢管了,逃掉了。
这种事,他也确实管不了。”

“什么!城隍爷都逃掉了。我们可怎么办,还有道爷,您说的养蛊又是怎么一回事?道爷,你
可一定要救我们呀。”太守吓的已经语无伦次。

“救你?你们当年吃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救救孩子呢?”

“我们,我们那个……”

“行了,今天就到这了。我乏了。”

导致我头疼的谜底是解开了,可现在我头更疼了。

傍晚,我在太守安排的一座厢房里坐着,侍女送来了一份饭菜,还算丰盛。

“但怎么只有一份了,再上一份啊。”

“道爷,您胃口真好啊。”侍女就又去准备饭菜了。

什么胃口好,我们这有两个人,当然要两份饭菜啊,其实经过这一整天的糟心事,我根本没胃
口吃饭。

我把那份饭递给了小萝卜头。

“你先吃吧。要是不够的话,你待会把我那份也吃了吧。”

“好耶,可你不吃吗?”

“没胃口。”

小萝卜头大快朵颐着,看他那样的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这座城过几天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你还真是吃饱喝饱没烦恼啊。”

我看着小龙头吃饭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师父带我下山的时候也是这样子,我在埋头干饭,她就
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我笑。

师父,我想回家了。

不过想想我不过第一次下山就遇到这么多糟心事,师父当了这么多年监天卫,她该遇到多少糟
心事啊?

现在山上百鬼的身份是确定了,但他们又到底害怕点什么东西了。

想不去想,因为越想越头疼,可又没办法不想。

如果不知道他们害怕点什么,就没法降服他们。

鬼会怕什么呢?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为什么你学的东西都和皮毛有关呢?”

“想知道啊?叫姐姐。”
“切,你也没比我大到哪里去。”

“那也比你大。想听的话就叫姐姐。”

终是好奇战胜了自尊。

“赵姐姐你就跟我讲吧,那个地皮,还有那人的脸皮,你一摸就没了,都是怎么一回事。”

“哼哼”我得意的哼哼着“这个,要从我刚见到我师父的时候说起,我师父说我生性顽劣,天
资浅薄,这辈子注定学不会大道,只能学点皮毛小道。

我就寻思,既然只能学皮毛,那师父你就教我点皮毛之术吧。

然后我就学了那些皮毛之术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就这样吗?”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切,这算什么。”

PIU,我赏了他一个脑瓜崩“真算起来,每一个监天卫的道统法术,传承流派都是绝密,都不
能跟外人讲的。”

“那你就是把我当外人了。还让我叫你什么姐姐?”

“没把你当外人,可就算跟你讲了,你也听不懂,这些东西又晦涩又难懂。”

“哦,”小萝卜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也舒了口气,跟他聊会儿天,感觉心情也变好了不少。

又突然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也对经过这一整天的折腾,也是怪累的,不知怎么的好想睡觉。

“小萝卜头我先睡会儿。”

啪,一巴掌。小萝卜头直接扇到我脸上。

“你个小王八蛋!嗯嗯嗯……”话说一半就被他捂住嘴。

他又指了指门外。

我向那看去,窗户纸上有一个小洞。

一根吹箭深入洞中。

暗黄色的烟雾从吹箭中被吐出。

一瞬间反应过来了。

难怪会这么困,有人投毒!

16
门外依稀可以看得见几个人影。

他们又是谁?是人还是鬼?

我边想着边躲到了床底。

门外的人眼前屋内没有了动静,便推门而入。

进来的人是白日里太守身边的跟班,也就是那些阻止太守告诉我,当年武陵郡易子而食之事的
人。

见到不过是几个凡人,心也放下了。

小萝卜头,你在这里躲着,待会儿别出来。

那几个人还在屋里找我。

“别找了你,姑奶奶我在这呢。”

我出来后,看见这几人,手持刀剑还把头发给剃了。

“还学聪明了呢。知道道爷我施法得用头发是吧?”

“少说废话,今晚就把你这个妖女给砍了。”

“为什么要叫我妖女呢?”

“你妖言惑众说什么鬼吃人的胡话,还不是妖孽。”

“鬼吃不吃人我不知道,可你们是真的吃人了。”

“住嘴!”领头的有点恼羞成怒了,“我们自己的孩子吃了就吃了,管你个外人什么事。再说
了,孩子被父母吃了,让父母活下去,也算是尽了孝道。”

听完他这话之后,我突然有一种把这几个东西打包送到幽都山上,跟那活鬼说,鬼大哥你们慢
吃啊,我就不管了的冲动。

“算了,跟你们讲话就是在浪费生命。”

我拔下三根青丝,丢了出去,施法是要头发,但也不一定需要你们的头发呀。

“小萝卜头,你知道吗,人的毛都是往外面长的,可你见过人的毛毛里面长的样子吗?”

