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述祖当官记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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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朝和管家战战兢兢的走上大堂。以往打官司都是管家出面,管家对这县衙大堂也算熟悉,自己到这里从来都

是盛气凌人,今天却是惴惴不安。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管家:启禀大人,小人是周府管家,

海述祖:跪下

管家一愣

海述祖:草民见本官不应该跪下吗?

管家看看周世朝,周世朝点点头,管家跪下了。

海述祖指着周世朝说: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周世朝只好退出了大堂。

管家见周世朝站在大堂门口,只好接着说:启禀大人,小人是周府管家,首告刁民柳氏既已卖身周府,却逃回家
中,闭门不出,还怂恿姘头抗拒抓捕,打伤府上家丁。请大人秉公处理。

海述祖示意衙役喊:传民女柳氏的状师。

王兆敏走上前去,拱手道:学生王兆敏,请大人为民女柳莲儿做主。

管家心道不妙:若是柳莲儿还能用势力恐吓一下,用口舌欺负一下。现在是王兆敏,虽说不曾在堂上领教过,但
能做海述祖的师爷,堂上打官司的功夫应该是不差的。搞不到今天自己只有被欺负的份了。

管家说:大人应传唤民女柳莲儿。

王兆敏说:大人容禀,学生有一事不明,刚才周府管家所言,是在教大人如何审案吗?

海述祖会意,转头低声问旁边的刑名师爷,这个算咆哮公堂,目无法度是吧?如何惩罚?

刑名师爷附耳回答:堂尊可以命人掌他的嘴。

海述祖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目无法度,咆哮公堂,藐视本官,来人呐,掌嘴。

姜结实几步走上前去,还没等管家反应过来,两记耳光已经打了下去。

管家被打的晕头转向,耳边嗡嗡的响。

王兆敏:大人不畏豪强,执法如山,实乃笔架公再世,学生佩服。

海述祖心中得意,不过嘴上还是说:王状师,周府管家所告,你有何辩解?

王兆敏:周府管家乃一派胡言,意图欺瞒大人。实情并非如此,柳莲儿回家,是因为在周府干活时被落下的菜刀
砍伤,此管家丧尽天良不肯请郎中医治,反而将柳莲儿赶回家中。后经钦命炮场郎中医治,方才行走如初。周府
见柳莲儿康复,又来强抢民女,引起民愤,以致争端。衙役接报去弹压,周府家丁竟然藐视衙役,当面行凶殴打
百姓,衙役不得已出手制止。周家家丁抗拒衙役时受伤,实乃咎由自取。

海述祖:双方各执一词,可有凭据?

管家:。。。。

王兆敏:现有柳莲儿家周边百姓的证词,十多个街坊画押为凭。说完呈上一打证词。

何如宾和柯鲁博在旁边聊天,何如宾在问澳宋郎中在哪里,柯鲁博跑到后堂,发现方以智和军医一直躲在后堂听
着,就把方以智和军医从后堂拉大堂侧面,跟何如宾见礼,并说明了何如宾的意图。
军医说,等下我还要作证,何大人的事,麻烦稍后再议。几个人于是一起看着审案。

管家:就算王状师言之有理,可柳莲儿卖身周府为奴,有契约为凭,周府现在总可以把人领回去吧。

王兆敏:周府自然可以领人,不过要先将诊费和药费付了。钦命炮场的郎中可不是随便出诊的。

管家:周府付了就是。

王兆敏斜眼看着管家:你知道诊费多少钱吗?

管家看周世朝点点头:多少钱周府都给的起

王兆敏:不知天高地厚,学生请大人传郎中以询问诊费,请大人首肯。

海述祖说:传郎中

军医从侧面走上大堂

王兆敏问:柳莲儿的诊费多少钱

军医说:二十万两银子。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转头望向周世朝。

周世朝在堂外喊:淳安县学秀才周世朝,启禀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

海述祖说:你进来吧。

周世朝:淳安最贵的郎中诊费也不过二十两

王兆敏说:钦命炮场的郎中岂是寻常郎中可比,难道钦命二字不值二十万两?

周世朝明知王兆敏在偷换概念,正在想如何辩解。

只见何如宾的一个亲兵走到大堂上,海大人:何大人说愿出二十万两诊费恭请钦命炮场郎中。

周世朝见无法在诊费上抗辩。也不愿再开罪驻军将领,于是回答:那钦命炮场郎中为何愿意花如此大的代价医治
一个民女呢?此不合常理,学生殊为不解

王兆敏:郎中想给谁诊治就给谁诊治,想当年笔架公为淳安县令时,有太医李时珍,达官贵人千金求之不得,却
在灾后大疫中救百姓无数,分文不取,在淳安传为美谈。如今笔架公的后人同为淳安县令,有钦命炮场郎中救助
淳安百姓,也是分文不取。这是朝廷上有明君皇恩浩荡,下有忠臣众正盈朝,笔架公和李太医再世人间。你不解
说明你心中只有阉党,没有朝廷。愚昧不堪,冥顽不灵,丧尽天良,孺子不可教也。

海述祖十分受用,笑容满面:王状师不要说题外话,公堂之上审案为要。

王兆敏:大人教训的是,学生知罪。如此案情已然明了,学生恳请大人为民女做主,莫要让民女柳莲儿回到那丧
尽天良的周府了。

这时王大有带着街坊在外面喊:不要回到周府,周家草菅人命,丧尽天良。

海述祖说:王状师所言,合乎情理,顺应民意。但大明律当前,柳莲儿和周府的契约仍在,钦命炮场郎中亦不可
白白诊治。本县判处:柳莲儿给炮场做工五年,以抵诊费。双方可有不服?

周世朝见海述祖话已经出口,已经知道无法转圜了。只好答应。

何如宾问:我还以为会把那个女子判给炮场终身劳作,怎么才五年?

柯鲁博说:要给人民群众选择的权利和自由。
何如宾问:那五年以后怎么办?周家再要回去?

方以智笑道:周家要是知趣就不会再要,周家要是不知趣,那五年以后不会有什么周家了。

何如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安排的。

方以智:海县令说阉党余孽要是不想体面,那就帮他体面。

何如宾笑道:海县令若是抄家人手不足,何某人可派兵鼎力相助,保证诸位大人都体面。

方以智:哦?何大人也要体面?

何如宾收敛了笑容:我大明的文官武将,哪个不要体面,大家同朝为官,要是都能体面,自然是最好不过。我在
这里不是要谁不体面,而是要大家都体面。最怕的是有人体面了,便有人不能体面,那可能就要出更不体面的事
了。

方以智:那大家还是一起体面的好。

柯鲁博:你们在说什么体面不体面的?

方以智赶紧说:海县令和炮场诸位最体面。

何如宾回营后,给温体仁回了一封信,简述了审案经过,同时交代了两件事:

炮场工匠对从登莱弄来的手铳很熟悉,在登莱出现的那只军兵肯定是澳宋的人。海述祖大概是要跟海瑞比肩,每
次王兆敏恭维他有海瑞的风范,海述祖就很受用。

解决完周家的事情,海述祖批准了姜结实建立情报组织和更换衙役的计划。姜结实从来培训班听课的少年入手,
建立了情报组织和定期消息汇报制度,有价值的给与奖励,支出从炮场出。

之后接连开除了几个勒索地方严重的衙役,新招了几个事先就物色好的农家子弟,重建了衙役队伍,每个月有固
定的工资和考评奖金,考评由姜结实负责,支出从新设立的资政局出。

王兆敏召集资政局开过会,告知乡绅们,衙役已经有固定的俸禄,不必再私下给好处,如有发现衙役有勒索现象,
可向姜结实首告。如果有主动贿赂衙役的重罚。由于审周家案子时何如宾帮忙赶走了一贯横行的周家家丁,加上
兵丁经常在炮场周围出没,淳安县内都以为海述祖能驱使新来驻守的兵丁,姜结实又重手打残了周家的领头家丁。
余威之下大户没人愿意触海述祖的霉头,百姓自然是欢天喜地称颂海瑞重生了。之后通过情报组织再抓出了几个
不守规矩的衙役。姜结实终于建立了一支听从自己命令的衙役队伍。

选煤厂前期的选址工作已经完成,培训班的人员准备也差不多了,海述祖觉得时机可以了,趁着到杭州述职的机
会,再次约见张溥,孙淳和张岱,并告诉他们带上有意投资的商人。自己也带来了会计,安排在旁边的屋子跟几
个富商一起等着。

落座寒暄之后,张溥等人恭维海述祖有当年的海瑞的霹雳手段,制服豪强。

随后孙淳问海述祖:海兄是如何调动何如宾的兵丁的,何如宾是温阁老保举的,跟复社一向不对付,在淳安是监
视牵制海述祖和炮场的。海兄是如何驱使的动何如宾?

海述祖说:我在澳宋首长处学到了两个新名词,明规则和潜规则,明规则就是我们公开讲的,在朝为官,要食君
之禄,忠君之事,尽忠职守,报效朝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潜规则么,就是为官要和光同尘,座师的吩咐要
听从,同年的面子要照顾,自己的好处也要捞。这两个规则其实是矛盾的,实际上么,没有哪个朝廷命官敢公开
说自己不尽忠职守的,不过似乎也没有哪个官员不捞好处的。明规则和潜规则都要兼顾遵守。

张溥尴尬的笑笑。

孙淳却说:海兄所言,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海述祖接着说:就何如宾这个人而言,这个职位。名义上是保护钦命军机重地,这是朝廷的旨意。所以保护我和
炮场,这是明规则。何如宾是温阁老保举,要听从温阁老吩咐,负监视我和炮场之责,这是潜规则。

我告知何如宾,我审案可能有危险,那个周家闹将起来可能伤到我,或冲击炮场,依照明规则,何如宾必须保护
我周全。我如何审案是我的事,我事先告知危险,他没有任何措施,我一旦出现任何问题,那就是他的事了,他
只能派兵到场。按照潜规则,何如宾要向温阁老禀明我第一次审案的原委。不过这是地方县政,跟朝廷钦命无关,
按朝廷规制他本不应该来,现在我给他来的机会,他自然会来。

张溥:海兄高明

孙淳:那他为何会帮你事先驱赶周家家丁?

海述祖:这其实是个意外,何如宾跟炮场的工匠柯鲁博交好,柯鲁博你们应该见过,开堂前周家在县衙大堂外面
的院子里安排家丁助阵,当时何如宾也在那里碰到柯鲁博。他们聊天的时候柯鲁博随口说了一句,为了我的安全,
闲杂人等还是赶出去的好。何如宾便叫人把他们都赶出去了。

我当天安排的是,周家家丁若是闹事,姜结实便可出手,若是周家家丁抵抗,场面一乱,衙役抵挡不住,何如宾
就不得不下令兵丁弹压。

张溥:柯先生我倒是有点印象,似乎不善言辞,没想到跟何如宾有如此交情。莫非是何如宾想拉拢柯先生

海述祖笑着说:倒也不是柯鲁博跟何如宾有什么交情,何如宾也拉拢不了他。他们其实是之前战场上的对手。

张溥:啊?这从何说起。

海述祖:柯鲁博曾经在澳宋军中服役,当年澄迈大战,柯鲁博在澳宋阵中与何如宾部下厮杀。还曾在何如宾败阵
后参与追杀何如宾,幸好当时何如宾跑得快,不然他们就要在俘虏营见面了。柯鲁博的脚就是在追杀何如宾中受
伤的,只能从澳宋军中退役,到澳宋炮场做工匠,澳宋叫技术员。

何如宾么,武将心思,总想弄清楚当初为何一败涂地,经常找柯鲁博询问一些当年军中之事。

张溥感叹:原来还有此等内情,以后要对柯先生刮目相看了。

海述祖:说起来令人唏嘘啊,柯鲁博当年也是我大明子民,被官府士绅欺压,父母双亡,差点饿死。是澳宋首长
救了他,让他在军中服役,在炮场做工匠,如今复归我大明,今非昔比,各处都要以礼相待。连何如宾这个三品
武将也要屈身结交。不过拉拢柯鲁博也没用,首长们说那叫工业体系,一两个人是没用的。

孙淳却面色凝重:为何我大明的饿殍到澳宋便可成栋梁之才,进可上阵杀敌,退可制造军国重器。

海述祖:好问题,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第一步,说完拿出一张图,摊在桌面上。

众人起身围在旁边观看,这是一幅前所未见的,制作的非常精美的地图。

海述祖指着几处地方说,这就是勘察出来的,要开设的工坊最佳选址地点,诸位可以看看现在都是谁家的地。知
道我为什么要整治周家了吧。

经过海述祖解释,张溥等人终于弄清楚七八处选址中倒有三处是周家的,一处是无主土地,还有三处是其他大户
的。

若是这些土地的大户得知我们要用这些土地开设工坊,仗势依情,漫天要价,这银子谁出?若是不立个威,这些
大户,哪个是好相与的?

张溥等人连连称是。
经过商议,先在河边开一个选煤厂,由复社的商人出资占四成股份,海述祖负责聘请澳宋工匠和技术占四成股份,
淳安资政局占半成,剩下的一成半准备认购,看是给温体仁还是江南织造局。

正事谈完后,孙淳问:海兄深谋远虑,敢问一下,最近对县政的改革,是否亦有深意?

海述祖想想前些日子临高过来的信件里,常师德要海述祖跟复社谈的内容。

这个深意么?也可以说有,目前还是尝试一下,既然孙兄提到了,就先跟诸位讲讲。

先祖笔架公曾有言,宗室乡绅皆不纳赋为天下之大弊,宗室情状我不得而知,但乡绅并非不纳赋,每有大事,朝
廷命官们少不得要乡绅乐捐,乡绅也并非不愿出钱出力,只是钱财交出去,不知有几分可以用在实处,每每推诿。
此番设立资政局,便是要所有人对这钱财的用途清楚明白,以后若有用大钱之时,自然不会推脱。

张溥警觉的问:大钱?

海述祖:对,保江南一方净土的大钱。

张溥:此话怎讲?

海述祖:如今内有流寇作乱,外有澳宋和东虏虎视眈眈,江南膏腴之地在各方眼中都是肥肉,朝廷在江南的军兵,
诸位比我清楚。若要自保,需要另寻可靠的武力,才可保平安

张溥想起了前阵沈炼失踪复归,自己在家中惴惴不安的情景,也是点了点头。

孙淳问到:海兄的意思是,我等可用此大钱寻求澳宋的军兵?

海述祖:非也,你我还都是朝廷命官,若非万不得已,不可私通外国,广东的战事还未结束。

孙淳稍稍放心:那海兄的意思是?

海述祖:请孙兄想想,当今天下,谁人出自江南并掌控可靠的武力?

张溥微笑着说:孙火东

海述祖:是的,如今登州新军是朝廷供养,可朝廷供养登州新军的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孙淳:海兄的意思是,我们可直接供养登州新军?这倒确实要大钱。

海述祖发现张溥和孙淳并没有拿忠于朝廷说事,稍稍安心,不过还是要稍微控制一下,接着说:凡是预则立,不
预则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需走此步,但事先不可不做谋划。

孙淳和张溥对视一眼:请海兄赐教。

孙火东要维持登州新军,需要的是兵员,军火和粮食,我们可以从这三个方面着手,登州新军的兵员目前主要是
辽人和鲁人,当初登州失陷,也是当时的孙火东手下中辽人太多的缘故,若是登州新军能在江南招兵,想来朝廷
和火东先生都不会反对。军火方面,淳安已有炮场,步枪还需要向澳宋外购。粮食么?江南也是充足的。

孙淳:所以复社要做的,是劝说孙火东在江南招兵?

海述祖:不止这个,复社还要考虑一下,维持登州新军的开销具体有多大,复社能否在江南筹措出银两独自供养
登州新军。若是皇上能革除积弊,重整朝纲,说不定火东先生要入阁。若是登州新军的钱粮兵员都要仰仗复社,
火东先生不得不考虑复社的意见。而一旦天下有变,可随时用海船将登州新军运抵江南,保江南一方平安应该是
不成问题的。

现在登州新军刚收复东江,千头万绪,正是用人之际,复社可借此机会施以援手,帮火东先生梳理军务,组织钱
粮,这方面当是复社强项。这在朝廷看来,无非是孙火东恩泽乡梓,重用亲朋故旧,有一支混合了辽人,鲁人,
江南人士的登州新军控制东江,总比辽人上下一体,朝廷无从下手的关宁军好的多。
张溥:我们也可以向朝廷上疏,派江南士子到关宁军梳理钱粮啊,若是关宁军不允,借故推脱,可不要怪我等。

众人会意大笑。

海述祖回到淳安后,开始着手兴建选煤厂,选煤厂所用土地就是周家的。原本是河边的盐碱地,但海述祖还是主
张价格上还是上浮一些,按照次等良田的价格购买。周家这次倒是爽快,同意出售这块土地。于是柯鲁博领着十
多个澳宋工匠和几十名淳安本地的雇工开始施工。

海述祖本以为周家已经驯服,没想到过了半个月,钱粮师爷报告:周家这个月纳粮只纳了一半,说是海老爷同意
的。

海述祖哭笑不得:没想到他们是这么想的,吩咐田多福去告诉周家,海县令没这个意思,皇粮国税一分也不能少。

周家说地卖掉了,收成自然少了,请海老爷酌情减免。

海述祖这边回复:皇粮国税不是儿戏,之前只是买了周家一块很小的土地,没有买下周家一半的土地。周家剩下
的土地还是要照旧纳税的。

周家还在拖延,并开始通过周宗山的故旧寻求转圜,还托人写折子弹劾海述祖。

复社中人看到弹劾的折子,告诉了海述祖。

海述祖终于不耐烦了,告诉王兆敏和钱粮师爷,清查周家之前的粮册和欠缴的税款。同时警告周家:再不足额纳
粮,要没收土地充公了。

周家似乎还在犹豫,姜结实却鼓动海述祖尽早下令没收周家的土地,让新招的衙役见见世面。海述祖也就顺势让
姜结实带着新招的衙役去执行了,这次执行周家的家丁没有敢阻拦,过程非常顺利,充公的土地转交给了县学。

让周家意外的是,没收的土地是别人投献在周家的,土地被拿走,加上之前的官司,其他投献的小户都觉得周家
不稳了,纷纷要把投献的土地要回去。周家一时间竟有分崩离析之感。

周宗山向朋友求助也没什么结果,在朝故旧看的很清楚,复社已经跟海述祖勾结在一起了。温体仁举荐的何如宾
也没有掣肘海述祖,有好心的还劝周宗山不要跟海述祖作对。周世朝惊慌失措,以为海述祖要彻底铲平周家了,
周宗山也从山里回到家中一起思考对策。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下人来报:有位师爷模样的,自称能帮周家摆脱困境。

周世朝和周宗山跟此人交谈之后,终于觉得虽然乌云盖顶,但头上还是青天。

过了半月,选煤厂施工已有模样,工地人员逐渐减少到十多人,另有三名专职警卫带着六只南洋式步枪跟随。虽
说此地不是炮场范围,但有炮场工匠在施工,所以还有十名的何如宾的兵丁在几百米外驻守护卫。柳莲儿每天中
午挑着扁担送饭到工地。

在工地周边的树林里,一位黑衣男子紧紧的盯着山路上的柳莲儿,后面三十多名黑衣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待命。

工地所在地形有点像半岛,三面环水,旁边有座小山。一名澳宋的警卫在小山上放哨。工地只有一条简易的小路
通向淳安县,十名兵丁卡在路口,工地和兵丁之间的几颗树上拴着兵丁的马匹,

袭击计划已经在黑衣男子的心中演练的多次:趁兵丁吃饭时麻痹大意,隐蔽接近,先用弓箭解决大部分兵丁,然
后冲到近前将兵丁尽数杀死。这样澳宋工匠便难以逃脱,即使没有全部束手就擒,顶多也就跑出一两个。难点在
于主人说要活捉澳宋工匠以便胁迫制造大炮。

正想着,只见柳莲儿已经送饭到了工地,将饭食分别摆好,兵丁和工地人员隔着几百米,各自围拢在一起席地而
坐开始吃饭。

黑衣男子一挥手,二十多人快速接近兵丁,到距离 50 米时,小山上放哨的澳宋警卫发现了有人接近兵丁,大喊一
声:什么人?
施工人员和兵丁同时抬头看,只见二十多只箭飞向了兵丁,当场就有四人中箭身亡。兵丁急忙拔出兵刃和盾牌,
准备迎战。

柯鲁博在拔出手枪,喊紧急集合。七八名施工人员之前都受过军训,有些还当过国民军和民兵,立刻站成一队。
柯鲁博在施工人员集合的时候已经盘算了一下,大声问:谁会骑马?有两人举手,一个是工匠,一个是警卫。

柯鲁博命令到:你们俩去骑马去报信,一人去何如宾大营,一人去炮场。其他人领枪,先掩护他们突围后,再到
山上固守待援。其他没枪的人随我上山。

澳宋这边两人跑向马匹,四人带着枪在后,柯鲁博领着柳莲儿和其他澳宋施工人员跑上山坡。

此时黑衣人已经跟兵丁打做一团,兵丁落在下风,眼看就要不支。

领头的黑衣人见两名澳宋人员已经翻身上马,急忙组织人手拦截,刚搭上弓,只听见对面一阵爆竹一样的声音,一
人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众人在惊骇之中,转头望去,烟雾中出现了四个人影。

领头的黑衣人大喊:别管他们,射骑马的。

几个黑衣人再搭弓,两名澳宋人员已经骑马跑远了,几只箭都落在了后面。

领头黑衣人见追不上报信的人了,不过好在剩余的兵丁已经都解决了,集中力量马上解决眼前的四人,尽快抓到
澳宋工匠,否则等报信的人搬来救兵就走不脱了。赶紧喝令手下冲向四名拦截的澳宋人员。

四名澳宋人员又打出一轮齐射,已经在山丘上的柯鲁博见报信的已经跑远,冲着四人大喊:撤退,四人转身就往
小山上跑。

几名黑衣人终于接近了,并放出了一轮弓箭,

一名澳宋人员肩膀中箭,踉跄几步,其他两人赶紧过来扶着他,在山上的柯鲁博和另一名澳宋人员不断的用南洋
式步枪射击掩护。黑衣人有点忌惮步枪,四人趁机跑上了山。

众多黑衣人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都看着领头的,还有几个黑衣人惊愕的围在被步枪击中胸口的同伴尸体旁边观
看。

领头的黑衣人听闻过澳宋火器犀利,但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不过他也发现了澳宋步枪需要装填时间。心中马上
就有了主意,对众人说:兄弟们,行走江湖做买卖死伤在所难免,对面有火铳的不过五六人,亦不可连续施放,
大家一起冲过去,拼上一两条人命,活捉澳宋工匠赏银 200 两,死伤一体抚恤。

随后大叫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它个球,大家一起上啊。

小山上柯鲁博发现自己手中有六只南阳步枪,八颗手榴弹,一支手枪,不过受过射击训练的人不够了。之前报信
的两人都是之前服过役的,他们的枪在自己和另一个当过国民军的人手上。现在又一个人中箭出现战斗减员,再
也没有人补充了。这时柯鲁博的目光转向了坐在饭桶旁边的柳莲儿。她倒是受过射击训练,柯鲁博拿起中箭伤员
的枪,交到柳莲儿手里。对柳莲儿说:拿起枪,打死他们,否则被打死的就是我们了。

柳莲儿胆怯的接过枪,望着柯鲁博的目光,鼓起勇气点点头。

柯鲁博转身对所有持枪的人说:所有人员装弹,听我口令,准备战斗。

这时黑衣人已经开始挥舞着兵器开始冲锋,柯鲁博说:瞄准有弓箭的,1,2,3 放

一轮齐射打出,两名拿着弓的黑衣人倒地。

柯鲁博:装弹

这时又见有两名黑衣人骑上兵丁拴在树上的马匹快速接近。

还没等柯鲁博喊放,柳莲儿已经紧张的扣动了扳机,什么也没打到
柯鲁博转头大喊:我说过,听我口令,重新装弹。

柳莲儿手忙脚乱的开始装弹,不过怎么也装不上。

柯鲁博对柳莲儿说:闭上眼睛,握紧枪,深呼吸三次,睁开眼睛,开始装弹。

说完对对其他人下达射击命令:瞄准敌方骑兵,预备,1,2,3 放

一名骑马的黑衣人应声跌落。

另一名骑马的黑衣人已经不到 50 米了

柯鲁博继续下达命令:手榴弹三枚的准备投掷,其他人继续装弹。

转头发现柳莲已经完成了装弹,于是命令:柳莲儿瞄准对方骑兵,

柳莲儿抬起枪,闭上一只眼瞄准,另一只眼中,对方狰狞的面目变得无比清晰

柯鲁博:预备,1,2,3 放。

柳莲儿扣动扳机,砰的一声,20 米外马上的黑衣人的半边脑袋被打飞了。

这时徒步的黑衣人也冲到了 30 米处。后面有几名黑衣人已经开始射箭,不过都没什么准头。

柯鲁博:手榴弹投掷。

两名澳宋人员投出手榴弹,气浪掀翻了四五名冲在前面的。

还有两人冲到了十米

柯鲁博拔出手枪将子弹全部射出,击毙两人后大喊:射击

已经完成重新装弹的三人再打出一轮齐射打中一个人。

柯鲁博:手榴弹投掷

随着两枚手榴弹再次炸响,剩下的黑衣人的精神崩溃了,澳宋的犀利火器层出不穷,根本无法近身。有人转身逃
跑,有人趴在地上。

领头的黑衣人趴在地上喊:兄弟们,还差一把劲了。

澳宋这边六支枪已经完成了装弹。

柯鲁博:瞄准喊话的,预备,1,2,3 放。

领头的黑衣人当场被打烂。

剩余的人直接转身逃跑了。

柯鲁博松了口气,继突然看见远处二十多匹快马飞奔而来:何如宾的骑兵到了。

之前何如宾带着二十多个家丁在大营外骑马打猎,看见有人骑着本营装束的战马飞奔而来。来报信的警卫见过何
如宾,隔着老远就大喊:有人袭击河边工地。

何如宾对身边的一名属下说,传我将令,河边工地,炮场和淳安县衙各派出 200 军士,亲兵营 20 人立刻出发探查


炮场和淳安县衙,探查结果到河边工地禀报我。剩下的亲兵营马上出发到河边工地。其他人跟我走。之后勒转马
头,带着二十多名家丁向河边工地飞驰而来。
临近河边工地的时候,何如宾就听见枪声不断,心中更是焦急。回头对跟在后面的家丁下令:拔刀。

家丁们纷纷拔出战刀。

迎面只见一个手执腰刀的黑衣人向他们跑来,两名跑在前面的家丁策马上前,人影一闪,黑衣人的人头已经飞上
了半空。

何如宾发现前面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尸体,七八个带兵刃的黑衣人在四散奔逃。难道澳宋的人将袭击者打跑了?

何如宾急忙命令:捉拿这些人,要留活口。

家丁们两三人一组分散捉拿黑衣人。何如宾带着四五个贴身侍卫翻身下马,查看地上的自己兵丁的尸体。

柯鲁博远远的看见何如宾下马,朝天放了一枪,一边喊何如宾。

何如宾听见枪声,看见山上有人呼喊,在七八名家丁的护卫下向小山奔去,到近前发现是柯鲁博。

何如宾左右看看周围散落的被步枪击毙的尸体,弥漫在空气中的火药味,仿佛回到了澄迈大战的战场。抬头看见
柯鲁博等人拿枪站在山上的样子,让何如宾恍然回到几年前那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日子。

何如宾对柯鲁博说:逃跑的人我已经让亲兵去抓了,周围还不安全,等下我的部下到了我们再下山。

柯鲁博:有劳何将军,说完柯鲁博跟何如宾讲了下大致经过。并请何如宾派骑兵去将军医接来给中箭的工匠疗伤。

不一会,之前去抓人的家丁也将抓到的三四个黑衣人捆在一起扔在地上。

何如宾的一个新来的家丁问老家丁:这几个澳宋工匠就打死这么多黑衣人?

老家丁看着周围,勾起了几年前的记忆,回答说:就是如此吧

新家丁:这些黑衣人的武功不差啊,已经超过一般的战兵了,活捉他们还要费点手脚。

老家丁:不然你以为澄迈大战主人怎么会打输?

这时另有三十多名何如宾的家丁骑马飞奔而来。

何如宾认为没什么危险了,请柯鲁博一起下山查看战场。

何如宾:柯先生是否想起了什么?

柯鲁博:澄迈大战?

何如宾点点头。

这时何如宾的家丁拖过来一个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左右搀扶着他靠在树上,这个人的肚子被子弹打开了花,肠子
都留出来了,

何如宾问: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口中冒血,呃,呃的说不出话来。

何如宾转而问柯鲁博:澳宋郎中能救活么?

柯鲁博摇摇头:没救了。

柳莲儿突然叫:柯先生,我见过他。

柯鲁博把柳莲儿叫道近前问:你见过他?
柳莲儿:在周家里,那天半夜,周公子接待过一伙人,他是其中一个,我记得他,他给了另一个姐妹一巴掌。

柯鲁博看着柳莲儿问:他们教过你刺杀吧?

柳莲儿回答:教过。

柯鲁博拿过一支南洋式步枪,装上刺刀,递给柳莲儿,指着肚子开花的黑衣人说:用他来练一练。

柳莲儿张大了嘴巴看着柯鲁博。

柯鲁博:你已经击毙过敌人了,没什么可怕的。

柳莲儿接过步枪,回想刺杀的动作。然后走到黑衣人面前。努力回想一下之前教授的,怯生生的摆出刺杀的姿势

柯鲁博喊着口号:预备,杀

柳莲儿没动。

柯鲁博拿过另一只步枪装上刺刀,走到柳莲儿旁边对她说:想想那些欺负你的人,跟我一起做。

说完摆好刺杀姿势,喊着口令:抬腿,向前。

柳莲儿终于鼓起勇气,看着黑衣人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跟着柯鲁博一起,摆好刺杀的姿势

柯鲁博喊:杀,说完做出了一个标准的伏波军刺杀动作。

柳莲儿也跟着喊:杀,也跟着做出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刺杀动作,刺刀却捅进了黑衣人的心脏,黑衣人当场毙命。
柯鲁博用手握住柳莲儿的步枪,抬腿将尸体踢开,顺势拔出了刺刀。扶着黑衣人的兵士放手,黑衣人慢慢的瘫倒
下去,柳莲儿的看着慢慢瘫倒的黑衣人,若有所思中眼神愈发坚定。

旁边何如宾的亲兵看着这一切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女子竟有如此胆量。

何如宾注视着柯鲁博的刺杀动作,仿佛又看见了当年棱堡上的伏波军阵。再看柳莲儿坚定的目光,隐隐然浮现一
丝杀气——这女子也被澳宋变做虎狼了。

柯鲁博看着地上之前护卫自己的何如宾部下的尸体,对何如宾说:这些都是为了保卫我们牺牲的将士,还望何将
军厚葬,好生抚恤。

何如宾连连点头.

何如宾将柯鲁博一行人送回炮场,同时也得到了其他地方都没有遇到袭击的呈报,看来这次只是对河边工地的袭
击。

何如宾知道虽然这不是对炮场的直接袭击,炮场工匠的事肯定是要通天的。好在不管是谁动的手,既然炮场没有
什么损失,自己就没有太大的责任。奏章写的好说不定还能算成是保卫有功,阵亡的兵丁就是最好的证明。事后
调查什么的自己最好不要参与,不管查出来什么都跟自己无关,只要按规制呈报即可。

抓到的四个人现在羁押在自己的大营,让何如宾觉得是个烫手山芋。如果是内阁过明文交给刑部还是锦衣卫都不
关何如宾的事。但等朝廷旨意下来的这段时间让何如宾有点担心,不是怕谁来明抢,而是怕这次袭击万一是温体
仁授意的,温体仁无论是私下跟他要人还是暗示他灭口都不好办。他不是温体仁的亲信,不管闹出什么事情,温
体仁不会管他的死活。最好是能尽快把人犯交出去。何如宾思前想后,决定借海述祖一用。

海述祖得知后也大吃一惊,好在没什么损失,没想到这群工匠的战力如此强悍。还有平时看上去瘦瘦弱弱,走路
有点摇晃的柯鲁博,杀伐果断,指挥得当,避免了一场大损失。那个收留的柳莲儿竟然也可上阵杀敌。

澳宋首长之法果然高明。回来后当事人向自己,王兆敏和姜结实汇报了现场情况,记录人员请与会人员签字,形
成正式报告送往杭州赵引弓处。第二天常师德已经接到了赵引弓的电报通知简报,详细记录则稍后随船送往临高。
赵引弓和海述祖同时也得到了临高的通知,郭逸已经调往政治保卫局,此项计划目前由常师德主持。
何如宾的来访让海述祖觉得有些意外,本来何如宾如何处理是没有必要跟自己商量的。

开局寒暄过后,何如宾说:此次袭击事件,暴徒胆大包天,计划缜密,恐怕暴徒在淳安县有内应通风报信,若非
炮场工匠战力强悍,恐怕损失巨大。我已经向内阁和兵部呈报此次事件,但等内阁回文估计需时半月,那个时候
内应早已逃去无踪,若要尽快查清幕后主使,末将认为还是要采取些措施。

海述祖:有劳何将军,不知将军想采取什么措施? 封锁淳安县城?

何如宾摇摇头:末将认为,兵贵神速,可以马上派人到杭州通知杭州的锦衣卫速来淳安侦办此案。

海述祖奇怪:把他们扯进来干嘛?但嘴上还是说:这确是妙计,容我考虑一下。

何如宾估计海述祖没明白自己的用意,接着说:若是海县令同意,请尽快知会末将,末将也好尽快将手中的人犯
交出去,免得横生枝节。

海述祖听明白了:这是不想拿着人犯,但还是要跟赵引弓汇报一下,于是告诉何如宾会尽快考虑。

何如宾走后,海述祖找来王兆敏,柯鲁博,姜结实商议此事。由于柳莲儿提到其中一个黑衣人曾在周府出现过,
之前认为周家的反抗顶多是找人弹劾海述祖,除非是周家疯了,不可能对钦命炮场工匠动手,这是抄家灭门的罪。

姜结实也不能单凭柳莲儿的口供就直接出手抓人,这样在外人看来明显是借机栽赃。只能安排眼线暗中监视周家,
但如果周家决心大举出逃,恐怕这种暗中监视无法起到阻拦作用。在等朝廷回文的时候,周家确实有出逃的风险。
这条唯一的线索不能断,找锦衣卫来尽快调查确实有利。如果他们把人都抓起来倒是省事了。

杭州的锦衣卫首领齐军,祖上跟海述祖还有渊源。答应何如宾请锦衣卫的请求还是有利的,顺便还能卖何如宾个
人情,以后说不定可以让他也帮自己做点事情。

赵引弓接到报告后认为海述祖等人的决定很合理,还有海述祖不知道的是沈炼已经回到杭州,齐军来不来肯定是
要看沈炼的决定,这样可以看下沈炼的态度如何。于是赵引弓回复同意海述祖的决定请杭州锦衣卫来查案。同时
将沈炼的照片发给了海述祖,说这个是根据情报显示,这个才是北京来的钦命锦衣卫,告知照片只允许海述祖,
王兆敏,柯鲁博和姜结实四个人看,看过后烧掉。

海述祖派王兆敏回复何如宾:海述祖会出面告知杭州锦衣卫,看杭州锦衣卫是什么态度。有两件事希望何如宾能
帮忙,一是派些人手防备周家出逃。二是日后炮场相关的工坊的护卫工作希望何如宾能一并顾及。

何如宾感叹海述祖越来越像个商人而不是朝廷命官了,好在这两件事都不费什么手脚,参与护卫其他工坊还可以
方便探查海述祖的工坊。

海述祖亲自写了封信给齐军,简要说明了案情,说为了尽快捉拿幕后主使,防止内应出逃,请齐军速到淳安查案。
齐军果然拿着信到北斋的庄子请沈炼决断。

沈炼其实已经接到报告,说何如宾部突然出动大量兵丁到炮场和县衙,骑兵在淳安城内往来如飞,横冲直撞,之
后运回来很多尸体。有人说是炮场破坏风水,让没有功名的草民进入县学,触怒上天导致天降灾祸。有人说河边
火铳之声大作,是澳宋工匠叛乱被朝廷镇压。沈炼正在考虑如何探查,没想到海述祖送上门了。当即下令齐军带
领杭州锦衣卫七八人到淳安,自己先不出面,扮作齐军的下属总旗跟随齐军一起到淳安。同时安排将海述祖的信
派人送往王德化处。

齐军和沈炼一行人到淳安当晚,海述祖设宴款待,出席的就是海述祖,王兆敏,柯鲁博和姜结实,齐军这边就是
齐军加上沈炼。齐军介绍沈炼时只说这是杭州站的锦衣卫总旗,但海述祖他们已经看过沈炼的照片,心中已经知
道这个所谓的总旗其实是钦命的锦衣卫,是真正能拿主意的。

海述祖和齐军回顾了一下各自家中流传海瑞和齐大柱的故事,由于年代久远,视角不同,传说也多有流失,不过
双方还是拼凑出不少能够相互印证的地方。

第二天齐军和沈炼到何如宾处接收了人犯,但并未带走,还是羁押在何如宾的大营,只是变成了镇抚司委托何如
宾代为看管钦犯。何如宾再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人来动钦犯了,谁再来过问叫他们直接找镇抚司去。

齐军和沈炼当天就提审了人犯,这几个都是江西的绿林草寇,被首领带来说是做笔大买卖。首领已经被打死了。
其他什么也不知道,用刑也没用。
之后分别询问了柯鲁博,其他工匠,柳莲儿等在场人员,口供都符合,但没什么价值,只是被一群黑衣人袭击了。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柳莲儿提到的,被她刺死的黑衣人在周家出现过。

姜结实说这个事情他知道,把之前跟周家的官司情况说了一下。柳莲儿跟周家有仇,口供的真实性存在疑问。就
算真的出现过,只能说明他们认识,不能证明周家跟袭击炮场有关,顶多是有嫌疑。也不能进周家把那个佣人找
出来,那是打草惊蛇。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能直接抄了周家,何况周家有近百人,自己手里只有几十个衙役,
抄家的人根本不够。如果周家说淳安县是借机诬陷,护院武师抵抗,肯定会跑脱一大半人。现在只能暗中监视。

沈炼问姜结实:这个事情何如宾知不知道

姜结实说何如宾知道的,按当时柯鲁博和柳莲儿的说法,何如宾是清楚的听到了柳莲儿的话。

沈炼和齐军再跟柯鲁博和柳莲儿核实一下,说法确实如此。

齐军对周家有所耳闻,但还是找王兆敏核实了一下周家的背景和这段时间的事情。

核实之后齐军觉得很疑惑:这个周家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吧。

沈炼:何如宾为何没跟我们提及此事?

