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国 美 术 学 院 学 报 ·双 月 刊

从《 程 氏 墨 苑 》的 “宝 像 图‚
‚
看 利 玛 窦 的传 教 策 略 ’
梅娜芳

《
程 氏墨苑 》中的四幅天主教 “宝像图 ” — “信而步海 ‚
疑 而 即沉 ” 、 “二 徒 闻实 ‚即舍 空虚 ” 、 “摇 色秽气 ‚ 自速 天
火 ” 、 “天主 ” 图一一 是 中国雕版木刻与欧洲铜版 画的第一次相
遇 ‚历来受到版画研究者和中西文化交流研究者的关注 。
本文则尝试将着眼点放在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为宝像图提供
的标题和注释之上 ‚从 中一窥利玛窦的传教策略 。

瘾燕
燕
在 四幅 “宝像图 ” 中 ‚前三幅都有利玛窦撰写的注释 ‚但比

夔
较利玛窦的释文和 《 圣经 》原典 ‚就会发现 利玛窦在一 定程度 上
进行 了修改 。以利玛窦对 《 圣经 》的熟悉 ‚这不可能是他 的一时
疏忽 。关 于这点 ‚史景迁先 生在撰 写 《利玛窦的记忆之 宫 》 【 。
‚ 秒几 口形 〕时 已然注 意 到 ‚并猜测 这是 利玛 窦 为
传教之 需故意为之 的。下面我们就来具体看看他是如 何修改原典
以解释这三幅 “宝像图 ” 的。
第一幅 “信而步海 ‚疑而即沉 ” 图 。画面 中有带着十字
架站在 岸边 的耶稣 ‚正在拉 网的众 门徒和 跳入海 中向耶 稣 靠 拢 的
图 信 而 步海 ‚疑 而 即沉
圣彼得 。从这些要素我们可 以判断此图图解的是 《
约翰福音 》中
关 于 “耶稣在 提 比哩亚海边显 现 ” ’
的场景 ‚这是 耶 稣复活后在 门
徒面前显 身的奇迹 ‚耶稣 出现在海边 ‚整夜都未捕到鱼 的 门徒听
从耶稣 的吩咐 下 网 ‚果真 见到 了一整 网的鱼 ‚圣彼得更 是激 动得
跳 下船 来 。虽然 《
福 音 书 》提 到的 门徒 除 圣彼得 外还有六 个 ‚而
画面 中只 出现 了四个 ‚略有 出入 ‚但主要的细节都相吻合 。而在
利玛窦的注释 中 ‚只是提到 了耶稣和圣伯多洛 ‚圣伯多洛 即圣彼
得 。在 整篇注释 中 ‚利玛窦都在强调信仰天主就可风浪无惧 ‚在
海面如履平地 。如果对 《 圣经 》故事熟悉的话 ‚听到这番说辞 ‚
想 到 的 当是 《马太 福 音 》中有关 “耶稣 履 海 ” ’
的故 事 ‚讲 的 是
门徒 在海 上遇 到风 暴 ‚看 到在海 面行走 的耶稣 ‚惊得 以为遇 到
本 文根 据 笔 者博 士 学位 论 文 《
了鬼 怪 。为 了证 明耶稣 的 身份 ‚圣彼 得让 耶 稣施 行 神 力 ‚让 他
皿 的 艺术
方 氏 砚 谱 和 ‘程 氏皿 苑 》第 四 章 之 一
部 分 改 写而 成 。 能行 走 于 海 面 之 上 。此 事 件 发 生在 耶 稣 用五 块 面 包 和 两 条 鱼 令
参阅 《
约 翰 福 音 》第 二 十 一 章 。 五 千人 吃 饱 的奇迹之 后 ‚属于 耶稣 早 期 的生活 ‚而不 是 耶稣 复
参阅 《
马 太 福 音 》第 十 四 章 。 活 后 的场 景 。
 。川 、一。 “ 、
‚、‘ ‘、‘
‚‚。 、‚