“没见过。”

“那你今天就能见到了。”

“你个妖女,你在跟谁说鬼话了,嗯,嗯……”

三根发丝如灵蛇般,顺着那人的喉咙钻了进去。

随后乌黑的毛发便从那人的眼,耳,口,鼻,以及下阴等孔道之中爬出。

他全身颤抖,并身体深渗出鲜血来的,这是遍布他周身的体毛开始向肉里长了。
其他几人想逃,我又是拔了几根头发,将其如法炮制了一遍。

“都解决的了?”床底躲着的小萝卜头走了出来。

“差不多,还有留了个舌头。打算问一下情况。”

我踢了一脚地上趴着的,留下来问话的那个。

“为什么要过来暗杀我?谁指示的?

不要说假话,也不要废话。”

“没人指使我们,或是说所有人都指使我们。”

“不都说了让你别说废话吗?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大家觉得像你那样把事情都抖露出来,不合礼法,所以就把我们派来了。”

我先是沉默,然后终于爆发“那你们吃人就合礼法了吗?把孩子溺死就合礼法了吗?”

“孩子的命是父母给的,所以父母杀孩子不算杀人。”

“这些人彻底没救了。”我一脚把他踢晕过去。

“所以你还打算去救这些人吗?或者我该问武陵城的人还真的值得你去救吗?”

我回应小萝卜头只有沉默,半晌,尝试着开口“我师父跟我讲……”

“我不是在问你师父怎么想的,我是在问你怎么想的。”

“我…我…我不知道。也许武陵还没有吃过人的孩子吧。我是来救他们的。”

“可孩子都被吃了,又哪来没有吃过人的孩子呢?”

“也许有吧。也许吧。天不早了,你去睡吧。”

我强行终止了和小萝卜头的对话,害怕再跟这样说下去,我的道心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

小萝卜头走了。

我看着地方躺着的这几个毛人。

这种人,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孝道礼法,干的却是吃人的勾当。

都到这时候了,不想着杀鬼,反而在想着杀人。

一种复杂的情感,在我心中交织。

像是恶心,也像是怨恨。

还有一种情感,那就是,恐惧。

这种文明的野蛮,这种合礼法的吃人,让我感到一种深沉的恐惧。

等等……恐惧!
对了,就是这个我找到了。

我找到活鬼会害怕什么东西了。

一个人越憎恨什么,他就越恐惧什么。

怎么说呢,活鬼就一定会害怕他们了。

终于让我找到了。

可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觉的小萝卜头。

一个人走出屋外。

将兜里装着的那个城隍法相拿了出来。

“老东西出来吧,我知道你没逃。”

小人像开口说话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没逃的?”“刚刚。”

“你个家伙。”

“好了,别说废话了,我白天的时候查过县志。

你这城隍庙是嘉佑 12 年修的,也就是前朝的前朝,距今也有 86 年了。

也就是说你大概收了近一百年的香火了。”

“是的,又怎么了?”

“我要你把这一百年受到的香火供奉都给我。”

“你疯了。”

“我没疯。”我知道我现在就算是找到了能够降服活鬼的方法,但仅凭借我的修为根本没办法
近活鬼的身,所以必须向城隍借点修为,“你好好想想,我不过只是问你借香火而已的,用完
之后还会还给你的。要是等那个活鬼真的进城来了,那可就是直接把你给吃了,把你的城隍庙
给夺了。不然他怎么能成仙呢?”

“你这家伙,”城隍也是想明白其中厉害,但还是嘴硬“白天砸我的庙,晚上又问我借香火,
你个小丫头怎么好意思啊?”

“别小丫头不小丫头的了。你是城隍,我是监天卫,要是真按照禹皇定下的规矩,我还算是你
半个上峰了。”

“禹皇他老人家多少年前就龙驭了。”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给句痛快话,借还是不借?”

“借。”城隍的回答出奇的干脆。“老头子,今天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你明天去找一些制香的材料,然后再把我这金身打碎,撒上你的心血,和那些香料混合在一起
制成香,到十五那天,你在点上,插到城隍庙里,我百年的香火业力里算是加持到你身上,不
过你真的能扛得住吗?”

我也知道,活人食香火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这世上有给活人立生词的,但能立生词,活着就享香火供奉的,但那都是受万民敬仰的大
圣人,才能扛得住香火。

而一些贪官污吏想给自己立个好牌坊,自己花钱给自己立生祠。

非但没办法延年益寿,反而因为扛不住香火而折了阳寿。

我虽然监天卫,但也不是什么圣人。

像这样硬借香火折阳寿是必然的。

但我的回答还是“扛得住也得扛,扛不住也得扛。”

“好,既然你都不怕。那我也就不怂了。”

听到他的回答,到让我有点感慨“你要是白天的时候就没跑的话,为什么我砸你庙的时候你不
拦我?”