齐军:没提及,是啊——不对,这个不会吧?

沈炼:按说不会,是他提议海述祖找我们的,按海述祖的说法是不想拿着人犯。那么他为什么这么怕拿着人犯呢?
不可能是怕人犯逃跑或者被人劫走,何如宾到底在怕什么呢?

沉思片刻,沈炼突然想通了,对齐军说:那我们可以让他帮我们做点事了

随后对姜结实说:带上几个人,随我去何如宾的大营借人,我们去抄周家。

姜结实:查抄周家?我们没有证据啊,怎么能查抄呢?

沈炼笑笑:镇抚司抓人,从来没想过有没有证据

沈炼,齐军和姜结实骑马到了何如宾大营。何如宾刚将手中烫手山芋抛出去,稍稍心安,没想到锦衣卫又上门了。
赶紧出门迎接。

何如宾见齐军,沈炼和姜结实走进大帐,赶紧拱手道:恭迎钦差

齐军也不答话,走到何如宾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冷冷的说:何镇台,见到钦差当行什么礼数不知道么?

何如宾一怔,心道不妙,赶紧跪地:末将何如宾恭请圣安。同时在想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锦衣卫了。

沈炼:圣恭安。有话问何镇台。

何如宾发现沈炼没让自己平身,只要跪着说:钦差请问。

齐军:在凶徒袭击现场,澳宋奴仆柳莲儿可曾提到过,她在周家见到过凶徒?

何如宾暗自懊悔:当时只想着不要乱说话节外生枝,没想到被厂卫抓住把柄了。现在厂卫直接问到自己,再说没
听到过,便是欺君之罪了。

何如宾:末将听到过。

齐军:如此重要的线索,为何不告知本差?何镇台可不要说是自己年老昏聩啊。

何如宾:末将以为,柳莲儿原本跟周家有仇,此番话语,是借机诬陷周家

齐军:诬陷不诬陷是我们要查的事,何镇台对钦差隐瞒此等重大线索,莫非是收受周家贿赂,意图袒护周家,抑
或就是周家同党?

何如宾大惊,赶紧磕头:钦差明察,末将本为败军之将,蒙皇上隆恩起复,一心只想报效朝廷,万不敢有二心。

齐军:我等也是相信何镇台的,可此事定是要写进奏章的。若要洗脱嫌疑,还要看何镇台之后的表现了。

何如宾:请钦差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齐军:用不着万死,我们现在就去查抄周家,请何镇台派几百军兵协助我们。若能不使周家一人走脱,何镇台的
嫌疑自然洗脱了。

何如宾暗骂:原来是拿我当枪使,好在不用自己担责任。再想想是去抄家,这是好事啊。

连忙回答:末将得令。

说完何如宾起身出帐门,军营中响起号角。

齐军和沈炼走出账门后发现军兵已经开始动员起来,不一会,300 名军兵已经沙场上列队完毕,何如宾和约 50 名
家丁骑在马上,沈炼看见何如宾部军容齐整,一片肃杀之气,暗暗赞叹。

齐军和沈炼上马,与何如宾一起向周宅开进。姜结实则先回县衙召集衙役,一同查抄齐家。

何如宾部将周宅团团围住,周宅大门紧闭,怎么叫也不开,何如宾叫个把总带军士去找根柱子撞门。

沈炼则在跟何如宾交谈

何如宾:末将一时糊涂,还望钦差大人能高抬贵手

沈炼:何镇台只要配合我等查清案情,便可平安无事。

沈炼转头看看何如宾部兵士,想起启程前从兵部调阅的何如宾的履历,

接着说:我有一言,希望何镇台能考虑一下。

何如宾:末将洗耳恭听,

沈炼:何镇台治军严整,也算得将才。澄迈一败非何镇台之过,换成其他人,恐怕只会败的更快些。

此番起复,虽说是温相保举,但何镇台并非温相之人。皇上也是看到这一点才授予何镇台此职,希望何镇台能够
将功折罪。何镇台当感念朝廷信任和皇上隆恩,而不是以温相门下自居,参与党争。已经不知道多少忠臣良将死
于党争误国了。

何如宾刚想说什么。

沈炼却打断他:我知道何镇台以为温相反对周相和髡贼,怕此事是温相指使,自己多言唯恐开罪温相。殊不知在
此等通天大案上隐瞒,不但于事无补,还会反受其害。此事若是温相做的,通天大案,温相担不起这个罪名,为
了自保,定然把何镇台扔出来顶罪。若此事不是温相做的,何镇台此等隐瞒便是给温相徒增嫌疑,不止朝廷要治
罪,温相也要记恨何镇台。

何如宾:多谢钦差大人提点,末将险些铸成大错。

沈炼:报效朝廷是正道,党争是邪道,世人总是被邪道迷惑,殊不知邪路走多了总要碰到鬼的。

这时沈炼看见军士们抬着一根柱子过来了,后面跟着姜结实和几个衙役。姜结实阴着个脸,似乎有心事。

原来何如宾叫他们去找柱子时,军士们开始想砍周围的树,但砍了一会砍不下来。带队的把总很焦躁,何如宾等
了一会发现柱子还没到,感觉在沈炼面前丢了面子,派人去催。把总看见旁边有几家民宅,干脆下令拆了一家的
顶梁柱,被拆柱子的人家跪地哀求,被把总呵斥:奉旨办事,再敢多说就杀你全家。 这一幕正好被带着衙役赶来
的姜结实看到,姜结实也无奈。只好安抚一下那家人,说以后县里会帮他们修房子。
柱子抬来了,周家的门也保不住了,门刚一撞开,何如宾的士兵就一拥而上,周家的武师见状也不敢阻拦,束手
就擒。

沈炼见到兴奋的士兵,才想起来明军士兵的一贯作风。赶紧对何如宾说:请何镇台告诉兵士,先将所有人等拘押
在前厅,核对有无逃走之人,不要弄出人命。

周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细搜索一遍,重点是信件,账本等。查案为先,不要顺手牵羊,毁灭证据,弄的以后不
好交差。

财物先清点一下,等清点完毕,哪些要入账,哪些可以不入账,我会告诉你。

何如宾心领神会,连连称是,吩咐手下将官约束士兵。

沈炼转头却看见站在门口的姜结实,瞪着何如宾部兵士,眼里满是愤怒和鄙夷的目光。

沈炼知道这个衙役是海述祖从澳宋带过来的,猛然间想起了辽东的澳宋军兵,明明有能力屠戮东虏,却对手无寸
铁的明朝遗民百姓一团和气,用粮食换跟百姓房子住,帮百姓修缮房屋。海述祖带来的这个衙役定是见惯了澳宋
军兵的善行,才会用如此的眼光看明军。

这样下去,民心向背?沈炼不敢往下想了。

这时何如宾招呼沈炼和齐军走进周宅,沈炼坐在周家大堂主位上,四处打量一下,还算气派

几个军士将周世朝和周宗山押来了。

周世朝发现何如宾只是坐在旁边,主位上坐着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心想这两个人估计来头不小。

对何如宾说:何将军,我周家身犯何罪,劳动何将军如此大动干戈?

何如宾不知如何回答看着沈炼,沈炼不动声色。

齐军说:怀疑你跟钦命炮场被袭一事有关

周世朝:请问贵价何人?怀疑我等,可有凭据?

齐军亮出镇抚司腰牌:没什么凭据。

周世朝和周宗山对视一眼,似乎有点疑惑。

周宗山说:既然没有凭据,为何查抄我等的府邸,我乃前江西布政使,阁下再镇抚司当差也不可目无王法,惹朝
野议论。

齐军:魏阉余孽好大的官威啊,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若非涉及钦命炮场,也配我们来抓?

周宗山心里一惊:若是这两个锦衣卫咬死自己是魏忠贤的余孽,那可真是在劫难逃了。

沈炼看周宗山已经不再反驳,便下令将他们收押,等军士慢慢搜查完毕。只有姜结实回到县衙向海述祖等人报告
抄家情况。

当天晚上海述祖,王兆敏,柯鲁博和姜结实四个人再次一起商议情况,

王兆敏提出,按说锦衣卫确实可以在没什么证据的情况下就查抄周家,但调动何如宾的钦命驻军骚扰地方就有点
不太寻常。要么是沈炼手里有调兵的圣旨和兵符。这显然不可能,北京大概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呢。就算锦衣卫不
怕背罪名,何如宾一般也不会配合,纵兵劫掠地方这个罪名不小。这不像何如宾叫人在县衙大堂院子里驱赶周府
家丁,县衙里县令说了算,只要海述祖不追究,就没人会管何如宾干什么。

反过来说周家,如果是因为之前结怨就袭击钦命炮场的工匠,这也太离谱了。
姜结实倒是提出了另一个想法:自己在警校培训时首长讲过一种查案方法叫做案件重演,就是找人把当时的犯罪
过程重复一遍,从中找出线索。既然锦衣卫能调动何如宾,那么完全可以建议这两个锦衣卫,以查案为名,用何
如宾的人力到案发地进行重演,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沈炼和齐军也百思不得其解:说周家因为官司和土地便要袭击钦命炮场太过离谱,但说柳莲儿也不像是诬陷周家,
初步对周家下人的审讯发现近一个月来周家确实接待了一些来路不明的人。但就这些东西是无法向朝廷交代的。

姜结实第二天跟齐军和沈炼说了案件重演的建议,齐军和沈炼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何如宾也想看看看当初战场
是什么样子的。探究一下几名澳宋的工匠是如何击败袭击者的。

同时海述祖接到了赵引弓转发的杜雯针对此次事件的批示:除了要彻查幕后主使者的身份,为工业化保驾护航之
外,还要厚葬因护卫炮场而阵亡的十位明军士兵。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抚恤阵亡士兵,尽量突出澳宋色彩,向基层
明军士兵宣传元老院从来不会忘记为澳宋做过贡献的人。展示澳宋的制度优越性,让明军士兵心向澳宋。

读过指示后,海述祖问柯鲁博,伏波军的葬礼是怎么进行的。柯鲁博其实没有参加过澄迈大战后的葬礼,他当时
躺在医院里。不过跟警卫班参加过其他伏波军葬礼的士兵核实过以后,大概是召集当地所有驻军参加,由当地军
衔最高的伏波军军官或者职位最高的地方长官宣读祭文,伏波军士兵集体列阵行军礼,齐射排枪三次,火炮鸣炮
三次。

海述祖等人商议决定,跟何如宾商量一下,葬礼和案件重演可以在事发地一起举办,先进行葬礼,总体按明朝的
葬礼仪式。有和尚诵经超度,有道士开坛做法。自己身为县令和钦命炮场主办去讲个话肯定可以,之后加上警卫
班鸣枪鸣炮致敬这些澳宋礼仪。炮场里大炮是现成的,目前已经制作完成可以发射的有四门,但这些炮已经属于
登州新军了,只是暂存在炮场里还没运走,如果要动用的话还要跟登州新军的孙远打个招呼。于是派柯鲁博和王
兆敏分别去跟孙远和何如宾说。

孙远很顺利的答应了,他们天天待着没事,早想找点乐子了。柯鲁博答应他们当天鸣炮之后,炮场提供弹药,他
们可以在野外操演火炮急速射,由于炮弹是要钱的,所以孙远他们在火炮射击训练时并不能放开手脚随意开炮。

王兆敏那边,何如宾听说炮场愿意出钱抚恤给自己的部下,并办葬礼觉得是好事,听完流程觉得让炮场抚恤有违
朝廷法度。加入澳宋的军礼,这个似乎也有不妥,自己其实也想看看澳宋的军礼。最后商定,炮场不可直接出钱
抚恤明军将士,不过可以在查抄周家的清单上留出这一笔,最后结案给朝廷的呈报中海县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
可。澳宋军礼一事是炮场自行决定,自己当不知道。顶多是个不察之罪,这种罪名自己背的起。

海述祖这边请了周边的和尚道士选好黄道吉日,并邀请了复社的方以智和淳安的大户一同参加

当天,何如宾亲率领 400 名军兵在河边工坊事发地列阵。当场捉住的四名黑衣人和周家父子戴着枷锁跪在旁边,


由何如宾的家丁看守。在当初何如宾士兵战死的地方摆着他们的排位,和尚在诵经,道士在做法事。沈炼和齐军
跟何如宾站在一起。齐军看着何如宾部精神抖擞,称赞何如宾带兵有方。方以智,复社的几个在淳安的商人和淳
安的大户对何如宾的士兵指指点点,觉得朝廷还是兵强马壮的。何如宾看着自己的士兵,回想起当年出征前校场
操演时的千军万马,如今就这点人了。

一会孙远等七八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门的马车拖着四门大炮,趾高气扬的从何如宾部面前走过,还故意露出挂在
马鞍上的南洋式步枪。方以智和复社的商人盯着孙远的队伍,若有所思。淳安的大户们感叹朝廷又有新的强兵了。

何如宾家丁不忿的斜着眼睛看着孙远等人,何如宾则看不出什么表情。

沈炼问何如宾:这些人是孙大人的登州新军?

何如宾:回钦差,是的,全靠他们打退东虏,为朝廷守住了东江。

沈炼听不出什么情绪,不知道何如宾心里什么想法。再看看趾高气扬的登州新军,他们的大炮跟自己在朝鲜看到
的是不一样的,澳宋军使用的大炮要轻便很多,也精致很多。不知道眼前的大炮效果如何?登州新军能有澳宋军
的几成战力。

这时沈炼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121,121,1——2——3——4——,

转头一看,12 个人分成两路纵队,背后背着步枪,从官道上向自己跑来,旁边有一个人喊着 121 的口号。13 个


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宛如一人一般。复社和淳安的大户们看的都呆了。

何如宾部和孙远等人表情复杂的看着警卫班的战士慢慢的跑到面前。沈炼对这个景象已经不再陌生了,当初在辽
东交易马匹时,澳宋军喊着同样的口号,迈着同样的脚步过来增援,之后从济州岛调来的澳宋军操练时也是同样
的口号,同样的步伐,除了没有穿澳宋军的短褂制服,一切都已经是熟悉的了。

立——定,向右转,向右看齐,稍息,报数,1,2,3,4,5,6,7,8,9,10,11,12。立正,原地坐下。

所有的警卫步调一致,姿势相同,脸上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扶着步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齐军问沈炼,这就是澳宋的军兵。沈炼点点头,没有回答,看孙远的表情似乎有一丝羞愧,再看何如宾,何如宾
脸色阴沉,隐隐显出一丝红色,似乎还有点激动。

这时一顶轿子和几辆马车在官道上显现出来,这是海述祖过来了,柯鲁博,柳莲儿等当初在场的工匠坐在马车里,
后面跟着姜结实等一班衙役,再后面是何如宾派出保护海述祖的一百军兵,众人刚看过整齐划一的警卫班,再看
何部的一百人就显得杂乱无章,行进间有人交头接耳,还有人面带疲惫的神色。

轿子和马车逐渐靠近时,马车转向了放大炮的地方,海述祖的轿子则停到了众人面前,众人上前迎接,海述祖下
轿一边跟众人拱手打招呼,一边在王兆敏的指引下走到阵亡士兵的牌位前,期间一眼扫过了跪在旁边的周氏父子。
到了主位后,海述祖接过王兆敏递过来的一张宣纸,清了清嗓子。和尚道士纷纷停止诵经,周围安静下来。

海述祖开始宣读祭文,之后何如宾向海述祖致谢,并表示一定配合朝廷捉拿凶手,为阵亡的将士报仇,说完何如
宾望向自己的部属。何部士兵,有的用手中的长矛杵地,有的用刀敲击盾牌,高喊着捉拿凶手,为阵亡的将士报
仇。

等何部士兵喊声平息,这时警卫班长喊:起立,警卫班士兵刷的站了起来。

向为保卫炮场阵亡的明军将士敬礼,警卫班战士唰的一声,举起右手敬礼。

众人惊奇的看着这种四指朝向太阳穴的敬礼方式。甚至有人好奇的学了起来,被旁边的人制止。

装弹——举枪, 随着班长的口令,只见警卫班士兵将枪口朝斜上方。

放——, 士兵扣动扳机,砰,巨大的枪声回响在四周。

装弹——举枪——放,装弹——举枪——放,警卫班士兵集体鸣枪三次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见不远处的柯鲁博喊礼炮准备:放,四门大炮依次鸣放。

巨大的炮声回荡在四周,震的众人耳朵生疼。

在旁边的周家父子,已经是面色煞白,汗如雨下,另外四个人早就抖的如筛糠一般。

硝烟的味道弥漫在四周,沈炼想起了朝鲜战场上的情景:在硝烟中何如宾部和登州新军士兵的身影逐渐隐没,澳
宋军兵整齐划一,面无表情,傲然挺立形象愈发清晰,眼前的澳宋军兵已经不是十二名,而是成千上万,喊着口
号如城墙一般推进,打字机在咆哮,大炮在怒吼,在他们脚下踩着各种尸体,有明军的,有东虏的,有流寇的。
陆文昭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几万人马,割草一般的便没了,咱换个活法。

沈总旗,沈总旗——齐军发现沈炼走神了,在沈炼耳边小声的喊。

沈炼回过神来,何如宾看着沈炼的异样,似乎感觉出来什么。

齐军怕沈炼尴尬,感慨一句:澳宋军这一套也不知在战场上管不管用。

何如宾接了一句:非常管用。

葬礼仪式结束后,海述祖和复社,以及淳安大户就都回去了,剩下锦衣卫数人,何如宾带着 40 多名家丁,300 军
兵加上周家父子等人犯留在现场。

柯鲁博带着当时在场的工匠,进行情景再现,孙远等人也跟在旁边围观,简单沟通之后,众人推举柯鲁博主持整
个过程。

四个当场抓住的黑衣人已经被吓的魂不附体,结结巴巴的交代了埋伏地点和大致的过程。何如宾挑了一些家丁和
士兵扮做袭击者,再有十名士兵扮演已经阵亡的护卫。柯鲁博他们还是扮演自己的角色,为了尽量还原当时情景,
柯鲁博向警卫班借了六只步枪。

沈炼,齐军和何如宾站在当初柯鲁博他们据守的小山上,这是个制高点方便观察战场全貌,何如宾给沈炼和柯鲁
博相互介绍了一下,不过他们说之前已经见过了。

虽然当事人都在,但时间总是控制不好,尤其是扮演袭击方的何如宾家丁和士兵,不是位置错误,就是速度不对
导致对不上点,反复折腾了好多次。家丁还可以,士兵跑了几次已经气喘吁吁了,无奈只好换一批士兵接着跑。澳
宋大部分人只需要从工地跑向小山,距离很短。只有掩护报信的四个人跑动距离较长。沈炼观察到这四个人已经
跑了多次折返,但跟何部士兵相比并没有显现多少疲态。

沈炼问柯鲁博:掩护信使突围的四位澳宋工匠的似乎并无疲态,他们的身体异于常人?

柯鲁博回答说:他们以前服过役。

沈炼想起了在辽东看澳宋军操练,确实有早上起来跑出去,很晚才回来的情况。而且澳宋的工匠跟明军士兵站在
一起,显得精壮许多,沈炼回想在辽东澳宋军营里的高强度训练和在充足的伙食,大把银子堆出来的兵士果然不
一样。

再想想柯鲁博在战斗中的指挥。沈炼觉得真澳那位叫朱鸣夏的将官在调度有方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个澳宋工匠在
战场上也能随机应变,击退袭击?

沈炼拱手行礼:鄙人观柯先生临危不惧,指挥若定,不知在澳宋军中官居何职?

柯鲁博:没什么官职,战前说是要升副班长,后来受伤退役了。连个士官都没混上。

沈炼:我观先生当日突遇强敌,镇定自若,调度有方。澳宋军中也教兵法么?

柯鲁博:兵法,这个军校可能会教,我没上过军校,没学过。我们这种只要知道目标,听的懂命令就行了。

柯鲁博见沈炼将信将疑,于是接着说:我觉得打仗这玩意,跟造大炮也没啥区别,有很多工序,你根据材料,要
求和进度,把各种工序排列好,控制好温度,按部就班的完成就行了

比如对面在远处集结,你就用大炮轰。对方冲锋了,你就用步枪射。一堆人冲到前面了,就开打字机。再近点扔
手榴弹。

沈炼想想当初的朝鲜战场,确实如此,这是澳宋的万人敌么?

柯鲁博想了想,又接了一句:首长管这个叫工业化思维。

经过多次不成功的演练后,军士们终于将当日的过程大致复原出来了。

复原完毕之后,柯鲁博带着工匠们将步枪交还给警卫班,警卫班长对坐在地上的战士下达口令:全体起立,向为
了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而英勇战斗的全体指战员敬礼,警卫班战士唰的一声站起来,一起向柯鲁博他们敬礼,
柯鲁博等几个前伏波军和国民军退役军人举手还礼。

柳莲儿背着步枪站在柯鲁博旁边,盯着向自己敬礼的警卫班战士。有种从来没有的被尊重的感觉。自己不再低贱
的下人,而是一个“有名望”的人。

交完枪后,柯鲁博挑了几个人去帮助孙远演习大炮,告诉其他人原地休息一会。

柳莲儿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周氏父子戴着枷锁跪在地上,于是走到近前,看着自己曾经的主人。背后看守周氏
父子的家丁,当日是见过柳莲儿刺死袭击者的,现在看着她盯着自己看守的人犯,生怕这母老虎对人犯做出什么
事情,先挤了个笑容出来。

周世朝看着柳莲儿,虽然跪着,但还挺直了腰骂道:你这贱婢————。

后面的家丁赶紧一脚踢倒周世朝,踩着周世朝的脸骂道:还不老实?

转头满脸堆笑对柳莲儿说:姑娘不必在意,今天且绕过他们,以后有他们的苦头吃。

周宗山看着被踩住的儿子,往前靠想挤开家丁的腿,结果被后面的家丁一拉铁链,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老泪纵横
的说:是为父害了你啊。

柳莲儿看着趴在地上挣扎的周世朝和满脸堆笑的家丁。似乎感觉到有股力量扩散到全身,自己对当初的老爷公子
不再有恐惧,甚至不再有仇恨,而是轻蔑。转身回到了澳宋的队伍里。

沈炼看着这一幕,澳宋将朝鲜人变成虎狼,现在女人也变成虎狼了。不知道为什么沈炼看柳莲儿却想到了杜雯。

何如宾对沈炼说:钦差发现什么了没有?

沈炼回答:何大人先讲吧。

何如宾说:末将以为这些歹徒在进攻澳宋据守的小山时有个奇怪的地方

沈炼说:没用弓箭

何如宾:钦差明察,若是歹徒在进入射程时马上放箭,澳宋工匠不可能全身而退。而歹徒此次袭击明显是计划周
密,且在杀害卑职下属时,用弓箭射杀毫不迟疑。我部亦在歹徒身上缴获了不少弓箭,歹徒并非弓箭耗尽。没有
在第一时间放箭,只能说明他们的目的并非杀害澳宋工匠,而是要掳走他们。

齐军:歹徒事先以为杀掉何大人的守卫兵丁后,工匠只会束手就擒。没想到澳宋工匠反应迅速,及时派出了报信
之人,歹徒心知救兵将至,又要执行幕后之人的指令活捉澳宋工匠,只能强行冲锋,未曾想澳宋工匠火器犀利,
战力强悍,强攻未能得手反而被打的鸟兽散。

何如宾点点头。

齐军:那么是何人要掳走澳宋工匠,掳走澳宋工匠是要逼他们造大炮?

沈炼:看这过程,能实施这么周密的袭击计划,一是要对周边环境非常熟悉,这方面周家符合。二是指挥袭击的
人明显懂得行伍之道,普通山贼是没这个本事的。

沈炼想想,然后指着周家父子对何如宾说,把那两个人带过来。

家丁将周家父子带到沈炼面前

沈炼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家父子问:你们家里有无出身行伍之人?

周世朝:没有

沈炼:当真没有?

周世朝:我家世代书香门第,岂————没有出身行伍之人。

沈炼:看来是冤枉的,那何大人把他们拉到案前砍了他们的头,就当给阵亡的将士祭旗吧。
周世朝大惊。

周宗山却问:敢问大人,既然知道我们是冤枉的,那为何还要杀我们?

沈炼:枉你为官多年,这还看不出来?那就让你死个明白,你们若是跟此事有关,便是钦案人犯,要暂时留你性
命。若是跟钦案无关,那杀你又有什么关系?

倘若放了你,那是说明镇抚司无能胡乱抓人?还是何大人纵兵滋扰地方?抑或让淳安县衙把没收你家的土地退回
来啊?

周宗山:你们就这么草菅人命,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沈炼:阉党余孽也配谈王法?你们祸乱天下时有没有想到王法?当初你们阉党是王法,今天我们才是王法。

周宗山软瘫在地。

沈炼:来人

周宗山挣扎着说道:慢着,你等真是镇抚司之人?

沈炼和齐军对视一眼:怎么会有这个问题?

周宗山:若能证实你们真是镇抚司之人,我有内情禀报。

沈炼齐军一听这是有戏了。

沈炼问:你说我们要如何证实你才相信?

浙江按察使宋平文是我的同年与我有旧。你等若是镇抚司之人,当可入出江南织造局,请贵价安排宋平文在江南
织造局与我见面,我便交代此事的来龙去脉。老朽铸此大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留我儿一条性命。

沈炼:这是钦案,如何处理要等圣旨。若你能交代幕后真凶,案情水落石出,我答应会向皇上求情。能不能留得
性命,看你的造化了。

杭州江南织造局大堂里,黄森淼坐在椅子上貌似悠闲的品茶,浙江按察使宋平文则在不安的来回踱步。

黄森淼:宋大人稍安勿躁,等一会镇抚司的上差就到了,喝茶,喝茶。

宋平文:我的黄公公啊,我还喝的下去吗?卑职可是跟此事没有一点关系啊,卑职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自
您到任以来,您交代的哪件事卑职不是办的妥妥贴贴。

黄森淼脸色一沉:咱家可不敢交待按察使大人办事。

宋平文:呃,卑职嘴贱,可卑职跟此事真的无关啊,卑职和那周贼宗山虽说是同年,但也只是泛泛之交,且已经
很久不来往了。

黄森淼:又没说你跟此事有关,齐百户你也是认识的。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启禀祖宗,齐百户已经到门口了。

黄森淼:快请,你看宋大人都急成什么样了

齐军和沈炼走进大堂跟黄森淼见礼。

宋平文急着跟齐军作揖:齐百户,好久不见,不知今日传唤下官有何事,下官跟此事可是毫无关系啊。

齐军笑笑:宋大人不要着急,今日请宋大人来,是证实我们的身份的。
宋平文:何为证实齐百户身份?

齐军:现在这个周宗山确实是涉案之人,但不知为何他不相信我等是镇抚司之人。说是跟宋大人有旧,如果我们
能请宋大人到江南织造局内证实我等是镇抚司之人,他便交代。

宋平文擦了擦汗:原来如此,吓死我了。这老贼现在哪里?

齐军带着宋平文去提周宗山了。

黄森淼看齐军二人出去了,走到沈炼旁边说:沈兄这次操劳了,托沈兄洪福,前些时候运到江南的澳货很是顺利,
大户们一抢而空,下面的商人们商量着要在摆酒答谢沈兄,都盼着沈兄赏光呢?

沈炼:不敢,这个是商场规矩么?

黄森淼:沈兄明鉴,商人们也是知恩图报的。

沈炼转念一想:出席的都有谁?

黄森淼回答了几个商人的名字,还加上了商号的名字,最后说出了完璧书坊的赵引弓。

沈炼希望能多从赵引弓身上加大对澳宋的了解。

自己盘算着:一是自己不宜抛头露面,再者自己在场恐怕有些话赵引弓就不会说。

于是回答到:我是给镇抚司当差的,商场的事情我不懂,就全赖黄公公了,只是有件事情要拜托黄公公

黄森淼:沈兄吩咐。

沈炼指着黄森淼旁边的太监:黄公公身边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应该不差吧。

黄森淼不知何意,接着陪笑:我们这些伺候人的。。。。

沈炼:想请黄公公在席间指派人手,帮我盯住完璧书坊的赵秀才,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报我知晓。

原来是这个,黄森淼这下放心了,对身边的太监吩咐到:听见沈百户的吩咐了?赵秀才的一言一行,一个字也不
准漏掉,上过几次茅房都要记住报给沈百户。

旁边的太监赶紧答应。

说着齐军和宋平文已经将周宗山带上了大堂。

黄森淼端坐在主位,端着茶杯慢慢的品。

宋平文小步跑到黄森淼近前:黄公公,卑职已经跟人犯说过了,诸位都是为宫里当差的人,今晚人犯当会知无不
言言无不尽。还有什么事黄公公尽管吩咐,如果没其他事情,卑职是否可以告退了?

黄森淼眼皮都没抬:宋大人今晚来过这里吗?

宋平文赶紧说:没来过,没来过,卑职告辞,告辞。说完赶紧退出大堂。

黄森淼起身拱手问沈炼:沈兄您看我是留下还是回避?

沈炼:留下做个见证吧,若是案子涉及浙江什么人,可能还要黄公公相助。

黄森淼:为皇上尽忠,沈兄尽管吩咐。
沈炼坐定,转头问跪在下面的周宗山:说说吧,为什么要袭击钦命炮场工匠?

周宗山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叹了口气:我们可能被骗了

齐军:详细讲来

周宗山:那日,有人来我府上,自称是镇抚司的人,说是奉皇上苦于奸臣当道,不得已重用化外蛮夷之术,要以
夷变夏。密令镇抚司袭击炮场工匠。以卫华夏正统。要我配合他们,事后自有镇抚司之人出面保我平安。

齐军:你也曾为官一任,拿这种骗小孩的话来蒙事?

周宗山举起手中的镣铐:我都到如此地步了,还需要蒙蔽你等么?

沈炼:你当不会相信一个空口无凭之人吧?

周宗山:上差明鉴,此人当时手持镇抚司腰牌,是个总旗。

齐军和沈炼对视一眼,齐军问到:腰牌上所写何字?

周宗山复述了一遍,跟总旗腰牌一字不差,还有镇抚司的编号

沈炼想想,之后对看守说:将人犯带下去,给他纸笔,让人犯将经过详细写出。

待周宗山出去后。

沈炼对黄森淼说:黄公公,烦请找一个木匠和临摹笔迹的高手过来。

第二天,黄森淼找来了木匠和临摹笔迹的高手。沈炼让木匠按照自己的腰牌的样子打造三个木质腰牌,其中两个
跟真正的腰牌形状大小完全一致,剩下有一个略有区别。之后再让临摹笔迹的高手在一个完全一致的腰牌和一个
和略有区别腰牌上,临摹上跟真正腰牌完全一致的笔迹。在完全一致腰牌中另一个上临摹略有区别的字迹。这样
三个腰牌中一个是跟真正的腰牌完全一致,另一个是形状一致但字迹不一致,最后一个字迹一致但形状不一致。

做好后,拿三个腰牌给周宗山和周世朝分别辨认。两个人都能认出跟真正腰牌完全一致的那个,这样看来周宗山
所言非虚,似乎确有镇抚司之人背后指使。

是皇上真的另派了人做了此事?镇抚司内部有人私自行动?抑或是外人假冒镇抚司人员?

黄森淼,齐军各有猜测,但都不敢说话,都看着沈炼。

沈炼觉得不太可能是镇抚司内部有人私自行动,此等大事,若无圣旨,王德化也没这个胆子,更没有理由去做。
若是外人假冒,从这个假的镇抚司腰牌来看,贼人应当也是对镇抚司有所了解。抑或如三弟靳一川一般捡到了镇
抚司的腰牌冒名顶替?

这些年镇抚司人员失踪,阵亡,遗失腰牌的事情也偶有发生。当然也可能是真的奉了圣旨,陆文昭的换个活法的
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自己难道要做另一个陆文昭?

想到此处,沈炼突然说道:来人,把人犯周世超的左手小指砍下来。

黄森淼,齐军一惊,虽说镇抚司审讯时动刑是家常便饭,当场打死人犯也不稀奇,但这个情况似乎没有动刑的必
要。看守的锦衣卫也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齐军。

沈炼发现没人动,笑着对旁边纪录的书办说:纪录下来,是百户沈炼要把人犯的指头砍下来。

看守的锦衣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上差的命令。连忙将周世朝的手按在地上,抽出刀来砍下了
手指,呈到沈炼面前。
沈炼走到纪录书办的文案处,拿起审讯纪录看了一下,提起笔来签上自己的名字。

黄森淼和齐军见沈炼签名,也要过来签名

沈炼转头对黄森淼和齐军说,这份纪录二位就不要签了。请二位另写一封奏折,将此次办案经过详细写明,签上
二位的名字,那份奏折的名字我就不签了。然后将奏折,审讯纪录,认罪状和这个指头送给司礼监王公公。我就
此回山庄了,若是王公公回信和赵秀才在宴席上一言一行报于我知,其他事情不必来找我,说完走出了大堂。

黄森淼和齐军面面相觑,不知道沈炼是何意,再想沈炼的行为虽然奇怪,但都在职权范围之内,总不能说他无故
对人犯用刑,只能照沈炼的话去做。

过了几日,织造局的商人包了条花船宴请黄森淼和赵引弓,庆祝澳货贩运成功。织造局的商人有意没有请复社的
商人。这让赵引弓觉得织造局的商人和复社的商人可能不是一路。

席间谈笑风生自不必说,织造局的商人时不时的打探京城之前销售澳货的冷凝云那条线,估计打的是在独家代理
澳货的主意。此事赵引弓也不知如何回答,需要跟冷凝云商量过之后才行,只好推说要跟上家商量一下。织造局
的商人倒也知趣,话带到了就行。毕竟自己有大靠山,能搞定朝廷,赢面大得多。便避开了话题,谈些风花雪月。

觥筹交错之间,赵引弓隐约听见船舱外隐约传来一阵熟悉的歌声: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赵引弓瞬间气血上涌,脑子嗡的一下:国际歌!!!!什么人唱的,跑到我身边了?

黄森淼身边的太监一直暗中盯着赵引弓。但由于船舱内嘈杂,没听见外面的歌声。这时发现原本满面笑容的赵引
弓突然变了脸色,先是红,再变的苍白。脚下轻轻碰了碰黄森淼,黄森淼抬头也发现了赵引弓脸色不对,问道:
赵兄有什么不舒服么?

赵引弓回过神来仔细听,后面的歌词是魔改过的,删掉了一些在这个位面大逆不道的内容。强行平复一下心情,
感觉歌声是舱外传过来的,决定到舱外看看究竟。回答说:略感憋闷,我到外面透透气,说完起身向船舱外走。

黄森淼示意其他商人坐定,让身边负责盯着赵引弓的太监跟自己走出了船舱。赵引弓走到船舱外一看,发现果然
是船夫在唱魔改过歌词的国际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船夫。

舱门口有织造局的护卫守着,见赵引弓出来,黄森淼也跟了出来。

再回头看赵引弓盯着唱歌的船夫,仿佛见了鬼一样,面色极为惊恐。难道赵引弓看出这船夫是刺客?护卫本能的
拔出了刀,跟赵引弓一起盯着船夫。

唱歌的船夫惊讶的发现船舱里出来一位老爷盯着自己,之后护卫也拔出了刀看着自己,吓的扔掉了手中的船桨,
跪倒在地。

由于失去了一个人撑船,整条船稍有晃动,赵引弓在精神高度紧张中,脚下一软,跌到了水里。

黄森淼急忙大喊救人,打发人跳下去将赵引弓捞了上来,并下令花船赶紧靠岸。

赵引弓被水一泡也清醒了过来,心想不能让黄森淼他们看出问题,连忙说只是不小心跌落入水。靠岸后匆匆离去。

黄森淼心想沈炼要人盯着的赵秀才果然有问题,这沈炼还真是料事如神?难怪如此受皇上器重。保险起见黄森淼
扣下船夫带回了织造局,并赶忙让身边的太监马上写下赵引弓之前的一举一动,然后带着太监去北斋的山庄向沈
炼禀报。

沈炼让人盯着赵引弓是因为沈炼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澳宋的人怕的是什么?

按说任何人都有害怕的人或者事情,皇上怕百官瞒他,百官怕镇抚司的人上门,明军怕东虏。但这澳宋似乎没什
么可怕的。这在沈炼的概念里完全是有违天理了。

沈炼读过太监的记录,又仔细询问了黄森淼和太监当时的情形。看来这赵引弓似乎碰到了什么极为害怕的事情。
可一个船夫有什么可怕的呢?就算赵引弓弄死这个船夫也不过是花几个钱买条人命到衙门顶罪而已。沈炼百思不
得其解,好在黄森淼把船夫带了回来,沈炼决定去织造局提审一下船夫。

到织造局时沈炼突然想起,如果赵引弓确实对船夫感兴趣,回去后肯定会派人去找船夫,找不到船夫没准会找船
夫家人。赶紧问明了船夫的住处,镇抚司的人还没来,先打发身边的几个织造局的护卫去到船夫家,再派人去找
齐军带镇抚司的人去探查。

沈炼在织造局,将船夫和当时在船舱门口两个护卫都叫来,把整个过程回溯了一遍:赵引弓原本在船舱里,是先
变了脸色,再走出船舱。

护卫证实:赵引弓出船舱之后就盯着船夫,自己怕船夫是刺客拔了刀,船夫跪下引起晃动,赵引弓落水。

那么问题就出来了:赵引弓在船舱里看不见船夫的,顶多猜外面有船夫在撑船,为什么会突然变了脸色,出船舱
盯着船夫呢?

沈炼反复让护卫和船夫回忆在赵引弓出船舱前有什么异动?护卫回忆了一下说赵引弓出船舱前船夫唱了歌。再让
黄森淼回忆赵引弓坐的位置,是离舱位的船夫最近的,赵引弓定是被歌声引到舱外的。

那么赵引弓怕的不是船夫,而是船夫的歌。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沈炼让黄森淼去找乐师,先让船夫把当时的歌再唱一遍,再询问两个护卫当日唱的是不是这个。护卫证实船夫唱
的确实是这个。

沈炼和黄森淼反复听了几遍,黄森淼觉得这个歌很怪异,从来没听过。

沈炼在辽东商站看山寨阅兵时听过分列式进行曲等阅兵用的歌,在海军学校也听过一些魔改过歌词的军歌,虽然
也觉得怪异,但觉得这首歌的曲调跟在澳宋的听过的歌似乎有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旋律里似乎都蕴含了某种可
怕的力量。难道这首歌是来自澳宋的?

这时下人禀报,齐军来了。

只见齐军带着派出的织造局的护卫一起走了进来,齐军向黄森淼和沈炼拱手:沈百户神机妙算,那赵秀才果然派
人去找船夫的住处找船夫,并想带走船夫的家人,幸得织造局的兄弟及时赶到阻拦,抢下了船夫的家人。

沈炼:抢下? 动手了?