虽然故 事 如 此 不 同 ‚但 两 个故 事 中有很 多相 同 的要 素 ‚首
先 ‚出现在故事 中的人物都是耶稣 、圣彼得和众 门徒 其次 ‚故
事场景中都有大海 、船只 第三 ‚圣彼得都有下船之举 。利玛窦
试图用 “耶稣履海 ” 的故事去解释耶稣在海边显 身的插图 ‚确实
不难 ‚他 只要将 “耶稣在海面 上走 ” 的细节改成耶稣站在海边 ‚
释文和插 图就基本对应 了。
据 史景迁先 生所 言 ‚利玛窦 当时有一套共 幅 出 自威 尔克斯
之 手 的作 品 ‚表现 一 系列耶稣 受 难 的场 景 。史氏认 为其 中图解
“耶稣在提 比哩亚海边显现 ” 的作品与复制在 《
程氏墨苑 》中的
“信而步海 ‚疑而即沉 ” 极为相似 ‚’
后者 当以前者为底本 。只是
威尔克斯的原作中 ‚耶稣的手上和脚上有被钉子钉过的伤痕 ‚身
体 右 侧 也 有 被 长 矛 刺 过 的 伤 痕 。这 点 区 别 ‚在 史 氏看 来 并 不 重
要 ‚因为利玛窦 身边有一位中国画家 ‚我们相信他所说的这位 中
国画 家就 是 倪雅 古 ‚凭借 倪雅 古 的绘画技 能 ‚完 全有 能 力在 复 制
威尔克斯的作品时 ‚覆盖掉耶稣受难的种种伤痕 。据此 ‚史氏推
测 ‚假 使 当时 利玛 窦手 头有 一套 杰 罗尼姆 ·纳 达 尔 的 《
福音 肖
像 》‚就 不 需 要采 用这种 偷 梁换柱 的手 法 了。按 史 氏 的这种 假
设 ‚当程君房 向利玛窦索求 “宝像图 ” 时 ‚他给 的并不是现存 的
作品 ‚而是临时又让倪雅古 复制 了原作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考虑
在复制时去掉耶稣 身上的伤痕 。若果真如此 ‚利玛窦为何不让倪
雅古做 更 大 的修 改 ‚让 耶稣 的形 象 出现在 海面上 ‚让船 上 的使徒
不是在拉 网 ‚而是像 《
福音 肖像 》中表现 “耶稣履海 ” 的作品中
那样 ‚有的正紧抱船桨 ‚有的正奋力拉拽船帆 ‚有的则吓得高举
双手 ‚甚至惊哭 出来
史景迁先生这些看似合情合理 的推测实际上都是建立在一个
错误 的前提之上 ‚那就是 四幅 “宝像图 ” 均 由利玛窦赠送给程君
房 。经过林丽江女士 的版本 比较 ‚我们现在 已经知道这个在早期
学者看来是理所 当然 的推测竟然是如此站不住脚 。排除掉这些细
节 ‚史景迁 先生关于利玛窦故意篡改经文的说法却是很有意义 。
“耶稣在提 比哩 亚海 边 显现 ” 和 “耶稣履 海 ” 都是 耶稣所 施行 的
奇迹 ‚为何利玛窦认为后者在传教 中可 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过去一百年 ‚对 利玛窦的各项研究都 已取得 了一定成就 ‚‘
关
于其传教策略 ‚早先 的研究普遍 认为利玛窦在传教 中奉行 “补儒
易佛 ” 的方针 ‚在必要 的时候甚至 “以儒抑佛 ” 。从利玛窦对佛
教 的批 判来 看 ‚他对 佛教 相 当 了解 ‚而他对 《
圣 经 》原 典 的篡
改 ‚则在 很 大程 度上 证 明 ‚他在 公开反对 佛教 的 同时 ‚也巧妙地
利用 了佛教 。
传入 中国后逐渐被儒化的佛教 思想在 中国民众 中有很广泛的
影 响 ‚即便 是那 些并不 深谙 佛理 的老 百姓 ‚都或多或 少有那 么一
参见 卞 ‚
些佛家思想 ‚哪怕有时会偏离佛教原本 的教义 ‚有些行为更被 当 ‚