“不,我白天的时候跑了,只不过没逃掉而已……”

17

第二日,太守走到我面前,“道爷,道爷,昨天晚上不是我……”

“好了,昨天晚上的事就算过去了,我也不想去追究到底是谁干的,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
义了,我只说两件事情,

第一件,老道士,你去带人把城里能拆的菩萨庙全都给拆了,神像全砸了。

拆出来的砖头用来砌墙,观音土提炼一下,能提出来的金粉的就给我,渣土分给守城的士兵。

这些神庙神像日夜受到香火供奉,其中大概还有一些神性,用来砌墙可以阻挡鬼怪。

观音土涂在武器上,凡人拿着也能伤到鬼怪了。”

“好勒。”

“至于太守,你想个办法,把城里所有生过孩子的妇人都找过来,我要见她们。”

“好的,好的道爷。”

“你找到那降服活鬼的法子了?”老道士凑到我身边“是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就吓不到鬼了。”

就这样,太守领着我去见妇人,老道士则去准备其他事情了。

到了下午。
老道士找到我,递给了我两个布袋。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满满的金粉。

成色很好,要是没有专门学过炼丹之术炼不来这么好。

“看不出来,你还学过炼丹。”

“略懂略懂。”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着,但尾巴已经在天上了。

“又会画符又会炼丹,老道,你师承何处啊?”

“我可不像你命好有师承,我就是捡到了一本破书,自己照着书上炼的。”

“此话当真?”

“现在骗你干嘛?”

“那你的悟性倒是真的好。”

“悟性有个屁用。照我这种练法,再练几年还没成仙,就先把自己给练死了。”

“那行吧,不说这个了,对了老道你认不认识一个擅长养鬼的和尚?”

“我哪认识养鬼的和尚?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问而已。”我现在还记得那是在破屋之中的所见。

幽都山的鬼是被人给养起来的。

而养鬼的就是太守口中的高僧。

可那个秃驴现在在哪呢?他为什么不过来把养好的鬼领走了?还是说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控制范
围了,所以他干脆放弃了。

“对了,老道还没问你,你来武陵是干什么来的?”

“我来这里当然是来收鬼的呀。原本听到太守说武陵郡后山上面有个鬼,我就想我来混点银两,
到山上一看,就看见了你,还以为你就是那只鬼了。那时我还在想着这单容易啊,轻轻松松就
混了 40 两。谁想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重复而平静。

拆庙砌墙。

拆像炼粉。

而我则是挨个去看城中生产过的妇人。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最后一日的晚上,我见过的村庄最后一位妇人。也算是把那件东西捏了个七七八八了。至于到
底能不能用,就要看明天了。
瞎担心也没什么用了,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而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小萝卜头。”

“找我干嘛?”

我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递给他。

“你逃吧。”

“逃什么?不是武陵郡已经被围起来逃不掉了吗?”

“可以逃的。我下山之前,师父给了我两样保命的东西,这就是其中之一,叫做神行万里卷。
使用之后,不管身在何处,都可以瞬间返回青城山上,但只能给一个人用,你拿着这个逃
吧。”

“那你怎么办?”

“我说过我是监天卫,我还要留在这,会一会那大鬼呢。”

“没用的你会死的。”

“也无所谓了。那个老道士说的是对的,这种年头能活这么大,就算是活够本了。但你还小,
你还有未来。你走吧。”

“城隍都逃了,老天爷都闭眼了,你还在撑什么了,一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逃吧。”

“也许有吧,可是如果早知道如此,那又何必当初呢?”

“什么何必当初?”

“当初禹皇何必铸九鼎以镇九州邪祟呢?

真人何必造文字,圣人何必制礼乐,以教化天下苍生?

我们何必有爱呢?我们何必去追求光呢?

如果我们至始至终,永远都是活在黑暗里,永远都是在逃跑,

永远过的都是人吃人,鬼吃人,鬼吃鬼的日子。

那么现在幽都山大鬼下来把我们都吃了,也绝对不会有人说一句怨言。

可是早知如此,那又何必当初呢?

世界上终究是有些人不愿意活在黑暗里的。

有的人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我不想再逃了。”

“你斗不过他的。”

听到他的话之后我笑了。
“师父跟我说,鬼会穿上人皮,来骗人,而我们监天卫就会披上鬼皮去骗鬼。

所以我不是去斗鬼的,我是去骗鬼的。

多说无益,你走吧。最后一件事,小萝卜头,你见到我师父之后,给我师父带个话,就说徒儿
天资愚钝,生性顽劣,先前都有叨扰,但这辈子能当她的徒弟,我真的很开心。

只是这次徒儿也要殉道了,没办法给师父尽孝了。

逆徒赵夜清顿首。”

说罢,我撕开卷轴,小萝卜头消失在视线之中……

18

正月十五,夜,大风。

我和老道士站在城墙上在等鬼。

身旁是披坚执锐备战的兵士。

庙里的香我也点过了。

抬头就看得见在自己顶上有一柱香的虚影。

身上还挂着六袋金粉,是老道能提炼出来的所有。

怀还揣着准备好用来吓鬼的那样东西。

伸手摸了一下后颈。

后颈有一个毛,是师父留给我的救命毫毛。

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命。

所有能准备好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是等鬼来了。

瞟了一眼身旁的老道。

“老道士别动,脸上有个虫子。”

“嗯,有吗?”