齐军:回禀上差,织造局的兄弟们顾及名声,没有表明身份。赵秀才的人执意带走船夫家人,织造局的兄弟们不
许,结果动起手来。赵秀才的人被织造局的兄弟打的落花流水。我赶到后将他们都带到镇抚司关押,我带织造局
的弟兄先回来了。

沈炼:审讯过了?你如何得知是赵秀才的人?

齐军:是乌龙社的人,不用审就知道,赵秀才经常用他们干些脏活。

沈炼心里一惊:想到了在辽东贸易站外东虏和蓝定边的冲突,澳宋一方即便是当场杀掉东虏数人,事后依然要追
究东虏的责任,调兵杀掉东虏两百精兵,逼东虏道歉。

黄森淼看沈炼脸色阴晴不定,问沈炼:沈兄。

沈炼回过神来,问齐军:伤人了吗?

齐军:我们没有人受伤。

沈炼:我是问赵秀才的人。
齐军:都是些皮外伤。齐军有些奇怪,织造局和镇抚司哪管伤不伤人?不是说打谁就打谁吗?

黄森淼也觉得奇怪:不过是下人冲突,打了便打了,在杭州地面上,他赵秀才难道还要咱家道歉不成?

沈炼听完觉得有些好笑:上次跟澳宋道歉的是皇太极,你还不够格呢。

随后想起了杜雯的话:明朝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是啊,朝廷上下对澳宋几乎一无所知。有关澳宋的一
切都充满的的道听途说,就算自己也就是管中窥豹。只能说澳宋的人跟明朝的人思虑完全不同,但并非如传说中
那般荒诞不经。

沈炼回过神来对黄森淼说:看来这赵秀才确实在意这个船夫,正好可以借此探查赵秀才和澳宋的由来,找到澳宋
的弱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们不是怕了这他们,现在一则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有所防备,二是生意还
是要做的,最好不要伤了和气。

黄森淼赶紧恭维:沈兄宽宏大量,思虑周全,兄弟佩服。

沈炼:黄公公过奖。

转身对齐军说:赵秀才那些手下给医治一下,若无大碍交给杭州府衙门。通知赵秀才去衙门领人。镇抚司和织造
局都不要出面。

接下来便要等乐师把唱词和曲子谱出来。再派人寻找是否还有其他船夫会这首歌?这首歌从哪里习得?

赵引弓接到杭州衙门通知领人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从船上回来后,自己赶紧跟临高打了电报,并派出乌龙社的人
去找船夫的住处。同时根据蒸包局最新的工作制度,派了两名受过训练的人员跟随观察乌龙社的人。乌龙社的人
跟织造局的护卫动手时一名隐干跑回来报信,另一名隐干继续观察。

根据隐干描述,跟乌龙社动手的几个人武功很高,刚交手没几个回合,连带的刀都没亮就把乌龙社的人打的满地
爬。之后锦衣卫到了,但这帮锦衣卫似乎跟这几个动手的人认识,而且锦衣卫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恭敬。见面时是
锦衣卫先行的礼,双方交谈几句,锦衣卫将人都带到了锦衣卫百户所,隐干就回来了。

赵引弓想不明白乌龙社碰到是什么人,感觉不像锦衣卫,因为锦衣卫是后来的。这帮人是锦衣卫从哪里请的强援
还是怎么回事?听完国际歌感觉整个世界都乱套了,乌龙社的人被锦衣卫抓走,都不知道找谁去要?找沈炼?

赵引弓正胡思乱想呢,接到禀报说杭州府衙门通知他去领人,半信半疑的派蔡实带了银子过去,还真把人都领回
来了。虽说带着伤,不过都是皮外伤,锦衣卫还给了跌打药,看来是沈炼那边给留面子了。

赵引弓赶忙询问当时的情形,动手的是什么人?

乌龙社这帮人也莫名其妙,听赵引弓的吩咐去找那个船夫的住处发现船夫不在家,乌龙社的人就想把船夫家人带
走。连哄带骗与船夫家人谈好只要走一趟就有银子。结果来了五个人,拦着不许走,也说不出理由。但言谈之间
很是礼貌,但有点盛气凌人,既没说自己是官差也不是江湖打扮。所以乌龙社的人以为不是官家的人也不是江湖
门派。

乌龙社的人心想从来都是自己对别人不讲王法,现在居然有人对自己不讲王法,凭啥不让自己走?仗着自己人多
势众,要强行离开。两边推拉之间就打起来了,一交手才发现远不是人家的对手。对方动手的只有三个,另外两
人只是站着看。打完了也不走,让乌龙社的人趴在地上,直到锦衣卫来了。把他们都带到了没去过的牢房。那五
个人不知去向了。

赵引弓听完只能想到这五个人跟锦衣卫是认识的,打完了不走明显是等锦衣卫来。这样被锦衣卫盯上,自己也不
能去找其他船夫了,难道要出动特侦队绑票?出动特侦队也不知道去哪里绑,那个船夫和家人肯定是被对方藏起
来了。让乌龙社去找其他会这首歌的船夫?锦衣卫和这伙人能打一次,就能打第二次,下次就不知道给不给面子
了。

赵引弓一筹莫展之际,沈炼这边也在犯难。船夫说是从一个跑外洋船的人那里听来的,这个跑外洋船的来杭州船
夫中间教教人识字,帮人写写书信,讲了些听不懂的道理,讲道理前教了这首歌,之后招了些人去外洋跑船了。
自己也是闲暇间就去听个稀奇,也就学了几句歌,每次干活累了,唱一唱感觉又有力气了。沈炼再派人去其他船
夫那里打听,倒确有几人还记得,但都语焉不详,连歌都没学会。大概接触的多的都跟这个人走了。茫茫外洋又
无处寻找。

这事连奏章都不知道怎么写,要说是没有,赵引弓吓成那个样子,事后派人去找船夫都是真的。要说是有,又觉
得过于虚无缥缈,荒诞不经。

北京的王德化同样面对着难题。王德化读过黄森淼信后很快就猜出了沈炼砍人犯指头的用意,但这个事情怎么跟
皇上说还要想想办法?

镇抚司腰牌的编号是属于登莱东三府百户所的,这个百户所的人员已经在登莱之乱中散失,根本无从查找。

沈炼不知道这次袭击是不是皇上授意的,也不好在信里直接问,在用这种方法询问自己和皇上。自己当然是知道
的,皇上根本没工夫管这个事情。皇上要想这么干肯定是吩咐自己去做,就算皇上绕过自己直接下令指挥使去干,
自己也会知道。

事情应该也不是温体仁那边做的,温体仁的手还伸不到镇抚司这里,更不会吃饱了撑的冒充镇抚司的人,找死不
是这么个找法。何况现在温体仁已经转向支持用澳宋了,完全没理由再搞袭击。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镇抚司的人被谁控制了,毕竟之前出过赵婧忠的事情,镇抚司再出问题,自己
没准也要跟着吃瓜落。二是意外获得镇抚司腰牌的纯外人做的,一般人拿到镇抚司的腰牌顶多骗点钱花,做下如
此大案的,王德化也想不出会是何方神圣。

苦思一夜,王德化倒是有方案了,应付皇上,王德化还是有办法的。

第二天,王德化拿着杭州寄来的书信给了崇祯。之后再一边观察崇祯脸色的变化,王德化在等待崇祯开口

崇祯:你说说沈卿为何突然砍了那个谁的手指头?

王德化跪下磕头:奴婢罪该万死,镇抚司百户沈炼竟然对皇上大不敬。奴婢即刻执行家法。

崇祯摇摇头:此事怪不得他,陆文昭一事,朕虽是迫不得已,但终究是愧对他们了。

王德化一听崇祯定调了,赶紧回禀:想来沈百户亦是在试探,这次袭击究竟是皇上授意的,还是外人做的。若能
确定并非皇上授意,沈百户也好知道如何处置。所花代价,不过是人犯的一个指头。

崇祯:你认为是谁做的?

王德化:奴婢以为最大的嫌疑是东虏。

崇祯:他们的手伸到江南了?

王德化:袭击炮场的贼人使用腰牌是镇抚司前东三府百户所的,人员都已在登莱之乱中散失,无从查找。现在奴
婢手上并无证据,这个还要沈百户探查。

不过奴婢以为无论是镇抚司还是朝中,都无人有胆量和动机做此大案。唯有东虏具备全部条件:一者,东虏刚在
东江落败,忌惮孙元化的澳宋枪炮,对炮场必是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另最近东虏 200 精兵被澳宋斩杀,东
虏必怀恨在心,直接报复澳宋,既无胆量亦无能力,袭击我大明治下的澳宋炮场是情理之中。赖皇上英明,提前
在炮场布下重兵,东虏只能改为对炮场工匠动手,且匪徒有掳走炮场工匠的意图,而此时东虏正在重金招揽铸炮
工匠。

再者,魏贼执掌镇抚司之时,竟然放纵东虏奸细赵婧忠在镇抚司窃得高位。近年来虽经奴婢大力整顿,仍不免一
些熟知镇抚司内情的赵贼同党逃去。此次的幕后主使明显是熟悉镇抚司之人,才懂得使用散失的腰牌,既能欺瞒
周氏父子发动袭击,又能掩盖自己的身份。奴婢以为很可能是东虏指使的前朝赵贼余党所为。

崇祯点点头:还有最近无故到浙江的镇抚司人员,要挨个过堂。

王德化:奴婢已交代下面去办了,如此还有一事请皇上示下
崇祯:何事?

王德化:若是对付东虏奸细,沈百户恐力有不逮?

崇祯:力有不逮?那谁还可以?

王德化:奴婢该死,奴婢说的力有不逮,是指若是沈百户找到东虏奸细,抓捕时恐力有不逮。皇上可曾记得,沈
百户追捕赵贼婧忠时,曾遭遇东虏骑兵,被打成重伤,幸好当时有一江湖人士施以援手。否则沈百户能否击杀赵
贼婧忠,有没有命回来都亦未可知。

沈百户从京城带去的镇抚司人员已经损失殆尽,杭州百户所那几人,若遇到东虏奸细中有高手反抗,恐怕也顶不
了多少事。总不能让沈百户再以身犯险。

崇祯:那你以为应如何?

王德化:奴婢以为事关机密,不宜再从京城向杭州派人。若行文南京兵部,又是繁文缛节,贻误战机。若能就地
调动何如宾部,东虏奸细反抗便不足为虑了。之前沈百户当机立断动用何如宾部抄家,方才能让案情有所进展。

崇祯知道这是王德化为沈炼在找补,沈炼调动何如宾部抄家毕竟不合朝廷规制,给沈炼加上一道圣旨,堵上文官
们的嘴。

于是说:拟旨吧,告诉何如宾,只听命于沈卿一人。

王德化将袭击炮场事件定性为东虏指使也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王德化收到沈炼三人的信时,炮场被袭击,周氏
父子被抄家的事情也在官场传开了。其实自从海述祖在淳安实行各种措施开始,司礼监收到的弹劾海述祖的折子
就一直没停过。其中一直有一批中下级官员参与其中,之前这批奏折跟和温体仁的“排澳”奏折混在一起。王德
化以为不过是想抱温体仁大腿而没门路的官员在借机向温体仁表忠心,或者是墙头草们在沽名钓誉架秧子起哄。

但上次温体仁跟皇上奏对商议过后,镇抚司奏报说温体仁已经下令手下停止攻击海述祖,而这批中下层官员的弹
劾奏折竟然没停,还越来越多,王德化才发现这批人不是跟风温体仁的。

王德化把这类奏折挑出来整理一下发现攻击的罪名各种各样:有的人说海述祖的炮场破坏风水;有人说他变革县
学让草民入县学是乱了礼法;有人说海述祖判周家败诉是放纵刁民作乱,坑害粮户。上奏折的官员以中下层为主,
什么职位的都有。不只有平常不掺和党争的,甚至还有东林和周延儒那边的。王德化意识到事情肯定不简单,肯
定还有其他原因。

袭击炮场和查抄周家之后,弹劾海述祖的奏折陡然上升了一个数量级,罪名也到了变农田为工坊舍本逐末,打击
粮户动摇国本,勾结驻军劫掠地方,私自抄家无视法度。

王德化终于想明白了:这帮人是觉得海述祖动了乡绅的利益了。也难怪,之前的海瑞就对乡绅不怎么友好。海述
祖跑到淳安当县令,肯定会联想到当年被海瑞支配的恐惧,所以会集中火力弹劾海述祖。

奏折里虽然没提镇抚司,但王德化知道,镇抚司在这帮人心里的名声还不如海述祖呢。这次沈炼私自调用何如宾
部抄了周家,从案件的角度来看确实是当机立断的英明之举,但审讯的结果却很离奇,现在也拿不出什么过硬的
证据,就这么传出去外人都会认为是镇抚司栽赃。

镇抚司确实会碰见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案子。另外经常帮皇上干脏活,也不用想有什么好名声。但王德化怕
崇祯顾及汹涌的舆论给沈炼在浙江查案造成干扰。决定先把这事定性成东虏指使,谁再胡说八道就先想想要不要
戴上东虏奸细的帽子。压一压舆论,先把镇抚司摘出来。海述祖那边反正还有复社的笔杆子们顶着呢,倒是不同
太着急。

朝野议论下,崇祯只能在内阁公开部分案情,讨论如何处理此案。周延儒主张就让镇抚司继续办理好了。温体仁
却主张现在朝野都在议论,还是三法司公开审理的好,可以从大理寺和刑部派员作为主审,海述祖作为副审,镇
抚司人员作为陪同公开审理此案。
周延儒不知道温体仁把海述祖弄到复审的位置上是打的什么主意?只能说要慎重。

崇祯跟王德化商量了几天后,决定用尽速审理的名义,就地委任浙江按察使宋平文作为主审,海述祖作为副审,
沈炼和齐军作为陪审。

这样对温体仁来说基本按照他的主张来,温体仁应该可以接受。对于周延儒来说没让温体仁的人作为主审的目标
达到,浙江官场是复社的地盘,海述祖理论上还算周延儒的人,周延儒不好反对。同时也符合沈炼要推进案件的
想法。宋平文跟周宗山是同年有旧,作为主审可以堵为周宗山抱不平的人的口,实际上宋平文就是个摆设,案件
的主导权还是控制在沈炼他们手里。

温体仁推荐海述祖当复审是有自己的算盘的。温体仁叫停自己这边攻击海述祖以后,也发现了还有一批中下层官
员在弹劾海述祖,并且温体仁比王德化更早弄清楚了其中的原因:不礼敬士绅。清查欠税和抄没土地这两条尤其
让中小士绅心惊肉跳。

温体仁一叫停,就有人通过关系请温体仁不要放过海述祖,务必将海述祖罢官,“以明正典,以儆效尤”。

但温体仁的想法却不一样,并且从中想出了一条离间复社和海述祖关系的办法。

海述祖带来的利益是看得见的:炮场提供抵抗东虏的利器,维持关宁锦防线这是军国大事,万万耽误不得。同时
又能为参与人员赚取利益,只是之前由于自己采取了排澳的态度,好处都被复社捞走了。

现在并不是没有机会,从放过何汝杰的儿子就可以看出海述祖不是像海瑞一般油盐不进之人,何如宾也向自己详
细描述过海述祖和周家冲突的过程。自己比其他道听途说的外人更了解内情。

海述祖最初也是想通过协商避免冲突。奈何周家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拿皇上御批的县令不当回事。要是都像周
家这样不把朝廷和钦命放在眼里,我这朝廷的内阁次辅还有什么用?

从方以智出现在审案当场到事后复社明显压制此事也可以看出,海述祖在动手前是跟复社商量过的。动手时也是
用当堂审案这种合乎在朝廷规制范围内的方法。整个过程可以看出海述祖做事还是有理有节的。

而且海述祖开始也没想彻底抄家,只是写信给厂卫要他们来办案,厂卫为啥要抄家不清楚,但说海述祖能指挥厂
卫这个就不太可能。

温体仁进而看出海述祖能够灵活的利用各种利益关系和规则达到自己的目的,先是利用何如宾不得不保护海述祖
的职责,调动何如宾的军兵把周家家丁都赶出去了。这事还没法说是驻军插手县政,因为是在县衙大堂干的,海
述祖同意就行。厂卫在查抄周家时说周家是阉党,事后周家的土地除了一些充公的,还有些土地落到复社手里了,
这样等于是复社集团在夺取阉党的利益了。何况抄家是何如宾的兵丁执行的,竟然还有“心意”通过何如宾送到
自己这边。把自己这边也变成了查抄周家的既得利益者。这样谁再敢为周家说话,那便是跟厂卫,复社和自己作
对了。没什么人会有这个胆子的

这海家的人似乎都很会搞事情,本来浙江是复社的地盘自己啥也捞不着,海述祖这么一折腾,居然让自己把手伸
进去了。再联想一下之前海瑞那个时候,浙江都是严嵩的地盘,内阁次辅徐阶利用海瑞在浙江一通闹腾,把首辅
严嵩干掉了,现在自己是次辅,能不能利用海述祖如法炮制呢???根据何如宾的说法,海述祖喜欢以海瑞再世
自居,必须要抓紧拉拢。

之前想拉拢的方法是海述祖兴办工坊需要土地,那就尽量给海述祖送地,促成这件事好了,反正浙江的土地都掌
握在复社那边,让海述祖和复社的人为争土地打个你死我活才好呢。

后来发现查抄周家引发朝野议论,皇上主动询问,那就给海述祖一个奉旨审案的机会,既能满足海述祖复现当年
海瑞奉旨做钦案复审的情景,又能整治周家出气,同时让周延儒不好反对。

温体仁通过何如宾给海述祖传话,海述祖秉承海瑞遗志,公忠体国,助朝廷抵御东虏,忠心可鉴。告诉海述祖朝
廷有很多弹劾海述祖的奏折,其中有一些还是复社和周延儒那一边的人写的。这次海述祖作为副审是温体仁在皇
上面前争取的,借机向海述祖示好。

同时告知来要求继续弹劾海述祖的乡绅代表:海述祖是周延儒和复社举荐的人,自己之前弹劾的折子已经引起皇
上注意。由于周延儒和复社也在皇上面前力保海述祖,导致皇上认为炮场的开设有利于登州新军抵御东虏,海述
祖也没有什么严重违反朝廷法度的地方。目前皇上的意思是自己不要在海述祖的问题上跟周延儒和复社继续没完
没了的互相攻击,要多花点心思为前线筹措军饷。所以自己也无能为力,暗示乡绅代表以不交税为要挟,向周延
儒和复社施加压力。

何如宾那边也有一定的问题,何如宾在回信中只说查抄周家是钦命厂卫的主意,但何如宾可以用不符合朝廷规制
拒绝,没必要顶着纵兵劫掠地方的罪名去帮厂卫。也不可能是何如宾贪慕周家的钱财,他一个三品武将不会不知
轻重,何况还是个戴罪之身。在给自己的回信中也没解释原因。唯一的可能是厂卫手里有圣旨,但圣旨中会给厂
卫调动何如宾这种经制之师的权力?皇上不可能未卜先知要抄家,先给厂卫留个圣旨。厂卫在大明地面上从来都
是牌子一亮就没人敢动了,不会有什么人需要厂卫调动经制之师对付。这事应该可以找机会问问王德化。

温体仁在一次内阁奏对出来时,趁周围没人假意向王德化请罪,说自己举荐的何如宾纵兵骚扰地方。

王德化心中暗自得意,早知道你个老狐狸会想到此处。王德化告诉温体仁,数年前镇抚司在缉拿出逃的东虏奸细,
魏忠贤余党赵精忠时遇到接应的东虏骑兵,镇抚司人员以寡敌众,奋力拼杀,终于手刃了赵贼和全部东虏骑兵,
但镇抚司人员自己也被打的重伤,差点就没命了。

炮场是东虏的眼中钉肉中刺,东虏必欲除之而后快,所以镇抚司人员去浙江时携带有密旨,如果遇到东虏奸细反
抗,可以调动朝廷经制之师围剿。何如宾应该是见到了密旨,又不便多言,让温阁老多心了。

此事自己本不应该说,既然温阁老提起,就斗胆解释一下,请温阁老不必在意,也不要追问。

温体仁道谢后回来盘算,一是查抄周家这事居然跟东虏有关,反正司礼监掌印说有关,那就是有关。二是复社控
制的浙江地面上有东虏奸细,能不能借这个事给复社弄个罪名呢?想想厂卫还在浙江盯着这事,自己就先别掺和
了。三是厂卫手里有密旨这事何如宾完全可以在信中跟自己说。这么看来何如宾虽说为自己做事也算忠心竭力,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人,碰到敏感的事情难以推心置腹。以后自己要在淳安跟复社争夺海述祖,这种勾心斗角之事,
何如宾作为一个武将明显不是这块料。必须向淳安派出自己心腹之人。

温体仁跟幕友商议有没有合适人选。幕友倒是推荐了一个人,就是之前孙远打人事件中何汝杰的师爷鲁平安。其
实鲁平安去做何汝杰的师爷也跟温体仁有关,鲁平安本身是浙江绍兴人,对浙江官场并不陌生。鲁平安有个同门
是温体仁的幕友,何汝杰有心拜到温体仁门下,温体仁要放个师爷沟通联络顺带监视,幕友便推荐了正在赋闲的
同门师兄鲁平安,温体仁也就同意了。

何汝杰让鲁平安帮忙看着自己的儿子,结果出了孙远打人事件。鲁平安被关在大牢里能迅速结交到到淳安县丞田
多福,搞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让何汝杰的儿子能全身而退,没酿成罢官去职的大祸,可见也是有手段的。
在淳安已经结交了县丞也算是个有利条件。另外温体仁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心腹幕友是没人愿意去浙江这个
是非之地的,浙江本来就是复社老巢,现在又加上澳宋,镇抚司厂卫,登州新军搅在一起,没一个好惹的角色。
现在对温体仁这边来说跟龙潭虎穴也差不多了。也就鲁平安这种还没抱到大腿的师爷可能会去。好在后来鲁平安
也同意去淳安,在何如宾的军中当个参军赞画。

复社这边也没闲着,内阁要求审案的急递还没到杭州,复社已经通过起威和沿海来回货船传递的周延儒信件知道
内阁关于审案的安排。复社也在抓紧时间调查谋划,复社作为海述祖到淳安的最大既得利益方,掌握的信息最全
面,分析的也最为透彻。

首先复社发现复社高层的官僚,大地主,大商人和中下层乡绅对海述祖出现了完全不同的看法。海述祖在淳安的
所作所为也让复社高层很满意,兴办的炮场大大支援了登州新军守住东江,让周延儒复社一派在朝中压了温体仁
一头。安排复社首领跟澳宋元老的直接谈判,间接促成了澳宋在京城的销售渠道。对县政的改革也很对复社的心
思,敲打何汝杰和周氏父子都提前跟复社商量,取得复社同意后才动手,也知道适可而止,并未赶尽杀绝,反倒
是复社中有人要直接罢了何汝杰的官。周家父子也是由于利益冲突,不肯出卖开设工坊的土地,加上虐待仆人和
对海述祖不敬,海述祖这个复社支持新晋官宦才动手敲打周家这个阉党的致仕乡绅。也可以说是新兴的复社集团
逼已经下台的阉党集团割让利益。

至于炮场工匠被袭击和之后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袭击发生后,何如宾先怂恿海述祖写信给杭州镇抚司齐军
的。海述祖跟方以智说的时候,复社觉得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招来厂卫,海述祖写不写信给齐军都一样。何如宾不
愿拿着人犯,想把烫手山芋扔出去也算合情合理,毕竟何如宾在淳安还算配合,没怎么捣乱,复社也没必要给何
如宾添堵。再说复社也想尽快查明谁袭击的炮场工匠,不然整天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这么一下谁也受
不了,就同意海述祖主动找厂卫。

没想到不知为何厂卫竟然指使何如宾抄了周家,何如宾竟然也顶着违反军制,骚扰地方的罪名配合了,复社不太
相信周家因为被罚没了一点土地就袭击炮场工匠,但厂卫这么干,复社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顺利拿到周家的土
地也挺好的。
现在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温体仁捣鬼,本来复社跟海述祖合作前景一片大好,结果搞出这么多事情,朝野议论,
局面骤然紧张起来。再联想到何如宾说的,就怕有人体面的结果是有人要不体面,那就要出更不体面的事情了。
怎么看都像是温体仁因为自己不体面就要让周延儒-复社联盟更不体面,至于海述祖,根本不可能想到事情会搞成
这样,纯粹是被卷进去的。

但这一切在中下层官员和乡绅眼里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他们记得以前海瑞曾经严厉打击乡绅,海述祖是海瑞
后人,从澳宋占据的蛮荒之地而来,设立炮场制造隆隆的机器声和黑烟破坏风水,让草民进县学变革祖宗之法妄
图以夷变夏,教授奇技淫巧而不重视孔孟之道是破坏名教,海述祖就是澳宋派来扰乱朝廷的,复社的高层还跟海
述祖沆瀣一气,是数典忘祖,利令智昏。

炮场工匠被袭击由于案情还不明朗,各种流言更加荒诞不经,有说海述祖从澳宋带来的工匠行邪恶之术被雷劈的,
被朝廷镇压的,被忠义之士袭击的。之后海述祖恼羞成怒,勾结澳宋的败军之将抄了周家泄愤,意图卷款逃
跑。。。。。

复社高层还进一步分析了中下层官员对海述祖的看法跟自己完全相反的原因。除了中下层官员不了解内情外,还
有在他们眼里海述祖和海瑞一样是代表草民的,这批人在官场处于下层,和乡绅胥吏一起却是镇压草民的前线,
在他们眼中官员胥吏乡绅在上,草民在下的常态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在流寇四起的环境下对草民的反扑十分警
惕。总之这批人认为自己和海述祖之间的矛盾是官员胥吏乡绅和草民之间的矛盾。海述祖带来的好处没有落到这
批人身上,收拾周氏父子倒是落了打击乡绅的罪名。所以乡绅们觉得海述祖如海瑞一般在打击自己,侵犯自己的
利益,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所以要把海述祖除之而后快。

复社高层大地主大商人则不认为海述祖是代表草民的,如果硬说海瑞出身草民并代表草民还有几分道理的话,那
到了海述祖这一代的出身肯定是乡绅,海述祖在琼山虽然田产不是最多,也不是最有钱的,但由于是名门之后,
是琼山地位最高的乡绅。澳宋到来后,一朝天子一朝臣,海述祖长袖善舞抓住机会攀附新朝积累了财富,又有不
忘朝廷,建功立业的心思,到江南为官既可以扩展自己的财富,又可以未雨绸缪让江南地主商人提前跟澳宋协调
一下,否则澳宋真有一天打下江南,就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海述祖有家世,有忠心,有手段,知分寸,是朝廷需要的能吏,朝廷必须使用这样从乡绅中提拔的能吏来匡扶社
稷,海述祖的问题顶多是晋身官阶的道路不是最常见的科举,而是圣旨直接空降的。这种破格提拔的方式也无不
妥,海瑞也是这么弄的,提拔海瑞是以徐高张为首的清流党为了扳倒严党而做出的决定,当时用海瑞的目的是达
到了,现在看也是非常英明的。这跟海瑞后来如何对待乡绅无关,实在不行再把他拿掉就是了。

海述祖在县学搞的那些是张岱也想搞的肥田术,爱民之举符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儒家传统道德。都像
周家那么虐待下人不成了官逼民反了?莫非是嫌江南太安定了给我们找点事干 ?复社高层认为海述祖可以帮助复
社打击温体仁那一派,把持朝政。或者说海瑞给复社高层大地主大商人带来了利益的过程中,而对某些不开眼的
乡绅造成了必要的损害,引起了同为乡绅的恐惧。

这些复社之前没太注意到的分歧被温体仁利用了,导致复社内讧。以后局势的走向看案情如何发展,如果镇抚司
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确实是周家是袭击炮场的主谋,那朝廷法度在上,能把风潮压一压,复社这边有时间可
以跟这批中下层官员和乡绅们好好谈谈。提到镇抚司,这就要看皇上和司礼监的意思,皇上最近态度似乎有转变,
频频召温体仁奏对,这次审案周延儒就没压住,可能是朝野汹涌,皇上要给个交代,另外就是皇上借机又在找平
衡了。

王德化的信还没到杭州,赵引弓已经收到临高的电报了,郭逸已经调任政治保卫局负责业务的副局长,郭逸整顿
好临高总部的事情后,原本计划到各个地区视察,推动各个外派站和据点政治保卫工作的正规化,同时也是了解
外面的情况。

之前在旧时空受够了领导的瞎指挥,又在广州蹲了多年,拿到了“正式编制”,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想法
了。由于赵引弓刚带人回过临高培训,本来不需要再去杭州了,但国际歌的出现引起了政治保卫局和元老院的高
度重视,而且出现了跟明朝特务机构锦衣卫正面交锋受挫的情况. 这反而让郭逸有些高兴。

经过最近的调查了解政治保卫局工作,郭逸发现了一个问题:政治保卫局的制度领先现在这个时空几百年,实际
执行起来很多措施看起来像是脱裤子放屁,长时间没有像样的对手,政治保卫局内部轻敌懈怠情绪蔓延,有时甚
至将工作方向转向了监控元老,有变成斗争工具的危险。突然碰上闹临高这种重大案件又准备不足,于是让大家
看了笑话。

郭逸希望政治保卫局能够做到高效低调。通过专业的情报搜集,整理分析,将所有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而不引
起任何人的注意。而不是像赵慢熊一样将政治保卫局变成克格勃式的,一个充满臆想,传闻甚至段子的凶残恐怖
形象。这甚至不是克格勃的真实形象,而是外行眼中被美国电影歪曲丑化了的克格勃的形象。电影里英国特工
007 英明神武,吊打苏联克格勃。实际上 007 所在的英国情报部门,早就被克格勃用剑桥五杰渗透的跟筛子一样,
就差没改名叫克格勃伦敦分部了,克格勃也没用什么金钱美女暗杀毒药之类的,就是单单的意识形态吸引,真正
意义上的:晓之以理,估计都没用动之以情。苏联解体以后欧美仗着宣传的声音大和苏联这个死人不会说话,硬
将一个世界上最杰出的情报机构变成了段子和黑料的集合体。

郭逸知道一个优秀的情报机构的发展和成熟是要靠等量齐观的对手的,明朝的锦衣卫被吹的神乎其神,郭逸在广
州接触下来却大失所望。政治保卫局长期以来的对手只有搞笑的苟二,势单力孤的黑尔和神秘莫测的石翁等个人,
一直没有一个正经的对手组织,这是时代局限造成的无解问题。沈炼的出现其实让郭逸眼前一亮:这个人目光敏
锐,行动果断,已经两次在谋划层面领先了澳宋,突袭杜雯坐船那次是由于元老院这边武力优势太大而失败,这
次抓船夫他又提前猜到了赵皇上的行动,这回武力优势在锦衣卫那边,就能赢一次。而且这个人明显能调动明朝
很多资源,在锦衣卫里应该是受到崇祯的信任,位高权重的。他领导下的锦衣卫才是个像样的对手组织。

接到赵引弓的电报后,郭逸认为杭州站已经变成跟明朝情报机构锦衣卫斗争的前线,对手沈炼把人放回来,也许
是见识过澳宋的武力有所忌惮,也许是基于目前双方有生意合作的局面不想撕破脸,目前形成了一个斗而不破的
局面,这就跟旧时空情报界的玩法一样了。

袭击炮场的幕后真凶还不知道,谁也不相信周氏父子会因为没收土地而胆大包天到自己就要袭击炮场,这个袭击
方式很有石翁的风格。国际歌出现后,郭逸不由得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国际歌由于内容过于敏感,在澳宋直接
被列为禁止提起的歌曲,连曲调也不准借用。所以船夫唱的估计是来自黑尔郝元那边,这两者勾结起来了?

目前情况是锦衣卫那边控制着船夫,知道澳宋在意这个人,但锦衣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出国际歌是什么东西,
除非黑尔告诉他们,必须查明黑尔和石翁是否已经勾结起来。赵引弓这边苦于没有人证无法追查。双方处于僵持
状态,谁也推进不了。但双方还不是处于敌对关系。郭逸不想使用武力,一是太没品,二是不能破坏杭州站跟明
朝建立起来的商业联系,毕竟这也算是自己的功绩。

经过研究,郭逸提出应对方案,让先让海述祖出面,用私人身份给齐军写信,询问周氏父子是否有交代什么东西。
此举虽然不合明朝律法,但海述祖以受害方的身份询问此事,防止再次发生袭击也算是合理。齐军顶多就是拒绝,
也不会追究海述祖的责任。借此可以试探沈炼是否会在此事上给海述祖或者说元老院行方便。

同时使用旧时空情报界的一种做法,直接跟沈炼谈判,进行情报交换,在大图书馆找一些八旗和农民军的情况或
者让沈炼提出想要什么情报,争取把船夫换回来。政治保卫局会议上通过后,赵引弓收到了电报,具体做法是郭
逸在视察途中,座船在上海海面停一下,请沈炼上船商谈。

赵引弓转过来的澳宋信件说要谈判,则让齐军和黄森淼面面相觑,沈炼则大体猜到了郭逸想到的僵持局面,船夫
这件事对澳宋很要紧,但自己也苦于猜不出这歌对澳宋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跟澳宋的人见一面也许能获得一些
信息也说不定。

沈炼发现齐军和黄森淼都看着自己,明白他俩是等着自己拿主意,笑着对齐军说:齐兄有没有胆量跟我走一趟啊?

齐军发现这个时候自己是不能退缩的,正色道:有何不敢。

沈炼转头看黄森淼

黄森淼心想:总不会要我去吧?

沈炼却说:要是我和齐兄出事了,恐怕黄公公又要破费了。

黄森淼松了一口气,但这事自己总要出出力,转念一想,问沈炼:沈兄的飞鱼服应该没带来杭州吧

沈炼摇摇头:没带
黄森淼:这次沈兄和齐兄是代表朝廷,要在澳宋面前显示出朝廷的威仪,沈兄的飞鱼服没带的话,我马上叫人做
一套,到时沈兄和齐兄身穿飞鱼服,定能震慑住澳宋。

到了沈炼跟郭逸约定谈判的日子。沈炼和齐军在码头上等待,两人在里面穿着飞鱼服,外面套着黑色的大氅和斗
篷,将整个人罩在里面。不一会赵引弓准备的船到了,两人趁着夜色在码头上船,出钱塘江口到达舟山海域后,
换乘海军巡逻舰队蒸汽的交通艇。

差不多相同的时间,两队特侦队已经带着望远镜和狙击步枪分别潜入江南织造局和北斋山庄周围潜伏。防止沈炼
和齐军在谈判中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齐军和沈炼在交通艇上,背着步枪的海兵队士兵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齐军疑惑的看着冒黑烟的烟囱,这就是传说
中澳宋能够无风自航的船?沈炼则对这一切有种熟悉的感觉了。

不一会,眼前出现了澳宋舰队,随着交通艇逐渐靠近,沈炼感觉这次的澳宋的船比之前在杜雯的船上看到的要小
一点,齐军则张大了嘴巴惊恐的盯着海军舰队。

交通艇在一条最大的军舰旁边停了下来,军舰从船舷放下绳梯,海兵队士兵熟练的顺着绳梯爬上军舰。沈炼和齐
军看着比城墙还高的干舷,对视一眼,准备跟着爬上绳梯。不过他俩的衣着显然不适合爬,正在想要不要脱掉飞
鱼服,已经在军舰甲板上的海兵队士兵探出头告诉沈炼抓紧绳子,不要动。之后绳梯竟然缓缓的上升了。

齐军开始以为是上面有很多人在拉绳梯,跳到甲板上才发现绳梯的一头连在一个大绞盘上,是绞盘在缓缓的转动
将他们拉了上来。

海兵队的士兵过来说:请这边走,随后将沈炼和齐军带往甲板内舱室。

齐军惊讶的看着船上的一切,各种新奇的机器,许多人在有条不紊的忙碌,沈炼则明显镇定的多。

穿过各种迷宫一样的舱室,带路的海兵队士兵在一扇门前停下。门口有两名不同制服的士兵,双方抬起右手四指
指向太阳穴相互行礼,齐军马上意识到这是在淳安的案件重演现场见到炮场守卫也是这种行礼方式。

门口的警卫走到沈炼面前说:欢迎明朝代表的到来,为了谈判安全,请将携带的武器交给我们保管,谈判结束后
会归还给您。

沈炼解下腰间的绣春刀交给警卫,齐军见状也解下佩刀。

警卫收下后再次敬礼,安全起见我们还要搜一下身,沈炼稍有迟疑。

只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不必了,让他们进来吧。

警卫回答:是,首长。

门被打开了。警卫对沈炼说:请进

沈炼脱下大氅和斗篷,齐军也脱下,华丽的飞鱼服让警卫一怔。

沈炼和齐军走进房间,沈炼发现门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居然是之前在海军学校审讯自己的其中一人。

面前的人拱手道:我们又见面了,这是飞鱼服吧,比上次精神多了,请坐。

房间不大,正中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铺着布,摆着四个杯子,旁边是四把很奇特的椅子。旁边有四名警卫
站在房间四个角上

沈炼见此人在桌子旁边坐下,也按照指向在对面坐下,并示意齐军也坐在旁边。

对面的人靠在椅背上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澳宋政治保卫局副局长郭逸,大致相当于明朝北镇抚司指挥使,
跟明朝的区别是我上面没有司礼监和东厂,还不知道你的官职。

沈炼:大明北镇抚司百户沈炼,这位是镇抚司杭州百户所百户齐军.
郭逸:今天的会谈崇祯知道吗? 就是明朝皇帝。我的意思是,镇抚司跟明朝皇帝还隔着东厂呢。锦衣卫的千户也
不一定能见到明朝皇帝吧。

沈炼:我可以直接给皇上上奏,也可以随时面圣,司礼监掌印王公公也不能阻拦。内情不便告知。

郭逸点点头:那我们就可以谈谈了,为了表示诚意,先给你个礼物。说着拿起一个信封递给沈炼。

沈炼结果打开后发现是满清八旗理各旗概况。回答说:谢郭大人,如此厚礼,想必贵方必然要求有所回报

郭逸:我们要你们抓到那个船夫,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情报,我可以考虑拿来交换。

沈炼:你们的用意不是那个船夫,而是船夫唱的歌的

郭逸欣慰的点点头:不错

沈炼:能否告知一下船夫唱的歌有何特殊之处么?

郭逸:那我就要说点难听的了,不是不想告诉你们,而是告诉你们也无法理解。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明朝的
科举,要从入私塾认字学起,之后是百家姓,千字文,然后是四书五经,从童生,到秀才到举人,如果让一个不
认字的孩童直接看策论,看了也不解其意。

沈炼沉默片刻,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绕开这个话题问郭逸:你就不怕我们漫天开价。

郭逸:那我们就地还钱好了,情报交换的本质跟做生意也没什么不同,用对自己来说低价值的东西交换对方手里
高价值的东西。那个船夫在你手里一文不值,但这个(拿起装着八旗信息的信封)对你们来说意义重大,是锦衣
卫费尽心机死多少人也弄不到的。而这玩意对我们来说是随手可得。

沈炼想了想:那个船夫现在是镇抚司的人犯,我不能私放人犯,不过我可以把人犯的口供给你们一份,你们也可
以把想问的问题告诉我,我代为审讯,不知这样可否?