作 习俗一般 传承 下来 。在 流传 的大量 民 间传 说 中 ‚我 们就 能看 到 ‚

很 多 与 “耶 稣履 海 ” 相 似 的故 事 。比如持 诵 《
金 刚经 》的感 应 在 各领 域 的研 究成 果 可 参 阅张 西 平 的 百
年 利 玛 窦 研 究 》 ‚载 《世 界 宗教 研 究 》‚
中 ‚有一 条就 是救 人 于水 火 险难 ‚ 《 金 刚经感应 录 》第八 篇 中记 年 第 期 ‚第 一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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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 了三十四则此类故事 。这些故事 ‚有些就与明代人有关 ‚其中

最著名的就是青果商沈济寰的故事 。
相 传 ‚沈 济 寰 居 住 在 嘉 兴 兆 丽 桥 ‚每 天 清 晨 必 持 诵 《
金刚
经 》‚即便外 出也要将经卷藏于绢袋 ‚挂于胸前 ‚以便得 空就能
持诵 。 年冬天 ‚沈济寰满载着一船 的水果穿越太湖 。不 幸 ‚
强风 突起 ‚霎时 间天 昏地 暗 ‚巨浪滔天 ‚随时都 有船毁 人亡之
险 。就在全船人哀号呼救时 ‚忽然觉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船送
至岸边 。登岸后 ‚围观者都说看到有两位金 甲神人乘风破浪将船
从水 中托起来送 到岸边 。大家都觉得这是沈济寰每 日持 诵 《
金刚
经 》的诚信感动 了金 甲神人 。
此事 发 生在 年 ‚利玛窦撰 写释文是在 年 ‚时 隔十 几
年 ‚这个故事在 当时肯定还广 为传 诵 ‚相 信类似 的故事 肯定很
多 ‚因为在佛教观世音的变相 中 ‚洒水观音正是专 门庇佑人躲避
水灾的 。这肯定和 当时水灾泛滥 的民情有极大 的关联 ‚利玛窦初
图 二 徒 闻实 ‚即舍 空虚 到 中国就深切感受到了这点 。他 曾在描述黄河时指 出黄河给沿途
流域带来 的巨大灾难 ‚并发现 官员们常用各种迷信的方式来祭祀
黄河 ‚奉其为神灵 。眼见此景 ‚利玛窦想必也深知老百姓对于躲
避 水灾 的渴望 ‚ “耶稣履海 ” 的故 事远 比 “耶稣在提 比哩 亚海边
显现 ” 的故事更能抓住 中国人 的心 。
第二幅 “二徒 闻实 ‚即舍空虚 ” 图 ‚图解 的是耶稣在 以
玛件斯显身的故事 ‚出 自 《
路加福音 》第二十四章。据 《
圣经 》
原典记载 ‚当耶稣在耶路撒冷被钉上十字架后 ‚有些 门徒选 择 了
回乡。图中表现 的正是两个准备返 回以玛件斯的 门徒 ‚一路上 ‚
他们谈论着耶稣在耶路撒冷的一切 ‚以及他死而复活的事情 。耶
稣显 身与他们 同行 ‚只是 门徒没有认出这是复活后的耶稣 。一路
上 ‚耶稣给他们讲解 了从摩西和众先知 以来 ‚经文上所有指 向 自
己 的话 ‚告 诉他 们 这一切都是 经 文 中早就 预 言的 。 日落时分 ‚两
门徒邀请耶稣 与他们一 同来 到 以玛件斯 。晚餐期间 ‚耶稣将饼册
开 来递 给 门徒 吃 ‚他 们这才 认 出他们 的主 ‚知道 主 复 活 了 ‚而就
在这时 ‚耶稣 消失不见了。
在 以玛 怜 斯 的这 次 显 身 中 ‚耶稣 同 门徒 的对 话 乃在 于解 释
《
圣经 》中所有指 向 自己的先兆 ‚以坚定他们 的信念 。但 即便是
信徒在理解这段记载时也有不少疑 问 ‚比如 ‚以玛件斯能不能称
之为小村庄 为什 么以玛件斯距 离耶路撒冷有 公里远 这两个
门徒 为 何 要 离开 耶路撒 冷 为什 么两个 门徒 中只 有一 个 有 名有
姓 他们为什 么在一开始没有认 出耶稣 为什 么在他们到达 以玛
件 斯 的时候 ‚耶稣 还 要继 续前行 在 用餐时 ‚耶稣将 饼册 成 了几
份 每份又有什 么含义 面对 如此复杂的事件 ‚对于不熟悉 《
圣
经 》故事 的中国读者而言 ‚要理解这个故事 ‚显然是 困难重重 。
或许是 出于这方面 的考虑 ‚利玛窦在提供注释 时 ‚将耶稣对
〕徒所讲 的话进行 了修改 。在 利玛窦的注释 中 ‚强调 “天主必 以
苦 难 救 世 ” 的 教 义 ‚告 诫 信 仰 耶 稣 就 要 “勿 从 世 乐 ‚ 勿 辞 世
苦 ” ‚因为 “世苦之 中 ‚蓄有大乐 ‚世乐之际 ‚藏有大苦 ” ‚故
 ‘、
、 ‘ 、
言飞飞八‘亡
之 、
盆心了、‘丈 ‘