“没事。我跟你弹掉了。”

缩手回来,顺带着将偷偷薅下来的,他的一根头发放入了衣兜中。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不知这次是死是活。”

“老道士,要是能活下来,我请你喝酒。”

“呸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再说了,你才多大呀,你能喝吗?”

“哎,你什么意思,我今天好歹也……等等。我怎么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
敲的好像还是喜月。谁家娶亲了吗?”

“别开玩笑了,大晚上的这个时候谁会娶亲了。”

老道是也注意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声响。

“不过我怎么听着声音不像是喜乐,倒像是哀乐。”

怎么会是哀乐?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高亢的唢呐声。

见鬼,怎么又有喜乐,又有哀乐的?

向远处看去,在远处的迷雾之中走出来两队人马。

一对身上披红,先四个童子开路,手上拿着篮子,往地上撒着红花铜钱,

身后跟着八个红衣壮汉,扛着一顶大红花轿的,又有四个看不见脸的人,手上敲锣打鼓。末尾
还跟着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

那些穿着人衣的鬼,顶着纸糊的脸,有说有笑。

“恭喜发财,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早点投胎~”

而另一队人马身上披白,四个老妇开路,手上也拿着篮子,往地上撒着黄纸白花。

八个瘦鬼横着一顶硕大的棺材,后面看不见脸的鬼吹着唢呐。

身后跟着个送葬队伍,哀嚎声满天。

“我可怜的娃呀,你怎么走的就这么早啊~

你让我该怎么活啊~”

“逝者已逝,节哀顺变~人间疾苦,西天极乐~”

“这都是什么鬼啊?”

“幽都山的鬼。”

“他们在干嘛?”

“还能干嘛,红白喜事过来吃席的。”

而我们就是被他们吃的席。

守城的兵士都已经吓了浑身发抖。

“别怕,城墙是用佛砖替的,他们一时半会进不来。”

但门外的红鬼白鬼两支队伍在汇合之后,却停了下来,好似并不打算进城。

鬼群之中穿出一个身穿半红半白的鬼,像是司仪。
那司仪鬼唱大戏一样的对着棺材唱到,“请新郎官出棺~”

新郎官?鬼来的新郎官。

而就在这时棺材板被掀开了。

棺材里面的死人颤抖的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一脸煞白,胸口还顶了一个大红花。

司仪鬼又转头对红轿的唱道,“新娘下轿~”

大红花轿里面走出一个红衣新娘。

“他们这是在干嘛?这跟书上说的不一样啊。”

“别惦记你那破书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些鬼到底在干什么?

而城门外,新郎官和新娘子这一对新人,或者是说这一对新鬼站在司仪面前。

司仪继续用唱大戏的腔调唱着。

一拜天地~

二鬼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二鬼回身对着武陵城一拜。

夫妻对拜~

二鬼对拜。

双入洞房~

一旁围观的众鬼,纸糊的脸上,那用胭脂水粉画上的笑脸,在这一刻也显得格外艳丽。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恭喜发财,节哀顺变~”

“入洞房?入洞房!我懂了,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你还不明白吗,幽都山的活鬼,根本就没打算进城吃人,变成活人。”

“那他打算怎么变成活人了?”

“说的不是很明白了吗,夫妻对拜,入洞房早生贵子。他是在给这两个鬼配冥婚!

再让这两个鬼把自己给生出来,到那时他就从活鬼变成活人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圆房。

要是他真的变成人了,那我们准备的所有方法都没有用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开城门,闹洞房!”

19

“别怂了,开城门,这个时候再不拼命的话就真完了。”

我激励身旁的兵士,在他们掩护之下冲入鬼群。

不远处,那对新鬼也正在走进洞房。

得阻止他们。

但纠缠我们的鬼实在太多了。

像这样迟早是要被他们拖死的。

只得解开身上的布袋,一袋金粉洒出。

在鬼群之中,暂时开出了一条路。

又将四袋金粉丢给了老道。

“老道士,你们在这里拖住鬼,我一个人冲过去。”

“都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还有一袋,而且我还有香火业力护体,鬼暂时伤不了我。”

说罢,便只身扎入鬼群。

在鬼群之中,数十只鬼手从四面八方抓住我的身体,但在接触的一瞬间,又好像是受到了高温
灼烧般的猛的收回去了。

而我头上顶着的高香也在迅速燃烧着,眨眼之间便烧了四分之一。

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一路横冲直撞,距离那对新鬼越来越近。

手上握紧仅剩的一袋金沙,要是能把这袋金沙撒到他们身上,说不定可以提前阻止那个活鬼的
出世。

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就能抓到他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只红色大手,将我整个人一把抓住。

我头顶的高香急剧燃烧。

扭头一看,抓住我的正是那赤皮鬼——大黄。
巨爪传来的挤压感,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给挤爆了。

“城隍,你倒是顶点用啊。给我烧啊。”

一声怒吼。

头顶上的高香瞬间燃烧了 1/2。

赤皮鬼也发出阵阵哀嚎,他整个手掌被烧穿了。

我落地之后,再想去寻那对新鬼,却发现他们早已消失在鬼群之中。

四面八方又有大鬼,小鬼,新鬼,老鬼不断向我涌来。

完蛋,伸手想去拔后颈的救命毫毛。

却不想那群鬼却手持红布,想将我整个人裹住。

“你想干嘛?”

