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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垂華 國立政治大學社會學系博士班三年級

chweihwahong@gmail.com

Week13. 市場的社會衝擊與公民社會【讀書報告】

On Law, Organizations, and Social Movements

社會運動與法律、組織之間存在著複雜的關係。過去的研究經常單獨處理個別議題,或特定兩者
之間的關係,但卻很少針對三者之間的關係進行分析。Edelman, Leachman & McAdam(2010)回
顧了社運、法律以及組織關係的研究,嘗試就未來理論建構提出初步方向。首先,他們提議未來
研究應該重視彼此之間的交互關係:(1)組織與法律之間的研究應該考量來自社會運動的影響;
(2)組織及社運之間的關係也應該將法律納入分析框架,重視法律流動及可塑的特質;(3)法
律及社運的相關研究也應該重視組織如何推動或阻礙其完成任務。再者,他們以場域理論重新概
念化社運、組織及法律,強調前述三者在制度場域中彼此交疊(overlapping),且相互形構。最
後,作者們分別從外部及內部因素來討論三者的制度變遷,同時強調臨近場域的事件也將影響變
遷路徑。

本文先就社運、組織及法律之間的相互研究進行回顧。首先,作者們回顧了法律及組織相關研究
的歷史發展。社會學家一般上認為法律鑲嵌在文化及社會結構之中,強調法律行動者及制度都在
特定法律場域中行動,且由此獲得正當性。不過,法律場域與組織場域通常相互重疊,法律也因
此被納入組織研究之中,將法律視為一種工具、制度系統,以及建構組織的元素。在此,作者提
議考量社運因素,認為社運也影響著法律及組織的運作,包括形構了法律的實踐、組織的場域、
組織的結構,以及組織中的行動者。例如,社運團體透過遊說來促進法律改革,影響法律實踐,
甚至積極進行意義構框,再生產法律及組織場域。此外,社會運動或反制運動也可能加強組織場
域中的法律實踐,影響組織結構的構成。社會運動的構框方式也為組織成員賦權,影響組織成員
的能動性。值得注意的是,組織成員往往透過社會運動更理解其法律權益,增強他在組織中的協
商能力,說明社運、組織及法律場域之間的相互重疊。

接著,作者們回顧了社運及組織之間的研究。在組織方面,新制度論的崛起使學界開始關注組織
所處的社會、文化及制度環境對其它的影響,探討組織如何在其場域中獲得正當性。這樣的關切
與社會運動理論相符,後者同樣關心社運團體如何在歷史、文化及政治環境中爭奪行動及意義的
正當性。這種相似性意味著組織和社會運動研究具有相似的研究工具,促進兩個領域間的對話。
在微觀層次方面,組織及社運研究也關注成員間身份認同的建構,討論成員如何被動員。基於這
些典範,作者們認為應將法律納入分析框架,強調對法律的理解、法律的政治操作,以及司法的
變遷,都會影響組織及社運成員的認知框架和行動方式。例如,法律可以作為一種社會實踐,它
經由實踐來獲取意義、影響動員及執行能力,同時作為行動及意識框架的依據。進一步而言,法
律環境也是社運及組織場域的「日常環境」,律法專家往往也將法律知識帶到社運及組織場域,
一方面為後兩者提供正當性及文化意涵,一方面協助行動者進行文化構框、建立集體認同。

最後一種典範則關注法律及社會運動之間的關係,並藉此提議將組織因素納入分析框架中。過去,
傳統研究典範聚焦在法律及社運之間。在這典範中,法律不僅是一種強制性制度,同時也與公眾
的文化及意義息息相關。他們發現社運團體利用法律技術來轉換行動者的認知框架、挑戰權威,
甚至形塑認同,這也意味著法律並不是一種中立的社會規則。然而,前述分析框架缺乏組織觀點。
事實上,組織是社運行動的主要行動者,其象徵架構也會對社運及法律的象徵架構造成影響,甚
馮垂華 國立政治大學社會學系博士班三年級
chweihwahong@gmail.com

至影響行動者的法律意識。首先,社會運動作為集體行動,需要嚴密的組織動員,且組織特性將
形塑社運策略及可動用的資源。另外,組織也會影響文化變遷——它們不僅形塑了社運可用的意
義 框 架 , 同 時 還 從 外 在 或 內 裡 影 響 法 律 執 行 的 文 化 邏 輯 。 組 織 也 影 響 法 律 意 識 ( legal
consciousness),後者指的是透過法律形塑的世界觀,它令個人可以動用法律概念來應對日常生
活。不過,這種影響未必全然是正面的,組織也可以轉移或降低人們的法律意識,使人們更認可
組織可能招致個人損失的活動。進一步來說,組織透過這種方式也可以調節社運的訴求,令人們
對組織的不當行為更寬容。例如,公司企業運用內在補助措施來調節員工的紛爭,員工在動用公
司內的制度後會認為公司已經善盡責任,但實際上公司利用這種方式降低了他們從外在法律體系
求援的機會,員工也因此沒有真正挑戰公司的不利實踐。