‘
只有长期接 受磨难 ‚才能最终进入天堂 。这种清修持戒 的人生态
度 ‚与佛家的宣扬又是何等相 似 。
第三 幅 “摇 色 秽 气 ‚ 自速 天 火 ” 图
纪 》第十九章 中关于所 多玛城和罗得 的故事 。我们可 以在画面左
‚图解 的是 创世
从
产
片乙
洲
川
刁
边 看到 台阶上 伸 出手臂 使众人 昏迷眼 的天使 ‚紧握双 手恳请众人
停止罪恶行径 的罗得 。画面右边则是一片混乱 ‚这些被 昏迷 了眼
的所 多玛人 ‚有 的因为看不清而摔倒在地 ‚有的依然在试图抓住
天使 。整个场景 尚未进入 到上帝毁城 的惩罚 ‚而这才是利玛窦注
释 中的主 旨 ‚将读者的注意 力集 中到所 多玛人 的罪行和此城 因此
所 要 面临 的命运一一 “人 及兽 、虫焚燎 无遗 ‚乃及数木 、山石 ‚
俱化 灰 烬 ‚沉 陷于 地 ‚地 储 为 湖 ‚代 发臭 水 ” 。 在 灭城 的 惩 治
中 ‚只 有 罗得是 洁净之人 ‚其一 家才得 以蒙受天主 的庇 佑 ‚躲避 匕竺丫
“ 孟

