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卷　第3期 北华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Vol∙9　No∙3

2008年6月 JOU RNAL OF BEI HU A U NIV ERSIT Y （Social Sciences） Jun．2008

中外叙事文学中的 “后母／继子乱伦” 叙事
　 　 　——— “乱伦” 母题与中外叙事文学研究系列论文之一

古大勇

（中山大学 中文系‚广东 广州‚510275）

摘　要：“后母／继子乱伦” 叙事模式的作品触及人类集体无意识中的 “乱伦情结” 与 “乱

伦禁忌” 的深层心理。后母／继子乱伦” 现象是专制的父权文化的产物‚ “后母” 乃至 “继子”
承载着对父权文化的批判与表现人性解放的双重道德任务‚表现了一种 “ 渎父” 或 “ 精神弑
父” 的主题。她 （他） 们的悲剧性的命运结局体现了作家对这种现象微妙而复杂的态度：在无
限宽容的同时‚也隐含对乱伦原罪感几分不自觉的认同。
关键词：“后母／继子乱伦” 叙事模式；父权文化；乱伦情结；道德任务；悲剧结局
中图分类号：I0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101 （2008） 03—0110—05

一
“乱伦” 行为是人类文明进化过程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社会现象。世界上各个民族的神话文学
中或多或少存在关于 “乱伦” 的叙述。美国学者史蒂斯·汤普生编著的6大卷本 《 民间文学母题
①
索引》中涉及乱伦母题的民间文学作品非常丰富。 里面例证的资料涉及全球各大洲众多地区。
美国的阿伦·琼斯和道格拉斯·普赖斯—威廉合著的 《 无处不在的俄狄浦斯———世界民间文学中的
家庭情结》‚对世界各国的乱伦文学进行了全面的梳理与分析‚并附录了139篇具有代表性的乱
②
伦故事。
人类原始社会时期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原始制、血缘家族、氏族公社。人类学家已证明前
两个阶段普遍存在着血亲间的性关系。按照荣格的原型理论‚人类祖先反复出现的心理经验‚会
慢慢凝结成心理的残余物‚这便是人们通常说的人类集体潜意识‚这种潜意识深深隐藏在人类心
灵最深处‚久之便成为一种 “情结”。人类童年经历了漫长的血缘婚时期‚此时期血缘婚性质的
性体验的反复出现‚经过时间的漫长沉淀最终形成了 “ 乱伦情结”。弗洛伊德则认为‚ “ 乱伦情
结” 是人类普遍存在的集体无意识‚可分为恋母情结与恋父情结。虽然‚学术界对弗洛伊德所谓
的 “乱伦情结” 的普遍程度一直存在着争议‚但否认这种 “乱伦情结” 无疑是不符合实际的。乱
伦严格意义的定义是指生物学意义上的具有近亲关系的男女发生性关系‚或者指社会学意义上相
当于近亲关系的人之间发生的为当地风俗与法律所不允许的性行为。在本文中‚所指的 “乱伦”
叙事除上述内涵外‚还指生物学或社会学意义上的具有近亲关系的男女之间精神层面的乱伦欲望
或意念。
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这种人类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自然成为中外文学永恒的母题。中外