郭逸:那这样也可以,我们的情报交换就从这个开始吧。

沈炼:情报交换,敢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怕我窥探澳宋的机密么?

郭逸:你觉得我们怕么?如果我们怕你窥探机密,就不会带你去那么多地方,看那么多东西了

沈炼无奈的点了点头:怕的话我也活不到今天。

郭逸:那倒也不会,顶多把你关起来,杀人是军队的事情。我们是情报机构,不轻易杀人,或者说没有必要就不
会杀人。情报机构的职责在于获取信息,分析信息得出情报作为决策依据。杀人只是一种手段,而且有严重的负
面效应,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动手杀人的。

沈炼:那你们为何不怕呢?

郭逸:刚才我说过,情报机构要获取信息,分析信息,才能得出情报。你们没有分析能力,即使获取了一些信息,
也不知道这些信息代表着什么。根本无法得出情报,所以给你们也没用。黄骅和杜雯他们跟你说了一大堆,你能
听懂多少?

沈炼低头不语。

齐军说:那郭大人说的情报交换岂不是戏耍我们?

郭逸:所以我们会尽量给你们能看懂的东西,比如这个,说着拿起信封晃了晃。

沈炼觉得自己在澳宋面前就像不懂事的孩童一样,总也逃不出大人的预料。

郭逸看出沈炼和齐军的窘迫,也不想这么居高临下的教训人,于是安慰的说: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你们今天能来,已经迈出很了不起的一大步了,算是开眼看世界了。有了这一步就好。
沈炼:难道你们希望我们知道的更多。

郭逸:是的,我们希望你们能多了解我们,这样可以少死很多人。

沈炼:你们要推翻朝廷取而代之么?

郭逸:这个问题我就不回答了,不过我可以提示一下,你们回去可以让崇祯思考一下亡国和亡天下的区别。

这时桌子上一个黑色的盒子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之后居然传出来人的说话声: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演习即
将开始,演习即将开始,完毕。

郭逸说完抬起手腕看看了,沈炼注意到郭逸手腕上带着一个金属机关,是一条扁扁的链子将一个小圆盘固定在手
腕上,圆盘四周排列了一小圈突起,由一块琉璃一样的东西盖着。

郭逸:时间估计差不多了,演习要开始了。等下会有炮声,不必惊慌,是海军和海兵在做两栖登陆演习。你要不
要参观一下,有助于理解我们情报交换的意义。

沈炼:恭敬不如从命。

郭逸拿起黑盒子说:郭逸呼叫,郭逸呼叫,我带明朝锦衣卫上甲板了,我带明朝锦衣卫上甲板了,完毕。

黑盒子传出人声:演习指挥部收到,演习指挥部收到,完毕。

说完郭逸起身说:走吧。发现沈炼盯着手里的对讲机,解释了一下:可以远距离通话的设备,我也不知道怎么跟
你们解释。

沈炼和齐军跟着郭逸走出舱室,一路上看到不少卫兵在宛如迷宫一般的路上笔直的站立。沈炼突然发现这些卫兵
的身体非常强壮,跟齐军相比也不逊色。齐军是世袭锦衣卫,养尊处优之外,也算勤练武功,澳宋的普通兵士的
身体居然不逊于齐军,银子喂出来的兵士果然不一样。

郭逸回过头来问沈炼:你相信读书人的仁义道德,孔孟之道么?

沈炼一怔:这是文官们讲的东西,有些人满口的仁义道德,我们一到,还没上刑就尿了裤子,也有人端的是条好
汉,死不松口,咒骂不休。

郭逸发现沈炼的回答似乎答非所问,补充了一句:我是问为什么读书人如此推崇孔孟之道

沈炼想想之后说:他们也不会别的了吧?他们是靠这个参加科考才能谋得功名利禄。

郭逸边走边考虑出了两点:一是明朝的读书人从小就被灌输了读四书五经,经过科考才有出息的观念,所以很难
接受新的思想,这跟宗教一样,宗教团体最喜欢小孩子,从小就灌输宗教观念,让这些小孩子脑子里除了教义没
有其他东西,宗教式的三观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怪不得旧时空有不得向未成年人传教的规定。所以明朝读书人
的儒家三观已经形成了,改造很难。与其改造他们还不如把更多的孩子弄进芳草地。

二是读书人的经济收入是靠儒家学说给的,必然鼓吹儒家学说,以后所有人的经济收入都是元老院给的,自然要
为元老院歌功颂德。大家都是要吃饭的么。

这时外面响起了隆隆的炮声。

沈炼问:外面在打仗么?

郭逸:不是打仗,实战演习,海军和海兵队在搞两栖登陆演习,就是尽量模拟真实战场环境的操练,这次跟打郑
芝龙的那场有点类似。

沈炼和齐军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一行人走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的船舷边,周围舰队的各门火炮在向岸边齐射,这个沈炼已经见过了。但齐军睁大
眼睛张大嘴巴惊恐的看着在海军舰炮齐射下,岸边水域不断溅起的水花。

在隆隆的炮声中他们走到一门主炮前面,看着炮班在有条不紊的运行,退壳,装弹,闭锁,开炮,旁边有人拿着
怪模怪样的东西比划,有人报着听不懂的数字,有人叫喊着

有人喊着:延伸射击准备,对发现的目标进行火力覆盖,掩护登陆部队。

郭逸拿起望远镜,望着远处说,他们要向岸上标定的火力点射击了,部队要开始登陆了。

说完把望远镜递给沈炼。

沈炼接过望远镜,知道这个东西可以看清很远的地方,向岸边望去,只见岸边的山上出现了一些小旗子。

炮位上的兵士又在报一些数字了,有兵士在拼命的摇一个轮子一样的东西,炮口随着轮子的摇动逐渐调整方向和
高度,报数字的兵士望着一个挂在后面的金属圆盘,等了一会喊:开炮

身边的大炮咆哮起来,望远镜中在岸边山上出现的小旗子陷入一片硝烟之中。

沈炼放下望远镜,打量四周发现舰队周围的海面上出现了不少小船,上面慢慢的坐着拿长铳的澳宋兵士,衣着跟
贸易站外交易马匹时的一样。

这些无风自行的小船径直开往岸边,船上的澳宋兵士跳下船,登上滩头向岸边的山上跑去,时而快速奔跑,时而
举枪射击,时而趴在地上爬动。

沈炼跟齐军见到这个场景都在想怪不得郑芝龙一天就玩完了,在这种打击下根本没有哪只军兵能扛的住。

这时沈炼冒出一个想法,这种操练应该不是针对明军的,澳宋军对阵过何如宾,打过郑芝龙,估计还掺和过登莱
之乱。澳宋太清楚明军都是些什么货色了,一轮大炮下去明军就都跑的没影了,根本不用搞这么复杂。

沈炼问:这些应该不是为朝廷准备的吧

郭逸点点头:嗯,打明军用不着,这些是为登陆马尼拉准备的

沈炼一怔:什么?

郭逸:你们应该知道有许多中国人为了生计下南洋吧

沈炼:略有耳闻

郭逸:马尼拉就是南洋的一个地方,华夏子民到那个地方,被欧洲人欺辱,宰割,被屠杀。他们希望明朝能派兵
保护他们,但明朝不管他们,说他们是海外弃民。

沈炼刚想说什么。

郭逸打断他:我知道,在明朝的概念里确实不用去管他们,但他们是中国人,是炎黄子孙,跟我们说一样的语言,
流一样的血,明朝不管,我们要管,我们要代表中国人去救他们。这是中国人的正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取代
明朝。明朝已经没有统治这片土地的能力了,别说外面的人,连明朝自己土地上的人都管不好,到处是饥荒战乱,
所以要我们来管。用你们的说法: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沈炼沉默良久,问了一句:那朝廷还能做什么?

郭逸想了想:还是那句话,尽量少死些人吧,这也是为什么今天请你来。

沈炼:那能不能不死人呢?

郭逸: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们顶多在情报层面尽量控制不杀人。
沈炼:你们在什么情况下会动武

郭逸:这个就很难讲,就以你碰上的为例,大致上分两种,一种老黄的报告里,跟满清换马打起来了,当场海兵
队打死了满清不少人。这种就是被攻击时反击,只要不被攻击,我们就不会动武。另一种是我们有意识的主动攻
击,就是老朱去朝鲜杀了两百满清骑兵,这是我们经过分析决策,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动武,这种一般规模较大,
碰上了也没什么办法。

沈炼还在回想这两种情况。

郭逸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不要出现侮辱性的事件,这帮人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如果被侮辱了,觉得没面子
就会出现因为我素质高,所以我可以素质低的想法,也可能导致动武。

沈炼睁大了眼睛看着郭逸。

郭逸也觉得这个有点难理解了,说:前一阵你把我们去船夫家的人放回来,就是一个很好的处理,按这种处理方
式,让元老院觉得受到尊重,就不会弄出人命来。

沈炼:我还是不太明白,之前因为贸易站交易马匹时的冲突,你们根本没吃亏,就杀掉东虏二百精兵,是不是太
过了?

郭逸:这个不一样,我们对你们明朝和满清还是不一样的,因为明朝人和满清或者欧洲人的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

这么怎么说呢?中国人脑子里还是有以德服人,以和为贵的想法,比如你能把那几号人送到杭州官府放回来。所
以我跟你交流,就像现在这样把你请来面对面说话就行了。换成满清大概会杀了他们。所以跟满清说话之前,就
要先杀他们的人,他们才会听。你不杀他们的人,他们就不会听,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蛮夷怀鸟兽之心,畏威而
不服德。大概是这么说的吧。

回去的路上,齐军打量自己和沈炼着身上华丽的飞鱼服,突然感觉非常可笑,黄公公还想着什么朝廷的威仪,在
澳宋面前徒增笑料罢了。

看着沈炼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郭逸给的有关东虏的信。

齐军问:请教沈兄,澳宋真有看上去那么强大么?不会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吧

沈炼想起在辽东时问过林铭同样的问题,被林铭嘲笑的情景

回答到:叫朝廷演这么一出,能演的出来么?郑芝龙难不成是配合澳宋演一个全军覆没?

齐军一时语塞

沈炼接着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路上见到的澳宋军士跟朝廷的兵士有何不同

齐军:他们有长铳和大炮

沈炼摇摇头:他们比你还精壮,还记得当初在淳安时,澳宋的工匠跑了多远么?何如宾的部属在明军中已经算的
精锐了,比澳宋的工匠还是大大的不如。

齐军仔细回想一下,确实如此。

沈炼接着说:你是世袭的镇抚司百户,你的俸禄是多少?你平时吃的是什么?在大明军中有几人可及?他们不过
是澳宋普通兵士。

齐军啊的一声明白过来了,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位上差碰到澳宋之事时的反应经常显得古怪了。他背负钦命,又深
知朝廷和澳宋的差距,这种近乎绝望的对比造成的精神压力估计能把人逼疯。

齐军: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炼一页页翻看信中详述的东虏的情况,边说:答案也许就在这封信里

齐军:东虏?总不是联合东虏吧?

沈炼摇摇头:他们给我们这么重要的情报。

齐军:这些对我们重要,但对他们来说应该不甚重要。

沈炼抬头看了看齐军:他们知道这些对我们很重要,开了一个我们不能拒绝的条件。

齐军:为了那个船夫?

沈炼:即使拿不到那个船夫,只是能得到一些口供也可以。

齐军:那个船夫会有这么要紧?

沈炼:也许是因为其他东西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说完沈炼抬头看看天空:尽人事,听天命,今天的奏章你写吧,除了我们的谈话,看到什么就写什么,不要跟黄
公公说,想来他也不会问。

沈炼盯着手里的信,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补上一句:奏章里请王公公将登莱之乱的呈报带一份给我们。

沈炼和齐军刚回来,王德化的回信也到了,这晚沈炼,黄森淼和齐军聚在江南织造局一起商议。

王德化的信中解释了这个案子牵扯的官场背景,对沈炼大加赞赏。齐军和黄森淼配合有功,并将此次袭击认定为
东虏在背后指使。为了方便沈炼捉拿东虏奸细,可调动何如宾部。这次安排公开审案只是把已经审出来的内容再
演一遍,将部分供词公开,案情和判决的结果都写好了。就是给朝野一个交代。

王德化安排的案情是有投靠东虏的阉党前镇抚司人员,得知登州新军炮场建在淳安。于是派人联络已经致仕的淳
安乡绅周宗山袭击炮场。周宗山开始不敢答应,后来由于触犯法令被县令处罚,恼羞成怒,答应了东虏奸细。奈
何朝廷派何如宾部对炮场防守严密,周贼不得机会,只能趁炮场工匠在炮场范围外的河边工地时进行袭击,意图
掳走炮场工匠为东虏所用。幸得何如宾部在场兵士奋力抵抗,之后何如宾增援及时,才未让周贼得逞。事后镇抚
司及时出动查明案情,将周贼一网打尽,东虏奸细已经在袭击炮场的时候被打死。

王德化的这个安排还是很合理的,案情能跟现场情况和周宗山的口供完全对的上。只是在时间上动了点手脚,隐
去了炮场工匠抵抗一事,把功劳转给何如宾。再加上圣旨中已经给沈炼调动何如宾部的权力,免去了何如宾纵兵
劫掠地方的罪名,反而有了尽忠职守,救援及时的小功劳,自然会配合沈炼他们定案。

王德化的信中还提到,这期间要抓紧查案。有任何新的进展还是要第一时间通知司礼监。内阁拟票,司礼监披红
要公开审案的急递马上就会送到各个相关人员手中。

齐军疑惑沈炼和宫里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怎么砍人犯的手指送过去回来的是这个结果?

黄森淼则意识到沈炼和宫里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少问为妙,反正要抱紧沈炼这颗大树,织造
局的生意能安稳些。同时向沈炼和齐军详细解释这个案子的官场背景。

沈炼则得到了答案:这次袭击不是皇上和王公公授意的。公开审案是一码事,谁是真凶还是要查。

沈炼问齐军主审宋平文控制的住吗?齐军说宋平文有把柄在镇抚司,稍有异动,罢官抄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过了两日,内阁急递分别到了各个人员手中,王德化明显控制了内阁急递到达的速度,要让沈炼他们先收到自己
的信,其他人员才收到内阁急递。随着内阁急递的发出和到达,要公开审案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和浙江,陆续
有各地乡绅抵达杭州。黄森淼逐渐感觉气氛好像不太对。

最先知道消息的复社已经跟中下层官员的代表谈过了。复社分析后发现海述祖去杭州审案成了关键:如果海述祖
要重判周家,那中下层官员和乡绅们就要控制不住了。所以这次审案一定要给周家手下留情。

方以智在海述祖临行前急急忙忙见了海述祖一面,说了复社的分析,信息量太大直接把海述祖听懵了,这都是什
么跟什么?最后海述祖说自己要赶紧收拾行装去杭州,让方以智先把这些写下来,自己在路上慢慢看。方以智无
奈熬夜写好后,海述祖赶紧让王兆敏抄写一份寄回临高。自己拿着原件在路上慢慢看。

临高这边元老院对海述祖行动的领导人选作出了调整:鉴于郭逸已经到政治保卫局担任副局长,郭逸不再承担海
述祖行动的领导责任。由于国际歌的出现,郭逸会从政治保卫的角度防范可能存在的黑尔分子和以沈炼为首的明
朝锦衣卫对杭州站的潜在攻击。

根据广东的作战经验,陆海军参谋认为占领江南在军事上没有难度,跟武装游行也没什么区别。军事上的主要威
胁是治安战。经历过广东战役的军官坚决表示:在进攻江南时只想打摧枯拉朽的野战和攻城战,不想打猫捉老鼠
的治安战。

而治安战其实不是一个军事问题,而是一个经济改造,社会治理和思想教育问题。经济改造是常师德负责的,社
会治理和思想教育问题是杜雯负责的。之前杜雯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参与了海述祖行动,并直面过明朝江南锦衣卫
的首领沈炼,所以元老院决定杜雯加入海述祖行动的领导小组,跟常师德一起全权负责这次江南渗透事宜。

海述祖转的复社对局面的分析到了常师德手中以后,常师德预感各方矛盾要在这次审案种爆发了,赶紧拉着杜雯
找大图书馆去分析。大图书馆对这段历史有不少事后记录和复盘分析,加上复社的分析对照,临高这边很容易就
弄清楚局面了,问题是怎么跟海述祖解释,海述祖在信中说他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在审案中怎么去
做,请元老院指教。

想想也是,海述祖本身就是个不怎么成功的乡绅,做生意也搞砸了,好在脑子比较灵活。由于五百废对海瑞的尊
敬,在元老院占领琼山时协调周旋,也算做出了不少贡献。之后被选做地主乡绅改造为工商业资本家的代表而飞
黄腾达。突然遭遇明朝内阁最复杂的权力斗争确实是勉为其难,但事到如今在江南渗透的成果也算不错,还得继
续下去。

杜雯自己写了个解释信件,常师德拿过来一看吓了一跳,杜雯竟然在用矛盾论解释这个局面:

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并贯穿事物发展的始终,有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之分,并可以相互转化。

以江南织造局镇抚司司礼监为具体代表的明朝皇室,以周延儒复社联盟和温体仁派为具体代表的中上层官僚集团,
以周氏父子为代表中下层官员胥吏乡绅集团,共同组成明朝的统治体系。三个集团地位,诉求和面临的主要矛盾
不同,并形成了固有的默契和平衡。

明朝皇室地位最高,需要依靠官僚胥吏乡绅集团从平民百姓收取税款,对外抵御东虏,对内镇压流寇以维持自己
的统治。明朝皇室面临的主要矛盾是和东虏,流寇的矛盾,次要矛盾是跟官员胥吏乡绅关于税款钱财争夺的矛盾。

以周延儒-复社联盟和温体仁派为具体代表的中上层官僚集团是连接明朝皇室和乡绅集团的桥梁,将明朝皇室的意
志变成实际可执行的政策措施。官僚集团面临的主要矛盾是如何协调明朝皇室和乡绅集团之间的诉求和利益分配,
维护自己的地位。次要矛盾是帮助皇室抵御东虏和农民军,应对澳宋对江南的武力威胁,另外控制乡绅集团不要
过于压迫百姓,弄到百姓要造反的地步。

以周氏父子为代表的乡绅集团是以土地为依托的基层实际统治者,向百姓收取税款地租,并拿出一部分交给明朝
皇室和官僚集团。主要矛盾是向百姓收税,压制百姓的小规模反抗,流寇那种大规模反抗乡绅镇压不了,那个要
明朝去镇压,次要矛盾是跟皇室和官僚集团争夺税款。

海述祖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对这三个集团造成了不同的影响,在三个集团眼中是不同的形象。

对明朝皇室来说,炮场大大有利于抵御东虏,海述祖是个帮他们解决主要矛盾的有功劳的官僚。收拾周家父子打
击一个乡绅属于次要矛盾,没什么要紧的。所以明朝皇室的态度估计是严办周家父子。袭击炮场工匠是不是周家
父子做的不知道,要不是他们干的话,锦衣卫抄家似乎有点过了。

对官僚集团来说,海述祖是乡绅上位变成官僚,炮场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利益,并且有利于抵御东虏,是解决主要
矛盾。帮他们跟澳宋谈判协调,控制周家这种乡绅不要欺压百姓过分也有利于解决他们的次要矛盾。官僚集团跟
抄家应该没什么关系,他们会认为海述祖是他们中间的一员,应该是态度最友好的。

另外海述祖到江南的任务是经济渗透,用经济利益推动复社大地主脱离农业向工商业转化。发展工商业在一定程
度上会跟农业地主乡绅产生矛盾,跟周家争地就是这种矛盾的集中体现。进入工商业的复社高层大地主大商人和
依然依靠农业的底层乡绅出现的矛盾和斗争,导致复社本身出现了分裂。但是复社高层本身没意识到这一点,只
是简单的认为海述祖能带来利益,而周家阻碍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会尽力弥合这种矛盾。但这种根本对立的利益
冲突导致的矛盾会逐渐发展成主要矛盾。这种矛盾只能拖延,最后估计要等元老院伏波军进入江南以后才能解决。

对乡绅集团来说,海述祖先是打伤周家家丁,侵犯了他们在基层的权力,没收周家的土地,夺走他们生存的依托,
最后抄了周家是对乡绅集团的赶尽杀绝。联想到海瑞也曾经严厉打击乡绅,加上对澳宋的未知恐惧,或许把海述
祖当成平民反抗乡绅的代表,或许当成官僚集团压制乡绅集团代表,或许觉得海述祖的到来导致了复社高层背叛
了乡绅。所以乡绅集团会利用手中的筹码力保周家父子,并伺机打击海述祖。

目前海述祖的任务是保卫已有的经济渗透成果,配合官僚集团复社和皇室集团织造局镇抚司压制乡绅集团的反抗
或者协调乡绅集团的利益,避免矛盾激化引起社会动荡给广大人民造成灾难。为元老院伏波军进入江南做准备。

常师德看完觉得解释的还行,但太祖思想能这么传出去吗?元老院在太祖思想里可是彻头彻尾的革命对象啊,而
且太祖思想的威力太吓人了。

杜雯开始说现在还处于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用用没关系,不过是个知识点,又没给海述祖发四卷选集,他能理
解这个知识点已经不错了。

从五百废到临高位面以来,虽然嘴上 没说,具体做的都是在抄太祖,区别只是抄的好和抄的不好。海述祖要想进
入统治阶级,必须学会如何抄太祖。

常师德还在犹豫,

杜雯最后说:反正你问我,我就是这个主意,你爱用不用,要不你就跟海述祖说你也不知道怎么办。

常师德无奈,只能照着发出去了。

同时杜雯告诉常师德,伏波军已经开始了新步枪的换装工作,换下来米尼枪将逐步配发给国民军,淳安炮场的警
卫处于准前线状态,会优先换装一批伏波军换下来的米尼步枪。

炮场警卫手中的南洋式也不用大老远的运回来了。鉴于何如宾对海述祖较为配合,何如宾部在保卫炮场工匠的战
斗中有十名士兵阵亡,需要对何如宾示好,就满足何如宾购买军火的要求。将炮场警卫手中的南洋式转卖给何如
宾,由柯鲁博负责何如宾部的射击训练。

常师德问给何如宾南洋式,如果何如宾调转枪口对付炮场警卫怎么办?

杜雯回答:炮场那几个警卫根本就不是用来抵抗何如宾的。何如宾部有上千人,要想组织有效抵抗至少要有一个
连的伏波军才行。何况海述祖也不是元老,损失了对元老院没啥影响。反倒是对明朝有巨大的负面作用。

因为根据柯鲁博的描述,何如宾有提高自身战斗力的愿望。这样就可以利用这个时代明军的一种悖论:

明军要想提高战斗力,必然要通过澳化的方法,使用澳宋的装备,训练方法和后勤组织,作战时用澳宋的方式指
挥。这样会导致战斗力的高低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一旦切断弹药供应,这种军队的战斗力就瞬间归零了。

这样部队会不可避免的澳宋化,一旦能够自筹粮饷,就很难保证对明朝的忠诚。

这种情况在清朝发生过,在战斗力上是北洋新军高于淮军,淮军高于湘军,而在忠诚度上却是反过来。这是落后
王朝军队的无解难题。

本身明朝就有对明军失控的趋势。给何如宾枪,就是提高何如宾部战斗力,降低忠诚度,促进何如宾部的澳化。
孙元化还想着入阁,会保持对明朝的忠诚。何如宾顶着个废将的帽子又不可能入阁,跟江南明军也没什么关系,
转变的难度反而低一点。

现在我们可以在平时控制何如宾部手中每只步枪只有十发子弹,以后再视情况调整。席亚洲还说伏波军进江南前
要是能先弄个伪军配合就好了,何如宾部不是正好。

常师德听到这里心想:我看这家禽之友就挺像伪军里的胖翻译的,进村抓鸡倒是符合他的人设。

这次海述祖到杭州带了王兆敏,柯鲁博算是涉案证人也一起去杭州,顺便为其他工场的开办看看能在杭州采买哪
些物资。柯鲁博腿脚不好,带了王大有当跑腿的。海述祖一行呼呼啦啦 30 多号人。鉴于之前出现炮场工匠被袭击,
真凶还没这抓到,四名警卫跟随海述祖去了杭州。四名警卫都带了手枪,还有两支散弹枪,两支南阳式步枪加上
多枚手榴弹。柯鲁博也带了手枪。

何如宾也接到了内阁急递要去给杭州的钦案作证,何如宾带了 50 多名家丁和海述祖一起去杭州。

而柳莲儿的战斗经历引起了杜雯的兴趣,被特批调往济州岛陆军学校接受更高阶的射击训练,计划将柳莲儿培养
成特等射手或者狙击手。树立柳莲儿这个典型,让归化民们亲眼看看什么叫“妇女能顶半边天”。

方以智向复社回报后,复社估计这么复杂的局面,牵扯更加复杂的朝局斗争,张溥和孙淳还是去杭州跑一趟,亲
自指挥这次审案。

张溥和孙淳还没动身,负责监视的锦衣卫就已经快马向齐军禀报了张溥和孙淳要来杭州。这个时候来杭州不用想
就知道是为了周家的案子来的。黄森淼怕张溥和孙淳影响海述祖,干扰王德化对案情的定论,决定把海述祖一行
接到了江南织造局里居住,也方便向海述祖传达王德化对案情的定论。

海述祖一行走到杭州城门口时就碰到了来接自己的齐军,齐军今天刚把跟澳宋谈判过程的呈报写好交给黄森淼。
被黄森淼调侃说自己都快成文官了,这个呈报奏折写起来没完了。随后就被黄森淼打发去城门口接海述祖。

齐军见到海述祖后说司礼监的意思是为了避免干扰,请海县令住在织造局。何如宾没被安排住在织造局,但齐军
说何如宾也要先跟着一起到织造局听旨,于是大家一起去织造局。黄森淼已经在织造局大堂等着了。

到了织造局门口,海述祖,何如宾和齐军先进去见黄森淼,其他人留在门口等着织造局的人安排住处。

进织造局前,织造局的守卫需要搜查一下海述祖随从带的行李,搜到装子弹和手榴弹的行李时,随行的炮场警卫
拦着不让搜,跟跟织造局的守卫争执起来。

织造局的守卫盛气凌人问炮场警卫: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炮场警卫回答:我管你是什么地方,乱动军火炸了怎么办?

之前王德化说到了是东虏指使的袭击,为了防范东虏还给沈炼调动何如宾部的权力。黄森淼虽然不是太相信,在
海述祖来的时候还是安排了织造局的高手在门口盯着以防万一。

这几个高手闲的没事四处张望,发现起了争执,就一起过去查看。

织造局守卫看有高手来了,底气十足的要强行搜查。

炮场警卫一看对方人多势众,也不甘示弱把手枪拔了出来,后面两个人干脆端起了散弹枪。

门口的守卫也拔出了刀,高手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拔出了刀。

王兆敏吓坏了,赶紧冲到两拨人之间对织造局的人说:千万不要伤了和气,烦请诸位向里面的大人们通禀一声,
让大人们定夺。

织造局守卫想等黄公公出来再收拾你们,便也同意了。

这天沈炼也在织造局,听太监进来报告说门口有争执,就跟黄森淼,齐军,何如宾和海述祖一起到门口。

沈炼一眼就认出炮场守卫拿的手枪是跟自己婚礼上收到的贺礼是一样的,后面两个人拿的粗管子的跟当初在船上,
打碎自己带的锦衣卫下半身的火器非常相似。再看对方的挺立的身形和持枪的姿态,知道对方应该是澳宋的军兵。
再一看,柯鲁博也拔出了手枪站在旁边。

等守卫跟黄森淼添油加醋的禀报完情况后,沈炼还没等黄森淼开口,就抢先说要大家先把兵刃放下。然后对黄森
淼说: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黄森淼有点惊讶,但也不想跟沈炼争执,便回答说:但凭沈兄吩咐。

沈炼看着那几个高手斜着眼睛,轻蔑的看着炮场警卫,认出他们就是之前在船夫家打了赵引弓派去的人的那几个。

想着以后要跟澳宋的人打交道可能还要用到这拨人,得让这几个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最好收敛一点,不要
打了几个泼皮无赖就以为澳宋不过如此。下次如果碰到带枪的人,搞不好命都得丢了。

沈炼先让织造局的高手把刀收起来,炮场警卫见状也把枪放下了。随后沈炼让织造局的人先带已经搜查好的行李
和人员去安顿,等其他人员散去之后,剩下四个炮场警卫和一车没搜查过的箱子,还有沈炼,黄森淼,齐军,海
述祖,何如宾。柯鲁博也拎着枪站在旁边。

沈炼把大家带到织造局院子中庭,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对织造局的高手说:你们先露一手给海县令的保镖看看。

织造局的高手看黄森淼点了头,于是吩咐抬来四张桌子呈矩形放在中庭中心。每张桌子上点上三根蜡烛,其中一
个人拿着刀,走到四张桌子中间练起了一套刀法,舞的行云流水煞是好看,周围织造局的人不住的赞叹。众人眼
看着刀已经砍到了蜡烛上,蜡烛却纹丝不动还在燃烧。高手收刀后,另一个人过来一个个的拿开了蜡烛的上半截,
原来蜡烛已经被劈成两截了。周围的人又是轰然叫好。

几个高手傲慢的看着炮场警卫,结果发现他们像看耍猴的一样看着自己,不由得怒目而视。

沈炼对炮场警卫拱手道,请几位也露一手吧。

海述祖也对几个警卫点点头。几个警卫开始商量,如果用步枪远距离打蜡烛,如果是米尼估计还行,南洋式这破
玩意没膛线,谁都没把握打准。

织造局的高手看炮场警卫商量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以为他们不过是绣花枕头,已经开始面露嘲笑了。

沈炼过去指着他们手中的散弹枪说:用这个给他们开开眼吧。

炮场警卫看着手中的散弹枪,终于有主意了。

他们把四张桌子两两摞在一起,四张桌面组成一个平面对着自己,然后走出五米举起散弹枪,砰——砰——,两
声巨大的枪响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硝烟散去后,众人发现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弹孔。

织造局的人看着密布的弹洞鸦雀无声,无不骇然,心想这玩意要是打在自己身上。。。

何如宾则看着沈炼,若有所思。

随后炮场警卫让所有人退到墙后,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枚手榴弹,向那四张桌子扔去,

众人只听见轰的一声,然后走出来看那四张桌子已经不见了,周围散落着桌子的碎片。

织造局的高手面色苍白。

沈炼对黄森淼说:那些箱子就不要搜了吧

黄森淼回过神,赶紧说,不搜了,不搜了。吩咐人带着炮场警卫去休息。

然后请海述祖再回大堂。

齐军看黄森淼走后,问沈炼:沈兄怎么知道澳宋那个火器如此厉害?

沈炼看着一地的桌子碎片沉默了一会,想起自己在贸易站外看到东虏骑兵冲过来的时候,紧张的握紧了刀,身后
的澳宋军兵也是扔出这种东西。转头看着齐军说:还记得我从京城带来的那几个镇抚司兄弟吧?有一位被那个东
西打碎了,不是打死,而是打碎了,字面意思上的打碎了。

齐军愣住了。

沈炼接着说: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回去告诉镇抚司和织造局的兄弟们,杭州还是大明的地盘,食君之禄忠君之
事。以后碰到澳宋的人,该办的事情还要要办,尽量不要伤人就是了,那天在船夫家做的就很好。朝廷法度本也
不许胡乱伤人,只是我们已经忘记太久了。

说完,沈炼拍了拍齐军的肩膀,转身向大堂走去。
张溥和孙淳到杭州没找到海述祖,听说被接到江南织造局了,之后发现案件的主审宋平文反而没被接进去,何如
宾也没被接进去,这明显是黄森淼不想让自己见海述祖。张溥和孙淳急忙托关系求见黄森淼。黄森淼死活不露面,
案子都开始审了还没见到黄森淼,张溥和孙淳急的够呛。方以智天天守在织造局门口,却不见海述祖出来,最后
终于逮到了刚出门的柯鲁博,让柯鲁博传话给海述祖再找黄森淼。

柯鲁博在从淳安到杭州的路上告诉何如宾技术出口办公室已经同意向何如宾出售步枪,具体就是现在炮场警卫手
上的那批南洋式,炮场警卫会换装从伏波军换下来的米尼式。何如宾问大炮能不能买?柯鲁博说技术出口办公室
只批了南洋式步枪,其他的没批,而且步枪的训练,使用,后勤和作战指挥是一整套体系,建议先用好最基础的
步枪,形成战斗力,再想更高级的武器。何如宾连忙称是。

何如宾属于广东将领,在江南没什么亲朋故旧,到杭州只能先住在驿站里,鲁平安打听到了消息,带着温体仁的
信跑到驿站拜访何如宾,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表示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情,不方便跟温相说的话,自己
可以代劳。

鲁平安知道这次案件比较复杂,多方角力下一时半刻估计完不了,同时也利用关系频繁接触各方面的人员,为温
体仁打探消息。

看何如宾住在驿站里觉得不合适,以后自己还要跟何如宾共事。就给何如宾找了个院子,请何如宾去住。

何如宾其实没想过鲁平安说的不方便的事情是指私自抄家,有个单独的院子住也挺好的,自己给钱就是了,这点
小钱何如宾还不缺。何如宾甚至在想是不是在杭州置办一处房产。何如宾倒是乐的有个人帮他处理跟复社的勾心
斗角,他其实不想掺和温体仁和周延儒的党争,只是温体仁举荐自己起复,只能帮温体仁办事。

听到鲁平安说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正好就把跟澳宋买枪的事情跟鲁平安说了,让鲁平安替他跟温体仁要买军火的
钱。

鲁平安没想到第一件事情是跟温体仁要钱,转念一想,周延儒仗着孙元化的登州新军在朝廷里压了温体仁一头,
登州新军的一个小千总都飞扬跋扈。如果何如宾这边也如法炮制用澳宋的火铳搞出另一只登州新军,而自己有创
办之功,那前途不是光亮的很?想到此处,鲁平安满口答应。赶紧回去给温体仁写信。

何如宾白天偶尔被叫去织造局安排证词,晚上就在杭州闲逛,逛着逛着就发现杭州的行院了。何如宾想起之前听
柯鲁博说过在澳宋已经成亲,有孩子了,但应该是没带女眷到淳安。柯鲁博还算年轻,以后买枪练兵还要多仰仗
柯鲁博,就想着请柯鲁博到行院吃吃花酒,见见世面。

送信太监出宫很快找到了之前送他来的人,后面还跟着几个东厂的人。送太监来的三个人已经将马匹全部换掉了,
太监只能不顾辛劳再次骑马回到天津码头。这次要坐的却是另一条船,这条船还在拼命的装货。已经累的两脚发
软的太监正好在岸上休息一会。过了两个时辰,船才起锚。
船在天津起锚后,赵引弓就收到电报了,赶紧派蔡实告诉黄森淼,船已经在天津开出来了。王德化的回信大概四
日后就能到杭州。黄森淼还在半信半疑,蔡实却提出向黄森淼收 400 两银子的运送费。
听到此处,黄森淼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也能收钱?
蔡实按照赵引弓的交代,还说这也就是黄公公的事情,赵引弓才给安排特别调动,实际出人出船的起威和招商局
已经把帐挂到了赵引弓的名下。黄公公要是不给,就是赵引弓自己出了,400 两银子已经是打了八折的。
黄森淼想想还是给吧,不然按澳宋的搞法,说不定赵引弓要托自己办更难的事情。随后想想要是真能十日就能实
现信件在京城和杭州的往返,确是大大的便利,可惜自己跟王德化的信件还是不能交给澳宋来送,那么以后是不
是可以如法炮制派太监护送信件呢?送一个人来回 400 两,真他妈贵。
赵引弓这边也是打着吸引黄森淼用起威送货的主意,先从信件开始,哪怕是带着信件的太监,顶多按重量多收点。
那天晚上黄森淼和沈炼到赵引弓地方,赵引弓就把电报员叫起来,打电报给上海,上海回电说没有去天津的船,
不过码头上刚好有要去辽东的蒸汽动力 H800,可以提前出发临时加挂天津,为此又把跑天津航线的船员叫出来两
个。有了船以后,赵引弓还向天津发了电报,告诉他们安排马匹和随行人员四天后在天津码头等这条船。回来时
坐的是天津到台湾的船,临时调整加挂上海。
船一到上海,已经有人在码头上备好马匹等着太监了。
太监不知道的是,这几天黄森淼安排海述祖跟宋平文演起了双簧,宋平文要重判,海述祖求情,加上张溥和孙淳
等复社中人不断的做工作,总算没让外面翻天。同时黄森淼也允许张溥和孙淳会见海述祖,以便让海述祖理解这
里面的弯弯绕。
其实海述祖收到常师德的回信读了两遍就弄清楚基本情况了,加上黄森淼沈炼他们对海述祖讲述了周氏父子的交
代的整个案情经过,各个方面的信息全部汇集到海述祖这里,海述祖再读一遍常师德的信,不由得感叹元老院果
然高明,远隔千里却对京城和浙江的事情了如指掌不说,对于各个集团的分析更是鞭辟入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
超出元老院的预料,矛盾论的说法更是让海述祖大开眼界:原来事情还能这么分析?这简直可以说是窥见了天道
了。
回想起之前在澳宋时,新出的某种政策,首长们开始还努力解释,后来不耐烦了,出现了道理跟你们说不通,我
也懒得跟你们说,反正就得这么干的情况。或许首长们什么都知道,归化民们的思虑太简单完全无法领会,弄得
首长有对牛弹琴的感觉,干脆强推了事。
这样导致海述祖跟张溥和孙淳谈话时,海述祖看着张溥和孙淳怕自己不懂,努力解释的样子就觉得有点好笑。如
果不是有常首长的信,我今天大概要给先祖丢脸了,说起先祖海瑞,海述祖眼前似乎出现了先祖海瑞一个人赶着
一辆驴车,带着老母亲和妻子女儿,到淳安上任的情景。整个浙江官场从上面的巡抚到下面的狱卒都是严党的人,
处处杀机四伏,先祖无人,无权,无枪,无钱,在波谲云诡的朝局中,哪怕只错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可先祖
仅凭一本大明律,不仅掀翻了浙江官场,还震动了朝廷,给了内阁里的徐高张扳倒首辅严嵩的机会。
自己来淳安上任时的条件不知比先祖好多少,有皇上的钦命,有万贯家财,有王兆敏,姜结实这般有能力的下属,
有炮场警卫和何如宾的武力支撑,有复社事无巨细的告知官场情况,并应付没完没了的口水战。这次要不是元老
院在后面给自己出谋划策,自己可能连朝局都听不明白。
闲聊中海述祖突然冒出来一句:能否用孔孟之道解释这次争端?
张溥和孙淳楞了一下,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说法,最后只能说乡绅是没有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放在心
上。
海述祖:他们都是读书人啊
张溥和孙淳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海述祖为啥问这个,在想他是不是要学海瑞开始讲大明律了。说:目前的
局面,以江南的安定为要,需要有些变通,不必墨守圣人和太祖成规。
海述祖发现张溥他们理解错了:学生不是要墨守成规,说句惭愧的,四书五经仅仅是读过,未曾有何心得,大明
律学生也背不来,只是感念一下先祖之不易罢了。
张溥和孙淳都感觉奇怪:既然不讲大明律了,那跟海瑞有啥关系?
海述祖看着张溥和孙淳疑惑的样子,接着说,二位不必担心,学生定然以江南安定为头等重任,说起来倒是要跟
周老先生推心置腹的单独谈谈,探知一下他们到底为何要把事情弄到这步田地,日后也好注意避免再次重演。
张溥和孙淳连忙称是。