这场 灾难 。从 而告 诫 信徒 要戒恶扬 善 ‚亦 与早 已深入 中国百姓 内

图 蟠 色 秽气 ‚ 自速 天 火
心深处 的佛教 思想相符 。
由此可见 ‚无论是第一图注释的偷梁换柱 ‚还是第二 、三两
图注释 的细微 篡改 ‚都可 以见到利玛窦在故事 中宣扬的教义与佛
家思想的吻合 。不仅这三份注释如此 ‚就连没有注释的 “天主 ”
图 ‚同样表 明利玛窦确 曾利用佛教的普及来传教 。
这第四幅 “天主 ” 图 图 没有相关释文 ‚或许是 因为这是
圣母 子的 肖像 ‚没有故事情节需要解说 ‚也或许是 因为马利亚形
象在 当时的传播让利玛窦深感 已无注解的必要。
圣母 马利亚的形象在天主教 的传教 中发挥 了独特 的作 用 ‚万
历二十八年 ‚利玛窦在上神宗表文 中称 “谨 以天主像
一幅 ‚天主母像二幅 ‚天主经一本 ‚珍珠镶嵌十字架一座 ‚报时
钟二架 ‚万 国图志一 册 ‚雅琴 一张 ‚奉 献于御 前 。物 虽不腆 ‚然
从极西贡来 ‚差足异耳 。 ” ‘
关于利玛窦进呈给万历皇帝的三幅画
像 ‚并无详细记载 ‚ 《
帝京景物略 》在描述宣武 门教 堂内供奉的
天主 像时 ‚称 天 主 是 个三 十 岁左 右 、手持 浑 天 仪喃喃 自语 的男
子 ‚或许利玛窦进呈给万历皇帝的天主像与此相似 。
晚 明文人 的笔记 中几次 出现对所 见天主像的描述 ‚但这些描 利 玛 窦 注 释 ‚ “摇 色 秽 气 ‚ 自速 天 火 ” ‚
《程 氏墨苑 》第 六册 卷 六 下 ‚中国
述显然与 《
帝京 景物略 》不 同 ‚姜绍书 《
无声诗 史 》载 “利玛
细黄
书 店 出 版社 年。
窦携西域天主像 ‚乃女人抱一婴儿 ‚眉 目衣纹 ‚如明镜涵影 ‚蛹 转 引 自向达撰 ‚ 明清 之 际 中国 美术 所 受
蝎欲 动 。其端严 娟秀 ‚中国画工 ‚无 由措手 。 ” ’
对于姜绍书 的描 西 洋 之 影 响 》‚载 《
新 美术 》‚ 年第
期 ‚第 飞 页 。
述 ‚向达 先 生 指 出 ‚ “姜 氏所 云天主 像 ‚实 即圣 母 像 ‚姜 氏不
清」
【 《无 声 诗 史 》 ‚卷 七 西
识 ‚混而为一 ” 。日
姜绍书所描述的形象是圣母 而非耶稣 ‚这是显
姜绍书著
域 画 》条 ‚载 于 玉 安 编 《中 国 历 代 画 史 汇
而易见的 ‚但是否真 的是 因为 “姜氏不识 ‚混而为一 ” 呢 因为 编 》第 二册 ‚天 津 古 籍 出版社 ‚ 年 ‚第
页。
不止 姜绍 书认为天 主是 一 女性形象 ‚谢 肇制亦称 “其天主 像乃
向达 撰 ‚ 明清 之 际 中 国 美 术 所 受 西 洋 之
一 女 身 ‚形 状 甚 异 ‚若 古所 称 人 首 龙 身者 。 ” ’
这一描 述更显奇 影响 ‚载 《
新 美术 》‚ 年 第 期 ‚第
特 ‚人 首龙 身的女 性形 象 到底是指什 么 ‚尚待进 一 步考证 。但这 页。

种误解恐怕并不仅仅是 因为晚明文人对天主教 的陌生。 【

明 谢 旅 制著 ‚ 《
五 杂 组 》 地 部 二 ‚上
海 书 店 出版 社 ‚ 年 ‚第 页 。
顾起 元 《客座赘语 》对天主像的描述较之前两者略显详实。
【
明 顾起元著 ‚ 《
客 座 赘 语 》 ‚卷 六
顾 氏是 这样 写 的 “天 主者 ‚制匠 天地 万物者 也 。所 画天主 ‚乃
利 玛 窦 》条 ‚中华 书 局 ‚ 年 ‚第
一 小 儿 ‚一 妇 人 抱 之 ‚ 曰 ‘天 母 ” ’。 ’
。虽 然 顾 氏 分 清 了 “天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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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 与 “天母 ” 的区别 ‚但其所描述 的画像 实则 与姜 氏所 见一