一个红鸡蛋塞到我嘴里。

一身新娘穿的红衣被强行套在我身上。

一顶大红花冠也顺势扣在我脑袋上。

众鬼将我五花大绑,扛到了那顶大红花轿前。

坏了,中计了,他们是在给我配冥婚。

香火业力可以抵挡得了鬼气。

但是挡不了喜事啊。

“入轿。”

死鬼一声尖细的戏腔。

五花大绑的我被塞进了花轿里面。

“起轿。”

八个壮汉扛着花轿。

身后送亲队伍,敲锣打鼓。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早日投胎,恭喜发财~”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轿中,我被五花大绑,虽尝试解开,但一时半会儿也无力挣脱,也不知这轿子到底要被扛到哪
里去,不知他们给我配冥婚对象又是谁呢?

轿外,还是喜乐高奏。

不知这轿子走了多久。
突然间喜乐停了。

紧接着的是几声惨叫,随后外面安静下来了。

好像轿子被人强行拦截下来了。

我也终于解开捆住我的红布。

吐出口中塞进来的鸡蛋。

轿子被谁拿下来了?还是说轿子已经到地方了吗?

正想着,外面又传来声音。

那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像是在怒吼,又像是在哀嚎。

听得我头皮发麻,可一直躲在轿子也不是个事。

要想办法回武陵郡,鬼要进城吃人了。

掀开门帘,走出轿子,进入我眼帘的是一个肥硕而高大的怪物。

他像座山一样的矗立在我面前。

肥胖的身上遍布着各种孔洞,那些孔洞像是嘴一样,有人的嘴,鸟的嘴。狗的嘴。蛇的嘴……

一双大手在捡着地上的散落着的鬼的尸块,投喂着身上的嘴。

而他的脑袋像是十字架,就是西边的洋和尚念经的时候会拿着的玩意。

十字架的四端有四张脸,脸上的表情各异。

一张脸喜笑颜开,一张脸怒目圆睁。

一张脸愁眉苦脸,还有一张则是一个劲的傻笑。

在十字架的中间还有一张脸,但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眼也是闭着的。

“你是什么怪物?”我又后悔上课的时候没好好听课了。

“本尊可不是什么怪物,本尊乃独角山五通大神是也。”

“嗯嗯嗯。老头子我这么有福啊。既然还能娶到那么好看的媳妇。”笑脸说话了。

“好看的女人都是坏人,要我说还是把她给宰了吧。”接话的是怒脸。

“看她的样子,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们。也对,我们长得这么丑。怎么会有人喜欢我们呢?”哭
脸又在哭哭啼啼。

至于那张笑脸,还是傻呵呵的在笑着。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现在还有要紧事要处理。放我离开对大家都好。”

“那我要是不放呢?”
我伸手摸了一下后颈上的救命毫毛。

本来是想留着给活鬼用的。

看来得提前用了。

“我警告你,我身上有我师父留给我的救命毫毛,等我拔出来之后。事情可就不是那么好收场
的了。”

“哦,那你快拔呀。”

“看来只能如此了。”

我用力一拔,“师父,救徒儿一命吧。”

而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青城山上。

我师父正在和师叔喝茶。

“你这家伙就把你的徒弟这样放下山,你放心吗?”

“唉,没事。她下山之前我给了她两样保命的东西。其中一件救命毫毛,那还是我师父当年留
给我的呢。”

“只要拔下来,就能把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给请下来。到那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在话
下。说起来还挺怀念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呢。”

师父说着朝自己的后颈一摸,然后脸色突变。

“坏了,坏了坏了。”

“怎么了?”

“我给错了,给那丫头的不是救命毫毛,是我的毛。”

当然,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只是用力一拔,后将那救命毫毛朝着大鬼扔去。

“天灵灵,地灵灵,祖师爷快显灵,受死吧妖怪!”

那个头发丝在空中晃晃悠悠的飘着。

最后轻飘飘的落地,没有掀起一点点波澜。

根本没有想象之中的天雷滚滚,请神下凡的画面。

“怎么没反应啊?”

“那个可能需要等一会儿才会有效果,要不然我们再等一会儿?”

“也行。”

一会儿过后。
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呵呵,哈哈。你这丫头还挺好玩的,我就喜欢这样的,幽默。”

现在我也只能陪笑,“那个大爷,您开心就好。这既然你都这么开心了,要不然就放我走
吧。”

“那可不行,难得遇见你这么好玩的,留下来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再走吧。”

完了,师父你怎么这么坑徒弟啊?

“不是,那个我……”

好像说点什么也没用啊。

一声叹息,我和我师叔还真是一脉相传。

还真是这辈子只打巅峰赛呢。

下山第一次就遇见一个想成仙的活鬼。

第 2 次好吗,直接遇到了一个已经成神了的怪物。

敢自称是神的怪物,那都是手眼通天的,就这么给我撞见了。

“这丫头该怎么吃呢?细皮嫩肉的还是直接生吃了好吧?”