藉著回顧過往研究,作者們強調不同場域之間會相互影響及彼此重疊。各個場域中的行動者都為
其他場域的行為及意識影響,因此產生出相似的社會行為或生活形態。隨後,作者們提出社運、
組織與法律場域中制度變遷的路徑。作者們強調,變遷的起源(source of change)將影響場域中
變遷的過程(field process),且由於場域彼此交疊的關係,因此一個場域中的變換往往也會對另
一個場域造成影響。作者們歸納出兩種變遷路徑:(1)變遷起源來自外在刺激及決裂,這些事件
通常具有巨大的風險(如金融危機、戰爭、政治動盪),可能引發社會動盪。這種變遷起源將在
場域中發展成持續性的危機,形成一個有爭議的情況(episodes of contention)。在這插曲裡,場
域中的行動者各自使用創新的手法應對彼此,或透過持續性的動員嘗試建立穩定的地位。不過,
他們仍透過場域中的規則及權力關係來看待不穩定的危機,因此享有基本的共識。經過行動者
(在位或挑戰者)的不斷動員,該場域最終會出現新的制度邏輯,讓行動者們達成新共識,使場
域穩定下來。(2)變遷起源可能來自內在的轉變,這些轉變通常受到其他交疊場域的影響,例如
其他場域中的制度變化或新理念會擴散到臨近場域,促使該場域發生轉變。這種擴散現象往往由
場域邊界的行動者發揮作用,並透過專業網絡將創新思維或技術帶到自身場域之中。經過擴散作
用,場域中的行為、結構與儀式將達到均衡狀態(state of equilibrium),並進一步制度化。除此
之外,作者們也提到存在著第三種狀況:當外在刺激與內部轉變發生交互作用時,將使場域內發
生混雜變化(hybrid change),而使場域處在爭議情境之中。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institutional theory: new perspectives on private governance

Brammer, Matten & Jackson ( 2012 ) 則 透 過 制 度 理 論 來 探 討 企 業 社 會 責 任 (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的發展,試圖從歷史與政治的制度演變來理解企業社會責任如何被形構成一種治理
形式。過去對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多集中在商學領域中,這些研究經常忽略社會因素,以至於無
法解釋何以追求利益的企業會追求社會所欲的責任,也無法解釋企業社會責任在不同國家/社會
之間的差異。作者們強調,企業在全球經濟場域中即是政治建構的產物,也是鑲嵌在社會之中的
組織機構,他們雖然不是被動的行動者,但在追求社會責任的過程中也不是出於純然良善的自願
動機。為此,透過制度論觀點,將企業社會責任放在更寬廣的經濟治理場域及制度環境中,可以
理解企業如何在逐利過程中自我規範。

Brammer 等人強調,制度論可以幫助解釋企業社會責任的動態性及差異性。首先,企業社會責任
的制度化過程應該深究其歷史起源,探討制度環境中的行動者如何競爭、衝突、妥協、營造認同。
例如,英國及美國的企業社會責任發展即是戰後制度過渡到新自由主義經濟制度過程中,政府、
馮垂華 國立政治大學社會學系博士班三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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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及勞工/公民社會競爭及妥協的結果。撒切爾夫人帶領英國進入新自由主義時期,大大鬆綁
了英國的企業規範。此時,英國最大型的企業開始強調企業應盡社會責任,以正當化政府對企業
的去管制化。美國的企業社會責任也有相似的軌跡:美國勞工運動因為無法集結、形塑更強大的
影響力,使企業管理階級能持續掌握權力。伴隨著權力的穩定,管理階層也必須追求社會責任,
以提高企業效率、爭取公眾的支持。後續股東權益成為企業的發展重心,企業也因此追求更廣泛
的社會責任,以維持企業股東利益的正當性。就此而言,企業的社會責任並不是一種自願行為,
反而是企業在制度變遷過程中所採取的工具性行動。

企業社會責任已經在全球經濟場域中擴散,而不同國家/社會中的制度環境也進一步使企業社會
責任出現差異性。例如,在自由主義國家中,企業社會責任是一種回應新自由主義與股東利益制
度的產物。不過,在其他制度國家中,企業社會責任也以其他形式出現。它們或由國家介入干預、
或和工會協商,進一步產生社群主義形式、社會團結形式或發展主義形式的企業制度。另一方面,
單就自由主義形式的企業社會責任制也可能因為企業股東制度結構、參與程度的不同,而產生各
類變異。這些形式模糊、隱而未顯,且時常被學界忽略,乃因當今學界缺乏有效測量企業社會責
任的指標,在實證上難以對其進行分析。值得注意的是,不同形式的企業社會責任制度可能相互
影響,特定制度也可能擴散到其他國家。