磁 样 ‚是圣母 怀抱圣婴 的图像 ‚实属圣母 像一类 。结合 《 程 氏墨
苑 》中的 “天主 ” 图 ‚或 许 可 以大胆 假设 ‚让 中国人 混 淆 天 主
像 与圣 母 像 ‚正是 利玛 窦 的意 图 ‚因为 《程 氏墨苑 》中的 “天
主 ” 图 ‚呈现 的正是圣母 怀抱圣婴 的图像 ‚利玛 窦不可 能像 刚
接 触 天主 教 的晚 明文 人一样 ‚分不 清 其 间的差异 ‚而将 此误 题
作 “天主 ” 。
史景迁先生推测 ‚圣母 肖像是采 用写实主义手法进行表现 ‚
中国人在一定程度上是 因为 肖像所展示的美貌才接受圣母 的 。万
苏 历皇帝在见到圣母 像时 ‚确 曾惊叹见到 了 “活菩萨 ” 。这或许是
壹 原 因之一 ‚但在更大程度上 ‚恐怕是 因为圣母形象 与佛教观音形
象之 间的相似性 ‚尤其是圣母怀抱圣婴 的形象 与送子观音之 间的
相 似性 。据说 ‚耶稣会传教士在 初次见到观音像时 ‚也 曾将其 与
圣母像混淆 。 ”
事实上 ‚两者的混淆不仅是 因为圣母子图与观音送子图的相
似性 ‚更 因为马利亚也像送 子观音一样 具有赐子和助产妇 “易
” 易厂
端 竺岌云 谕 切
产 ” 之效 ‚考 《
圣经 》原典 ‚会发现这在经文中是早有预示的。
图 天主 ‚
‚欧洲 中古时 期的马利亚奇迹集 中更有不少此类记载 ‚关 于圣母
送子的传说沸沸扬扬。
利玛窦之继任龙华 民在韶州的一 则故事 ‚更是耶稣会试图用
圣母取 代观音 的直接证 明 。龙华 民在 韶州布道 时 ‚有信徒告 诉
他 ‚家中的偶像已经全都丢弃 ‚唯独 留了一尊观音像 ‚因为妻子
怀孕 ‚希望观音能保佑她顺 利生产 。龙华 民闻此 ‚就告诉他马利
亚 曾无痛分娩 ‚可用其图像代替观音像 。据说 ‚信徒遵照龙华 民
的建 议后 ‚其妻果 然毫无痛苦 的产下一子 。 ”
鉴于两者在形象与神 力上 的相 似性 ‚耶稣会传教士确实可 以
借 助观音菩萨在 中国人心 中的地位 ‚来 宣扬圣母 马 利亚 的伟大 。
此外 ‚还有一点需 要注意 ‚在耶稣受难像在 中国难 以流传开
来 的情 况 下 ‚马 利 亚 的形 象 在 传 教 中就 尤 为 重 要 了 。 年
月 ‚利玛 窦 写信给 阿夸维 瓦 〔 〕
‚要 求他 寄 一些 宗教 画
来 ‚但他 明确表示这些画像的主题不应是耶稣 受难 的详情 ‚因为
这种画在 当时还不能为中国人所理解 。事 实上 ‚耶稣 受难像不但
不为国人理解 ‚还被认为是 与巫术有关 的产物 。在利玛窦向万历
‚ 皇帝进呈贡品前 ‚太监马堂 曾在利玛窦的私人行李 中发现 了一个
‚
‚ ‚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 的小型木雕像 。马堂看到此物时 ‚认为这是
利玛窦试 图加害皇帝 的巫蛊行为 ‚从而对 利玛窦及其 同伴进行 了
《路 加福 音 》第 一 章 马 利 亚 往 行伊 莱
沙 伯 中 记 载 ‚ “伊 莱 沙 伯 一 听 马 利 亚 问 彻底搜查 。利玛窦很是无奈 ‚他发现所有见到这个雕像的人都憎
安 ‚所 怀 的 胎 就 在 皿 里 跳 动 ” 。 离 一 志 《
圣
恨他 ‚认为是他对雕 像 中的人物施加 了酷刑 ‚就连他 的中国朋友
母 行 实 》据 此 称 ‚ “天 主 降 世 后 ‚所 施 首
恩 ‚即 托 圣 母 施 于 孕 育 者 … …是 后 乏用及 难
也认为将一个人弄成这个样子确实不 怎么好 ‚甚至有人建议他们
产者 ‚但 望 圣母 思佑 ‚鲜 不 获 焉 ” 。 将所有耶稣受难 的雕 像碾成粉末 。
参 见 李奥 学撰 ‚ 三 面玛利亚一一 论 高 出于这个原 因 ‚耶稣 受难 像的流传 是极 其 有 限 的 ‚更 多时候
一志 《
圣 母 行 实 》里 的圣 母 奇 迹 故 享 的跨 国 是被 刻意隐藏起 来 的 ‚有些教 堂也只是 用普通 的十字架来 装饰教
流变及其惫义 ‚载 《中 国 文 哲 研 究 期
刊 》‚ 年 月 ‚第 期 ‚第 页。 堂顶 。不仅 在 利玛窦传 教之 初面临着 这样 的信仰差异 ‚即便 到 了
 、川 ‚、
、里 一 飞 八“ 王、 八‘