海述祖回去就跟黄森淼和宋平文说了,宋平文根本不想发表任何意见,说你本就是钦命副审,可以随时提审人犯。
海述祖跟黄森淼说的时候却引起了黄森淼极大的惊恐,上次江南织造使杨金水就是在海瑞单独提审郑泌昌时被吓
晕的,回去不久就疯了。海述祖也来这一出?但海述祖作为钦命副审有随时单独提审犯人的权力,跟自己打招呼
也就是通知一声,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自己根本无权阻止。之前海瑞提审何茂才也没杨金水打招呼,最后还是朱
七强行把审讯停了下来。不过反过来想海述祖跟周老贼谈谈没准还能安抚一下那帮士绅,自己怕被逼疯的想法要
是传出去定会惹人耻笑,无奈只好表示支持,不过自己是不会去听的。让海述祖去找沈炼和齐军,让他们到时在
后堂听着。
第二天晚上,海述祖叫上齐军和沈炼,单独提出了周宗山准备谈话,齐军和沈炼在后面的密室听着。
周宗山到堂后,海述祖看周宗山狼狈的样子,知道在牢里也吃了苦头,叫人搬了把凳子给他坐。自己也搬了把凳
子坐在周宗山对面。
周宗山奇怪的看着海述祖
海述祖:周老先生不必如此看我。今天请前辈过来,不是审案,只是晚辈心中疑惑,想跟周老先生抛开身份,推
心置腹的谈谈而已。
周宗山瞪着眼睛看着海述祖:海大人想谈什么?
海述祖:就是谈谈前辈对我和炮场的看法,为何有如此深仇大恨,要至炮场工匠于死地。今天的谈话不会记录在
案,其实记录了对案情也没什么影响,为表诚意晚辈先跟您说说案子会如何判决吧。司礼监掌印王公公的信里说
您是斩立决,贵公子是秋决,家产全部没收充公,家人奴仆变卖为奴,这应当就是皇上的意思。但不少乡绅在为
您奔走求情,复社的同仁和织造局的黄公公为江南稳定计也在跟王公公商量,希望才能法外开恩,从轻发落。您
也曾为官一任,知道如此大的钦案,肯定要拿您的人头交代,这一劫您是逃不过去了,现在就看能否留贵公子一
条性命,这个要看皇上如何决断。诸位都在等王公公的回信。
周宗山悲痛的闭上眼睛仰天抬头,泪水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许久,周宗山说道:老朽感激不尽,定当知无不言。
海述祖:那晚辈就斗胆问一下,听说外面乡绅们对晚辈极为痛恨,晚辈不知做错了何事,不知其中是否有误解。
前辈在淳安是最大的乡绅。晚辈蒙祖荫,在琼山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乡绅。晚辈追讨欠税,没收土地,也不过是维
护朝廷法度。何以引得前辈做出袭击炮场工匠这等大案,镇抚司告诉晚辈时候,晚辈实在难以相信。至于抄家,
那是镇抚司所为,晚辈还指挥不动镇抚司。
周宗山上下打量了一下海述祖,觉得海述祖此番言语不像是假的。
拱手说到:既然海大人问到老夫,老夫便斗胆直言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海大人海涵。
海述祖:晚辈洗耳恭听。
周宗山:据老夫所知,海大人科名不显,为官不久吧
海述祖:晚辈惭愧,确实如此
周宗山:若是海大人熟读圣人诗书,走科甲正途为官,当可心领神会。老夫年长几岁,还算悟出了其中道理,今
天就为海大人剖析一下。
海大人应该听说过,朝廷与士大夫共天下这句话吧,这士大夫便是指你我这等有田产,能熟读圣人诗书之人。有
田产便可养活百姓,为朝廷缴纳赋税;能熟读圣人诗书,便可知礼仪。而草民百姓不知圣人教诲是不知礼仪的,
要用刑罚约束,所以有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为官之道,便是要对士绅要讲礼仪,对草民百姓讲刑罚。
这样才能上不辜负朝廷隆恩,下可安抚草民百姓。士绅要先用圣人之书修身,自己齐家,才能帮朝廷治国平天下。
否则天下便要大乱。
可海大人到任以来,却颠倒伦常,不礼敬士绅,不先邀请在乡士绅咨询地方风土人情,却整日与工匠为伍,甚至
让草民入县学玷污圣贤之地。
说起来老夫这些年不理俗务,此时应该主动拜会海大人,为海大人指点迷津。若是能如此,想来海大人也不会放
纵恶徒打伤府上家丁,甚至受人蒙蔽,串通败军之将,为刁民张目,最后闹到此般境地了吧。
海述祖听完想了一会:在元老院来之前差不多是周宗山说的这个样子,但元老院来了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跟他说元老院这个好像有点太难理解,算了还是先顺着以前的世界解释一下吧
海述祖:多谢前辈教诲,晚辈也有内情。
周宗山:海大人请讲
海述祖:晚辈确实科名不显,未能走科甲正途。但晚辈的先祖笔架公赴任淳安知县前也是举人,谈不上走科甲正
途出身。到任后为民做主,忠言直谏,皇恩浩荡下余荫到了晚辈。晚辈身负钦命要建炮场,为辽东前线供应大炮
抵御东虏,自然要与工匠为伍,否则便交不了朝廷的差。
未能及时拜会士绅确实是晚辈之过,当时千头万绪,前线催的急,还有孙远打人的案件,便耽搁了。之后便有府
上奴婢的案件,晚辈以为府上的家丁过于张狂,当着衙役的面行凶打人,阻拦执法。姜结实出手确实重了,但也
是不得不为,否则朝廷法度何在?后面扩大炮场,向前辈买地,前辈不肯配合。晚辈方才用清欠税款,没收土地
来警示前辈,虽说用了些手段,谈不上秉公处理,但也算在朝廷法度之内行事啊。若有不妥之处,前辈当面指正
也好,上书弹劾也罢,何至袭击炮场工匠,弄到局面不可收拾。还望前辈指教。
周宗山:做下如此大案,确实是老夫受人蒙蔽,以为是皇命。老夫也是一片好心,希望海大人能够幡然醒悟,不
要舍本逐末。
海述祖:皇命也不可能置辽东前线将士的性命不顾,本末之说又是从何谈起呢?
周宗山:国之根本,在人心而不在技艺,在礼仪而不在权谋。只要知礼仪,便可人心所向,东虏便不足为患。
海述祖:人心?袭击了工匠,如何让工匠人心所向?耽误了造炮,辽东将士的人心又如何聚拢?
周宗山:老夫所说的人心,是指士绅之心,工匠兵卒这等末流,死便死了,再行招募便是,岂可跟士绅相提并论?
海述祖吓一跳:死便死了?他们手里有刀有枪,惹怒了他们,还不知道谁先死呢。
沈炼和齐军在内间听到此处才有所触动,沈炼想的是,怪不得陆文昭在萨尔浒说几万条人命,割草一般便没了,
在士绅眼中,竟然真的是割草一般,死便死了。齐军想的是先祖齐大柱不过一介桑农,在此人眼中,大概也是那
种死便死了的。若不是海瑞相救,加上先祖从军在刀枪剑戟中拼死杀敌,又机缘巧合跟海瑞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
才有了自己今天的地位。这老贼心肠如此歹毒,确实该杀。
周宗山看海述祖沉默不语,接着说:看来海大人还是没有领会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深意
海述祖:这个有什么深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士绅作奸犯科也要姑息?
周宗山:那不过是安抚草民的说辞,海大人不觉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和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有冲突么?
海述祖:确实是,那哪句是真啊?
周宗山:两句都是真,区别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用来安抚草民的,可说不可做。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是治世之法,可做不可说。海大人受先祖笔架公蒙荫,礼敬效法先祖,是理所应当,老夫对笔架公的手段也是敬
佩有加,但海大人有没有想过,为何我大明立朝 200 余年,只有一个笔架公啊?
海述祖:这个,晚辈没想过。
周宗山:大多数官员都是走的科甲正途,笔架公没有科名,却手段高超,几乎以一己之力掀翻浙江官场,进而为
清流铲除奸党提供了良机,为开启隆历盛世立下功勋,可谓一时人杰。而笔架公也由于科名不显,未能领会刑不
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道理,不礼敬士绅,最后仕途不顺,罢官去职,笔架公若能在任上礼敬士绅广置田产,而
不是去顶撞皇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时也命也。幸而皇恩浩荡,加上当时内阁清流感念笔架公的功劳,还能
留下爵位荫蒙子孙。
海述祖:晚辈还是不懂,为何要礼敬士绅,为何不可用刑?
周宗山瞪大了眼睛看着海述祖: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只有士绅才识文断字,只有士绅才能治国理政,只有士绅
才能交粮纳赋,离开了士绅,朝廷如何坐的了这天下?
海述祖:那如果不用士绅也能交粮纳赋治国理政,岂不是不用礼敬士绅了?
周宗山:有些平民子弟,机缘巧合能读圣贤之书,走科甲正途,领悟其中的奥妙,自然也可治国理政,之后若能
广置田产,便可交粮纳赋,这时他便也成为士绅了。士绅和读书人是分不开的。
海述祖:晚辈不是说这个,晚辈是说。。。如果有。。。海述祖恍然间想明白为何朝廷和元老院对士绅读书人的
态度大相径庭了。
朝廷要依靠士绅读书人交粮纳赋治国理政,而元老院不用,澳宋土地都掌握在吴农相或者租给天地会耕种,税收
有税吏,治国理政有芳草地的毕业生还有考取甲乙类文凭的,那大概算是不读四书五经的另一种澳宋的“读书
人”,
而士绅则是彻底的不需要了,大明的士绅把持土地,妨碍增产粮食,开设工厂,这便是触元老院的逆鳞了。至于
治国理政,更没乡绅什么事情了,元老院治下,百姓可以说是安居乐业,比之前不知道好多少,怪不得以前的琼
山士绅每每要自己向首长建言要开科举,礼敬士绅之类的,首长的表情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元老院要的是类似于柯鲁博那样的人,进可上阵杀敌把朝廷何如宾打的抱头鼠窜,退可制造军国重器,或者还要
自己这样的商人。自己原本以为自己在大明是乡绅,在澳宋也是乡绅,没什么区别,其实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身
份。如果大明的乡绅在澳宋能完成身份转换,如同广州的高举,琼山的自己一般,便可发财。反之若是硬要维持
在大明的乡绅身份,控制佃农,豢养私兵。便如同苟家,梁家一般,那便是谋逆,要被抄家灭门。
怪不得常首长给自己的信中说这种跟乡绅的涉及权利和身家性命的矛盾根本没法调和,只能等元老院攻取江南时
解决。如何解决?跟琼山和广州一样?自己来淳安,便是要让复社这帮人,完成从大明乡绅到澳宋商人的转变,
否则元老院攻取江南时,必是一片血雨腥风,不知多少人头落地。
幸好自己没啥科名,做生意时机缘巧合跟元老院搭上线,加上首长们似乎格外喜欢先祖,自己莫名其妙的完成了
身份的转变,否则如果之前在明朝走仕途变成周宗山那个样子,搞不好便是佛山梁家的下场。元老院碾死士绅如
同踩死一只蚂蚁,手里有枪的工匠士卒更是不会对士绅客气。
这样说来自己可能取得比现先祖更大的成就,先祖孤身一身,不能解民生之困苦,而自己背后站着元老院,如果
让江南人民过上澳宋的生活,那岂不是可以取得比先祖更大的成就。
海述祖胡思乱想了半天,想到此处脸上又开始隐隐然有笑意。
周宗山看海述祖脸上阴晴不定,以为要给海述祖时间消化一下。
沈炼和齐军在里面半天没听到两个人说话,以为出什么事情了,起身推门走进了大堂。
一看两个人还都好好的坐着,只是海述祖的表情有点奇怪。
周宗山看见沈炼,啊的一声。
沈炼没好气的说:不用惊慌,我们又不会杀你,反正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要杀也是杀你儿子。
闻听此言,周宗山急火攻心,一阵咳嗦。
沈炼接着说:别以为外面的士绅闹起来便能保你儿子性命,外面保的是士绅的体面,可不一定非要你这个士绅。
就算他们保的了你儿子一时,还能保的了你儿子一世?逼皇上和朝廷让步?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一句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朝廷不仅能灭你的门,还能诛你十族。
且不说辽东前线的将士,就是司礼监镇抚司的人既非科甲正途,也不是士绅,是不是也如你所说死便死了,再行
招募便是?
镇抚司抓的便是你这等尸位素餐,半点不将朝廷和百姓放在心上的贪官污吏。我告诉你,在我大明,得罪司礼监
镇抚司的,能死个痛快便是烧高香了。
周宗山直接吓晕了。
海述祖慌了手脚,心想他可别这个时候死了,急忙喊人去请郎中。

望眼欲穿的黄森淼终于在第九日等到了回来的太监,拿到王德化的回信是如获至宝,赶紧打开。王德化在信中只
要求周宗山一定要当场斩立决,同意黄森淼他们视情况留周世朝的性命,周家下人和田产可以发还周家一些。务
必保证江南稳定。
在黄森淼收到信的同时,北京的王德化惊讶的又收到杭州的呈报,是齐军写的与沈炼一起去澳宋船上谈判的记录。
王德化这回注意看了落款日期,居然比之前收到请求改判的信件早了 4 天。里面夹着的有关八旗的状况让王德化
喜出望外,这又是东厂镇抚司的功劳。齐军在信中提到了沈炼索要登莱之乱的情况,王德化正好根据崇祯和温体
仁之前谈话时的命令收集整理好了登莱之乱的呈报,誊抄了一份差人送回给江南织造局,同时在信中催促沈炼结
案后尽快回京一趟。
黄森淼跟张溥和孙淳商议过后,向内阁回复的判决是周宗山协助袭击钦命炮场工匠斩立决,周世朝对此不知情,
本应是株连之罪,经海述祖求情,法外开恩,不予株连,在家守孝三年,不得外出,同时剥夺功名,永不录用。
周家下人由镇抚司甄别有无参与袭击,没有参与的全部遣散,周家住宅和一些田产发还一些,让周世朝维持生计。
其他房屋,田产,土地一律充公。周宗山万念俱灰,海述祖做保证,如果周世朝安分守己,镇抚司便不会再追究。
为了达到留周世朝性命的目的,周宗山只好写了认罪状,承认自己因为欠税被罚没田地。对海述祖怀恨在心,受
投靠东虏的阉党蛊惑,袭击了炮场工匠,辜负朝廷隆恩,罪该万死,希望同僚能尽忠职守,不要给朝廷添乱。
这样对士绅来说,海述祖有求情的举动,周宗山认罪,放过了周世朝,在复社的斡旋下,大多数乡绅都觉得已经
达到目的,一场风波终于消弭了。

等待王德化回信的时间里,沈炼拉着柯鲁博教自己如何使用澳宋送给他的手枪,沈炼觉得这玩意跟自己之前用的
手弩差不多,只是后坐力很大,杀伤力也比手弩强的多,很快就掌握了要领。案子结束以后,沈炼疲惫的回到北
斋山庄,看见北斋,沈炼终于能从案件,朝局和情报搅成的一团乱麻中解脱出来。暂时忘却一切,求得片刻的宁
静。

几天后黄森淼才收到王德化给齐军和沈炼的关于跟澳宋谈判呈报的回信,除了沈炼要求的登莱之乱的呈报外,王
德化同意跟澳宋进行情报交换,同时催沈炼和黄森淼尽快回京一趟,浙江的局面变化太大,以后对各个方面的方
略要当面谋划一下。为了节约时间,可以坐澳宋的船到天津,东厂已经派人在天津等着了。
齐军又被黄森淼打发去北斋山庄给沈炼送信,沈炼看过王德化的信,沉默了一会说:该来的总要来,你去完璧书
坊跟赵引弓打个招呼,两日后启程,送我们去天津。
北斋倒是很平静,对沈炼回京早有预料,沈炼安慰北斋说顶多一个月就会回来,这次回京也是为了保证杭州的安
静。
两日后赵引弓派自己的坐船送黄森淼和沈炼,黄森淼只带了两个太监和两位保镖,都没穿官服,只是扮做商人。
到上海后换沈庭扬的座船。沈庭杨的座船较大,能跑沿海航线,但不是蒸汽动力的,跟着去辽东的船队一起从上
海启程。
黄森淼开始还饶有兴趣的看着壮观的船队在海上航行,结果第二天就因为海上摇摆的太大吐的一塌糊涂。沈炼倒
是还好,跟船长攀谈起来,沈炼得知船长之前是东三府的渔民。在登莱之乱中躲避孔有德的叛军被澳宋的收容队
带到姆妃岛,之后坐船到了济州岛,编入澳宋组织的民兵,孔有德的船被带到济州岛时在岸边警戒。亲眼见到了
澳宋镇压叛乱的孔有德部。随后自己由于是渔民,有过海上行船的经历,加入了船队跑沿海航线,这次被调来驾
驶沈庭扬的坐船,说是要送沈老板的客人到天津。这时沈炼才知道原来孔有德是被澳宋处死的。沈炼只说自己是
沈老板的朋友,时不时的询问一些在姆妃岛和济州岛的情况。
经过了六日的航行,船终于靠上了天津的码头,东厂的马车早就在天津等候了,黄森淼在第四天终于恢复了一些,
上岸后不敢停留,直接上了东厂的马车向京城进发,黄森淼只能在马车上休息了一天,马车终于抵达了阔别许久
的宫门。黄森淼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第六日就从杭州回到了京城,比之前坐漕船快多了。
黄森淼和沈炼直接被接到司礼监,王德化早就在等着了,见过礼后,王德化还没怎么寒暄,就有太监来报说皇上
要召见沈炼,王德化只好带着两人往崇祯的书房走去。
到了崇祯书房,王德化先让黄森淼跪在外面,带着沈炼进入书房后,自己叫走了所有伺候的太监,自己也退出了
书房,留在门外站着。
跪在一旁的黄森淼吃惊的看着王德化:干爹不在里面伺候主子?
王德化摸着黄森淼的头说:皇上要跟沈百户单独说话,干爹不便在旁。你一路也辛苦了,本应让你坐下休息一会,
但皇上一会可能还要召见你,只好先让你再辛苦一下跪着了,你饭吃过了没有?
黄森淼急忙回答:谢干爹关心,儿子在马车上吃过一些了,为干爹和主子办事,儿子不辛苦。儿子只是觉得奇怪,
这沈百户?儿子不是要打探,只是以后在杭州还要跟沈百户一起给主子办事。。。。也好心里有个数。
王德化看着黄森淼,缓缓的说道:文人们有句话,夫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我们这些伺候人的,活出个人样不
是靠你争我夺,不必事事要争,人人要斗。沈百户会挡着着你进司礼监么?
黄森淼赶紧磕头:儿子不敢,儿子只想孝顺干爹,伺候好主子
王德化:伺候主子永远要放在前面,也不用说什么不敢,有些事情不便明说,但也不必否认。
黄森淼:儿子谨遵干爹教导,儿子实在想不明白,还望干爹解惑。
王德化:这天下的事情,哪能事事都明白,件件都知晓呢?主子让你知道,你才知道,主子不让你知道,你便不
知道,知道了也是不知道,更不能去问。
文官们有他们自己规矩,主子也不能违背,所以主子若要驱使文官,便要先给文官们一个解释。若无法解释,便
无法驱使。而我们只需听主子吩咐,而不需要主子解释。这样我们比文官们们更能心无旁骛去为主子办事,一心
为主子办过事后,让主子便信任你,若你有手段为主人办事,当主子要你去办事时,便会将你放在能办事的位置
上。
黄森淼:儿子谨记干爹教诲,一心为主子办事。
王德化:现在还需要问沈百户的事情了么?
黄森淼:儿子明白,沈百户忠心为主子办过事。而且是主子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王德化微笑的点点头。

里面的崇祯看见王德化出去后,指着面前的圆凳说:坐吧。
沈炼跪在地上低头说:微臣不敢
崇祯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炼,似乎抱怨的说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沈炼无奈起身坐到了凳子上。
崇祯待沈炼坐下,看清了沈炼的脸庞,刹那间往事涌上心头,脱口而出的却是:她怎么样?
沈炼:比当初有些清减。
崇祯:她有问起我么?
沈炼:问起过
崇祯:你怎么回答的?
沈炼:殚精竭虑
崇祯笑笑:对我派你到杭州,她怎么说的?
沈炼:还是那么猜疑,她意思是说派了何如宾看着海述祖还不够,还要派我到淳安。
崇祯:赐婚她还满意吧
沈炼起身跪在地上:谢陛下隆恩
崇祯走到沈炼旁边,拍着沈炼的肩膀说,这也是朕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替朕照顾好她,为了她,你也要保江南平
安。
沈炼很想回答: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
说完崇祯坐回椅子上,收敛了笑容说,让王德化进来吧。
沈炼起身走到殿外请王德化进来。
王德化进来后,沈炼没敢再坐在凳子上,王德化亲自扶沈炼坐下:沈百户劳苦功高,一路马不停蹄,辛苦了,坐
下是应该的。
崇祯赞许的看了看王德化,示意王德化开口。
王德化:沈百户看了登莱之乱的呈报,有何见解?
沈炼:蹊跷,跟其他事情一样的蹊跷。
王德化:有何蹊跷之处?
沈炼:登莱之乱本身并无蹊跷之处,我大明文官看不起武将是尽人皆知,孔有德兵变几乎是必然之局,奇怪的是,
在孔有德兵变之前,澳宋便已在东三府的姆妃岛设立营地,构筑工事,囤积粮草,孔有德刚攻克了登州城,澳宋
便派出马队收容饥民。似乎澳宋早就知道登莱会乱。
王德化:沈百户是说澳宋会未卜先知。
沈炼:若是登莱之乱的未卜先知,还可以用神机妙算来解释,
那么澳宋前线将官是如何得知刘珽老将军参加过万历年间在朝鲜之役的?这种只有在兵部的战报中才有纪录的事
情,卑职当年在萨尔浒见过刘老将军,也不知此事。还有他们对朝局的分析,卑职斗胆请问王公公,澳宋对朝局
的分析是否属实?
崇祯:高屋建瓴,入木三分,好似他们就在在内阁和司礼监一般。
沈炼:这便是最大的蹊跷之处,我大明京里有六部九卿二十四衙门,地方上有县衙士绅,前线有往来的将官兵丁。
每个人只知道自己能看到的事情,没有人知晓大明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镇抚司职责所在,竭尽全力也只能知
晓些支离破碎的消息。而澳宋似乎无论京城地方,朝廷内外,都了如指掌。唯有如此,方能每一步行动都恰到好
处。
譬如登莱之乱前东三府的情况,除了内阁和司礼监,也就是东三府的朝廷命官和兵部,户部几个官员知道,卑职
在启程去浙江之前,也就只是了解了一下孔有德发动了登莱之乱,现今的登州新军是登莱之乱后重建的。直到从
杭州启程前拿到王公公关于关于登莱之乱的呈报,才知晓登莱之乱的概况和澳宋亦有参与其中,而卑职这次坐澳
宋的船回京,掌舵的船夫恰好有一个是登莱之乱时投奔澳宋的。卑职询问过这个船夫后,才知道澳宋在登莱之乱
时的一些具体作为。尚有诸多遗漏。而有关登莱的一切,澳宋远在琼州又是如何得知?
崇祯和王德化都在想:要不是温体仁提起这茬,自己还不知道登莱之乱有澳宋掺和呢。
王德化:会不会是澳宋本不太清楚东三府的情况,只是选中了东三府经略,恰逢孔有德叛乱?
沈炼:卑职认为不可能,澳宋在登莱之乱前,最少有两处可选,一是澳宋曾经攻陷过福建郑芝龙的地盘,却只是
饱掠而去,并未占领。二是江南,澳宋只是在跟复社谈判。东三府要比这两个地方贫瘠的多,却驻有重兵,而且
靠近京畿重地,朝廷可以随时调动京军和关宁军增援,澳宋没有任何道理选中东三府,却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去
购买土地,安营扎寨,似乎就等着孔有德叛乱,然后借机搜罗人口。
那个船夫甚至说最后孔有德的乱军最后被带到澳宋控制下的济州岛,是澳宋处死了孔有德。这个说法虽然惊人,
却是与王公公收到的呈报中的说法相符。
朝廷各部逼近登州城时,都以为会有一场大战。结果孙元化部几乎是以受降的速度攻克了登州城,孔有德部和财
货如同凭空消失一般。随后有当地团练售卖孔有德部的人头,盔甲,旗帜。澳宋承认了是自己的军兵攻克了登州
城,那么实际上应该是孔有德走投无路,向澳宋投降,在澳宋的胁迫下登船,被带往济州岛处死。随后澳宋向朝
廷各部出售人头,盔甲,旗帜交差。而在孙元化的庇护下,澳宋在东三府的营地,自然是无人敢过问。
崇祯和王德化对视一眼,都在想:那么这一切倒是说的通了。
沈炼接着说:还有那交于我的东虏的信,澳宋是如何将东虏的情况了解的如此细致?东虏内位高如旗主,也只是
知道本旗的情况。若要说能够知晓八旗全部状况的,恐怕东虏内部也只有敌酋黄台吉能做到吧?
崇祯沉默不语,沈炼也不说话了。
王德化见气氛凝重,自嘲了一句,幸亏这澳宋也对东虏了如指掌,若只有我大明,老奴要以为自己是澳宋的奸细
了。
崇祯略显尴尬的笑笑,整个气氛松动了一些
崇祯问到:澳宋怕什么?
沈炼:怕船夫唱的那首歌,抑或是那首歌背后的什么人,什么东西。
王德化:这就是为什么你同意跟澳宋做交换
沈炼:是的,还有一个不应该算是怕,而是不愿
王德化:不愿什么?
沈炼:不愿对我大明子民多造杀孽。
崇祯:只对我大明子民?
沈炼:是的,微臣亲眼所见,澳宋杀东虏时毫不手软,一语不合便大开杀戒。微臣听澳宋军兵说,他们在南洋攻
陷小国都城,一次杀戮便十数万之众。可他们对待大明子民,堪称秋毫无犯。攻克郑芝龙的月港,饱掠而去,也
并未杀伤无辜,而广州更是无血开城。
王德化:莫非只是因为我大明子民与他们面貌相似?
沈炼摇摇头:跟东虏交换人丁时,他们不要面貌相似的朝鲜人。他们的文字也与我大明相近,澳宋治下的广州和
临高所用的文字,有些跟大明相同,有些不同的,我也能认得一些。似乎澳宋将大明的字更改过了,保留了形神,
只是减少了笔画。另外真澳说话类似于辽东军话。
王德化:莫非跟关宁军有什么关联?
沈炼:这个卑职也想不通,关宁军他们还不用放在眼里。不过卑职猜测他们对大明子民另眼相看的原因是,他们
更容易招揽大明子民变为澳宋子民。还有王公公应该记得淳安炮场首席工匠柯鲁博吧,他在大明不过安安饿殍,
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澳宋的栋梁。
后面的话沈炼虽然没说,但王德化和崇祯都意识到了,王德化怕对崇祯过于刺激,转身对崇祯说,黄森淼还在外
面跪候,是不是传他进来。
崇祯开始一怔,之后马上意识到这是王德化有意打断的,便说,传他进来吧。
黄森淼进来后跪拜在地,抬头后立刻发现了不对:皇上是坐着的,王德化是站着的,沈炼竟然也是坐着的。随后
想起了王德化交代的,赶紧收拢心情。

崇祯有点不知道跟黄森淼说什么,
王德化问:听说浙江官场对杀周宗山颇有微词?
黄森淼:奴婢启禀皇上,那只是下面的人不知道魏逆余孽周宗山的险恶之心,竟然能说出:工匠兵卒这等末流,
死便死了,再行招募便是,这等没良心的话来。简直死有余辜。
崇祯似乎在自言自语的说:这便是他们口中的朝廷栋梁。
崇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黄森淼说:你觉得沈卿威胁周宗山要杀他儿子,对还是不对?
王德化听到心一下子提起来了,考验黄森淼的时候到了。这事其实沈炼有点冲动了,那个时候不该威胁周宗山,
万一周宗山失去希望抵抗到底,反而不利于安抚江南,皇上当然不是要追究沈炼什么责任,而是考验黄森淼敢不
敢下直言沈炼的错处。刚才自己说的一心为主子办事,希望他能听的进去

黄森淼看了看崇祯,又看了看沈炼,脑门上开始渗出汗珠了,黄森淼当然知道当时沈炼出言威胁不妥,可看着沈
炼在皇上面前坐着,王德化站着,自己是跪着。当面奉承,背后捅刀的做法是宫里的生存法则,这么当面直指沈
炼的错处,实在是没这个胆量。又看看王德化,想起了刚才王德化叮嘱的一心为主子办事:启禀皇上,奴婢以为,
周宗山口出丧尽天良之言,沈百户出言威胁有些不妥,有可能致使周宗山负隅顽抗,不利于平息江南乡绅之乱。
但沈百户实属出于义愤,忠心可鉴。
崇祯微微的点点头,这个回答他是满意的
接着问了一句:若是你在当场,会如何处理,
黄森淼:奴婢大概什么也不会说,待事态平息后,送他儿子到下面给他守孝。
崇祯哈哈一笑,对沈炼说:这便是你不及他之处,有些不愿做的事情,可以交给别人去做。
转头对王德化说:给这奴婢在东厂挂个名号,配合沈卿替朕看好江南。
奏对结束后,王德化安排饭菜请黄森淼和沈炼吃饭,席间王德化给沈炼和黄森淼同步了一下目前朝中的局面,主
要是温体仁对待澳宋态度的转变。

给黄森淼在东厂挂名是理顺指挥关系。镇抚司以后要在江南跟澳宋对抗,杭州是主战场,同时要监控复社,炮场,
登州新军,还有温体仁方面的人。前阵子温体仁频频和幕僚见面商议,如今一看果然也派人到江南插了一脚。

这些事情自然是都由沈炼全盘指挥,但沈炼不过是个百户,级别太低。齐军为首的杭州镇抚司百户所见过圣旨,
配合上没问题,要调动江苏和南直的镇抚司听命就难了。也不能说给沈炼升官就升官,镇抚司内部复杂着呢,要
提到合适的位置要连升多级,还不知道要搞出多少事情。之前是靠着黄森淼的面子和齐军的交情请他们帮忙,现
在给黄森淼在东厂挂名,就是为了能让黄森淼以东厂的名义指挥江南各地的镇抚司配合沈炼的指挥。黄森淼对此
也很开心,江南织造局有钱但无权,宦官手中最大的权力机构就是司礼监和东厂,按惯例,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
执掌东厂。现在能有机会把手伸进东厂,自然是求之不得。如果能跟着沈炼混点功绩,司礼监秉笔的位置不是板
上钉钉。

同时王德化还提到另一件事,钟鼓司的杨公公在帮一家叫德隆的钱庄递话,这家钱庄经常有澳货出来,主事的是
个叫冷凝云的,王德化想让沈炼探探这家的底。看看这个冷凝云是真澳还是假澳,自己也好心里有数。

晚上安排沈炼住在了宫里,并吩咐为了方便皇上召见,沈炼在京期间都要住在宫里。

第二天王德化带黄森淼跑到东厂,见过东厂的公公们,东厂的公公们自己知道这是新人上位了,太监就是这点好,
什么都是主子一句话,不需要解释。要说太监们的消息就是灵通,晚上杨公公就知道了江南织造局的主管太监黄
森淼现在被调到东厂了,

现在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这黄公公管着江南织造局的大笔银子,又进了东厂,甚是得宠啊。自己老了,这些上
面的事情都跟自己无关了,能守住这一亩三分地的就算是成功,剩下的只能看小杨公公的造化了。好在捡到冷凝
云这颗摇钱树,各路神仙对澳货趋之若鹜,只是听说这澳洲人在南边闹的厉害,这冷凝云又跟澳洲脱不开的关系,
这钱拿的扎手啊。最近有人弹劾说贩卖澳货是通贼寇,折子在司礼监留中不发。冷凝云一直在问自己还能不能卖,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跟王德化旁敲侧击,王德化也没表态,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跟冷凝云说。

本来就这么僵着也就算了,谁成想京城里居然又冒出来一帮卖澳货的,卖了一段时间平安无事。本来想等冷凝云
来问的时候问问冷凝云另一拨卖澳货的是什么路数,结果冷凝云居然还没来问,莫非这冷凝云去报另一条大腿了?
那这两头都要鸡飞蛋打了。

杨公公正在犯愁呢,身边的小太监来报,黄公公有请。杨公公有点不敢相信,这正得宠的黄公公怎么会请自己这
个昨日黄花,自己跟黄公公素无往来,莫非是跟澳货相关?战战兢兢的去见了黄公公,没想到黄公公说是自己要
找个钱庄存银子,让自己约冷凝云。这明显是冲着澳货来的,也不知是福是祸,是福的话,澳货这事估计能有个
说法了。是祸的话,就算黄公公不拿自己开刀去领功,要是黄公公跟冷凝云接上头,那还有自己什么事?黄公公
的大腿可比自己粗太多了。

黄公公开了口,约还是要约的,按黄公公的说法,对冷凝云只说东厂的黄公公,但愿冷凝云不要被东厂的名号吓
到,再想想冷凝云确实在做钱庄的买卖,杨公公又有主意了。

杨公公让传话的太监告诉冷凝云,这次是自己求爷爷告奶奶为冷凝云争取来的东厂公公的存款业务,东厂的公公
不放心,要面见,要冷凝云备好礼品,说不定能打开东厂公公的门路。

冷凝云这边一直在等赵引弓的消息,自己这边澳货的销售断了,利润当场崩盘,赵引弓倒是打开了局面,虽说这
事的根源在于元老院拿下了广东,冒出个沈炼一折腾,赵皇上走了狗屎运,但明明是自己的利润全跑赵引弓那里
去了心里总是不舒服。只能让常师德和赵引弓及时向自己通报那边的情况。

杨公公的小太监过来说杨公公给自己拉到了东厂公公的存款,没想到这老帮菜还知道干点人事。

见面约在了惯例的酒楼,杨公公让冷凝云带着乌开地在包厢里坐着。自己却跑到下面去迎着,过了一会听见上楼
的脚步声和杨公公谄媚的唠叨:黄公公您这边走,当心台阶,就是这间了。冷凝云还在想这杨公公平时在自己面
前端着架子,碰到更牛逼的主跟自己一个德行,太监啊,这么说自己不也成太监了?

正想着杨公公撩起门帘,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冷凝云低着头刚要起身跪下,谁知这黄公公反倒抢先一步扶住了
自己,嘴上说着不用见礼,冷凝云自然抬头看黄公公,这一看吓一跳:这不是江南织造局的黄森淼吗?怎么是东
厂的?

赵引弓给早就发给过黄森淼,沈炼和齐军的照片,冷凝云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心理不住的打鼓。不知道如何是

杨公公见黄森淼亲自去扶冷凝云有点奇怪,看冷凝云稍微有点发楞,急忙打圆场,下面的人不懂规矩,黄公公请
坐。

黄森淼说:无妨无妨,冷掌柜也坐,今日我还带来一个朋友,权当作陪聊聊天。这时沈炼也走进了包厢,拱手向
冷凝云行礼后坐了下来。

冷凝云又是一惊。

之前沈炼就吩咐过盯着赵引弓已经让黄森淼有了经验,借着扶冷凝云的机会仔细观察冷凝云的脸色,冷凝云两次
极为震惊的表情黄森淼自然都看在的眼里。心中已然断定这人必是知道自己和沈炼的身份。

杨公公这个时候站在旁边郁闷了,新晋红人黄公公似乎把注意力都放在冷凝云身上了,没让自己坐,自己也不敢
坐。

沈炼终于发现旁边杨公公还站着很是碍眼,便说了一句:你坐下吧

杨公公不知道沈炼什么身份,也不知道该不该听沈炼的。

黄森淼开始怕杨公公在冷凝云不敢说话,想把杨公公赶出去,听沈炼说让他坐下,便跟了一句:你坐下吧。

杨公公才敢坐下。

黄森淼开场寒暄完,开口问道:冷掌柜的钱庄业务和澳货令人耳目一新啊,不知从何处习得?

冷凝云:不瞒公公,小人本是在广东海商,曾帮要来京城的友人采买澳货到京城给诸位大人送礼,便想到京城贩
运澳货,承蒙杨公公抬举。。。

黄森淼:那你是从真澳处直接进货么?

冷凝云赶紧起身跪拜:大人饶命啊,小人不是澳宋的奸细啊。
黄森淼只得边搀扶边说:冷掌柜不必惶恐,你来京城之时,两广尚且平安无事,老西在关宁和东虏之间往来,朝
廷也没有杀绝老西啊。

冷凝云:多谢公公体谅,彼时澳货在广州行商是公开发售的,那时广州虽然有真澳,但小人还没有直接跟真澳接
触的资格。

沈炼:广州的真澳是谁?

冷凝云:小人只见过郭东主,只是在宴席上照过面,郭东主在主席上座,不会注意到小人的。

沈炼:这郭东主真名是什么?

冷凝云:郭逸

沈炼想:莫非是同一个人。询问了一下相貌,倒是跟郭逸相符。

黄森淼:杭州的赵引弓你可认识?