2008—04—11
　　收稿日期：
作者简介：古大勇（1973—）‚男‚安徽无为人‚中山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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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史上产生了很多表现乱伦母题的叙事文学作品‚其中很多作品呈现出 “后母／继子乱伦” 叙
事模式‚例如奥尼尔的 《榆树下的欲望》中的后母阿比·普特兰与老三埃本‚紫式部的 《
源氏物
语》中的后母藤壶与皇子源氏‚以希腊神话中的费德尔为原型进行创作的欧里庇得斯的 《 希波吕
托斯》、拉辛的 《
费德尔》及茨维塔耶娃的 《费德尔》中的后母费德尔与王子希波吕托斯‚曹禺
的 《
雷雨》中的后母蘩漪与大少爷周萍‚白薇的 《打出幽灵塔》中的姨太太郑少梅与少爷胡巧
鸣‚赵玫的 《
朗园》中的继母殷与长子萧烈‚潘军的 《风》中的姨太太唐月霜与二少爷叶知秋‚
雨煤的 《
啊‚人……》中的地主的小妾肖淑兰和少爷罗顺昌‚苏童的 《妻妾成群》中的四姨太太
颂莲与大少爷飞浦‚革非的 《清水幻象》中的老爷的宠妾邱姨娘与少爷望克良‚罗珠的 《 大水》
中的继母张永娟与少爷炎平逸等。
二
一般而言‚乱伦模式中后母的丈夫或继子的父亲是中西如同一辙的父权制文化的产物。父权
制一方面指狭义的家庭体系的父权制‚另一方面指广阔的社会系统的父权制。父权制又衍生出夫
权制与男权制。人类社会发展史就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文明的演化史。中国的父权制核心内容
有 “父本位”、“夫本位”、“祖宗本位”、“君本位”、“官本位” 等‚而以父尊子卑、夫尊妻卑为特
征的父权制家族形态则构成整个社会的基础。这些小说中的 “父亲” 一般都是当地显赫家族的最
高统治者‚他们大多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名望和雄厚的资本家产。专制是他们最典型的特征。
他们竭力维持着父权和夫权的威严‚儿子和妻子都成为他们专制的对象。例如‚ 《 雷雨》中的周
朴园强迫蘩漪 “喝药”‚对她没有一丝平等的男女之爱‚只有冷酷的专制统治。周朴园给周萍带
来的则是巨大的心理压抑与恐惧。《 朗园》中的萧东方‚在长子萧烈的眼中‚“是一个暴君一样的
官僚‚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关心人尊重人‚把殷当做他的一个物件‚任意摧残与折磨”。而萧
烈在苦苦等了压抑的20多年以后第一次对殷表达了刻骨铭心的爱‚也只能选择在专制的父权瓦
解之际———即父亲去世后的当天。萧烈之所以迟迟不敢向后母表白‚一方面是源于人类本能的
“乱伦禁忌”‚另一方面更是源于对专制 “父亲” 的极度害怕。 《 妻妾成群》中四姨太颂莲在老爷
陈佐千的专制统治下精神失常‚变成疯子‚三姨太梅珊则投井自杀。欧里庇得斯、拉辛、茨维塔
耶娃剧本中的国王忒修斯则不辨是非地杀死无辜的希波吕托斯。由于封建社会不平等的一夫多妻
制的婚姻家庭制度‚“后母” 或者是出生于贫寒卑微的家庭‚由于门第差异的原因作了金钱财产
交易的牺牲品‚或者由于被诱骗‚或者由于自身虚荣心等原因‚最终成为封建大家庭 “父亲” 的
姨太太。由于买卖强迫婚姻关系的不平等性质、年龄殊异、人生经历与封建夫权专制等原因‚
“父亲” 与 “后母” 之间难以产生真正爱情‚而 “后母” 大多正值20至30多岁的青春年华‚正
常的情欲无法从年老的 “父亲” 那里得到满足‚情感与欲望长时间处于一种高度压抑的状态。按
照弗洛伊德的理论‚这种被压抑的 “本我” 最终或释放或转移或升华。当他们遇到和自己年龄相
仿的 “继子” 的时候‚往往被其在自己丈夫身上找不到的青春活力与激情所感染‚这种压抑的欲
望和情感往往很容易被转移释放。这些作品中的 “继子” 与 “后母” 没有血缘上的牵连‚仅仅是
名分上的关系‚因而负罪思想心理相对较轻‚加上人类本能的 “ 乱伦情结”‚以及 “ 后母” 对
“父亲” 的报复心理‚他们很容易越出 “雷池”。 “继子” 大多带着一种怜香惜玉的心态‚迷醉于