汤若望的时候 ‚耶稣受难像仍然没有得到中国人的普遍认可 ‚有
杨光先 临汤若望进呈图像说 为证

上许 先 生 书后 ‚追悔 著 《
辟邪论 》时‚未将 汤 若望 刻 印国人
拥 戴 耶 稣 及 国法钉 死 耶 稣 之 图像 刊 附论 首 ‚傅 天 下人 尽 见 耶 稣 之
死 于 典 刑 ‚不 但 士 大 夫 不 肯 为 其 作 序 ‚即小人 亦 不 屑 归其 教 矣 。
若 望 之 进 呈 画像 共 书 六 十 四张 ‚为 图 四十有 八 ‚一 图系 一说 于 左
方。兹 弗克具 载 ‚止摹 拥 戴耶 稣及 钉架 立架 三 图三说 ‚与天 下共
见耶 稣 乃 谋反 正 法 之贼 首 ‚非 安分 守法之 良 民也 。’
‘

汤若望进呈 图像 已到 了崇祯十三年 ‚距利玛窦来 中

国已有半个 多世纪 。虽然杨 氏已不再斥责这是巫蛊行 为 ‚但却将
耶稣看作是被处 以极刑的贼 首。出于这个原 因 ‚耶稣会士在传教
之初确实无法利用耶稣受难像的感化 力 ‚从 而导致他们在圣母像
上 寄托 了更 大 的 期 望 。
由此可见 ‚不管耶稣会士是有意还是迫于无 奈 ‚圣母形象不
可避免的会和观音形象相混淆 ‚确 实 ‚直到十六世纪末 ‚接触过
天主教 的中国人普遍认为天主教 的上帝是一位怀抱婴儿 的女子 。
晚明 《
观 音 菩 萨 慈 容五十三现 》”中 出现 的西 洋观 音像 图 正
是将观音 、圣 母 、耶稣三者混淆后的产物 。
综上所述 ‚可 以发现 利玛窦极有可能是有意 识的改写经文原
典 ‚并将圣母子像题 为 “天主 ” 图的 ‚其 目的是 为了更好的宣扬
教义 。但 当这些图和释 文被收录到作为墨样 图集的 《
程氏墨苑 》
中以后 ‚图样 的功能 已经发生的变化 ‚它们对耶稣会传教事业 的
助益 ‚已远不如利玛窦的期待 。

同注 ‚第 页。

目前 所 知 最 早 的 刻 本 藏 于 上 海 图 书 馆 ‚
由 刘 洁 敖 先 生 捐 赠 ‚但 未 注 明刊 刻 时 间 。通
常 都 认 为 此 套 观 音 画谱 刻 于 晚 明 ‚台湾 师 范
大学高睿哲 曾有硕 士论文 清初观 音画谱
《慈 容 五 十 三 现 》版 画 研 究 》‚认 为 其 刊 刻
马 蒂 斯 作 品 召音 乐 》
时 间 当在 清 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