冷凝云:小人不知此人。

黄森淼看着沈炼,沈炼似乎在沉思。

杨公公眼见冷场,示意冷凝云把礼物献上,冷凝云赶紧拿出准备好的澳货礼物。

黄森淼看着礼物若有所思:最近朝中不少折子说贩卖澳货是勾结贼寇,要问罪啊

冷凝云扑通又跪下了:小人可不是澳宋奸细啊,小人只是求财。(哎呀我怎么又跪了)

黄森淼赶紧又搀扶起冷凝云,有点无奈的说:冷掌柜不必惊慌,朝臣们这么说,咱家可没这么想。

说着示意旁边的太监接过礼物,然后放了十两银子在桌子上:冷掌柜盛情难却,但咱家知道,冷掌柜也不容易,
这个礼物算是咱家跟冷掌柜买的,交个朋友。

冷凝云刚想说什么

不料黄森淼跟了一句:朝廷又没有明令禁绝澳货,我自然是可以买咯,只是不要招人耳目,免得外面风言风语就
行。

杨公公听明白了,劝冷凝云收下银子。

回去的路上冷凝云不住的擦汗,虽然黄森淼和沈炼比高高在上的杨公公和善的多,但冷凝云时刻感到令人窒息的
威压,再想想旁边大气也不敢出的杨公公,在真正的权力面前,杨公公就是个笑话。另外自己怎么又是这么不争
气?连跪了两次。

这边黄森淼和沈炼也在商量,黄森淼问:这个冷凝云是不是澳宋的探子?

沈炼:如果说给澳宋传消息的就是探子,那他肯定算。

黄森淼:此话怎讲?

沈炼:此人有三种可能的身份,一是此人是真澳,冒险深入京师打探消息。二是此人是受澳宋指使的假澳。三是
此人只是商人,不过也为澳宋打探消息。

黄森淼:若是真澳,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沈炼:以黄公公的眼力,此人两次跪下,是否是真的惶恐?

黄森淼:确是吓坏了,这个错不了。

说完,沈炼想起了几个见过的真澳,除了装束,口音有所不同外,跟明朝人最大的区别就是目空一切的气度,这
份自信是模仿不来的。而这个冷凝云明显是被欺压惯了的,绝无真澳那种俾睨天下的气度。

沈炼回过神来,发现黄森淼在看着自己,等着回答,于是说到:那就不太可能是真澳,真澳在澳宋有点类似于皇
亲国戚,有大才,目空一切,对朝廷不屑一顾。这个冷凝云的气度跟真澳相差太远。

从安全性角度看,澳宋炮舰可以在沿海横行,保证真澳在沿海活动的安全,但京师这种地方不在澳宋武力控制之
下,不太可能让尊贵的真澳涉险深入。这个冷凝云应该是类似于有些关系的普通商人,澳宋会让他打探消息,即
使损失了也无所谓,反正这种人有的是,保持监视就可以了。在京师,晾他也翻不出花去。

黄森淼示意冷凝云可以销售澳货也有自己的考虑,冷凝云给杨公公孝敬也是王德化的财源,有事把杨公公推出去
顶罪就行。

沈炼听着黄森淼的解释,不知道杨公公是否会意识到一旦朝局有变,他是头一个倒霉的。朝廷里同僚和上下级有
时候比敌人还危险。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澳宋,澳宋朝廷里似乎只要忠于职守,就不用担心太多东西,比如那个蓝定边跟东虏起
了争执,自有澳宋军兵给他撑腰。真澳非但不嫌他惹麻烦,还为他做主,给他报仇的机会。这样的朝廷自然会引
得众人归附。

又或者说自己对澳宋的了解还是太浅,没接触到几个高官。

沈炼知道真澳的地位跟假澳是天壤之别,真澳内部也是分官职的高低,虽说不太理解澳宋各种官职的含义,但可
以明确水师提督明秋和广东督师席亚洲肯定是高官,这两个人看上去一个慈祥一个憨厚。在辽东斩杀东虏的朱鸣
夏的官职较低,就会表现出威武或者说凶残,再往下柯鲁博就直接拿活人给新兵练胆了。这倒是跟朝廷一样的,
官职越高越是和善,官职越低越暴虐。比如王德化看上去就挺慈祥的,胖胖的黄森淼从相貌看说憨厚也没什么问
题,下面的织造局保镖们就开始胡乱打人了。

黄森淼问沈炼在京城的府邸位于何处,要送沈炼回府,沈炼苦笑着说哪有什么府邸,一间破屋罢了。黄森淼执意
跟到沈炼的住处,沈炼推开门后,一副破败的景象,有些地方还有上次的弹痕。

没想到旁边的黄森淼反倒来了精神,一定要送沈炼宅子,还说只要沈百户看上了哪里,剩下的他去办。

沈炼推脱了半天,最后同意让黄森淼给宅子修缮一番。

第三天,京郊猎场,沈炼给崇祯演示完了澳宋手枪射击,崇祯还亲自打了两发。之后崇祯和沈炼在前面走,王德
化在后面一步之远跟着,黄森淼和一堆侍卫在更后面远处跟着。

崇祯:朕杀了陆文昭,你还记恨吗?

沈炼:臣不敢

崇祯:不敢?

沈炼:臣以为陆文昭并不该死,不过皇上也没有做错

崇祯转头看着沈炼

沈炼:何如宾在行院殴斗的奏章皇上都看了吧?

崇祯:嗯,朕都看了。

沈炼:那个叫柯鲁博的澳宋工匠提出的问题让臣发现,有时候所有人都没错,事情的结果却彻底错了。
崇祯马上想到了:杀魏逆没错,杀陆文昭也没错,却没有改变这个天下,反而变得更糟了。

崇祯沉默不语,转而问:澳宋要做什么?莫非是想夺了朕的江山吗?

沈炼:臣也不知如何去说,臣以为他们的目的是把天下变成澳宋的样子,造一个新澳宋出来。

崇祯:怪不得它们要让朕想想亡国和亡天下,天下变成澳宋的样子,这算是亡国还是亡天下?

这回换沈炼沉默不语了,崇祯估计这个话题沈炼也答不出来,于是接着问:那些闽粤百姓就愿意活在澳宋治下?

沈炼停住了脚步

崇祯看出沈炼面有难色:你要跟朕说实话,你要是也不跟朕说实话,就没人跟朕说了。

沈炼:臣在江南、两广、台湾、临高遇到的各色人等,如前镇抚司的百户林铭,如真澳的警卫,如炮场的工匠柯
鲁博,如被俘的蓝定边,甚至如海匪张大疤瘌和倭寇稻川,他们都如陆文昭所说,换了个活法。他们在大明都没
有活路,澳宋给了他们活路。

崇祯:活路,那张溥他们可不是没活路的,他们要是投靠澳宋,澳宋能给他们什么官职?

沈炼:这个臣也不知,但臣感觉,要给也是虚职,澳宋的思虑跟朝廷完全不同,大明的朝臣,恐怕难以在澳宋担
任官职。

崇祯:哼,就算朕做了亡国之君,他们也不见得能做新朝之臣,他们又怎知这天下不会随国而亡?岂不闻覆巢之
下安有完卵,朝廷治罪都要抄家,现在澳宋造反未成,还要利用他们,一旦改朝换代,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他们
难道不知?

崇祯拍着沈炼的肩膀:朕知道你想救天下,但你要知道,刀俎才能救天下,鱼肉是救不了天下的。有朕和朝廷在,
你就是刀俎。

你知道朕也是想救天下的。颟顸满朝,竟无几人可用。澳宋若真有经天纬地的之能,只要不是非要夺了朕的天下,
高官厚禄朕也不是不舍得。这也是朕为何容许海述祖在淳安折腾,容许澳货继续售卖。

沈炼:臣认为澳宋所求者并非荣华富贵,也远不止江山。臣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真澳把所有人都看成不懂事的
孩童,希望教会别人很多东西。似乎这世间的事都逃不出他们的预料一样。他们只按自己的想法去行事,根本不
在意世人的看法,更不在意世间的规则。

崇祯疑惑的看着沈炼,似乎没听明白。

沈炼想了想:譬如周宗山做下如此大案后,想的可能是凭借他的地位和官场庇护,若无铁证,无人能治他的罪。
周宗山认为周遭所有人等都要遵守大明律和世间礼法。按规矩镇抚司也不能随意抄家,只是臣不指望加官进爵,
也不会有人治臣的罪。臣的所作所为,超出了周宗山的预料。

崇祯有点似懂非懂,转头望向王德化。

王德化倒是听明白了:启禀皇上,奴婢以为沈百户是说,凡我大明子民均须受人节制。但沈百户由于有皇上恩宠
庇护,无人节制,也不追求荣华富贵。所以沈百户行事可以心无旁骛无所顾忌。在他们(指着后面跟着的黄森
淼)这等凡夫俗子的眼中,沈百户料事如神,敢作敢为,备受恩宠,却又身居陋室不求荣华富贵,自然是一个怪
人。

如果把澳宋比作沈百户,将世间比作朝廷。那么澳宋便是自认为得到了上天的恩宠庇护,横行无忌。外人不知澳
宋究竟得到了上天何种庇护,自然会觉得奇怪。

沈炼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跟澳宋有如此相像之处。

王德化接着说:沈百户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有所启发。当沈百户出现在周贼面前时,周贼并不知道他面前的沈百
户并非只是一个镇抚司百户,周贼若要逃出生天,一是直接取了沈百户性命,二是让皇上不再信任沈百户。除此
以外,别无他法。证据,真相,官场交情,他的一切手段在沈百户面前都毫无用处。那个澳宋督师说的:朝廷不
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会不会是指这个?

沈炼:还有登莱之事,按说澳宋不可能对登莱了如指掌。

王德化看着沈炼:除非上天告诉他们。

崇祯:如同沈卿一般,按说沈卿作为镇抚司百户,是不会知道内阁之事的。但沈卿若是开口问,朕自然会告于沈
卿知晓。那么沈卿就知晓了内阁之事了。

沈炼和王德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崇祯:这么说破解澳宋之谜,要着落在沈卿身上了

沈炼:臣恐怕没这么大的本事

崇祯笑着说:当年的魏逆也是这么想的,朕还没昏庸到这个地步。

淳安这边,根据常师德的指令,由王兆敏出面跟鲁平安签订好枪支购买协议,鲁平安和王兆敏都是绍兴师爷出身,
谈的很是投机。

鲁平安一直想找关系跟海述祖搭上线,问题是海家一直在琼州,跟江南官场和温体仁这边都没什么交集,找不到
突破口。 根据何如宾的说法,海述祖很喜欢自比海瑞再世,在淳安到处寻访海瑞当年的事迹。想想也是,祖上有
海瑞这么大一尊神,后人但凡有点心思都想追随祖上的脚步,创立更大的功业。所以这个突破口可以放在当年海
瑞身上,海瑞当年虽说跟江南官场不怎么友好,但总算是能拉上关系。

开始鲁平安想通过田多福,不过很快搞清楚了那个田多福跟海述祖和澳宋都没什么关系,田多福在这边根本不受
信任,只是让他简单的维持明朝的那一套在名义上继续运转而已。而实际上淳安县已经开始逐渐运行另一套完全
不同的制度。鲁平安仔细查阅过当年的资料,在江南真正能跟海瑞攀上交情的,李时珍算一个,齐大柱算一个,
王用汲算一个,高翰文勉勉强强。李时珍也不是官场的人,齐大柱的后人齐军在镇抚司当差,这条线牢牢控制在
织造局手上,自己现在搭不上。那么王用汲和高翰文的后人哪里去了?能不能拉来?

再看淳安的情况:在最基础的农业上,海述祖带来的天地会以官田,学田和一部分没收的周家的土地为基础,采
用澳宋的肥田术进行耕作师范。许多跟复社关系密切的粮户也将一部分土地给天地会经营,天地会招募了一批流
民和失去土地的农民进行耕作,保证了基础的粮食供应。

除了炮场和选煤厂以外,煤窑,铁匠铺,磨坊等初级小工业陆续开办,尤其是淳安传统的生丝产业,由于采用的
澳宋秘术,所产生丝质量大为提高,由复社中人负责收购,销售给织造局和其他的丝织商人,获得了极大的发展。

淳安一时间商贾云集,客栈,酒楼和妓院也新开了不少。海述祖对待妓院的态度有点奇怪,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
视而不见暗地里放任,或者严厉禁绝。而是给妓院的人员登记造册,照章纳税。

县里在财政上似乎有空余的银子,具体花销由咨政局提出建议,海述祖和王兆敏负责决断。不过多用在修桥补路
等善事。他们把这个叫“基础设施建设”。

治安方面海述祖重启了太祖的户贴制度。没有当初那么繁琐,只是登记一下,并任命了一些什长之类,要他们有
新来人口和异常情况要报告。如果由于报告检举了案件有功就有赏钱,反过来如果由于未能报告则要受罚。

姜结实负责的“衙役”逐渐控制住了街面,浮浪乞丐流民各有安置,先是劝导去自食其力,剩下无动于衷的,要
么被抓去给天地会种田,要么抓去矿场劳作。一时间街面比之前清静多了。

县学开始扩大了不少,人也多了不少,一派兴盛的景象。后来让周世朝一闹,县学的一半被分走变成讲习所。给
那些平民子弟做识字,讲授格致之学。天地会的新开工坊雇佣的长工定时被组织起来。有时到里听海述祖带来的
农匠,工匠讲授一些东西。有时则组织到空地上一起跑步,走路,王兆敏说这是操练团练。这些长工或许觉得能
学到一些东西倒也愿意去,其实关键的是——不去的扣工钱。

剩下的县学部分又恢复了原来的老样子,海述祖似乎对科举不甚重视,只是定期来看看,嘱咐童生们要努力读书,
其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了。除了这个时候以外,县学先生们已经很难见到海述祖了、提出的各项举措,也是石沉大
海。好在不拖欠钱粮禄米,复社的人也多出自书香世家,来淳安的时候一般都会到县学看看,顺便讲些东西,算
是为数不多的兴旺景象。

面对这种情况,鲁平安除了如实上报给温体仁以外,提出了一急一缓两策:对于农业和商业,直接产生了巨大的
利益,而这些利益除了海述祖以外,都落入了复社的手中。对此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一点利益链条稳固了,
就再难改变。

对于财政,治安,学政之类看上去不合规制,完全是在以利诱人,跟名教讲的以义驱利完全反过来,似乎讲不通。
但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如何处理。

何如宾这边没鲁平安那么多心思,只是对能够使用澳宋火器很高兴,银子方面温体仁也痛快的批了,虽然批的不
多,但加上杭州董员外给儿子交的赎金,买枪的经费够了。

等待第一批米尼式到达的日子里,何如宾急不可耐的请柯鲁博来给自己的部下示范南洋式步枪。

柯鲁博带着几个警卫班的战士到何如宾的大营表演了射击过程,从京城和南京兵部来的兵丁对此有点疑惑,射击
一次这么复杂这么慢,有用吗?何如宾的家丁倒是觉得很新奇,这群家丁在河边工地见过七八名工匠使用步枪击
退了袭击,之后听经历过澄迈大战的老家丁讲述过当年战场的情况,大致认为这个东西还是有用的。

何如宾还在思考操练的问题,他的部队如果要使用澳宋火器,那么就要用澳宋的练兵方法。登州新军聘请了澳宋
教头,那么自己便也应该要请澳宋教头了。

这个事情杜雯和常师德早想到了,杜雯和常师德认为如果向何如宾部派驻教官的话,很可能对明朝造成刺激。何
如宾部放在淳安明显是以保护为名,行监视之实。向何如宾卖枪已经有点冒险了。再派驻教官,传扬出去,万一
崇祯起疑或者顶不住舆论,把何如宾部调走的话,那现在跟何如宾还算愉快的合作就前功尽弃了。

何如宾跟孙元化还不一样,孙元化开始用澳宋装备时崇祯不知道,等知道了登州新军已经成了气候,明廷还要用
孙元化打仗,加上孙元化有周延儒的全力支持,崇祯只能默许。何如宾买枪的事情崇祯现在已经知道了,肯定会
引起警觉。何如宾对崇祯来说不过是废物利用,温体仁也不会力保何如宾,调走何如宾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接
替的将领又不知会是什么想法,万一是个顽固派处处作梗就很难受。

杜雯和常师德的批示是:澳宋只是卖枪,不负责训练,何如宾可以向淳安炮场购买训练服务。由炮场自行抽调人
员作为教官,其实就是柯鲁博和那个警卫班。去给何如宾部进行训练。炮场收取训练费,一部分炮场留下,一部
分给教官发津贴。

海述祖对这种购买无形服务的模式已经不陌生了,何如宾和鲁平安则花了很久还是似懂非懂。何如宾理解为只要
给银子,柯鲁博和炮场警卫会来给他们操练。鲁平安的猜测则从某种意义上比较接近真实原因:淳安炮场是朝廷
的工坊,柯鲁博和警卫是朝廷工匠。何如宾向朝廷的工坊付银子,请朝廷的工匠做指导是名正言顺的。这事孙元
化已经在做了,有人弹劾的话也方便温体仁洗地。这澳宋似乎对朝廷规制有很深的理解。

何如宾对澳宋操练还是很期待的,何如宾知道柯鲁博作为澳宋兵士,武功基本上就是完全没有。要是传统的大刀
长矛,不要说跟自己家丁,估计连普通兵丁都打不过。但河边工地刺杀那一下简练有效,当年不知有多少部下倒
在了这一招之下。柯鲁博说白兵相交明军也没打赢,话虽然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这里面是有军阵的原因,而
军阵正是长期操练的结果。这点道理何如宾还是知道的。

所以何如宾精选了 30 名家丁和 70 名兵士,许诺他们谁操练的好,便可入选步枪队,入选步枪队的,军饷多发一


些。转头他又拜托柯鲁博一定要完全按照澳宋的方式操练。

柯鲁博找警卫商量了一下,决定按国民军的标准训练何如宾部,为了保证训练效果,柯鲁博要求何如宾给所有参
加训练的兵士划出独立的营房。

当操练开始的时候,何如宾惊讶的发现,柯鲁博竟然在教兵士走路。柯鲁博腿脚不甚灵便,示范是炮场保镖做的。
澳宋走路也分三种,正常走路,跑步和一种非常怪异的走路方式。前两种何如宾给河边工地阵亡的部下的丧事中
都见过了。最后一种是脚面绷直,看上去僵硬的走路方式让何差点惊掉了下巴。不止走路,铺床洗衣叠被子之类
的柯鲁博也要管。

兵士们自然觉得操练走路很奇怪,不过家丁中有的参加过澄迈大战,有的到过河边工地的战场,隐约间模糊地感
觉到澳宋军的战力极为强悍或许与这“齐步走”走着些什么关系。其间更是有个别通些兵事的,知道这是在操练
他们去做到“部伍严整”,打起仗来才能如臂使指。外加上何如宾在旁边天天“观摩监工”,练得好又可以多些
军饷,倒是没什么抗议。

然而到了整理内务的环节,这些大头兵就开始怨声载道了。被何如宾招入麾下前,这些人大多也就是些破落军户
或兵油光棍而已,有些人连个“家”都没有,哪里谈得上什么整理内务的概念。看着柯鲁伯掖掖按按叠出来的豆
腐块,一个个眼里半是开眼界半是纳闷:倒是从没见过被子还能叠成这么个四四方方的样子,着实稀奇;可这澳
宋教头不教武艺不练火器,带着一营的人在这学叠被子,这算个什么事啊?

在旁围观的何如宾也是一样一头雾水,但是碍于身份又不好意思上去询问。倒是柯鲁伯看出了众人的疑惑,毕竟
他当年刚入伍的时候也曾经纳过一样的闷。

“大家一定都想不明白,我们几个澳宋教头来给大家练兵,不操枪不习武,先教怎么叠被子,到底是个什么路
数。”

这个时候沈炼和黄森淼已经从京城回到杭州了,黄森淼,沈炼和齐军在江南几个有镇抚司的地方走了一圈,并且
拜会了南京镇守太监。王德化事先给南京镇守太监写了信,说明了黄森淼在东厂挂名一事。黄森淼执晚辈礼,先
给南京镇守太监献上“澳货”。恭敬的表示自己身为晚辈不会触动南京镇守太监的利益。如果南京镇守太监有意
插手澳货销售,还可以分一部分利益。自己为了给皇上办差,有时可能动用镇抚司在江南的人员。南京镇守太监
也识相的表示将全力支持。

对于何如宾这支即将采用澳宋装备的部队也有安排,关宁军和登州新军的失控倾向已经够麻烦的了。崇祯不想看
到温体仁也弄出一支新的登州新军。好在何如宾跟温体仁没什么渊源,何如宾对党争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温体仁
举荐何如宾起复,并利用职权提供一部分饷银,否则靠兵部的那点银子,何如宾部连饭都吃不饱。这样何如宾不
得不为温体仁办事。

沈炼要挟何如宾抄家,估计给何如宾和温体仁之间的关系造成了裂痕,所以温体仁才会派鲁平安到淳安加强控制。

如果何如宾部要澳宋化,温体仁的银子就不够了。王德化安排黄森淼出面,从澳货销售的利润中拨出一部分给何
如宾部,再加上沈炼手上的圣旨。何如宾会向哪边靠拢根本不会有疑问。这样温体仁会很被动,如果不给何如宾
银子了,这支军兵立即就跟他温体仁没关系了。如果继续给,很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黄森淼和沈炼从南京回来后,马上就把何如宾叫到杭州商谈。沈炼听说何如宾部已经开始澳宋化训练了,闲谈间
何如宾提到了柯鲁博的奇怪的操练方式。沈炼在安顿好杭州的事情后,也跑到淳安看了一下训练。

这种走路式的操练方法沈炼在香港海军学校和辽东的贸易站外都见过了。那种僵硬的,柯鲁博叫做正步的走路方
式沈炼也见过。在迎接来探查矿产的两位澳宋元老的阅兵式上。沈炼猜训练走步是让兵士们都采用相同的动作,
保证行军和战斗转换的效率,沈炼逐渐有种感觉是见到的澳宋兵士的动作都是一样,大概就是从走路开始规范的。

面对何如宾的疑问,沈炼让何如宾放宽心,澳宋军兵确实是这么操练的,想不明白是何道理也不用去管,如果能
自己想明白其中的缘由,那还花银子请柯鲁博干什么。

队列训练持续了两个多月,期间不断的有人被退出,有人加入。柯鲁博和炮场警卫们觉得完成训练的 100 多人的


水平始终差强人意,连国民军的标准都够不上。何如宾已经等不及催促柯鲁博开始枪械保养何实弹射击训练了。

其实柯鲁博一直进行队列训练也有自己的原因,因为换装的新米尼枪一直没到。新枪没到的话旧枪也不敢给何如
宾。直到两个多月以后,炮场才收到换装米尼枪。炮场警卫想着终于不用南洋这种没膛线的破玩意了,满心欢喜
的打开包装后却大失所望:送来的虽说确实是有膛线的米尼,不过准确的说是应该是以前曾经有过膛线的米尼。
因为很多枪况极差,膛线都已经磨没了,成了事实上的南洋式。甚至有零件损坏完全不能用的枪。不过好在数量
较多,有 100 多支。一起送来的几台临高兵工厂换下来的老旧的手工机械加工设备。同时到达的还有杜雯和常师
德的信。

原来经过广东战役,伏波军的米尼枪本就有不少磨损,而随着在广东的国民军扩军,换下来的米尼枪并不富裕。
很多国民军的军官就是原伏波军军人,他们深知伏波军的枪况,换装时抢先一步将枪况好都先挑走了。周围又借
口东南亚气候潮湿,步枪生锈损坏较大,又弄走了一批。
炮场警卫并不在军队编制内,所以没什么人管。杜雯和常师德并不是军队口的,并不知道这个情况。等柯鲁博询
问换装的枪为什么还没到时,杜雯和常师德才发现这个问题。杜雯找到席亚洲,到仓库里一看:得,只剩下这一
堆破烂了。杜雯赶紧把这些破烂全部都打包回来了。

杜雯还不死心,想跑到兵工厂看看有没有翻修出来的米尼,不过杜雯这种非军队口能想到的,国民军的那帮人早
就想到了。少数翻修的一出来就被拿走了。杜雯仗着首长身份逼着兵工厂的归化民开库房查看是否还有刚翻修出
来的枪。结果枪是没找到,却意外的发现了兵工厂更换或者报废的一些手工机器。杜雯找到兵工厂的元老抬杠,
承诺中央政务院马千嘱那边她去搞定,再加两名刚毕业的女会计换来了这几台机器。一起打包运到了淳安。

之后杜雯写了一封信,要柯鲁博发扬伏波军的优良传统,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带领炮场工匠自己
动手,自力更生。利用这些机器,通过维修这批旧枪来建立淳安的枪械维修甚至机械加工业,多余的旧枪还可以
做备件。

柯鲁博其实大概知道在枪械分配上的问题。不过加上杜雯的信,让柯鲁博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这种情况了。以前
在伏波军的时候首长教过一些军歌,有一首《游击队之歌》让包括他在内的很多士兵觉得奇怪。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之类的词虽然不真实,但属于鼓舞军心还可以理解。但有两句“没
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句就很莫名其妙。这段时间柯鲁博整天在
何如宾的营地里待着,明军的情况看的很清楚。伏波军的伙食,服装和后勤保障都要远高于作为对手的明军。怎
么还没有吃没有穿呢?没有枪没有炮就更奇怪了,明军是大刀长矛加上一点聊胜于无的火器。伏波军这边是步枪,
手榴弹,打字机加野战炮。到底是谁没枪没炮啊?

把杜雯的信反复看了几遍,虽说还是弄不懂为什么杜首长也说伏波军有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传统,再想想之前
首长教的奇怪的歌词,两边的说法倒是对的上。

柯鲁博于是带领炮场的技术人员,对这些旧枪拆卸,维修,组装。最后居然能拼出 60 多支可以正常使用的枪械。
其中有 18 支枪况最好,膛线相对完整的可以叫做米尼,其他的 40 多支大概处于南洋和米尼的中间状态。

同时利用这些设备,加上一些手工工具,淳安也建立了一个小型的机械厂,能够维修枪械,并制造简单的工具。

王兆敏平时吃了鲁平安不少酒,听说现在手上的枪竟然多出来了,建议海述祖向临高申请,把多余的枪也卖给何
如宾。海述祖也不反对多卖枪增加炮场的收入。在报告里还建议临高有什么多余的不要的枪械,报废机器什么的
都弄到淳安来。

常师德对变废为宝还是很开心的,跟杜雯商量过以后,指示淳安可以根据何如宾部的训练情况适当扩大枪支的销
售,暂时以 50 支为限额,训练上可以让何如宾部军士轮流使用,让更多的人掌握射击技术,为以后扩大销售做准
备。宁可人等装备,不能让装备等人。

复社很快得知了何如宾部装备澳宋步枪并进行训练的消息,曾经旁敲侧击跟海述祖打探过。海述祖表示这是正常
的贸易,澳宋批准的。复社和周延儒都不愿见到温体仁派的建立另一只登州新军,但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何如
宾是钦命的,且有温体仁的支持,顶着废将的帽子也根本不在乎考评啥的。所以兵部也拿何如宾没什么办法,大
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就这么耗着。

何如宾买枪没有向兵部报备,兵部也没批银子。问题是向兵部告发的话,等于给何如宾部向兵部讨欠饷的口实了。
至于欠饷问题,谁也不想提,谁敢提兵部和户部先炸锅,之后就是内阁首辅的问题了。

底层的乡绅们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动不了有复社周延儒联盟支持的海述祖,于是将攻击的矛头对准了何如宾,打
断董公子手脚的罪名被沈炼放到了镇抚司头上没办法,逛行院骚扰地方的罪名倒是现成的。温体仁这边的言官尽
力回护。周延儒复社联盟乐得看两拨人打口水战。

这时辽东前线传来消息,东虏大举进攻关宁军了。原来满清跟孙元化在东江经过长期拉锯以后,终于确立了战线,
分清楚了双方的地盘。关宁军却趁机“收复”了不少土地,借以向明廷邀功。皇太极回头发现居然被关宁军偷了
鸡,气就不打一处来:打不过孙元化我还打不过你关宁军吗?满清休整一段时间,又跟澳宋购进了一批装备以后
就开始进攻关宁军。关宁前线瞬间吃紧,关宁军向明廷求援,一边要军饷,一边要孙元化在东江那边主动进攻,
牵制满清。

孙元化在前面的拉锯战中已经将手头的弹药消耗的差不多了,借口自己大战刚结束无力再战,又向明廷要银子补
充弹药。
周延儒知道不能跟崇祯提银子的事,自己琢磨了几天想出了一条妙计:向崇祯建议,调何如宾部到辽东前线攻击
东虏,策应关宁军。用沈廷杨船负责运输。这样一可以进一步推动废槽改海,二可以对关宁军那边有个交代,三
可以让孙元化避战修养,如果何如宾部能在跟东虏的战斗中全军覆没,那就更好了。

周延儒复社联盟大肆鼓吹何如宾部驰援关宁的方案,底层的乡绅官吏也想把何如宾赶出去,跟着附和。关宁军是
谁都欢迎,只要有人来替自己垫背就行,温体仁派瞬间落了下风。

崇祯之前被攻击何如宾的奏折烦的不行,看到周延儒的建议觉得这倒是个解决的办法。自己也想看看花了银子的
何如宾部战力如何?

王德化写信问沈炼,何如宾部操练的如何?如果驰援关宁会不会全军覆没?沈炼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原来的何如
宾部估计是打不过东虏的,澳宋军队肯定是打得过东虏,但现在的何如宾部处于老式明军和澳宋军队之间,那就
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东虏。问柯鲁博,柯鲁博更不知道。

同时温体仁的信也到了何如宾地方,温体仁认为这次驰援关宁已经挡不住了,只能告诉何如宾,想办法打一仗,
最好有点斩获有个交代就好,别真把家底赔光了,熬到东虏退兵就算结束。

何如宾倒是不抗拒去关宁打仗,何如宾早就想打个胜仗,摘掉废将帽子。另外刚见到柯鲁博时被问为啥不去抵抗
东虏的窘迫还记得。何如宾也想看看这澳宋新法到底行不行,准确的说自己能不能学成澳宋战法。根据自己的经
验和柯鲁博的说法,澳宋军队作战时是步枪,打字机,手榴弹和火炮配合,现在自己手上只有 50 支步枪和一点点
手榴弹,打字机和火炮澳宋都不给,炮场里倒是有四门给登州新军造好还没拉走的火炮。

据此何如宾给温体仁回信,说自己愿意出战以洗刷当年战败的耻辱,不过需要一批银子再添置军火,另外炮场里
给登州新军的大炮要征用。

柯鲁博向海述祖汇报以后,海述祖向杜雯和常师德请示如何处理。目前何如宾部完成射击训练的有 150 人左右,


投弹合格的大概 30 人。目前何如宾部装备 50 支步枪,子弹 500 发。炮场警卫手里有自用枪况好的米尼 18 只,
仓库里有可用但枪况不太好的说不清是米尼还是南洋的步枪 50 支,子弹 4000 发,手榴弹 200 枚。

杜雯跑去找席亚洲问计,席亚洲认为何如宾部的军火完全无法支撑近代作战方式,只能是用老式明军的作战方式。
而满清骑兵的数量和机动性远高于何如宾的步兵,且地形较熟,加上关宁军和登州新军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作风。
何如宾部在战斗力,情报,地形,后勤等方面面临全面劣势的局面,温体仁说的找机会打一仗有点战果就溜的情
况出现的概率不大。以何如宾部目前水平,更可能是打不过也跑不过,全军覆没倒是有可能,这是典型的崇祯式
瞎折腾加上明朝官僚坑人的必然结果。

杜雯问如何才能保住何如宾部呢?席亚洲想了想:下船以后就是逛一圈,看何如宾的侦察能力,争取不碰到满清
骑兵,还要防备复社控制的沈廷扬不要把何如宾部扔下就把船开跑了。如果运气不好遭遇了,小规模满清骑兵还
好说,小规模交火明军并不太憷满清。万一缠上了,或者碰到大批的满清骑兵就麻烦了。只有出动营级单位的伏
波军才能保证全身而退。

而这个目前看是不可能的,虽然陆军对跟满清开火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没什么正经的理由元老院不可能批准动
用营级伏波军的,何如宾部当江南皇协军这个事只存在设想中,还没谱呢。何况鬼子也不见得要去救伪军。

杜雯发现能做的只有在军火上加强一下何如宾部,杜雯和常师德提交了申请,席亚洲协调,从济州岛的库存储备
中拨出 100 支南洋式步枪,10000 发子弹,600 枚手榴弹卖给何如宾部。

同时席亚洲提出了一个作战指挥的问题,临时加强的装备和之前几个月的基础步兵训练可以凑出一支近代部队的
底子的,但这不意味着这样就可以拉去打仗了。近代军队有一套完整的作战体系,包括情报,后勤,作战等参谋,
侦察,保障单位等。上战场的话,必须用近代方式指挥才能发挥出功效。

何如宾是老式明军将领,指挥老式明军还可以,虽说是经过了澄迈大战见过伏波军的作战,观察了几个月基础步
兵训练,应该是没有指挥近代部队的能力的。柯鲁博顶多算个班长,从蒋锁案件和河边防守战来看,柯鲁博大概
有一点作战指挥能力,但其他的都不会。这些都是要军校教过,下连队实习过的军官才行,不然也不用建立济州
岛陆军学校了。而且柯鲁博会随军出征吗?是不是还要调几个连排级军官做指挥员?这样何如宾部能接受吗?这
些元老院都批准了吗?万一有伤亡怎么交代?

杜雯和常师德开始头疼了,这崇祯的瞎胡闹得有多坑人。杜雯只好回信说可以给何如宾部补充军火,并指出面临
的作战指挥问题。

柯鲁博跟何如宾商议后,何如宾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何如宾认为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将自己的部下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装备步枪和手榴弹的 200 人左右的新军,由柯鲁博和炮场警卫按澳宋方式指挥,这几个的训练中柯鲁博
和炮场警卫和自己的部下已经相互熟悉并树立了一定的威信了。剩下的一部分是老军,自己带领剩下兵丁的还是
按老式明军的方式指挥。枪支数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柯鲁博和炮场警卫会不会跟着出征还是问题。

就这么犹豫了几天,兵部的命令已经到了何如宾地方。何如宾部挑选 800 人即刻驰援关宁,由沈廷扬负责运兵。


同时崇祯也给了沈炼命令,让他随军出征,看看何如宾部的战力究竟几何。兵部的战报参考价值有限。赵引弓还
写了信给沈廷扬,要他全力配合,不要给何如宾部背后捅刀,那是给废漕改海添堵。

对淳安炮场的保卫工作,由南京兵部另调 500 人到淳安驻扎。其实这倒是不用,何如宾部还剩下 200 人,各个工


厂和天地会经过训练的民兵已经有了几百人。复社在这里有几十个护院武师常驻,锦衣卫也有几个人的小队在活
动。姜结实的新式警察有几十人,并且有情报网配合。炮场工匠本身的战斗力更强。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赵引弓
还是派了四个特侦队员到淳安加强防卫力量。

席亚洲那边却传来了好消息,目前陆军第三混旅长付三思正在济州岛视察战备情况,顺便在陆军学校讲课。陆军
学校一批军官马上要毕业,要下连队实习。付三思在济州岛陆军驻地看到了席亚洲调拨库存弹药的命令,了解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建议利用这次机会给毕业的军官做一次参谋旅行。何如宾这次出征可能会在同一个地方凑齐现
存对手的几种军队形态:老式明军,有一定近代装备的新式明军,还有可能遭遇的满清骑兵。通过对不同军队形
态的观察了解,甚至战场观摩,对军官的成长非常有益。

席亚洲在给元老院的汇报中添油加醋,占领全国可能就会发生在这批军官的服役生涯里,让他们提早深入将要占
领的领土,获取进攻敌占区的经验,为占领全国做准备的意义重大。并且为了保证新军官的安全,会配备“适
当”的保卫力量。

占领全国这个词果然打动了诸位元老,甚至在论坛上掀起了一轮攻略的讨论。在北上派和南下派又一轮口水战中,
参谋旅行的方案不出意外的得到了批准。没人关心这个适当的保卫力量是指什么。而知道内情的军队系的又不愿
意说。

正当杜雯和常师德为调兵计划通过而高兴时,突然接到了马千嘱的电话,请杜雯和常师德晚上到南海咖啡馆吃饭。
常师德感觉莫名其妙,难道是海述祖行动引起高层大佬赏识了,常师德希望从杜雯哪里得到一些消息,不过杜雯
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二人到了包厢里才发现席亚洲也在。马千嘱还没来,三个人边等边闲聊了几句。过一会,
楼下传来督工好的声音,应该是马千嘱到了。

常师德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马千嘱了,感觉比上次胖了,也更秃了。马千嘱笑容满面的先是给晚来道了歉,之后
说现在事情太多,难得有机会跟老朋友们聚聚,连自己有了新外号“海豹秃击队”都不知道。

席亚洲调侃说,你的外号太多更新的太快,一时没跟上也正常,像自己的外号一直是“家禽之友”,就没这个麻
烦。

上菜以后,大家觥筹交错之间,话题逐渐转到海述祖行动上来。

常师德大致说了一下整体情况和目前的进展,提到何如宾部澳宋化的时候

马千嘱感慨:没想到当初战场上的对手会用这种方式再见。

席亚洲: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造化,这次能不能回来。

马千嘱:还要看你们这次准备动用多少部队吧?