企業社會責任的全球擴散也促成全球性的機構或制度出現,如聯合國全球契約組織(United
Nations Global Compact)以及國際標準組織(International Standards Organization)等等。在全球
化時代,傳統公共領域鑲嵌在全球公共政策網絡之中,也因此更有利於前述新形式機構的擴散。
不過,這些組織通常對各個民族國家沒有強制力,因此多以協商的方式來推動企業責任。一般上,
這些國際層級機構都需要其他國家的利益群體的協力,尋求他們加入組織來協助推動全球企業責
任、獲得正當性。然而,過度仰賴這些利益群體也可能威脅這些機構的自主性。除了公共組織之
外,私人的跨國企業也透過其跨國組織架構進一步推展其社會責任制度。因此,全球企業社會責
任研究也能進一步探討母國的國家制度如何回應跨國企業所推行的社會責任制。這類型研究也表
明,儘管西方國家借著跨國組織及企業擴散其民主社會責任制度,繼而影響發展中國家的制度發
展,但在制度互動的過程中也促成多元制度的出現。

Brammer 等人進一步建議,將企業社會責任放置在資本主義變遷的框架內,有助於引導人們思考
私人與公共、企業與社會之間的關係。首先,有效且公平的市場不僅仰賴企業的自我管理,同時
也需要制度的規範及支持。在缺乏有效制度的支持下,自利性企業通常想辦法逃避社會責任,以
降低營運成本。此外,一些制度也有可能支持企業逃避社會責任。例如,支持企業尋求投機策略
的金融制度可能促使企業迴避其社會責任,造成社會風險。逃避社會責任的企業不僅會遭受利益
群體或市場的壓力,甚至會失去其所屬場域的正當性。作者們據此強調,企業社會責任的研究不
應只關注管理能力、企業表現等議題,同時還需要進一步探討企業社會責任與制度場域及其治理
結構之間的關係。進一步來說,企業社會責任的相關研究必須超克商院領域,參考政治學典範。
與其將企業的社會實踐視為一種自發、自願的行為,作者提醒,應該思考企業如何受到政治及歷
史變遷的影響,以及私人企業與公共利益之間的辯證關係。

討論及提問
馮垂華 國立政治大學社會學系博士班三年級
chweihwahong@gmail.com

Edelman et.al 回顧了社運、組織以及法律三者關係的相關研究,強調各個場域如何相互影響,甚


至促成制度的變遷。相對地,Brammer et.al 聚焦在企業社會責任的相關研究,強調企業社會責任
研究必須關注制度環境,分析歷史及政治發展如何促成企業履行社會責任,進一步探究私人企業
與公共社會之間的關係。儘管雙方議題各異,但都針對場域制度之間的關係性進行討論,強調不
同行動者如何相互影響,繼而爭取行動的正當性。此外,兩篇文章的核心關懷也能相互補充:社
運、組織及法律的相互關係應該被納入企業社會責任的相關研究之中,探討企業如何受到社運及
法律的影響,進一步達成公共利益;再者,社運、組織及法律的研究也能進一步納入 Brammer et.
al 的關懷,在理論上對公共及私人之間的關係進行辯證。

除此之外,對社運、法律以及組織(包括企業社會責任)之間的研究,也可以納入兩種關鍵變項:
情感關係以及道德訴求。早期社運研究常常將社運視為一種非理性的行為,直至近代,學界才開
始重視社運的動員策略。不過,當代社運研究開始重視社運的情感面向,強調社會運動是一個充
滿情緒張力的場合,而這些情緒也將影響行動者的構框、抗爭策略,以及抗爭成果。相對的,情
緒也影響經濟行動者的決策。有鑑於此,我們可以進一步追問社會運動所產生的情感變化,如何
影響組織及法律行動者的實踐?過去社運的研究常常強調特定國家或社會中的社運藉著情感相互
影響,然而,情感這種模糊、游動的變項,如何透過社會運動在不同場域之間進行擴散,並在法
律及組織場域進一步制度化,是值得進一步探索的議題。

同樣的,道德信念在社運、法律及組織領域都扮演重要要素。不過,當代資本主義的發展卻能有
效利用道德作為一種市場動員的元素,導致經濟參與者更容易被納入市場行為。在此,道德不應
作為理所當然的社會本質,而是一種文化及社會建構的產物。此外,道德原來就是一種充滿爭議
的政治議題,何者被視為正當、有品味的,其實受到各個場域行動者的構框及影響。就此而言,
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探討不同場域行動者如何針對道德進行構框,繼而影響其他場域行動者。然
而,這也需要關注在地制度及文化情境,例如動物權團體將肥肝形構為一種缺乏道德正當性的食
物,但在不同國家之間(如法國及美國),因各國的文化及制度差異,最終導致對肥肝的不同觀
感及生活實踐。

參考書目

Stephen Brammer, Gregory Jackson, Dirk Matten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institutional
theory: new perspectives on private governance” Socio-Economic Review, Volume 10, Issue 1, Pages 3–
28,

Lauren B. Edelman et al 2010 “On Law, Organizations, and Social Movements” Annual Review of Law
and Social Sc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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