年轻 “后母” 美丽的容貌、绰约的风姿‚忧郁的气质‚彼此在情与性双重饥渴的满足中获得了崭
新的生命。
这些作品中的 “继母／长子” 乱伦行为最终结果大多是悲剧性的。人类学家已经证实‚“乱伦
禁忌” 虽然也有一定的民族性与时代性的差异‚但是‚它普遍存在于世界各民族中却是一个不争
③
的事实。人类为什么施行严格的乱伦禁忌？各国学者众说纷纭‚形成多种理论与答案。 其中英
国学者爱德华·泰勒的 “社会进化说” 为大多数人接受。他认为： “ 族外婚能使一个发展中的部
落‚通过与其分散的氏族的长期联姻而保持自身的紧密团结‚能使它战胜任何一个小型的孤立无
助的族内婚群体。 ” ［1］ 对族内婚的限制与族外婚的实行‚从而确立了 “ 乱伦禁忌” 的原则。为了
强化这种乱伦禁忌‚人类不但在社会心理、文化与民俗等意识形态层面进行价值认同‚而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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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上各个国家和民族 （甚至一个家族） 都制定了禁止乱伦的法律或法规‚违反者将受到最高处以
死刑的严厉惩罚。人类漫长历史中的乱伦禁忌‚已经在世界各民族人民心中发展到一种乱伦恐惧
的程度。久之‚“乱伦禁忌” 和 “乱伦欲望” 一样‚成为人类心灵深处的集体无意识。对比西方‚
乱伦禁忌在中国更加严格。中国宗法制社会借助儒家文化的 “孝” 的法律化来强化 “乱伦禁忌”。
儒家把孝确定为人伦之首‚视为整个社会的根本基础‚任何违反孝的行为都被视为违反人伦‚
“不孝” 被视为众恶之首与 “大乱之道”‚会受到道德与刑法的双重惩罚。 “孝” 本初的文化内涵
是作为反 “俄狄浦斯情结” 的社会规范‚其功能在于消解儿子对父亲潜意识的敌意‚防止家庭内
部的性竞争‚建立和谐的代际关系。“当孝在儒家思想中作为血缘亲情而受到大力提倡‚其原初
的防止家庭内部性竞争的意义也就逐渐被掩盖起来‚倒是在历代律法条文中‚可看到对乱伦性行
为的种种惩罚‚这实际上乃是对原始意义上的 ‘不孝’ 的惩罚”。［2］ 中国传统宗法文化的核心之
一是血缘情感主义、血缘化伦理‚“而乱伦原意为扰乱伦理常规‚这里尤指扰乱宗法制家族内部
的亲疏有序、男女有别的伦理关系‚这当然是血缘化情感、血缘化伦理之大忌‚也是中国存在着
最苛严的乱伦禁忌的根本原因。 ” ［3］ 由此‚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乱伦这种原罪像幽魂一样缠绕
着人类‚而人类又像躲避恶魔一样禁止乱伦‚人类乱伦的本能与禁忌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对立
分明而又互为存在。《 雷雨》中的周萍在乱伦真相被揭开之后‚不堪心灵的重负开枪自杀。蘩漪
最后变为疯狂‚整个周氏大家庭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风》中的叶之秋后悔自己的不检点‚
害怕对父亲的背叛‚从而像周萍一样对后母始乱终弃‚同样是出于千古一辙的 “ 乱伦禁忌” 心
理。而唐月霜 “走到这一步就不回头‚一心想报复‚甚至想要叶之秋的命”‚此种复仇的意念和
蘩漪十分相似‚可她在31岁时就香消玉殒。《 朗园》中萧烈背负的十字架最为沉重。萧烈只有在
他父亲萧东方去世的时候‚才 “实现了他二十多年的梦想”‚然而‚这个梦想实现后的深夜萧烈
就上吊自杀了。萧烈自杀的原因殷解释为 “因为烈做了‚所以他从此每分每秒都恶魔缠身”。这
“难以解脱的困扰” 正是人类普遍的 “乱伦禁忌” 的原罪感。并且‚上述周萍、叶之秋与萧烈的
乱伦原罪感中又深刻烙上儒家文化的 “不孝” 的痕印。悲剧 《 希波吕托斯》与 《
费德尔》中的后
母费德尔对王子希波吕托斯产生了强烈的爱情‚遭到王子的拒绝后‚便羞愧难当‚萎靡憔悴‚最
后自杀‚并最终由于她的复仇导致了王子死亡的悲剧性结局。《 源氏物语》中藤壶与源氏的关系‚
一方面让她感到新鲜与满足‚同时也感到痛苦和恐惧。桐壶天皇对她的宠爱‚更使她深感内疚。
由于害怕这种乱伦关系泄露出去‚影响到皇太子的前途‚她内心深处存在着难以解脱的矛盾。桐