其他三人心里一惊,马千嘱赶紧接一句:不用紧张,这不是政务院办公,也不是元老院开会,老朋友聚聚聊聊天,
没什么不能说的。

席亚洲看了一眼杜雯:要保证何如宾部在遭遇满清大部队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的话,要动用 3-4 个连,组成一个合


成营。

马千嘱点点头:嗯,要的,这是已经计划好的吧。

杜雯说:是的,不过付三思要给军校学员搞参谋旅行也是真的。

席亚洲:刚换完新枪,有看看新枪效果的想法也正常。

马千嘱:付三思可没说是他想出去看看新枪啥效果,而是拿军校学生说事吧。

席亚洲:他在信里跟我借 AK 了。

马千嘱:你哪弄的 AK 啊?又跑题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在想到底是谁先跑的题。

马千嘱见三人都不说话,自己清了清嗓子:嗯,我是赞成部队经常动动的,也不反对找茬把满清打一顿,哪怕就
是看他们不顺眼也行。但我觉得给元老院写报告不是做新闻媒体,不能搞用“事实说话,但不说全部事实”这一
套。日本人当年出兵朝鲜就搞旅团和混成旅团的文字游戏,最后弄到“军部独走,下克上”了。

忘记是谁说的了,元老院就是皇帝,在某种意义上这么说也没错,明朝有欺君之罪。我们虽然不搞那一套,但欺
骗组织的罪名也是有的,欺骗元老院更要不得。有时候也不一定是欺骗,而是不知道这么干对不对,或者你认为
是对的,想骗过去干了再说。但万一以后被证明是错的,还得元老院来补救。这就需要在一开始就对元老院说实
话,否则其他元老会觉得你一开始就骗我们,现在凭啥要我们给你擦屁股。久而久之就失去了相互信任,非常不
利于团结,更不利于统治。

要时刻牢记我们是统治者,不是被统治者。统治者不止意味着权力,也意味着责任。在这个世界,任何责任都要
我们这五百号人一起承担。这就要求我们不能只考虑个人或者本部门的利益,而要从一个统治者的角度考虑总体
利益。

做一件事,首先要看它是不是有利于元老院。我们自己就是元老,所以自己的根本利益跟元老院的利益应该是一
致的。如果能让自己的主张跟元老院的利益时刻保持一致。那么谁反对自己,谁就是反对元老院。

如果不是明显有利于元老院,那就说明时机还不到需要等待时机,或者需要劝说元老院支持自己的想法。比如这
次出兵主要是三个目的,一是保证何如宾不要全军覆没,留着以后做江南皇协军,二是军校的参谋旅行,三是看
看换新枪的效果。这都是有利于元老院的,完全可以明说嘛。反正元老院里是关起门来说话,也不给下面发红头
文件,自己知道就行了,用不着顾忌什么道德。上次北美帮去抢西班牙的船,直接当海盗的决议都能过,这个为
什么不能过?只是写的时候不要那么露骨就行了。

杜雯:我们给元老院补充一个计划说明,迟到的比不到的好。讲清楚全部目的,动用部队的规模,到东北的作战
原则是什么,什么情况下可以打,打到什么程度收手,也给部队划出一条线。

马千嘱满意的点点头。

杜雯的计划补充说明在元老院里没造成什么大的波澜。主要是大家都觉得杜雯在没人质疑的情况下主动交代了问
题。

有人说这是在夹带私货。当场被打脸:元老院里哪个提案里没私货?有种你下次的提案里不要带。大部分元老觉
得早知道你们在夹带私货,还在纳闷到底夹带在哪里了,原来是要这么搞。

新成立的外事部门问会不会影响跟满清的关系?结果招来了集体批斗:部队去的是大明的土地,关满清什么事?
你满清能去我澳宋不能去?友邦惊诧的思想钢印就去不掉了是怎么着?你们外事部门是给元老院洗地擦屁股的,
不是指挥元老院怎么做事的,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有把满清打疼了,满清才会来求外事部门,以后满清想打
明朝,说不定还要先跟我们报备,等我们批准。放着大爷不当,非要当跪舔别人的狗。外事部门要整顿,不换思
想就换人。
几天后付三思接到出兵的命令,共计动用伏波军两个步兵连,一个炮兵连,国民军一个步兵连,一个骡马化的辎
重保障连。跟着何如宾部一起行动。济州岛陆军各科学员 30 余人,其中在济州岛陆军学校学习的柳莲儿也主动请
缨,参加这次行动。黄骅派出一个七八人的小组负责向导,联络和翻译工作。一个特侦小队已经提前出动到辽东
勘察登陆地点。

杜雯划定的作战目标是配合军校学员的参谋旅行,锻炼远征能力,观摩清军和初步澳宋化明军的作战能力。海军
派出几条内河船舶配合,测量现在东北河流的水文情况,为以后实际进攻东北做准备。部队以保障学员安全为第
一原则,不主动攻击满清,在有危险时可以视情况反击,尽量不杀死满清的知名将领。最后一条是大图书馆提的,
因为满清的记载不多,只有少量关于知名将领的记载,一旦杀死他们,顶上来的人没有历史记录,难以预测其行
为。

对于何如宾新军作战指挥的问题,席亚洲也拟定了计划。经由郭逸通知了沈炼澳宋的出兵决定,并提出了澳宋的
计划,请沈炼到时帮助说服何如宾接受。沈炼有喜有忧,喜的是一旦澳宋军队和满清交手,将会对满清造成重大
杀伤,有利于朝廷。忧的是在明朝的土地上,明军没有拒绝的能力。对于郭逸提出的作战指挥的计划,沈炼也很
想看看会是什么效果。

这次驻扎在济州岛的陆军动员的倒是很快,等跟海军确定船期询问赵引弓何如宾部什么时候到辽东时才发现,何
如宾部根本没动。原来鲁平安在跟朝廷要开拨银子,反正何如宾部并不着急。拖到东虏跟关宁军打完了去捡便宜
更好。温体仁则开心的保持了沉默。

何如宾心心念念如何能弄到澳宋的大炮。鲁平安得知后献上一计,可以上奏兵部说自己准备偷袭东虏的后路,要
孙元化配合,孙元化肯定推三阻四,这样何如宾就可以借机将登州新军在淳安炮场没运走的大炮征用。如果在前
线孙元化出兵策应了,那就将大炮还给孙元化,如果没有策应,那这个大炮就不还了。大不了报战损。

孙元化马上猜到了何如宾的计策,赶紧写信跟孙远要他赶紧把大炮运出来,无奈被何如宾拦住。何如宾一边请柯
鲁博给自己的兵士操练使用火炮,一边等着炮场给登州新军的新炮出场。孙远气的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

最后复社权衡利弊,为免何如宾再生事端,把新出场的大炮也抢走,复社出了一笔银子给何如宾当作开拔银子,
何如宾才算带着抢孙远的四门火炮和炮弹出征了。

运输计划是沈廷杨派出内河小船进入淳安将何如宾部先带到上海,然后换招商局的大船向辽东进发。赵引弓根据
杜雯指示,普通兵丁乘坐风帆动力运输船,直奔辽东。给何如宾,沈炼等主要将领安排的是蒸汽动力船,何如宾
的船先去济州岛接收补充的军火。再利用航速追上普通兵丁的船。在招商局辽东的基地汇合,其实就是黄骅的驻
地。

临走前孙远似乎对被抢走的火炮恋恋不舍,还嘱咐何如宾的部下,海水对火炮有腐蚀,大炮要装在木箱里密封,
做好绑扎,小心搬运。

鲁平安提醒,孙元化在登州辽东水域是有水师的,为了防止孙元化用水师拦截抢回大炮,建议大炮和步枪装在何
如宾的船上。登州新军总不能当面抢何如宾的船吧,何如宾深以为然。

出发前一天,沈炼回到北斋的院子。

北斋倒是很淡定:你又要出去了。

沈炼点点头:我只是蝈蝈

北斋笑笑,随后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回来?

沈炼:看战事情况,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吧。

北斋:以后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仗要打。

沈炼:那我就尽量打好一点,就不用打那么多了。放心,我不会....

北斋突然把沈炼的嘴堵上:我知道。
到了出征的日子,何如宾,鲁平安带领 800 军兵,柯鲁博带领 8 名炮场警卫,沈炼带着两名杭州的锦衣卫和两名
织造局随行的太监在淳安码头一起上了沈廷杨的小船。到上海后,何如宾让兵士将密封的,装着大炮和步枪的箱
子搬上了蒸汽动力船,期间根本没让招商局的搬运工插手。招商局知道这是明军,也没敢多言,乐得省力。何如
宾自己和鲁平安,柯鲁博,沈炼等人和 30 名家丁上了蒸汽动力船,开往了济州岛。其余兵丁乘坐风帆动力船。开
往辽东。

何如宾和鲁平安等人对着蒸汽动力船的大烟囱围观了很久,柯鲁博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蒸汽动力。沈炼则跟船长攀
谈起来,试图再打听到什么东西,无奈这个船长是大明人士,对澳宋的了解不深,只是到过济州岛等澳宋的港口。

闲谈中沈炼跟何如宾提到了作战指挥的问题。何如宾倒是说他也对柯鲁博的指挥能力有疑问,不过也没什么更好
的方案。顺便感叹一下手上骑兵太少了,只有 50 匹马。

船舶航行过半后,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三股黑烟,船长下令减速准备抛锚,沈炼问出了什么事。船长说
没事,海警船临检。让大家不要惊慌,将随身的兵器放在桌子上,不要带着。

沈炼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在香港海军学校里跟一个叫张大疤瘌的人聊天时听
说过。大致上算是澳宋的海上捕快。大明的巡检司之类的。随后跟跑出船舱的何如宾们解释了一下。柯鲁博则看
着逐渐驶近的海警船若有所思。

海警船靠上后,五名海警爬上了这条运输船,何如宾等人都站在主甲板上看真正的澳宋捕快。沈炼发现打头的海
警腰上有一个皮质的袋子一样的东西,看形状里面装的应该是手枪。另外四名海警背着长铳。船长恭敬的将准备
好的证件交给打头的海警。之后打头的海警留下一人看着聚集在主甲板上的何如宾等人,自己带着另外三个海警
和船长去船舱里检查。沈炼观察了一会海警的制服,跟自己上的澳宋海军的船上的不一样。又回头看看旁边的三
条海警船,两条海警船一左一右将自己所在的船夹在中间,船上的火炮对着自己的船。另一条船离的有点远,似
乎随时开走。

这时突然听到三声哨响,旁边的两条海警船上的人也吹响了哨子,端起枪对着沈炼的坐船。船长惊慌的快步走来,
后面跟着四名上船的海警,跟之前不同,四名海警都已经端起了枪。距离最远的那条船,居然开走了。

船长焦急的问沈炼:大人们在船上带军火了?

沈炼想起了船上装的大炮和步枪,看看有点不知所措的何如宾和鲁平安。对船长点点头:是啊,我们带着跟澳宋
买的步枪,后面的大炮几个字硬着咽回去了。

船长啊的一声,大人们怎么不早说,我没办手续啊。

沈炼问:什么手续?

船长愁眉苦脸的说:大人有所不知,在海上运输枪支弹药等军火要跟海警队报备,拿到运输许可证才能运输。

打头的海警警惕的看着船长跟沈炼解释,其他海警端着枪警戒着四周,一人的枪口对着何如宾等人,何如宾的家
丁知道步枪的厉害,担心海警对何如宾不利,几个人暗暗的准备去拿兵器,被一名海警发现,大喊一声:不许动。

场面立刻紧张起来。

沈炼一看,马上对何如宾说,何镇台,先约束一下属下不要轻举妄动,等弄清楚事情再说。

何如宾只好吩咐所有家丁亲兵都退回来围在自己周围。

鲁平安对何如宾说,可否请柯先生解释通融一下。

打头的海警举着枪大喊:不许说话。

柯鲁博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澳宋的人员了,虽然之前不太看得起海警,但看见不是那么熟悉的海警制服,竟然有
种亲切感。 之后变化太快,直到听鲁平安提到自己的名字终于反应过来了。

柯鲁博用伏波军的用语大喊了一声:报告。并举起了右手。

打头的海警一愣,看见举手的柯鲁博,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请讲。

柯鲁博放下手来变成标准的立正姿势,迈着伏波军的齐步走步伐,走向打头的海警,先敬了一个军礼。

打头的海警回了一个军礼,之后惊讶的看着这个明朝装束的人,竟然会走齐步,只是这个人的脚似乎有问题,不
过手臂摆动是非常标准的,而且敬的是标准的军礼。确实是伏波军的感觉。

柯鲁博说:我是前伏波军第五营第八连下士战列步兵柯鲁博,退役后在企划院 603 厂丙等技术员,受元老院委派


跟随海述祖在明国淳安炮场担任技术员,现经过首长批准,跟随明军前往辽东执行任务。

打头的海警想了想询问道:伏波军为什么而战?

柯鲁博:为元老院和人民

海警:伏波军军歌会唱吗?

柯鲁博一愣,随后昂首唱起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脚踩着祖国的大地。。。

打头的海警点点头,基本相信柯鲁博曾经在伏波军服役过:我是海警济州岛支队海巡中队第四小队副队长吴显明,
现在你所乘坐的船上搜查出没有报备的枪支和火炮。需要你们跟我们回基地调查。请配合。

柯鲁博回头看着何如宾和沈炼。

沈炼问:敢问贵部基地在哪里?济州岛?

海警回答:是的

沈炼:我们也是要去济州岛的,我们可以跟着你们的船一起走。

海警:谢谢配合,为防止有人毁灭证据借机逃跑,我们需要在船舱和驾驶室布置看守人员。

何如宾的家丁们对海警怒目而视。海警们也紧张的握紧了枪。

沈炼赶紧回答:容我等商量一下。

吴显明擦了擦头上的汗,鼓起勇气说:我可以等你们一会,但这是命令,没有商量。

沈炼走到何如宾身边拱手道:何镇台,小不忍则乱大谋

鲁平安低声对船长说,能不能给些银子通融则个

船长瞪大了眼睛:大人们就饶了小人吧,贿赂执法人员,罪加一等的。

何如宾铁青着脸看着沈炼:听凭上差吩咐。

沈炼转身对吴显明说:贵部自便。

吴显明留下了两个人看守船舱里的军火,自己带着一个人到驾驶室看着舵手,剩下一个海警回到了海警船上。

沈炼他们留在甲板上商谈。等海警走了,何如宾愤怒的说了一句:欺人太甚.

旁边的家丁附和道:就这几人也敢在咱们面前嚣张?只消主人一声令下,属下立即将这几人擒获。就他们那五支
枪,能打几发?
沈炼转头瞄了说话的家丁一眼:兄弟所言极是,这个你我都知。那你说他们知不知道?凭着几人根本打不过咱们,
动起手来这五个人都没活路

家丁楞了,看着何如宾。

何如宾若有所思的回答道,他们也应知晓。

沈炼:那他们拼上性命只是嚣张跋扈?

柯鲁博:他们只是执行命令。

沈炼:换成我们的兵丁小吏,有胆量在这种情况下执行命令吗?

何如宾想起了第一次在酒席上见到柯鲁博时的情景。

鲁平安却接了一句:我大明也不是没有尽忠职守之人,只是这种人要被同僚排挤陷害,恐怕早已经罢官去职了。

何如宾和沈炼相互间看了一眼,苦笑起来。

这时船长跑了过来,众人开始询问船长到底犯了澳宋哪条法令?船上不能带军火吗?

船长跟众人解释:运输大刀长矛之类的冷兵器是不管的,运火器就要管,尤其是澳宋制造的火器。有些是船上用
来自卫的枪支,需要申请持枪证的。有些是运输的军火,需要在启运前向海警队报备,海警队会发一张许可证,
写明枪支弹药的数量,启运港,目的地等信息。这些要写进舱单,海警临检的时候交给海警。

众人大概理解了,就是运输军火需要拿到”路引“一样的东西。

众人接着问:之前登州新军应该有不少大炮通过海路运到东江,办过这种路引吗?

船长也觉得奇怪:之前也给登州新军运过大炮,登州新军大炮都是办好许可证才装船的,而且登州新军押运的人
上船时还会特意询问是否有办好许可证,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就没有。

众人马上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孙远强调大炮要密封,原来是不想在装船时让船长发现,故意给他们下套,让他们
在海上被海警检查时出事。

想到此处,谁也不说话了。孙远做错了吗?可以说错了,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没错。

天色渐晚,海警船再次靠上来,四个海警爬上船替换之前在船上留守的海警。沈炼曾试图跟海警搭话,但所有的
海警都沉默不言,用警惕的眼光看着他,沈炼也无奈。

第二天天亮,随着船舶临近济州岛水域,航道上的船逐渐多起来,何如宾等人在船边惊讶的看着各式各样的往来
船舶,两条海警船一左一右的始终将何如宾的船夹在中间,并且海警船上的大炮始终对着自己,这让何如宾很憋
闷。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股浓重的黑烟,之后一条黑色的巨舰出现在海面上,向他们驶来,临近后,沈炼马上认出这是
之前见过的澳宋海军的战舰。海警船桅杆上有一个人拿出两面小旗子挥舞起来。不一会澳宋海军的战舰开始转向,
左边的海警船开始减速,位置从运输船的左边挪到了后面,澳宋战舰从从运输船的左边通过。何如宾等人全部跑
到运输船左舷观察澳宋战舰。

澳宋战舰上各门火炮对着运输船,穿戴整齐制服的澳宋水兵背着枪在船舷傲然挺立。两船交汇时澳宋海军战舰突
然拉响了汽笛,本就被巍峨的巨舰震慑住的鲁平安和家丁全部吓的趴在了地上。只有沈炼,何如宾和柯鲁博还站
着。沈炼已经经历过一次有了心里准备,何如宾倒是还镇定,看着远去的战舰若有所思。柯鲁博面色之中似乎有
些骄傲。
随着澳宋战舰的远去之后,运输船也开进了济州岛港口,停靠在一个没什么船的码头上,跟其他路过的码头不同
的是,这个码头一片肃杀之气,周围都是铁丝网。四角有岗楼,穿着海警制服的澳宋军兵背着步枪在四周警戒。
沈炼还发现了岗楼上固定着火炮和那种在朝鲜见过的连发火铳(打字机)。

运输船停稳后,海警队长再次上船,跟船长说了些什么。船长不断的点头哈腰。

船长这次倒是聪明,直接找到了沈炼,告诉沈炼海警会清点他们携带的枪支。这期间一定要劝住军爷们听从海警
的指挥,不要反抗。他会去找招商局在济州岛的办事处进行交接,并解释这次为什么会有没申报的枪支。

沈炼召集了所有人,转达了船长的话。叮嘱众人把武器全交出来,不要反抗。其实何如宾已经知道在这里反抗毫
无意义。便也同意了。

海警将沈炼等三十多人带下船,关在海警的临时拘留所里。沈炼,柯鲁博和鲁平安分别被单独叫去录了笔录。录
完笔录回来时,沈炼发现海警已经将装着步枪的箱子搬下船,放在空地上打开挨个检查枪支的编号并逐一记录。
之后被带回拘留所等待处理结果。沈炼觉得有点好笑,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澳宋当作囚犯了。何如宾则看着走廊
口站岗的海警,对柯鲁博说,我这或许算是命中注定被俘,难为柯先生也陪我一起坐牢了。

柯鲁博则回答:这应该是海警的拘留所,不是战俘营,战俘营要干活的。

何如宾,鲁平安和沈炼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澳宋这边也在行动。等枪支清点完毕,船长也回来了,还带着招商局在济州岛的办事员和陆军后勤部门的一个参
谋。这些人向海警证实,这条船确实计划挂靠济州岛码头,陆军后勤部门会向这条船交付一批军火,招商局济州
岛办事处已经向海警申请好了陆军要交付的军火的运输许可证,但谁都不知道这条船会带着军火过来。

办案的海警正在汇总核实了各方面的情况。结果又来了一名陆军参谋,原来是付三思听说了此事,把之前席亚洲
转的何如宾部的简报重新翻了一遍,简报里确实提到何如宾部本身已经装备了大约 100 支步枪。这次去辽东作战
肯定会带着,但付三思不知道什么海警要求的许可证,因为海警的船遇到首长座船都是避让并鸣笛致意的。付三
思已经等了半个多月了,好不容易等来了何如宾的船,结果还被海警扣留了。付三思不想因为这种手续上的破事
耽误出兵的时间。于是就给布特打了电报。请布特命令济州岛海警尽快放人。

布特晚上才看到电报,这次出兵的事布特大概听说过,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事。布特打电话问了下席亚洲和常师
德,打了两句官腔,席亚洲和常师德无奈说了两句软话,算是欠下布特的人情后,布特回电报给济州岛海警支队。
让他们先放人,所有口供和清单等资料移交临高海警总部处理。

第二天上午,海警将沈炼等一行人放回船上,陆军后勤部的人也将给何如宾部补充的军火运到海警码头装船。

沈炼感觉有点奇怪,这事就这么完了?

船长没好气的说:哪能就这么完了,听说临高的海警首长下了命令,为了不耽误作战行动,济州岛这边先放你们
走,之后这个案件会在临高审理。这次可是被大人们害惨了。

沈炼更奇怪了,临高离这里海路至少三天,临高的真澳知道这件事了?

船长:听说首长们有秘术,可以千里传音。

沈炼倒是想起来之前他和蓝定边在交易马匹时跟东虏骑兵开打,之后澳宋的开战决定来的特别快,似乎澳宋真的
可以千里传音。

沈炼何如宾的运输船装完军火后,直接开向黄骅在东江的驻地,在黄骅的驻地跟之前的风帆动力船汇合后稍作休
整。沈炼没想到时隔不到一年,自己又以不同的的身份回到了这里。这个驻地似乎比之前荒凉很多。招商局驻地
的办事处给何如宾安排了营地,根据招商局办事员说黄骅首长现在不在驻地里,应该是回临高去了。八旗主力在
跟明朝作战,没什么生意所以人都不在,剩下一些空房子可以住。沈炼在营地里逛了一圈,发现营地的马厩扩大
了,而且养着不少马。

第二天何如宾接到禀报说澳宋代表来拜访。沈炼,何如宾和鲁平安一起接待澳宋代表,来的居然是蓝定边。蓝定
边看到沈炼也很惊讶,不过看着何如宾和鲁平安在,知趣的没多说什么。而是转达了澳宋的这次作战计划。

澳宋已经做了前期侦察,选定了何如宾部登陆的地点,招商局的船队是商船,不能执行作战登陆任务,所以之后
何如宾部由澳宋的船只运输。蓝定边拿出了地图,给三人讲解具体部署:澳宋船队将载着何如宾部沿大凌河逆流而
上,寻机截断八旗军后方运输线,抢夺辎重物资战利品,。澳宋的部队会跟随何如宾部观摩,澳宋军队的十多名
参军会跟随柯鲁博帮助指挥,结束后马上撤出。如果何如宾同意,军校的参谋学员会制定详细的作战方案。

何如宾内心对这个方案暗暗赞叹,何如宾深谙明军坑同僚的本事,所以不想去跟关宁军和登州新军的地盘,澳宋
提出的作战计划正合自己心意。帮助柯鲁博指挥也解除了何如宾的担心,何如宾虽然很敬重柯鲁博,但他知道柯
鲁博在澳宋军队里连个把总都不算,应付突袭还凑合,正规战阵还是存疑的。自己也不能聘请澳宋指挥人员,现
在澳宋能派指挥人员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不会留下。

蓝定边知道何如宾他们要商量一下,简略的说完作战计划就离开了,并把地图留给了他们,嘱咐明天要还给他。

沈炼则问蓝定边,营地马厩里的马可不可以卖给他们用来扩充骑兵部队。蓝定边笑笑,说那些马本来是准备卖给
满清的,只是满清忙于战争还没来得及接。能不能转卖,他要回去请示一下。

何如宾看着精美的地图爱不释手,鲁平安对澳宋的指挥有顾虑,这么一来,何如宾部到底是谁家的军兵?但鲁平
安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看着沈炼。沈炼的意见是,反正都没更好的办法,就试试好了。

双方谈定以后,济州岛陆军学校派出了的学员分别担任连长和 8 个排长,作战参谋三人,后勤参谋三人,情报参
谋三人,炮兵学员两人。实际作战指令由学员连长排长下达给柯鲁博和炮场警卫。两名伏波军的正副连长作为领
队,负责监督指导。其他学员留在合成营部。战场侦察由合成营侦察部队负责,侦察结果会送一份给情报参谋学
员。等于用伏波军的作战体系支撑起何如宾部这个半澳宋化的新军连队。

新军连队的大半人是何如宾的家丁,所以何如宾并不担心新军连队忠诚度的问题,只是派出四个把总亲信和鲁平
安留在新军连队观察,沈炼主要是要观摩何如宾新军的战力,所以也留在新军连队。

按照计划船到达大凌河口时,何如宾部全体下船,在陆上行军,海军运输船在后面跟着测量大凌河水深情况,探
索航道。粮食辎重都留在船上。

等船队到达了大凌河口,先期侦察人员已经事先找到了河边一块空地供两只部队下船使用。

何如宾带着部署先下船,在空地上整理队形。何如宾这个时候发现自己这边 600 人的老军和柯鲁博那边 200 人的


新军有明显的差距。老军这边乱七八糟,叫骂声一片。新军那边就有条理的多。原来何如宾对自己带的兵还是很
有信心的,这回跟新军一对比,原来的老军就没法看了。

这时一条澳宋的船靠岸了,二十人跳下乘坐的小船。这二十多人似乎都在弱冠之年,但身姿挺拔,英气逼人,眨
眼间已经站成整齐的两排。

前面有两个澳宋军官。柯鲁博跑了过去,向打头的澳宋军官敬礼,交谈了几句。何如宾估计这就澳宋军派过来的
人了。

澳宋军官指着柯鲁博对这二十多人说了些什么,柯鲁博向这群人敬礼,这群人还礼。之后这群人一起向转向,向
新军这边走来。

学员们转向和走路让何如宾惊呆了,新军走路已经很整齐了,但还是不如葬礼当天的炮场警卫。而今天见到的这
二十人转向和走路,又比炮场警卫整齐很多,真是的宛如一人一般。

新军士兵们也惊讶的看着这二十人向自己走来。现在有些人开始明白为啥柯鲁博总说他们操练的不好了,他们自
己认为比老军强太多了,但跟这二十人一比,那真是差太远了。

学员连长跟着柯鲁博到了新军面前,看着新军的队列只皱眉头,按照之前的预案,学员连长对柯鲁博说,先看一
下他们的训练水平吧。就齐步,正步,和三次射击,一次投弹好了。

柯鲁博:是,转头对新军连队喊口令:立正,稍息,报数。

立正,向右转,齐步走。
新军士兵看过刚才澳宋军的走路,卯足了劲想走好,无奈训练水平实在抱歉,还是差强人意。等走正步就更乱了。
射击时有三分之一的人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装弹,只有一多半的人能在口令下达后完成射击,还有人装完弹
后忘记拔出通条,连带通条一起发射了出去。只有投弹还凑合。但还是有两个人误拉开了引信,本来不该炸响的
手榴弹炸响了两枚。在旁边的何如宾也觉得脸上无光。

学员们有的眉头紧锁,有的憋的脸红起来,都在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伏波军已经有两个连队下船整队完毕了,整齐的站在旁边。炮兵连和后勤连还在卸船。

学员连长看看伏波军的队列,再看看何如宾新军示范,眉头皱的都快立起来了。

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感觉训练程度很低是吧?

学员连长回头一看,是付三思首长。

学员连长赶忙转身敬礼:首长好

付三思还礼:学校应该教过,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你不能等别人给你准备好所有条件才去打仗。
如果战事突然爆发,交给你的是一个民兵连队,你怎么办?今天这种情况就是一个很好的模拟,看你们如何解决
这个问题。

学员连长再次敬礼:感谢首长指导,学员会发扬伏波军精神,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付三思点点头:去执行吧。

转身看到一个明朝装束,但却是标准立正姿势的人。付三思估计这是柯鲁博。

柯鲁博见首长盯着自己,也向付三思敬礼:首长好,伏波军退役士兵柯鲁博向首长报道。

付三思打量了一下柯鲁博:你就是柯鲁博,澄迈大战受伤退役的?

柯鲁博:是的,首长。

付三思:好样的,我看过你的报告,在淳安做的不错,河边袭击打出了伏波军的水平。

柯鲁博:感谢首长夸奖。

付三思:不用那么拘谨了,你现在不在军队里。一会跟学员们讲讲他们(指着何如宾新军)的训练情况,帮助他
们熟悉部队。

柯鲁博:我没有训练好他们

付三思:你又不是军官,你只是受过普通新兵训练,跟军校学员相比肯定是有差距的。不过他们的实战经验跟你
又是有差距的。你要帮他们将军校所学的东西和战场实际结合起来,这样他们才能成长为合格的军官。

这时一名参谋向付三思报告部队已经集合完毕。付三思回答说,开拨吧

之后拍着柯鲁博的肩膀说:部队要开拨了,我要走了。好好帮助他们打个胜仗,回来我给你请功。

说完跟柯鲁博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柯鲁博感觉眼里有点湿润了,向付三思回礼,目送着付三思走远,久久不愿放下手。

何如宾和沈炼一直在远处看着柯鲁博,大概能猜出跟柯鲁博说话的应该是真澳,不过也不好贸然过来。等付三思
走远了,何如宾和沈炼才过来招呼柯鲁博。
沈炼:这位是真澳吧

柯鲁博回过神来:是的,这位是付三思首长,澄迈大战第六营营长

何如宾赶忙转头向付三思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旁边的伏波军队列正好路过了这边,带队的军官起头唱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脚踩着祖国的大地。。。。

柯鲁博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了,不由自主的跟着唱起来。

何如宾之前在船上听柯鲁博唱的时候还感觉有点好笑,现在几百人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起唱,那种雄壮的气势扑面
压来。

沈炼已经见过了,没有何如宾那么震惊,反倒想起来 一件事,沈炼唱了一段在杭州抓来的船工那里听的魔改版的
国际歌。柯鲁博听了两遍,说没听过。

何如宾的亲兵过来禀报何如宾,自己的部属终于整队完毕了,于是也跟着伏波军开进。

何如宾在马上看着前面伏波军整齐的队列,柯鲁博新军不是那么太整齐的队列,再看老军,之前不觉得有什么问
题,现在感觉简直没法看。伏波军的骑兵(实际上是侦察兵和传令兵)时不时的路过往来穿梭。再看伏波军用马
拉着的各种精巧的火器。自己刚从登州新军手里抢来的大炮也黯然失色了。

到扎营点,伏波军有条不紊的迅速扎好了帐篷,何如宾的部属则要慢很多,叫骂声一片。

派到何如宾新军的军校学员扎好了帐篷后,迅速开了一个会,商讨如何迅速提高训练水平以应付战斗。

柯鲁博介绍说新军总计 200 人,装备 200 只步枪,每人配发 5 枚手榴弹。这 200 人有 70 多人是何如宾的家丁,


普遍有武功。投弹还可以,但射击和刺杀接受度不高。装备的四门大炮是刚抢来的,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训练。何
如宾临时选的操炮人员经过了柯鲁博的突击训练,但不是很熟练。

有学员提出 200 人没必要装备 200 支步枪,可以只装备 150 人,剩下 50 支备用,因为作战中枪会出现损坏。剩


下的 50 人可以专职投弹。这样精选出来的 150 人射击平均水平会高一点。在扎营过程中由军校学员指导加强射击
训练。

炮兵科的学员说这种所谓红衣大炮倒是在学校里见过,但实在太落后了,射速太慢,精度太低。最好的方法是预
设战场,在地面做好标记,事先试射记录好标尺,这样命中率才能高一点。另外还要看一下操炮人员的熟练程度。

做好计划后,柯鲁博告诉了何如宾和沈炼,何如宾看过之后同意遵照执行。反倒询问柯鲁博为啥澳宋派过来的人
看上去都在弱冠之年却熟识行伍?是不是官宦或者军户之后?

何如宾其实一直不知道这帮人是军校学员,明代没有军校的概念。柯鲁博讲了半天,何如宾才在鲁平安的帮助下
将军校理解为兵部的国子监。

等柯鲁博走后,何如宾先感叹了一番澳宋兵科真是细致入微,随后想到自己这 800 号人不是成了陪澳宋国子监生


实地操练的工具了?鲁平安提醒了一句:原来澳宋不是这么好心派兵帮我们,而是保护这群澳宋兵科国子监生。
沈炼接了一句:这样虽说朝廷上颜面无光,但也给了朝廷窥探澳宋军机的机会。

何如宾马上醒悟过来:自己在皇上面前可是说过要研究澳宋战法的,自己也是一直想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现在
澳宋战法已经摆在眼前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于公于私都要抓住。至于澳宋的将官都在弱冠,哎,就当不耻下问
了。自己的一个败军之将,在人家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何如宾赶紧找柯鲁博商量,以后澳宋军官开会时希望自己也能进去旁听。

学员们觉得还是要跟何如宾配合作战,表示同意。
两支军队缓慢的开进中,特侦队传来情报:发现了八旗后勤线的节点。根据情报,八旗在野战中击败了关宁军,
占领了辽西大片土地,关宁军据守锦州和宁远两座孤城,一旦八旗拿下两座城,兵峰可能直逼山海关。出兵前席
亚洲估计八旗军的后勤线在大凌河上应该有一个渡河地点。特侦队一直沿着大凌河搜索,终于找到了这个渡河地
点。大致在今天的京哈公路和大凌河的交汇点,距离海岸线 40 多公里。

学员们召开作战会议,除了澳宋派驻的全体军官,蓝定边,何如宾,沈炼,柯鲁博,鲁平安等也都参加了。

这次作战会议让何如宾大开眼界,大家都坐在箱子上,围成一个椭圆,一边挂着一幅地图。何如宾他们坐旁边的
圈外。

学员们每个人次第发言。

情报参谋先在地图上指出渡河地点的位置

特侦队长首先带当事特侦队员报告了他们看到的地形和情况,八旗占据了河西岸的一座小山作为补给基地,似乎
堆放了不少东西。东岸则没什么设施,只有几个人驻守。东西两岸有一座用绳索,小船和木板组成的浮桥。周围
有八旗骑兵活动,特侦队仗着有望远镜找空挡潜入,抵近观察了一下,但观察窗口时间很短。八旗营地守军数量
不明。

后勤参谋报告了澳宋运输船的进展,由于一边测量水文情况,一边前进,离八旗的据点还有 30 多公里。

作战参谋表示情报太少,难以制定作战计划。建议两种策略,一是趁八旗据点没有防备直接突袭,不过情报不足,
何如宾新军的改编整训也没完成,结果难以预料。

第二个是就地驻扎,完成新军的整训。利用特侦队,侦察排和狙击小组猎杀或者俘虏八旗在外面的侦察骑兵,限
制八旗据点的信息感知能力,延长自己侦察的时间窗口,得出更多的信息再计划下一步。随后这名作战参谋的发
言让何如宾血压飙升:澄迈大战之初何司令员就是这么做的。

学员们觉得自己是来锻炼的,不能上来就莽一把,搞不好直接结束了,纷纷赞同第二种方案。

随后根据这个决定,不断的有人提出方案,其他人评论一下优缺点和注意事项。

何如宾一边强行压着飙升的血压,一边努力的理解这群娃娃们讲的东西,柯鲁博还要时不时的翻译学员们的各种
军事术语,不过有的军事术语柯鲁博也听不懂了。

正在忙乱的时候,有个参谋学员过来问柯鲁博,明军应该也有侦察兵吧,可否调用一起参加行动?

何如宾也顾不得礼节了,说目前手上的探马有七八人,不过有 50 匹马,扩充一下到 20 多人是可以的。这里人生


地不熟,能打探到什么就不知道了。

参谋学员没有任何客气,直接说不需要明军的侦察兵打探什么。他们的计划是利用八旗军对明军的轻视,用何如
宾的老式明军侦察骑兵做诱饵,吸引八旗侦察骑兵来攻击,之后埋伏的狙击小组,利用望远镜的视野和步枪的射
程优势猎杀八旗侦察骑兵。

何如宾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压不住了,转头望向沈炼,沈炼点点头。

何如宾说:就按你们的计策行事吧。

参谋学员给何如宾敬了个军礼就转身走了。

蓝定边看到何如宾的窘迫,走到何如宾面前,对何如宾行了标准的明军礼节,说:参见镇台大人。

何如宾惊讶的看着他。

蓝定边继续说:镇台大人奇怪吧,我以前也是明军,世袭千总,十多年前在浑河被东虏俘虏,在东虏中苟活到前
几年被首长大人收留。
何如宾起身回礼,蓝千总受苦了。

蓝定边: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现在是澳宋小办事员,想问我为何不回归朝廷吧

何如宾:确有此疑问

蓝定边:千总在明军中也算是个低级武官了,可我这个千总当的窝囊,仗打的更窝囊。缺粮,欠饷,大人们吃的
脑满肠肥,兵士们却无以养家,挨饿受冻。我被俘后在东虏营地受尽欺凌,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欺辱我。

首长收留我以后,我发现所有澳宋的人都不用挨饿受冻。半年前交易马匹时,东虏正红旗贝勒跟我动武,我澳宋
海兵队当场击毙东虏十数人,事后首长更是调来数百伏波军斩杀东虏两百精兵。也让我手刃一个佐领。那是我这
么多年最开心的日子。澳宋除了首长外没有高低贵贱,我在澳宋只要安心做事,就能过上好日子。宁为澳宋犬,
不做大明人。

何如宾刚想说什么

蓝定边阻止住他接着说:我此番言语不是要招降何镇台,我只是想告知何镇台,为将者首要便是能打胜仗,其他
的繁文缛节皆为虚妄。军校学员们不知明朝的繁文缛节,只想如何打赢东虏。若何镇台拘泥于礼节体统,不能全
力配合学员,一旦败北,何镇台属下将士,又会遭受何种苦难?孰轻孰重,请何镇台三思。

何如宾想到我来这里是为了打个胜仗,洗刷耻辱,摘掉废将的帽子,澳宋此番安排,也可让自己窥探澳宋战法。
区区礼节,又算得什么,这里的折辱,难道比澄迈逃跑时更难受吗?

