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志无悔矣——读王安石《游褒禅山记》随感

◎夏童童 程琳

摘要：“所谓文者，务为有补于世而已矣”， 逐流。其实，人生的路途也是这样的，或许你再
在这一创作理念之下，王安石写有《游褒禅山记》。 向前走一点，有可能就会看见不一样的风景，取
这篇游记叙述了他与友人游褒禅山的经过，并因此 得不一样的成绩。但每个人都告诉你要见好就收，
引发议论，若想成就一番大事，除了要有一定的物 当你在犹豫是否继续前行时，你会因对未知的恐惧
质条件外，还得拥有坚定顽强的意志与信念。正是 而停下来，止步于现有的生活中。可当你再想一想，
这样的态度，对生活的体悟引发我们如今的再思考。 你多半会后悔，后悔为什么还未尝试便已经选择
关键词：《游褒禅山记》 王安石 古文鉴赏 了放弃。
这次褒禅山之行，王安石得出了“尽力而为，
“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尽 无怨无悔”的结论，但这结论是建立于“志”“力”
了自己所有的努力之后，就算不能完成目标，也 和“物”的基础之上。首先，王安石在文章中说： “而
可以没有悔恨。取其核心，“尽志无悔”，多么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
洒脱的一个词语，却藏有些许无奈。 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一般读书
北宋至和元年（1054），王安石从舒州通判 人的志向是什么？往往都是考状元，当官、当京官、
任上辞官回乡。在回乡的路上，他游览了褒禅山。 位极人臣。回顾历史，王安石 22 岁时，考上进士，
同年 7 月，他以追忆的形式写下了《游褒禅山记》。 本来是第一名的他，却因皇帝在审试卷时不喜欢
记，是一种相对自由活泼的古文体裁，集记叙、 文章中的一句话，从第一位调到了第四位，但王
抒情、议论于一体。《游褒禅山记》被称为游记， 安石一点也不在乎。他对名声漠不关心。在他看来，
更是一种借助游览来表达思想的议论文。王安石 他考试的目的就是为了当官，所以第一个和第四个
以登山探险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事业观。 没有区别。以至于他后来在《忆昨诗示诸外弟》一
在文章开头，王安石介绍了褒禅山名称的由 诗中写到“此时少壮自负恃，意气与日争光辉……
来，对褒禅山的景观特征鲜有提及。它既没有《岳 材疏命贱不自揣，欲与稷契遐相希。”王安石欲
阳楼记》中“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描写，也 成为名臣“稷”“契”，志在谋事。在王安石 25
没有《醉翁亭记》中“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的 岁时，在地方上任几年的他有机会赴京为官，但
描述，更没有《小石潭记》中“潭中鱼可百许头”“悄 他选择放弃，这样的放弃在他的一生中发生多次。
怆幽邃”的细节。王安石笔下的宝藏山并无全景， 王安石称放弃的原因是个人俸禄不能满足家庭在
他将焦点放在华阳洞上，或者说他写了在华阳洞 京城的消费，但这并非真正的原因。因为 20 多年
遇到的事情，而不只是华阳洞的风景。 后，宋神宗邀请他到京城做官，他立马同意，显然，
“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 他看重的是皇帝本人的才能。其实，不光是皇帝
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尽吾 选大臣，大臣也在选皇帝。王安石志在“变法”，
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 宋仁宗和宋英宗都不能支持他，虽在宋神宗之前，
此余之所得也。”这世上奇妙珍异、非同寻常的 他也曾到过京城做官，然而，两年之内，他毅然辞
景观，常常在那险阻、僻远少有人至的地方，所以， 职多次。他想回地方政府，回基层当村干部干实事。
不是有意志的人是不能到达的。然而即便有了志 可见，王安石的“志”就是要做实事工作。
气，如果盲从、有所懈怠，或者自身体力不足也 那么讲到“力”，这与王安石的开创性改革
不能到达。可是，力量足以达到目的而未能达到， 密不可分。“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
在他人看来是可以讥笑的，对自己来说也是有所 亦不能至也。”王安石在常州为官期间主持改革，
悔恨的；尽了自己的主观努力而未能达到，便可 决定开挖运河，却遭到了身边人的反对，他们认
以无所悔恨，这就是王安石这次游山的收获。 为常州地方财力有限，挖运河是件很大的工程，
正是褒禅山带给游者深刻的哲理思考，所以 王安石在任期间要把运河挖好几乎不可能。但他
才在历史的长河中闪耀千年。在王安石的描述中， 仍坚决主持开挖运河，因为黄河稳定关乎中华民
褒禅山静静地坐落于安徽省马鞍山市。然而，当 族的繁衍生息，所以必须重视治理河患，而修建
他们一行人向洞的更深处走时，风景虽越来越美， 运河是一个开创性的治河策略。结果因为工期紧，
但难度也随之而来，所以他们便放弃了。出来后， 且天气恶劣，最终失败。这便成了《游褒禅山记》
王安石心中倍感后悔。写道“既其出，则或咎其 里“尽吾力而不至”的真实写照。
欲出者，而余亦悔其随之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 最后我们谈论“物”，何为“物”？于王安
能很明显看出他有继续探索更好的东西的力量，但 石而言，“物”便是宋神宗的支持，正因为“外援”
因为一时保守，跟大家一起退出，多少有些随波 宋神宗，王安石才得以当宰相，才得以有“力”。