壶天皇死后‚弘徽殿太后横行宫中‚藤壶害怕乱伦隐私暴露‚出家当了尼姑。
三
从作家创作主体的态度来看‚这些男性或女性作家几乎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笔下不幸的 “后
母”‚同情原谅她们为常人所不齿的 “ 乱伦” 行为‚对作品中的 “ 继子” 也有一定程度的同情。
《雷雨》作者曹禺毫不掩饰对蘩漪的喜爱‚“对于蘩漪我仿佛是个很熟悉的朋友‚……我想她应该
能动我怜悯与尊敬‚我流着泪水哀悼这可怜的女人。 ” ［4］ 《朗园》中的后母殷被作者写成那样的
美丽、脱俗和善良‚而在朗园的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中‚萧烈的形象最为完美。萧烈对继母殷的爱
主要是精神层面的 “灵” 的思念‚绝少 “肉” 的成分。由于作者对主人公悲剧命运满怀同情的创
作态度‚这段乱伦之爱‚非但没有显出肮脏丑陋的性质‚反倒显出一种无尽的感伤与凄美。《 啊‚
人……》站在启蒙主义的立场‚正面描写了贫女出身的地主小妾肖淑兰和少爷罗顺昌的一段超阶
级悖伦理的爱情。乱伦之情表达了对人性解放的肯定‚对极 “左” 政治思潮和封建伦理道德的挑
战。奥尼尔在 《榆树下的欲望》中‚对阿比与埃本的恋情进行了高度的礼赞。一开始‚阿比是一
个有缺点的女人：她贪婪、自私、任性‚甚至有点风骚放荡‚主动勾引埃本。但当她和埃本产生
真情的时候‚她像变成另外一个人‚除了爱什么都不要了‚包括孩子、财产、田庄、楼房等都果
决弃之。当埃本要把她推向监狱的时候‚她仍然执著地爱着他： “随你去吧！我不在乎‚我只要
你……” 我们在阿比的身上看到一种纯粹的 “爱” 的耀眼光芒。 《 源氏物语》中藤壶只是小说中
塑造的众多日本贵族妇女的形象之一。作者总体上对这些日本一夫多妻制下贵族妇女的悲剧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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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表同情。尽管有乱伦关系‚作者对藤壶还是充满同情与赞扬的。在藤壶死后‚闻者无不悲伤。
小说中写到：“藤壶母后‚在一切贵人之中心肠最为慈悲‚对世人普遍爱护‚从来豪门贵族总不
免依仗势力欺压平民‚藤壶母后绝无此种行为。 ” 源氏虽然比较滥情‚却对藤壶终生痴恋‚爱得
最深。欧里庇得斯、拉辛与茨维塔耶娃的对其剧本中的后母费德尔的态度则相对复杂一些。茨维
塔耶娃对费德尔的态度是满怀同情‚而欧里庇得斯与拉辛对费德尔则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批判‚后
者可能是这些作品中惟一的例外。
正是因为特定的创作主体态度‚这些小说中的继母基本被塑造成美丽绝伦的女人形象。奥尼
尔的名剧 《 榆树下的欲望》中75岁农场主伊弗雷姆·卡伯特的后妻阿比·普特兰 “三十五岁‚仪
容丰满‚富于青春活力‚脸蛋俊秀”‚她是一个美丽、敢爱敢恨、热情如火的女人。 《 源氏物语》
中源氏的后母藤壶是一位 “年轻的继母”‚她是先帝的女儿‚高贵优雅‚容姿盖世‚只比源氏年
长5岁。在欧里庇得斯 《 希波吕托斯》、拉辛 《 费德尔》及茨维塔耶娃的悲剧 《费德尔》中‚后
母费德尔被作者写成一个绝顶美丽、情欲旺盛的女人。 《朗园》 中的殷‚在众人看来‚是一个
“美丽”、“妩媚”、“文雅”、 “出水芙蓉”、 “如花似玉、美如天仙” 般的女人‚在长子萧烈眼里‚
后母殷是 “他童年少年的梦想”‚是 “他无限迷恋的美丽绝伦的女教师”‚他要发誓把她娶回家。
他 “认为全世界只有殷一个女人”‚他不恋爱不结婚‚只能有这一个可怜的不能言说的原因。潘
军在 《风》中赋予老爷叶念慈的姨太太一个美丽的名字唐月霜。她 “ 完全是个中学生的模样”‚
在二少爷叶之秋看来‚唐月霜 “青春年少风姿绰约”‚ “实在是个叫人神魂颠倒的女人”。而 《 雷
雨》中的蘩漪‚“脸色苍白‚面部轮廓很美‚眉目间看出来她是忧郁的”‚“她像秋天傍晚的树叶
轻轻落到你的身边”。苏童 《 妻妾成群》中的颂莲成为陈府大少爷飞浦 “后母” 的时候才19岁‚
刚刚是个大学一年级的女生‚“留着齐耳的短发”‚“不施脂粉‚但显得有点苍白”。