“要我说,片成片了,蘸酱油吃才好呢。”

“他还挺讲究的。”

就在我闭眼等死的时候。

又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

“都闭嘴,别说话。”

睁开眼一看。

五通神的第五张脸睁开了眼。

捻起地上的头发丝,闻了闻。

“还真的是她。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赵夜清。”

“是随你师父性的吗?”

“是的。”

“那你师父是不是叫做赵空明?”
“这确实是师尊的名讳。”

“道城在青城山。”

“这你也知道。”

事情好像出现了转机。

“你师父她可有道侣,可有子嗣?”

“师尊她至今未婚,自然是即无道侣,也无子嗣。”

“真没想到,当年那份因果现在竟然应到你身上了。”

“前辈你认识我师父啊?”

“当年和她有一段因缘,要是当年没出那档子事的话。现在你见了我,估计也得叫师父了。”

蛤?

20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五通神口里说的,当年是有一段姻缘。

现在这个情况,五通神也没有骗我的必要。

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师父,您年轻的时候是真年轻啊,这都敢上的。

”怎么,觉得我太丑,配不上你师父吗?“

“不是,不是没有,前辈长的天纵英才,鬼斧神工,鬼哭狼嚎,嚎,好,好好看啊。反正就是
那个意思。”

“行了,我也知道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前辈既然和我师尊有姻缘,又何必娶我个小女子呢,到时候也是乱了辈分啊。”

“谁是要娶你呀,你的轿子本来是要送到黑山去的,给那只老妖当丫鬟的,半途上从我这独角
山路过。我在山上感到了一段因缘,所以才把这轿子给拦了下来。”

“我不是让你闭嘴吗?”

“好的老大,我这就闭嘴。”

怒面在中间这张脸的斥责之下,顿时没了脾气。

“这家伙虽然话糙,但也算是把事情说明白了。丫头,你跟我确实是有缘分。所以把东西拿出
来吧。”

“什么东西?”

“你怀里的那张皮,用来降服活鬼的。”

闻言,我将怀中那张皮递给了五通神。
“做的不错。可惜缺点神韵。就算真的用了,也降服不了活鬼。不过还好,遇到了我,我就替
你补上这缺的神韵吧。”说着五通神那十字架的脑袋就开始像风车样的旋转起来。

喜怒哀乐四种声音同时发出,缠绕在那张皮上面。

一会儿后,又将那张皮重新递给了我。

“现在这东西可以降服那头活鬼了。”

“多谢前辈。”

“不必谢,这是我当年欠你师父的。今天也算是补上了当年那段因果了。”

“那前辈,我就先行告辞了,人命关天,我还要前往武陵降服那只活鬼呢。”

“傻丫头,你打算走过去吗?这里是柳州,距离荆州武陵还有六万四千里呢。”

六万四千里!我没想到,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鬼竟然把我送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现在就算是跑回去也来不及了。

“好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坐上轿子,你们四个,送这姑娘一程。”

说罢,在他那十字架脑袋的四端,四张脸跳了下来。

变成了 4 个脑袋,4 个脑袋的耳朵和下巴处长出了手脚。

走到那红顶轿子前,把轿子扛在了脑袋上面。

“上轿吧。不过事先可说好了,我们可是只负责送你到那里。不负责帮你打那个活鬼啊。”

“已经够了。”

上轿后,听见又传一句话。

“丫头,以后见到你师父的时候,别说是我帮你的,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已经死了。”

还不等我问为什么,轿子便动了。

21

约莫,过了半刻钟,

轿子停了。

“到站了。”

我瞟了一眼城墙,上面早就已经没有了人影。

估计活鬼已经把全城的人都给抓起来了,现在正在城隍庙里祭天狗呢。

而我身上只有一袋金沙,头顶上的香也只剩下 1/4。

不可能突破再百鬼的重围,去降服活鬼。
既然如此,那就……

“行了,人也送到了,我们就走了。”

“唉,等等。你们老大不是说送佛送到西吗,你们干脆直接把我送到的活鬼身边吧。”

“你确定?”“当然。”

“有胆子,上轿。”

上轿后,轿子摇摇晃晃的升到半空之中。

“待会儿飞到那活鬼头顶上,直接把我扔下去就可以了。”

“你果然是她的徒弟,一样有种。”