50 2021.04 文学理论
在苏轼、苏辙等诸多人臣反对王安石之时，宋神 是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宗仍提拔王安石为宰相，支持新法的实施。可以说， “无悔”是人们一个共同认识的道理，即指
没有宋神宗的支持，就没有王安石的改革。这种 人在时间流逝后就会明白时间如流水，但真正能
支持在后来的政治改革中逐渐增加。神宗皇帝不 做到“无悔”的人很少。因此，如何无怨无悔，
仅推动了他的各种改革措施，而且赋予了他极大 贯穿其精髓，就是“尽力而为”四字。
的权力。比如在紧急情况下，他可以直接发布命令， “尽志”，是客观事实发生之前的主观行为，
而不必征求皇帝的意见。由此可见，这是神宗对 是可以改变的态度，是用尽所有的努力，舍弃一切，
王安石的极大信任。后人如果谈君王关系，必会 只为完成目标的放手一搏。尽志之前，必先立志，
羡慕神宗与王安石的关系。 无论所立之志是大是小，都须先坚定信念，有其信
在这种情况下，王安石有着改变宋代贫弱状 念，方成志向。但壮志难酬者，比比皆是，便更要
况的雄心壮志。他得到了神宗皇帝的“物”的帮助， 尽志，寻找有效可行的方法，对所立之志不断地
但没有从他的同行者那里得到帮助。朝廷上支持 努力。尽志也是一种选择，文山先生选择爱国抗敌，
王安石的人很少，在这些少量的人中又混杂着些 一生中坚定爱国信念，为祖国奉献自己的所有，
投机和改革意向不坚定的人。但有了神宗“物” 包括生命，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的帮助，哪怕处境尤其艰难，王安石仍能凭借着 之志存于世，以所有的努力，去完成自己的志向，
自己坚韧不拔的“力”将改革推行到底，剔除了 便是尽志，便可无悔。
朝廷当中一部分投机者和半途而废者，带着剩下 尽志无悔，可以说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方法，
的人继续积极地开拓变法。 也可以是一种对自己负责的态度。面对世间的困
但即便具备了“志”“力”“物”的王安石 难险阻，只要你努力去克服、去解决，哪怕结果
站在宋朝的权力中心，想凭一己之力来改变贫弱 不尽如人意，也可以无悔于心。全力以赴，如同
的王朝，也是极其困难的。宋神宗熙宁六年 7 月 走一座走一步断一截的桥，如果你中途想要退缩，
到熙宁七年 4 月，一场干旱动摇了王安石的相位， 你便会掉下桥，被河水所吞噬。你只能选择往前走，
使得改革土崩瓦解。迫于朝堂各界的压力，这时的 那就走好向前的每一步，等你到了对岸，回头一
王安石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虽然王安石不认为这 看，庆幸自己全力以赴了，这便是“尽志”的好处，
是改革造成的旱灾，神宗心里也没有责怪王安石， 也是“无悔”的前提。当然，尽志也许也没有好处，
但必定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尤其是神宗在看到一 但你为自己立下的目标去努力了，就可以不后悔。
幅由京城守门人郑侠所画的难民流离失所、社会 就像有人说过：“只要你努力了，就是成功。”
衰败的画像时，只能无奈地免去了王安石的宰相 王安石后来以尽志无悔之态，以富国强兵为志，
职务。 进行熙宁变法，尽管变法失败，但也让北宋当时“积
之后大旱之际，神宗仍想继续执行新法，他 贫积弱”的社会现实得到缓解，这便是尽志无悔。
欲召回王安石，但由于阻力太大，王安石官复原职 尽志无悔，先有尽志，方能无悔，谋求无悔，
不到一年，就再次被免职了。55 岁的王安石回到 必先尽志。
江宁（南京），从此退休，住在离紫金山不远的地方，
自称半山。后来，年过六旬的王安石身患重病， 参考文献：
王安石罢相的第 9 年，宋哲宗即位（元祐元年）， [1] 任向东 . 关于《游褒禅山记》之哲理思考 [J]. 课外
王安石病逝于江宁，享年 66 岁。丧事办理也极为 语文 ,2019(06):175-176.
潦草，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名相，就这样在寂静 [2] 夏海 . 求思之深 往往有得——读王安石《游褒禅
中黯然西归。 山记》有感 [J]. 金融世界 ,2013(04):122-125.
这时，再读王安石 34 岁写的那句“尽吾志也 [3] 黄满星 .《游褒禅山记》: 别样的人生探险 [J]. 北方
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竟 文学 ( 下半月 ),2011(10):7.
然成为他人生最真实的注解。当看到这样一个人， [4] 马 志 伦 . 谈 王 安 石 的《 游 褒 禅 山 记》[J]. 语 文 天
他的言行在他的一生中是如此地高度一致，无论 地 ,2011(11):43-44.
改革的成败，都让人由衷地为他致敬！由此可见，
一个人的认知水平决定了他能达到的生活高度。 （作者简介：夏童童，女，福州大学，研究
尽管王安石没有得到他心目中的成功，但他却得到 方向：美术理论；程琳，女，本科，湖南师范大学，
了他的“无悔”，这一“无悔”是经过深思熟虑后 研究方向：环境设计）
得出的结论，也是在权衡得失之后得出的结论： “后 （责任编辑 冬杨）
悔是无用的，所以没有后悔”。这是对既定事实
的评价，自然有一种无奈的感觉。人存在于世界上，
会在世界上行走，会做很多事情，一切都会有结果，
这是一个客观事实，而我们如何对待客观事实，

文学理论 2021.04 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