四
“后母” 与 “继子” 的乱伦行为违背了人类普遍的 “乱伦禁忌” 的原则‚也就是说它与人类
普遍认同的价值趋向是相悖的‚作家理应站在人类共同价值的立场对之进行批判。但是‚以上作
品‚几乎都是对乱伦行为的主体 （特别是 “后母”） 持一种无限同情宽容的立场‚怎样理解这其
间的悖逆与矛盾呢？这里‚我们可以再比较一下与之相对应的乱伦叙事模式‚即与 “后母／继子”
乱伦模式相对的 “后父／与继女 （儿媳）” 乱伦模式。这种模式的小说也很多‚福克纳 《 去吧‚摩
西》中的 “酋长” 与女儿‚白薇 《 打出幽灵塔》中的胡荣生对其养女萧月林的乱伦 （欲望）‚萧
飒 《小叶》中的小叶与其继父‚张炜 《 古船》中的赵炳与干女儿含章‚苏童 《南方的堕落》中的
红菱姑娘与她的父‚竹林 《 女巫》中的须阿柳与儿媳妇‚张宇 《
疼痛与抚摸》中的老族长与女儿
辈的水秀‚叶兆言 《 走进夜晚》中的马文与女儿蕾蕾等。在这些作品中‚作家的批判态度是非常
鲜明的‚他们将批判的火力集中于宗法社会下的父权文化。这些小说中的 “继父” 凭借其宗法制
家族社会极端化的专制权力‚对其家族中女儿辈进行任意的性掠取‚乱伦的双方没有丝毫的感情
可言‚只是一种绝对不平等的掠取式的性侵害。女儿辈在家族权力专制所代表的父权文化的挟制
与统治下‚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性‚只能像柔弱的羊羔一样任其蹂躏而不敢反抗。与其说这是
“继父” 对 “女儿” 的侵害‚毋宁说是专制的父权文化以 “继父” 的名义在残忍的伤害他们统治
下的奴隶般的女性。在道德与人格的层面上‚ “继父” 表现出人性的卑劣、堕落、自私与丑恶。
当这种人性之恶又能借助于父权文化的威力‚其对处于劣势地位的女性的杀伤与残害是双重而致
命的。有的小说‚如 《 小叶》与 《南方的堕落》‚根本就没有宗法制家族文化的背景‚纯粹体现
的是一种人性的极端之恶。如果说 “后母／继子” 乱伦模式有的还能体现一种人性的解放‚那么‚
后者则统统表现的是人性的异化———人性以丑陋兽性的面貌全面展现。因此‚ “ 继父／女儿 （儿
媳） 乱伦” 模式的小说一方面承载着对父权文化与人性之恶的道德批判的重任‚把 “父亲” 钉在
道德的耻辱柱上进行严峻审判‚深刻表达了 “渎父” 或 “弑父” 的文化主题。另一方面又担负起
认同宣扬人类普遍的 “乱伦禁忌” 的原则的任务‚这双重的重任使作家毫无例外地对 “继父／女
儿 （儿媳）” 乱伦模式的小说中的 “继父” 持一种严肃批判的态度。而在 “后母／继子” 乱伦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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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小说中‚作家对同是处于长辈地位的 “后母” 态度迥然不同‚其原因上文已略有论述。
总之‚ “后母” 亦是父权文化中一夫多妻制的产物‚和 “继父／女儿 （儿媳）” 中的 “ 女儿”
一样处于被奴役被统治的地位。所不同的‚“后母” 与 “继子” 的乱伦行为大多本于自愿的原则‚
没有强迫的性质‚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父权专制的一种具有嘲讽意义的畸形反抗。虽然这种
反抗是不彻底的‚却多少能体现一种人性解放的光芒。因此‚ “ 后母” （包括部分作品中的 “ 继
子”） 同样承载着双重任务：一方面‚是对父权文化的批判‚表现了自觉的 “渎父” 与 “精神弑
父” 的主题；另一方面‚表现了追求个性解放与人性解放的主题。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虽然
她们违反了人类 “乱伦禁忌” 的原则‚作家还是把她们塑造成正面人物形象甚至理想人物形象。
由于 “继母” 毕竟是违反了人类普遍的 “乱伦禁忌” 原则‚作家们也看到 “继母” 们毫无出路的
黯淡前途‚所以‚不约而同地给她们安排了悲剧性的命运结局。这也可以看到作家对 “后母” 乱
伦行为微妙而复杂的态度：在无限宽容的同时‚也隐含着对乱伦原罪感的几分不自觉的认同。