红轿子被 4 个脑袋抬着飞过城墙,径直向城隍庙飞去。

城隍庙外,已经立起数十根木桩,全城的百姓被铁链捆在木桩子上。

原本的神庙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而阴森的祭坛。

幽都山百鬼之首,紫袍鬼在祭坛之上像跳大神样诡异的舞动着,口中还振振有词。

他是要把百姓活祭给天狗。

而天上的月亮呢,正在一点点的被天狗吃掉。

月光愈发稀少。

祭坛旁已经出现数百条黑狗的虚影。

只待月光尽,这些吃完月亮的天狗就要来吃人了。

而我的轿子如一柄红箭,越过百鬼,射向祭坛上的活鬼。

就是现在。

我从轿子中一跃而下,数十条铁链从四面八方袭来。

解开布袋,撒出最后一袋金粉。

铁链霎时间烟消云散。

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我掏出怀中那张人皮。

幽都山大鬼是武陵城里惨死的孩子的冤魂所化。

这些孩子生前最恨的人一定就是自己的父母。

因为是他们把这些孩子给吃了的,

而他们最害怕的呢,也就是吃他们的父母。
而最后一刻,我的手有点犹豫。

好像明白了,当初师叔为什么会丢半条命。

能吓到鬼的东西也一定能吓到人。

但我还是将那张人皮套到了脸上。

这张人皮是一个女人的脸。

或者应该说,是许多女人的脸融合成一张的脸。

我按照武陵郡里生过孩子的妇人,也就是这些鬼生前的母亲的样子捏出来的。

喉咙里吐出了大鬼最害怕的字眼,“娃,娘来吃你了。”

紫袍鬼被吓楞住了,紧随其后的是惊声尖叫,“妈,不要吃我。我还想活着,不要吃我!我还
想活!”

森然的鬼气从他身上泄露而出。

祭坛旁的百鬼在惨叫中逃散着。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我头上的高香在急剧燃烧着,阻止鬼气对我的伤害。

但靠的这么近,又怎么可能不受伤害呢,

我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冻住了。

最后,随着紫袍鬼的一声哭声。

他被吓哭了,也被吓破魂了。

逸散鬼气消失了。

留在地上的只是一张紫色的皮。

鬼的皮。

我头上的最后一点香也已烧尽。

整个人瘫软的躺在祭坛上。

祭坛旁的百鬼也以消散。

因为幽都山的百鬼其实是同一个鬼。

他们是那些惨死孩子冤念的集合体。

紫袍鬼是他们的命门。

当命门被毁,其他的鬼自然也是一同消散。

“终于结束了。也不知道那个老道是死是活。”
“贫僧,活得好好的还没去西天呢。”

说话的是老道士,他从黑暗中走出,走到我身边。

“贫僧?你就是那个养鬼的和尚!”

“确实如此。本来我都放弃这个计划了,但没想到你还真的能把这鬼给降服。”

“你个混蛋。”我边说着手边向衣兜里伸。

里面还有他的一根头发,只要能拿到头发我就能……

“别费劲了。”老道将自己的头发摘了下来,“出家人六根清静,怎么会有头发呢?”

坏了。那是假发。

我伸手想去拔自己的头发,但全身上下早就已经被鬼气腐蚀的无法动弹了。

而且我现在也早就没法力了。

“你到底想干嘛?”我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还能干嘛呗,贫僧说过了,贫僧是野路子。

按照这种方法练下去,练不了几年,别说成仙了。那就得提前去见佛祖了。所以自然得想点别
的办法。”

秃驴说着捡起地上的鬼皮,披到了身上。

拿起祭坛上的法器,像紫袍鬼先前一样,边跳大神边祷告。

事到如今,我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根本就不是什么幽都山大鬼想成仙,就是这个老和尚想成仙!

天狗食月,玄丹聚鼎

祭坛已经搭好了,祭品都也都被绑起来了。

血祭百姓换取仙位的事情,大鬼已经和天狗商量好了。

而现在这个老道士又披上鬼皮,装成鬼。

马上天狗就要把月亮给吃完了。

等天狗吃完月亮,他再把全城的百姓血祭了。

天上那位可不会管你是人是鬼。

只要收到祭品就会把门打开。

到那时,这秃驴就得道成仙了。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上。

天上月亮已经被吃完了。
仪式已经开始了,祭坛旁天狗的虚像已经成为实体了……

22

老秃驴不再跳大神,而是跪在地上,双手对天。

“天狗大神在上,弟子愿祭献武陵郡全城……全城……”

老秃驴突然卡住了。

与此同时,原本他披在身上那身宽松的鬼皮却开始猛地紧缩,将老秃驴紧紧的束缚住。

“裺罘蚅鮭缶衢”

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和一声不明所以的咒语。

而秃驴手里的铃铛也应声而响。

口中一字一顿的艰难的念着相同的咒语“裺,罘,蚅,鮭,缶,,衢”

这种咒语我听师父念过,这不是人言,这是鬼话。

是谁在说鬼话?

“牠綦铪喈塍飛薨”远处铃声和咒语的声音再次传来。

而这一次老秃驴已被完全操控,嘴里痴痴地念叨着,“牠綦铪喈塍飛薨”

又是一声铃响,这次远处传来的声音,我能听得懂了。

“天狗大神在上。弟子愿向大圣祭献吾身吾魂。”

秃驴不受控制的,复述着这自杀的咒语。

祭坛旁,数百条黑狗一拥而上,将老和尚扑倒在地,连骨带肉,连魂带魄吃的一干二净。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狗食月的时间总算是结束了。

黑狗的身影逐渐暗淡,最终消失不见。

而地上只留下一张紫色的鬼皮。

23

月光再一次洒了下来。

勾勒出远处摇铃人的样子。

摇铃人慢慢向我走来。

身形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来者,正是小萝卜头。

我无不怨恨的盯着小萝卜头。
“所以说,我是该叫你小萝卜头呢。还是该叫你幽都山鬼王呢?”