注释：
①参见史蒂斯·汤普生．民间文学母题索引 ［ M ］ ．赫尔辛基 （Helsinki）‚1932．
②参见阿伦·琼斯‚道格拉斯·普赖斯—威廉．无处不在的俄狄浦斯———世界民间文学中的家庭情结 ［ M ］ ．
斯坦福大学出版社‚1996．
③参见楚云．乱伦与禁忌 ［ M ］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爱弥尔·涂尔干．乱伦禁忌及其起源 ［ M ］ ．上海
人民出版社‚2003．
参考文献：
［1］ 转引自楚云．乱伦与禁忌 ［ M ］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150．
［2］ 叶舒宪．高唐神女与维纳斯 ［ M ］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541．
［3］ 杨经建．家族文化与20世纪中国家族文学的母题形态 ［ M ］ ．长沙：岳麓书社．2005：199．
［4］ 曹禺．雷雨 ［ M ］ ．北京：北京电子出版物出版中心．200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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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赵俊梅】

On Narration of “Incest between Post-mother and Post-son”

in Narrative Literature in Chinese and West Countries
———One of a Series of “Incest” Themes and Narrative
Literature in Chinese and West Countries

GU Da-yong
（ Dep artment of L iterature of Zhongshan U niv ersity‚G uangz hou 510275‚China）

Abstract： T he works with narration pattern of “incest between post-mother and post-son” presents
deep psychology of “incest complex ” and “incest taboo” of collective non-sense of human．T he phe-
nomenon of “incest between post-mother and post-son” is the culture result of autocratic “father’ s
privilege”．T he “post-mother ” even “post-son” takes on two moral tasks of criticizing culture of fa-
ther’s privilege and presenting the liberation of human nature‚and expresses the theme of “ blas-
pheming father” or “killing father on aspect of spirit”．T he w riters have subtle and complicated atti-
tude to the action of “incest between post-mother and post-son”‚w hich they show limitless sympathy
for the “post-mother ” meanw hile somew hat accept the “original sin” of incest unconsciously．
Key words： Narration pattern of “incest between post-mother and post-son”；Culture of father’ s
privilege；Incest complex；Moral task；T ragic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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