我早该想到了,全城的孩子不是都已经被吃了吗,怎么会山上还有个孩子。

“所以你现在过来是干嘛的,来吃人了吗?要把我也吃了,是吧?”

我声音嘶哑,这是被背叛割破了喉咙。

“干嘛这么生气啊,你不是还让我喊你姐姐的吗?”

“我可担待不起,我就是个傻子。

先被你个小鬼骗,又被那个老头骗。”

“我不是什么幽都山大鬼。我只是个孤魂野鬼而已。”

“你觉得我现在还会信你的鬼话吗?”

“人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虽然是个鬼,但也快死了,说的话也应该是好话吧。”

“你要死了?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来吃的人吗?”

“幽都山大鬼已经死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是残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痕迹而已,马上
也要走了。”

听到他的话,我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了一想。

我这一路上好像都有他的帮助。

大鬼法力那么高强,我却轻而易举地从监狱里逃了出来。

人海茫茫,我却在小萝卜头的带领下,直接找到了百鬼的起源。

还有,那天晚上也是他提醒我有人投毒。

他要是真的想害我,好像也没必要等到现在。

“对不起,我之前是……”

“不要这么说。世上有很多人对不起我,但你除外。”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就不恨他们吗?那些……那些吃你的人。”

“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没什么恨,大家死了之后,只是觉得外面好冷,想回家。

可是我们的父母好像不愿意让我们回去。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我们就想去山上,沿途还看见清河里面还有好多小伙伴。

我们就把他们一起带到了山上去了。
本来我们认为可以永远像这样住在山上。

每天打打闹闹,饿了就挖点小萝卜头吃,

可后来,来了一个老和尚,他跟我们说你们是被父母吃掉了,所以要恨你们的父母,你们要修
炼,再下山把你的父母全都吃完。

有些孩子相信了他的话。

我没信。但我也没反对。

因为我觉得他说的好像是对的,也好像是错的。

但渐渐的孩子们都在计划着怎么下山吃人,也就没人找我玩了。

只有大黄偶尔会过来看看我。

再后来我就遇见了你。

你说的是对的。

人不能永远都活在黑暗里面。

鬼也不能。

我们是可以把他们都吃了,可然后呢?

他们再变成鬼,我们再相互吃吗?

人吃人,鬼吃人,鬼吃鬼……

这样的日子是永远没有尽头的。

更何况,当年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不把我们吃了,好像大家就都会死了。”

“那也不行啊!孩子并不是生下来就应该被吃的。”

“可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我,我,我……”我不知道到底该说点什么了。

“好了,夜清姐姐不必难过了。其实孩子们之中,有很多都已经放下了,也原谅了,

不然的话,夜清姐也觉得你那天天逃课,三脚猫的功夫,是怎么能两次冲到鬼群之中都能活着
出来的。”

呃,这个。有点尴尬。

“对了,还没问件事情,夜清姐姐叫赵夜清,即照夜清,也就是萤火虫。这个名字还挺有意思,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呢?”

“师父跟我说是有个典故,说的是天要黑了,太阳要落山了。太阳落山之前把此世所有的光找
到他面前,问他们自己走后,谁可堪此任。
月亮表示舍我其谁。

柴火就说非我莫属。

而萤火虫了,它说我尽力而为。

我师父希望我这辈子做事能够尽力而为,不愧于心。”

听完之后,小萝卜头到我身边,捏了捏我的脸,“你确实是尽力而为了。我也要走了。”

小萝卜头的身形逐渐透明。

“再见了。夜清姐姐。”

“小胡萝卜头,要是真的能再见的话,我请你吃冰糖葫芦,吃三串。”

“好呀。”

小萝卜头走了……

长夜难明九州天。

赵夜清,照夜清,一只萤火虫真的能照出一片夜清吗?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再度照在武陵郡古老的大地上。

在这片土地上,不再有什么百鬼夜行,不再有什么幽都山大鬼,也不再有什么天狗食月。

当然,也没有小萝卜头了……

后记

龙华三年,也就是距离幽都山大鬼之事的一年后。

一个普通的下午,我在道观里发呆。

师叔拖着他的半截身子,一跳一跳的跳过来。

“丫头,你知道我在山下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了一只猫,它一直跟着我,那只猫也挺奇怪的。
我喂它吃小鱼干它也不吃,但喂他它小萝卜头,它一口一个。

世上怎么会有不喜欢吃鱼,喜欢吃萝卜头的猫呢?

你说奇不奇怪?”

小萝卜头!

“师叔那只猫呢?”

“在这呢。”

那是一只小狸花猫。

“真的是你吗?”

“喵。”
我收养了他,给他起名叫做,

“冰糖葫芦。”

You might also l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