说起澄迈逃跑,又想起柯鲁博了,刚见柯鲁博的时候也是没什么礼节,其实现在也没什么礼节,柯鲁博整天说硬
邦邦的大实话,经常一句话噎死一片人,堪称谈话终结者。只是柯鲁博有胜利者的光环,能造大炮,而且战力强
悍,所以自己也就习惯了。

想到此处,拱手道:多谢提点,末将一定尽心竭力,打好这一仗

何如宾亲自挑选家丁作为诱饵的探马,并嘱咐家丁一定要听从澳宋的指挥。

第二天,何如宾部在选好的河边扎下营地,一边派出探马和狙击小组回来,一边等待澳宋完成水文测量,才好将
运输船开到河边营地。

明军诱饵探马和澳宋狙击小组出发时,何如宾,沈炼和柯鲁博都来送行。三人惊讶的发现,柳莲儿赫然在狙击小
组中,之前谁也不知道她也来到了这里。

柯鲁博尤为震惊,因为他发现柳莲儿背着的是首长在澳洲带来的“摸心拿肝”。

柯鲁博走到柳莲儿面前端详着她,没想到当初自己救的弱女子,变成了英气逼人的军校学员。

柯鲁博开口道:柳姑娘。

柳莲儿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柯鲁博,刚回了一声:恩公,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请恩公不要叫我柳姑娘,请
叫我柳学员。

柯鲁博一楞,随后说:那你也不要叫我恩公了,叫我柯同志,我以前也是伏波军人,现在是博铺兵工厂技术员。

两人看着对方,互相敬了一个军礼。

晚上何如宾的探马和狙击小组牵着几匹马,拖着两个受伤的八旗骑兵回来了。何如宾的塘马和狙击小组在绘声绘
色的讲述着柳莲儿的枪法。何如宾的塘马一点点走近八旗营地,直到下午,才有 5 个八旗骑兵在望远镜里出现。3
个探马撤退,将八旗骑兵引入狙击小组的预设阵地,狙击小组的四只步枪一起射击(柳莲儿开始用的是霍尔步
枪),当场击中一名八旗骑兵,随后四骑冲锋,第二轮射击又将两人打下马来,剩下两骑射出弓箭后调转马头逃
走,并连续变换方向,狙击小组连连射空,眼见两骑越走越远。柳莲儿端起摸心拿肝,拉栓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连续将两名骑兵击落马下。连在一旁观察的特侦队员都不禁赞叹。柳莲儿真是射击天才。
沈炼和何如宾尤为震惊,沈炼之前提审过柳莲儿,那个时候柳莲儿还很胆怯,躲躲闪闪的。何如宾是在河边工地
战场时见到的,刚经历第一次战斗的柳莲儿还是有点害怕。到给阵亡士兵出殡时柳莲儿开始有了点变化。现在连
杀两名东虏骑兵,回来竟然跟其他澳宋学员谈笑风生,只有别人夸她时才留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去澳宋待了
几个月,柳莲儿如脱胎换骨一般,变成了战场利器。

之后的几天,澳宋学员们继续帮柯鲁博训练新军,何如宾也积极了很多,告诫新军兵士要听从指挥,谁敢怠慢军
棍伺候。学员们的训练水平要比柯鲁博高多了,新军士兵渐渐的能达到国民军的水平。另一边探马和狙击小组也
在持续猎杀八旗的巡逻骑兵。

但八旗营地里似乎没什么动向,所有的人撤到西岸,不再派出巡逻骑兵,似乎就准备龟缩在里面不动了。

还有个好消息是澳宋营地里的马可以卖给何如宾,八旗大概是要打完以后才能有战利品跟澳宋交换马匹。营地里
也不想空耗草料养着马。干脆卖给何如宾得了。这样何如宾又弄到了 50 匹马,可以组建一支 100 人的骑兵部队。
好在何如宾的家丁很多都会骑马,被步枪队淘汰下来的一些人去做了骑兵。

蓝定边对抓来的几个俘虏进行审讯,蓝定边也没什么审讯技巧,就是把俘虏都绑在柱子上,一个个慢慢的折磨至
死。直到第三个人绷不住终于开口了。

第二次作战会议召开,根据蓝定边对俘虏的八旗骑兵的审讯,营地里大约有 300 名八旗兵丁。存储了一些粮食,


还有一些关宁军的俘虏,百姓。加上抢来的战利品。有一只大约 300 人运输队,会不定期押运粮食送到锦州和宁
远围城前线,并带回俘虏,百姓和战利品。现在不在营地里。

学员们分析八旗营地的侦察能力受限制,不知道何如宾这边有多少人,应该是等待运输队回来,合兵一起再做打
算。或者说已经派出了通讯兵去叫援军了。

参谋学员提出两种方案,一是围点打援:但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多少,按最好的情况计算只是运输
队回来,两边合并一处也有 600 人,本方兵力对比优势不是太明显,战力更无从计算。

二是直接攻击八旗营地:这样就变成攻坚战了,而且这种进攻战中,新军并不具备移动射击的能力。只有大炮还
能发挥作用。

学员们认为浮桥没准还有用,打坏了不好修。最后形成的作战方案是利用大炮的射程优势轰击八旗营地。同时
200 人的步兵在八旗营地外列阵,吸引营地里的八旗骑兵出战。其他步兵和骑兵埋伏起来,准备打伏击。

作战会议结束时,蓝定边单独找到沈炼。

蓝定边没有询问沈炼的身份,稍微叙了一下旧,就问沈炼是否记得在朝鲜,朱鸣夏首长当场击毙战场逃跑的白马
队的朝鲜士兵?

沈炼不知何意,点头说记得:这个很正常,临阵脱逃在明军这边也是当场斩首,何如宾治军不错,也不会手软的。

蓝定边说不是担心战场脱逃的问题,而是明军的火器部队面对八旗骑兵冲锋时始终有个问题:在八旗骑兵还没进
入时射程时,总有人绷不住,没有命令就先开火了,结果全军一起被带着开火,等八旗骑兵逼近了,又在装填弹
药。最后因为火力不足被冲散而失败。

沈炼沉思了一下,问蓝定边有什么主意?

蓝定边说:像朱鸣夏首长做的一样,交战时谁敢不听命令先开枪,当场斩杀。蓝定边希望沈炼跟何如宾商量这件
事,建议由沈炼执行。

沈炼想想,去找了何如宾。

第二天何如宾的四门红衣大炮八旗营地开始轰击,不过准度太差,大炮也没什么太大的威力,对营地的破坏作用
有限。也没见八旗军出来还击。

第三天又轰了一天,八旗军还是龟缩不出。
晚上学员们接到消息,大凌河水文已经测量的差不多了,后面的运输船已经抵达何如宾营地。。学员们再次商量,
几乎可以肯定八旗军在等待运输队回来集结兵力再反击,命令侦察兵加强对锦州方向的搜索。

第三天早上,刚安排好诱饵和伏兵,就接到侦察兵报告,八旗营地里在集结兵力,似乎是在准备出战。学员和何
如宾根据之前的作战计划:以 200 步兵列阵为诱饵,新军 200 人在步兵后面,准备待八旗骑兵接近后,步兵撤退,
让新军用大炮和步枪火力射杀八旗骑兵。一个家丁头目带着 100 骑兵和 150 名步兵隐藏在侧翼,准备等八旗骑兵
迫近新军后,从侧翼杀出。最后在新军背后的 200 名步兵最后加入战斗,会同骑兵消灭八旗军。何如宾带领剩下
的 100 人作为总预备队。剩下 50 人看守营地。

但学员们和何如宾都在疑虑这次八旗营地出战是不想在被动挨炮击了,还是运输队回来了?

侦察兵在不断的报告八旗营地的动向,果然大约 100 名骑兵和 150 名步兵从营地出来,向预设战场进发。跟八旗


军的第一次交手终于来了。

这时锦州方向的侦察兵回来报告:大约 200 名八旗军正在向何如宾的营地进发。

学员们和何如宾恍然大悟:运输队出现了,原来八旗军是要用营地出发的兵力牵制住自己,运输队趁机偷袭自己
的营地。但现在选择有点两难,如果保持原有计划,营地必然被占领。跟八旗营地出来那 250 人的战斗不知道什
么时候结束,而且有可能被两面夹击,变成混战。如果就此返回营地,何如宾军的机动力明显不如八旗军,军士
来回奔波耗费体力,会在战斗中处于下风。就算能守住营地,又会陷入对峙局面,而八旗军可能会叫来更多的援
军。

学员们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何如宾果断提出:原本在侧翼埋伏的 150 名步兵立刻向八旗营地进攻。作为诱饵的


200 步兵分出 100 人给侧翼埋伏的骑兵。

何如宾认为八旗营地原本有 300 人,现在出来 250 人,那么营地里只有 50 人的老弱残兵,用 150 人应该可以攻


下。而原本的消灭八旗营地出来 250 人的作战计划可以保留,只是兵力减少一些。

原本的营地可以直接放弃了,只要攻下八旗营地,可以用八旗的营地的粮食维持作战。

学员们马上醒悟过来,如果打成这样就是双方换营地了,自己的大部分补给都在船上,而八旗的补给线就会被掐
断。营地是要放弃的,可以把粮食和军火搬到旁边的运输船上,八旗又没船,只能得到一座空营。

商定后按照何如宾的提议部署,狙击小组跟随 150 步兵去进攻八旗营地。并马上派传令兵告知营地全员撤退到船


上,只要将军火和粮食搬走即可,其他的都不要了。船上的人赶紧下来搬东西。

旁边不远处的小山上,付三思带着其他的学员和参谋拿着望远镜看着何如宾的军阵,由于情报都是伏波军的侦察
兵提供给何如宾部的,所以付三思得到的情报跟何如宾是同步的。

有参谋询问要不要把学员们接出来,付三思觉得双方马上要开战了,接人来不及了,只会加剧混乱。按说何如宾
的兵力打退面前的八旗军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能不能歼灭。付三思考虑过以后,只是命令炮兵对准八旗军
的冲锋路线,一旦何如宾撑不住,先用炮火杀伤八旗军,之后再派特侦队突入救人。

沈炼拿着手枪和腰刀在步枪队后面巡视,何如宾在前面再次告诫步枪队,谁不听命令先开枪,当场斩杀。

学员们退到最后面,跟何如宾站在一起。柯鲁博跟步枪队在一起做前线指挥。

八旗军已经到达攻击位置稍微集结一下,随后就开始冲锋了。
何如宾的红衣大炮先开火了,但准头不是很好,只是造成了零星伤亡。

八旗军刚进入步枪射程,准备张弓搭箭给明军来一轮齐射,结果明军先来了一轮排枪,七八个八旗骑兵应声落马。
八旗军勉强射出一轮弓箭,但多半没够到步枪队,随后反而又被打了一轮排枪。

左翼埋伏的骑兵已经进入冲击阵位。八旗军这个时候却调转马头转向了右翼,似乎是要脱离战斗。

何如宾马上猜到这部分八旗军的目的只是佯攻掩护运输队来夺取自己营地的,所以稍微接触一下就会撤回。于是
下令左翼埋伏的骑兵和步兵不管面前的敌军马上赶往八旗营地,准备八旗兵回营救援。骑兵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八
旗营地,狙击小组也跟着骑兵一起过去了。原本跟骑兵一起的 100 名步兵跟在后面,只是被落下了很大一段距离。
剩下的步兵,步枪队,炮兵和自己这一堆人走在最后面,也向八旗营地进发。

骑兵和狙击小组到达八旗营地时,先前到达的 150 名步兵已经攻进八旗营地里还在跟留守的八旗兵对砍。骑兵先


在营地前列阵,狙击小组则躲藏在营地旁边山坡的一片树林里。

出营的八旗军从右翼跑出一段距离后,绕一圈也回到营地时,远远的看见 100 名步兵到达跟先前到达的骑兵会合


列阵。营地中的大旗已经被放倒,估计已经被占领了。另一个方向上尘土飞扬,应该是援军快到了。

八旗军正在踌躇间,之前一直观察着八旗军狙击小组等增援的步兵和骑兵列好阵,打了八旗军两轮黑枪。八旗军
调转马头又走了。

何如宾等人的最后一批人到达后,确定八旗军已经离开,便全员进入八旗营地,留守的八旗兵丢下了 30 多具尸体
后,剩下十多人逃走了。

何如宾部清点营地发现营地里有很多粮食和许多乱七八糟的财物,估计是战利品,甚至有 20 多匹战马,还关了
30 多名关宁军和 100 多名百姓,奇怪的是这些关宁军战俘和百姓饿的奄奄一息,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询问过以
后发现,自从何如宾部开始炮击营地那天起,八旗兵便不给他们饭吃了,估计是怕他们配合明军反抗。

何如宾在营地上看着岸边的浮桥,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断了八旗军的粮道,之后八旗军必然不顾一切的反扑,赶忙
提醒学员们要马上组织防御。学员们开了个小会,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面,先派出侦察兵去观察八旗军的动向。
还安排了一批侦察兵沿着浮桥到东岸,沿着东岸顺流而下寻找运输船。

之后给步枪队选定了阵地,又给画出了距离的参照线和参照物。这样如果遇到进攻,无论是计算距离和步枪大炮
射击都方便的多。

安排好这一切后,几个学员在八旗营地里巡视,想了解一下跟他们交战了一天的对手。当走到关押百姓的地方时,
学员们惊呆了,被轮奸的奄奄一息的女人。被刨开了肚子的孕妇,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男人。

沈炼站在一旁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鲁平安似乎在自言自语:救民于水火。

到傍晚的时候,侦察兵陆续回报了各种消息。从营地出来的八旗军到了被占领的原来的营地跟运输队的八旗军汇
合了。他们似乎也在清点刚占领的营地。没有夜袭的动向。带夜视仪的特侦队留在营地旁边观察八旗军,如果有
行动会马上回来报告。

运输船也找到了。营地留守的人和运输船上的人将所有的文件和军火都抢运到船上了,粮食只抢运了大半就发现
八旗军逼近,于是大家扔下粮食逃到了船上。其实丢弃的粮食很少,营地的存粮本就不多,大部分粮食都在船上。
八旗军一直追到岸边,向船上射箭。营地留守人员有炮场的警卫,带着几个受过射击训练的人拿着船上的步枪还
击,直到打死了两个追到岸边追兵,八旗军才缩回营地。因为原来驻地上游的水文还没测量好,运输船先开往下
游跟澳宋的军舰会合。

根据这些情报,学员们和何如宾分析,八旗军的损失不大。没有抓到俘虏,还不知道这边有多少兵力。但丢失了
补给基地,导致八旗的后勤线中断是重罪,八旗军手里也没有多少粮食了。估计会仗着地形熟悉,在第二天全力
反攻。目前本方占据了一定的有利地形,并事实上掐断八旗的后勤线,肯定引发八旗前线动摇,这就是大功一件。
现在运输船开不到本方营地,无法从水路撤退。如果用手里的小船过到东岸,战利品和粮食又运不走。出去列阵
对打,还不如占据这个地形打防守战,可以充分发挥步枪的火力优势,考虑了各种可能性以后,最终决定在这里
打一场防守战,伺机吃掉眼前的八旗军,在增援的八旗军来之前,让运输船开过来运走所有东西,所以明天将会
迎来真正的恶战。

自己这边没有兵力损失,反而增加了一些。吃饱了饭恢复了体力的 30 多个关宁军还在请战,他们其实不是战败被
俘,而是由于上司千总临阵前夜脱逃,不告而别,被八旗在夜里偷袭,没有经过战斗就被俘了。没想到还会被明
军抢回来,都憋着一股劲想正面跟鞑子干一场。这群人弓马娴熟。何如宾把八旗军留下的马配给他们,编进了自
己的骑兵,这样自己就有 130 名骑兵了。由于这群关宁军常年在辽东作战,对八旗军也熟悉,所以领头的把总也
被邀请参加作战会议。

学员们计算双方兵力对比大概应该是八旗军 600 人对阵何如宾部 830 人左右,根据今天的观察,八旗军应该有


300 多名骑兵,有骑射能力。本方大概有步枪兵 150 人,掷弹兵 50 人,步兵 400 人,骑兵 130 人,有 4 门红衣
大炮。随后学员们开始进行沙盘推演。

旁边的何如宾觉得 800 人对 600 人,优势在我,随后想到一个事情:现在的局面跟澄迈大战时,他反攻石山粮台


的情形很相似。只是攻守方易位了。

有参谋学员提出用骑兵找机会直接冲这股八旗军的指挥部。如果能斩杀对方的指挥员,可能直接导致八旗军崩溃。
之后学员们询问关宁军把总的看法。关宁军把总叫赵二黑,穷苦出身,弓马娴熟。他觉得即使斩杀了八旗军的指
挥官,八旗军也不见得会崩溃。于是学员们还是按原计划,只是让狙击小组准备伺机狙杀八旗军指挥官。

付三思率领的伏波军之前一直跟何如宾部保持了一定距离。得知八旗军过来抄何如宾的营地和学员们换家的部署
后。付三思不想被八旗军发现,在原来营地的下游某处上船跑到了东岸。并派出侦察部队沿着东岸向上游搜索。

在没有学员们消息的这段时间里,付三思开始担心学员们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这段时间付三思想明白了一件事,
跟学员们的安全比起来,是否跟八旗军开火其实是个不重要的事情。自己能带兵出来,就说明元老院已经做好了
跟八旗开火的心理准备。万一学员出现伤亡,从元老院到陆军甚至海军,都得往死里批自己不说,就连自己也不
能原谅自己。

直到遇到学员们派出的侦察兵后,得知何如宾部已经顺利的占领了八旗营地,付三思才放心。也同样想到这样八
旗军的后勤补给线就被彻底掐断了,八旗军会反扑的。

由于原来何如宾的营地到八旗营地河段还没完成水文测量,运输船还进不去。八旗军也在原何如宾营地的地方卡
着,付三思于是命令伏波军在东岸沿河向上游的原八旗营地开进。原来何如宾营地带出来的军火也转移到岸上跟
伏波军一起行动。傍晚伏波军到达原八旗营地的对岸,跟何如宾部隔河相望。

夜里通过浮桥将何如宾部的军火运了过去。早上学员们得到了侦察兵的回报,八旗军全员出动,向学员们占据的
原八旗营地开进了。

付三思已经知道学员们的作战计划了,马上命令运输船向上游开进,同时为了安全起见,命令开战前所有伏波军
人员和学员们撤退到东岸,只留特侦队在西岸战场周边活动。自己在东岸选择了一个制高点观察战况。

何如宾和沈炼得知付三思的命令后很惊讶,但随后也释然,毕竟这是在大明领土上的战争,澳宋人员是没必要掺
和的,仗还是要自己打。

学员们只好跟柯鲁博和炮场警卫交代了能想到的所有事情后,跟侦察兵和狙击小组一起撤退到东岸。跟伏波军的
参谋们在东岸制高点上用望远镜看到西岸的战场

沈炼目送学员们的离去,探马这时来禀报:八旗军已经到了山脚下。何如宾一挥手,列阵,准备开战。

两军阵前,何如宾拿着望远镜观察八旗军阵,八旗军一共约 300 名骑兵,300 名步兵。厉兵秣马,正在集结。

这边柯鲁博的 150 名步枪队排成两列阵线,后面是 50 名掷弹兵,再后面是 200 名手持长矛的步兵,自己带着


200 名持刀的步兵,130 名骑兵,100 名精锐家丁,围在红衣大炮周围,自己的家丁有一半是带着弓箭的。可以
临时充当弓弩手用。鲁平安在自己身边。沈炼则拿着手枪在步枪队后面巡视。

八旗军令旗一挥,开始冲锋了。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看来已经不讲什么战术了,准备直接冲垮明军阵营。

得益于事先标定的参照物,柯鲁博观察到八旗骑兵进入大炮射程后,下令后面的炮兵开炮。这次命中率高了不少,
第一轮炮弹落到了骑兵阵中。但八旗骑兵不顾伤亡继续向前,

眼见八旗骑兵快要进入了步枪射程了。柯鲁博赶忙下令:标尺 400,开火。铅弹扫过八旗骑兵,跑在最前面的被
打落马下,瞬间被后面的马匹踩死。八旗骑兵看见明军开枪后,压低身子,将身体隐藏在马头后面,同时准备张
弓搭箭。

炮场警卫大喊着装弹,步枪队的军士开始手忙脚乱的装弹,这几天的强化训练起了作用,大部人都在规定时间内
装好了。等待射击的命令。

八旗骑兵射出了第一轮弓箭,不过大多数距离不太够,步枪队两人中箭。

这时只听见啪的一声枪响,步枪队有一名军士终于承受不了压力,先放了一枪。

柯鲁博一惊,大喊一声:镇定。

随后又是一声枪响。沈炼已经到了这名军士的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开了一枪。军士应声倒地,周围的军士转头看
着沈炼,沈炼面无表情的喊着:违令者死。

柯鲁博见无人跟随开枪,继续下令,标尺 300,瞄准,射击。

又一批八旗骑兵应声落马。

柯鲁博发现炮兵调整角度来不及,命令炮兵不要管冲锋在前的骑兵了,只轰击后面的跑的比较慢的八旗步兵。

何如宾在后面看着八旗骑兵在排枪下成片的倒下,步枪队也有不少人中了箭,心理暗暗着急。不过看上去步枪队
还能保持阵线完整,似乎是平时的训练和沈炼那一枪起作用了。下令带弓箭的家丁移动到步枪队后面放箭。这时
突然接到禀报,河西岸边的浮桥桥头发现八旗骑兵,之前安排解救出来的 100 多百姓将营地里的战利品搬到岸边,
等待运输船过来装走。有一小股八旗骑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过来了。何如宾想了一下,认为偷袭的人数不会多,
决定不理会这股敌人,专心对付眼前的八旗主力。

八旗骑兵顶着排枪和弓箭终于冲到步枪队前面 100 米了,柯鲁博下令,标尺归零,放。随后下令步枪队后退上刺


刀。何如宾下令长矛兵顶在前面,准备迎接骑兵冲击。后面的掷弹兵也准备好了手榴弹。

由于之前步枪队射击造成了原本的位置烟雾弥漫,八旗骑兵没看清步枪队的后退,射出最后一轮弓箭后,在一片
迷茫中冲进了长矛兵的阵线,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迎面撞上了长矛阵,被戳下马来。后面的骑兵继续跟进冲击,长
矛阵开始散乱。

柯鲁博下令掷弹兵投出手榴弹,50 枚手榴弹越过长矛阵飞向了后续跟进的八旗骑兵,气浪掀翻了不少骑兵,前面
的八旗骑兵一时后继乏力,长矛阵有了喘息之机,双方相持起来。掷弹兵持续投出手榴弹,八旗骑兵一片人仰马
翻,无法向前冲击了。

后面的八旗步兵终于跟上来了,掷弹兵投出最后两轮手榴弹,稍微迟滞了一下步兵和骑兵的结合,随后都拔出了
刀。

何如宾认为时机到了,下令 130 名骑兵和 200 名步兵出击,从八旗步兵和骑兵的结合部冲杀进去,自己的骑兵冲


到一半就被八旗步兵用长矛和弓箭困住陷入了苦战,很多人被拉下马来杀掉了。只有那 30 名关宁军骑兵,灵活的
左冲右突,还在继续保持着冲击,八旗军的阵线被赵二黑他们冲击的有点凌乱了。
柯鲁博这时陷入了犹豫,步枪队已经上了刺刀,但他不知道该不该让步枪队前进加入战团,因为前期都在训练射
击,刺杀基本上没训练过。

何如宾觉得八旗军已经强弩之末,只要再加把力就能压垮了,马上传令让柯鲁博的步枪队慢速前压,不需要接敌,
换成了刀的掷弹兵马上加入战阵厮杀。柯鲁博不知所措,只好遵照何如宾的指令,让步枪队齐步走向前压。换成
刀的掷弹兵加入了战团。

这次步枪队和掷弹兵其实没给八旗军造成什么杀伤,但整齐的队列压过来让鏖战中的八旗军感觉到了恐慌。

何如宾知道时候到了,拔出了战刀带着精锐家丁加入了战团。

八旗军在连续冲击下终于开始松动,但败而不垮,虽然一部分转身逃走,但还有不少人在奋力厮杀。

带队的八旗参领眼见身边的兵丁越来越少,心知这一仗要输了。之前安排从后面偷袭的岸边的小队没有出现,或
者说已经被消灭了?

袭击岸边的小队很多是原来的探马只有 20 多人,战场上不起什么作用,是八旗军用来诱使明军分兵的,何如宾的
猜出了八旗军的意图,完全置之不理。结果在河边搬运战利品的百姓就倒了霉,在河岸上被这股八旗军逮住追杀,
其实这也是何如宾的策略,准备牺牲这批百姓,等待打退了八旗军主力再作计较。

付三思带着学员们一直在东岸制高点用望远镜观察着西岸的战场,自然也观察到了岸边的八旗小队,但明军完全
没有救援的意思,不知道是明军没发现还是何如宾置之不理,付三思知道何如宾置之不理确实是正确的选择。但
看着八旗军追杀百姓,学员们却有点按捺不住,要求出动去救百姓。

付三思想了想,叫过来柳莲儿,让她带狙击小组去岸边,如果百姓能够反抗,就隔着河射杀岸边的八旗军。如果
百姓不反抗,那只能怪他们自己了。

这边何如宾在家丁的簇拥下对八旗军发动最后的冲锋。八旗军在多次被冲击下终于崩溃了,战线完全乱了,一部
分被砍倒,一部分开始转身奔逃。

柯鲁博想命令步枪队重新装弹射击,步枪队手忙脚乱的勉强打出了两轮齐射,击毙了一些八旗兵。

何如宾的骑兵已经快消耗殆尽了,只有那些关宁军骑兵追击出去,被八旗军转身一轮弓箭射回来了。

何如宾在马上大喊:穷寇莫追,随后跳下马来,巡视战场。看着自己的军士给躺在地上没断气的八旗兵补刀。沈
炼满身血污,左手拿着澳宋短铳,右手拿着一把绣春刀走了过来。

沈炼:何镇台,我们打赢了。

何如宾点点头:我们打赢了。

沈炼:河边的百姓你没去救?

何如宾脸色凝重的看着沈炼,但觉得沈炼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于是说:现在可以去救了,我亲自去,这里交给
你了。随后翻身上马,再次召集了家丁赶往河岸。

之前柳莲儿根据付三思的命令,带了 4 个狙击小组的成员到岸边找到一堆草丛藏在里面,看着八旗兵把百姓围起
来却没有动手。百姓也似乎没有冲出去的意思,首长的命令是百姓反抗才能射杀八旗兵,只能先等着。

八旗军带队的佐领接到的命令是偷袭河西岸,吸引何如宾分兵,所以没有骑马快速杀到,而是故意现身走的慢一
些让明军看见。佐领眼见着明军的岗哨没有让百姓撤离,而是跑回营地了。才快马加鞭跑到岸边。在岸边搬货的
百姓一直不知道八旗兵已经来了,直到听到马蹄声才发现大难临头,四散奔逃。

佐领让八旗骑兵从一侧包抄将大半没跑掉的百姓围在河岸边等待明军分兵来救援。左等右等却一直不见明军援兵,
不知道是明军对此置之不理还是八旗主力已经击溃了明军了。打发几个骑兵去主战场看看,自己留下继续观察。
焦虑中发现脚下有一个人在痛苦的呻吟,是之前被砍倒的百姓。佐领烦闷中拔出了刀对着地上的人就插了下去。
地上的百姓一声惨叫,就没声音了。
被包围的百姓中有个年轻人大喊了一声:爹,就要冲上来。

佐领瞄了一眼,对手下说:让他过来。

周围的八旗兵让开了,年轻人发疯一样冲向佐领。

佐领轻蔑的一笑,将刀插回刀鞘,接着一脚把冲过来的年轻人踢到,踩在他的胸口笑着说:汉狗。

啪的一声,佐领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血冒了出来,佐领在疑惑中仰面倒地。

柳莲儿平静的拉栓,准备下一个目标。刚才看着八旗佐领踩着百姓胸口,让柳莲儿想起当初周家的家丁也是用同
样的方式踩着王大有。当初我救不了王大有,今天不一样了。

狙击小组的其他人看柳莲儿开了枪,也一起向八旗兵射击。一时间枪声不断响起,八旗兵一个个倒下,剩下的惊
恐的看着四周。发现对岸有烟雾冒出,几个八旗兵想通过浮桥到东岸攻击狙击小组,却在浮桥上成了活靶子,被
打死两人后又退了回来。百姓见状叫喊着到处跑。场面一时大乱。狙击小组也不得不停止了射击。

这时何如宾终于带着家丁们赶到了。众人一起发力,将所有的八旗兵砍倒,剩下最后一个挥舞着腰刀守着佐领的
尸体,这个人已经多处受伤,腿上中了一箭,肯定是跑不掉了,但依然叫骂着听不懂的语言。家丁们弓箭已经耗
尽,将这个人围了起来,何如宾在众人簇拥下看着这个八旗兵。

柳莲儿和狙击小组看见何如宾部已经控制了局面,便从浮桥走了过来。

很多家丁都认识柳莲儿,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柳莲儿看着围在中间的八旗兵,突然想起了当初河边工地大战时,柯鲁博让她用黑衣人练刺杀的情景。

柳莲儿下令,狙击小组,上刺刀。

四个狙击小组的成员开始一愣,但马上按照命令将刺刀装好。

柳莲儿自己也把刺刀装上,五个人端着刺刀向前推进。

何如宾的家丁们发现刚才还疯狂的八旗兵看见步步逼近的刺刀似乎有些胆怯了,随后这个八旗兵用尽最后的力气
挥舞的腰刀冲了上来。

杀----,五个人一起喊了起来,五把刺刀捅进了八旗兵的身体。

八旗兵在最后一刻才惊讶的发现眼前的一人竟然是个女子。

两个狙击小组成员抬脚将八旗兵踢倒,五个人顺势拔出了刺刀。

柳莲儿回头发现周围的家丁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何如宾也被柳莲儿眼中还未完全收敛的冲天杀气吓了一
跳,走过来恭敬的见礼。

柳莲儿只是询问了一下柯鲁博是否有受伤,何如宾连忙回答安然无恙,柯鲁博指挥有方,一定会禀报朝廷为柯鲁
博请功。

柳莲儿没有再理会何如宾,转身走到那个扑向佐领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正抱着他父亲的尸体痛哭。柳莲儿弯下
腰,把他埋了吧。

年轻人抬头发现是个女子,周围站着不少人,问到:你是何人?

旁边的狙击小组成员说:杀你爹的鞑子,是她打死的。

年轻人疑惑的看着柳莲儿。
何如宾已经查看过佐领的尸体,确实是中火铳而死,走过来对着年轻人说:还不快扣谢恩公。

年轻人知道何如宾是统兵大将,连忙给柳莲儿跪下磕头。

柳莲儿说:当初我跟你一样被人欺负,元老院救了我,教我杀敌本领。你想不想跟我一样?

年轻人看着父亲的尸体:咬牙回答道,想。

柳莲儿:那跟我去澳宋。

付三思在山上看着岸边的一切,下令两个排护送军医去西岸帮助救治受伤的军士。学员们急于去查看战场也跟着
一起过到河西岸。

处理完这一小队八旗兵,何如宾再次回到刚才的战场。

兵丁们还在打扫战场,给八旗兵补刀,割取首级,收集各种兵器,旗帜,盔甲作为领功的证据。

澳宋军医们给受伤的兵丁进行救治,消毒,止血,包扎,军士们也头一次见到这么周到的战场救护。学员们忙着
询问柯鲁博和明军中下级军官具体战况。

何如宾想着明军的跟澳宋军队的差距真是天壤之别。之前在淳安大堂跟柯鲁博说让澳宋传授医术似乎没了下文,
还得找时间问一下。废将的帽子估计也可以摘掉了,看着坐在一边擦汗的关宁军把总赵二黑,回想起刚才冲击八
旗军的情景,就琢磨着如何把这伙关宁军招揽过来,这帮人作为骑兵的战斗力明显比自己的骑兵强多了。要是他
们能过来帮自己训练骑兵就好了。

鲁平安过来祝贺何如宾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八旗军的粮道被我部截断,想着自己这一趟功劳是跑不了的。随
后禀报战场已经清点完毕了,八旗军丢下了 400 多具尸体,基本上算是全歼了,我部阵亡 100 多,受伤 200 多,
可谓伤亡过半。

何如宾对此并不在意,忠于自己的家丁基本上在步枪队里或者跟在自己身边,几乎没什么伤亡。伤亡的兵丁多半
是京军和南京兵部调拨的,并不完全忠于自己。通过这次作战将他们损失掉,之后再想办法自己招兵。这样就能
打造一支自己能完全掌控的部队了。

何如宾对鲁平安点点头,随即指着赵二黑,吩咐鲁平安想办法把他们招揽到自己麾下。

晚上学员们开战后总结会,在学员的要求下,何如宾,柯鲁博,沈炼,柳莲儿等参战的指挥人员都出席了。

学员们先复述了一遍战斗过程,由何如宾等人补充是否有错漏的地方。之后逐步分解指挥员对每一个战场变化的
分析,下达命令的理由。并对每一个命令进行评点,看是否有更好的方案,以及如何改进。

比如柯鲁博发现骑兵冲锋太快,炮兵根本打不准,就下令炮兵不要管骑兵了,专心轰击后面跑的慢的步兵。这就
是正确的命令。改进方法是加强炮兵训练,还有一句何如宾没听明白的话:没有预设战场参照物,坐标系和简易
射表。

对何如宾的指挥也有涉及,何如宾说原本投入 130 名骑兵和 200 名步兵就可以冲垮八旗军,却没起到效果。学员


们问是什么原因,何如宾觉得说自己骑兵不行很没面子,只好说自己也不知道会这样。有人提到赵二黑带的关宁
军骑兵一直保持了冲击的态势。众人询问赵二黑怎么才能保持冲击。赵二黑也说不清楚,只说像何如宾的骑兵那
么做肯定是不行的,鞑子的骑兵厉害,自然也知道怎么对付骑兵,叫他冲锋他会,叫他说为什么就说不出来了。

对于柯鲁博没有第一时间让步枪队前压,柯鲁博解释说步枪队的刺杀训练很差,怕近身肉搏吃亏,这条被认为是
错误的命令。何如宾以为要处罚柯鲁博,赶紧辩解说柯鲁博是首功,要论功行赏。被蓝定边劝阻,蓝定边解释说
战后总结不是要处罚谁,而是找出改进的方法。

何如宾终于知道柯鲁博整天硬邦邦噎死人的大实话都是哪里来的了,原来在澳宋军中都是这样。随后感叹:这些
澳宋的娃娃竟然较真到如此地步,这样的大胜还是要找不足之处。
这时侦察兵回报,之前被八旗军占据的何如宾原来的营地似乎还有不少人。学员们想派人探查进攻,但何如宾觉
得部队刚经历大战,已经疲惫不堪,休息一夜明天再做计较。学员们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早,运输船终于抵达了营地,将所有伤员和战利品先送上船,带回黄骅的营地。由于何如宾部剩下有战
斗力的人员已经不足 500 了。计划再派出 200 人回原来的营地探查,兵力会非常空虚。付三思下令所有伏波军过
河到西岸保护。

何如宾和沈炼带着 200 人去夺回原来的营地,赵二黑和那三十几个关宁军也在其中。鲁平安这次也跟着,一路上


絮絮叨叨的劝说赵二黑改投何如宾。

赵二黑确实很感激何如宾救了他们,并且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胜仗。赵二黑觉得明军里关宁军是最强的,有点看
不起南方的明军。不过这支明军明显不一样,这支明军装备精良,纪律严明,军容齐整,有红衣大炮和据说只有
孙元化的登州新军装备的南边的“髡贼”的火铳,似乎聘请了髡贼的教头,在兵丁中往来穿梭,不过这些是将官
考虑的事情,跟自己无关。装备火铳的兵丁排出的整齐阵线让赵二黑很是惊讶。统兵的何如宾镇定自若,指挥有
方,一看就是能征惯战的将官。

以前打仗自己一个小把总只有听令的份,在开战的前一天居然能被邀请去跟一群奇怪的谋士参与中军谋划。这只
明军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骑兵不怎么样,看来南方骑兵确实不如辽东骑兵,何如宾要招揽自己就是为了解决这个
问题。

赵二黑觉得投奔何如宾确实大有用武之地,这场胜仗也预示着跟着何如宾很可能有不错的前程,只是手下的这群
兄弟有的家眷还在宁远和锦州。对关宁军还有些旧情。

赵二黑犹豫间已经到了原来的营地。跟侦察兵汇合后,侦察兵说营地里有不少人,但似乎不是八旗军,搞不清楚
是什么人。

何如宾认为八旗军已经不会有什么兵力,顶多是些老弱病残,指挥人马冲进去才发现里面确实有不少人,不过只
有七个八旗兵,带着投降的六个关宁军看守着一百多个百姓,还有不少战利品。从战场上逃跑的八旗兵居然没人
回来告诉他们失败的消息。由于没有粮食,只有 7 个八旗兵吃了饭,剩下的 6 个关宁军和百姓已经都饿了一天一
夜了。众人把抵抗的八旗军杀掉了 5 个,抓住了 2 个。百姓们已经饿的走不动路,没法移动。

何如宾刚派人回去告诉现在的营地里运点粮食过来,先让百姓们吃了饭恢复一下再说。刚吩咐完就听见外面吵吵
嚷嚷。出去一看,是赵二黑拎着刀抓住了一个人,其他跟赵二黑一起的关宁军在中间拉着赵二黑。

何如宾把所有人叫到中军帐内,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穿关宁军号卦的人走上前来见礼:卑职吴荣贵,是辽东总兵制下千总,战败被俘,幸得镇台大人营救。卑职
回营后,定会禀明辽东总兵大人,为镇台大人美言。此人(指着赵二黑)是卑职属下,当初战败失散,不知为何
要殴打卑职,请镇台大人做主。

何如宾转头看着赵二黑。

赵二黑气呼呼的说:什么战败失散,明明是他临阵脱逃,将我们留给了鞑子。

吴荣贵轻蔑的反问:有何凭据?

赵二黑一时语塞。

何如宾基本可以确定赵二黑讲的是实话,只是赵二黑嘴笨而已。

鲁平安看明白了,笑着问:吴千总,营里只有七个鞑子,你们有六人,为何不放出百姓,一举杀敌回营呢?

吴荣贵:呃,这个,卑职以为鞑子出营不久就会回来,为保百姓性命,未敢反抗。随后看帐中人不多,猜到都是
何如宾的心腹,接着说:镇台大人容禀,得饶人处且饶人,卑职是李参将的外甥。若得归营,必有重谢。

沈炼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外甥二字,立时想起多年前跟魏忠贤的外甥一起去抓捕北斋的情景,就是那一念之差,
才有了以后的种种境遇。

沈炼突然问赵二黑: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参将的外甥?
赵二黑说:知道。

沈炼:那你还敢打他?

赵二黑大声说:心中不平。

沈炼看着赵二黑大义凌然的样子,想起自己当年也没这份胆量:感叹了一句:你比我勇敢。

吴荣贵见势不妙,见沈炼只是寻常军士打扮,却敢在镇台大人面前插嘴,猜不出沈炼的身份。只得恭敬的见礼:
敢问兄台何人?何出此言啊。

沈炼看着这个外甥,笑着说:我,不过是一只胆小的蝈蝈罢了。

何如宾和鲁平安愣住了,他们知道沈炼手里有调兵的圣旨。江南织造使黄森淼对沈炼毕恭毕敬,定然跟宫里有极
深的关系。

何如宾示意所有人出去,留下沈炼,鲁平安,吴荣贵和几个亲兵,

待所有人走后,沈炼问吴荣贵:你知不知道现在朝廷在跟鞑子打仗?

吴荣贵见何如宾将所有人屏退,以为要交易了,心中暗喜,谄媚的回答:知道,不打仗哪里来的银子呢。

沈炼:若都如吴千总一般临阵脱逃,如何打赢鞑子呢?

吴荣贵:仗自然有愿意打的人去打,打赢了我等便可领功。打输了,自有朝廷担待,朝中有人说话,便可升迁无
虞。

沈炼:那百姓怎么办?

吴荣贵惊讶的看着沈炼:这等草民管它做什么?

这时有亲兵过来禀报,船到了。何如宾等人都出去,暂时将吴荣贵关押在一座帐篷里。

从船上卸来的除了有粮食,还有付三思和蓝定边等人。蓝定边告诉何如宾,侦察兵发现锦州方向过来了大批的八
旗军,具体数量还在核实中,估计八旗主力已经发现粮道被断,这次是八旗主力反扑了。

何如宾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战的实力了,主张撤退。不过想到所有的伤员,百姓,战利品不一定能来得及装船,
要放弃一部分,又有点可惜。

蓝定边告诉何如宾,付三思首长会带着澳宋军队帮助防守到全部撤完。条件是百姓全部带往澳宋。何如宾想都没
想就答应了。蓝定边满意的走出帐篷,发现付三思在给百姓讲话。

付三思对何如宾没啥兴趣,他认为何如宾能成为被伏波军第一个正式的对手是他的幸运,类似于于满级大佬刚出
新手村碰到第一个野怪。如果何如宾能认清形势没准以后政协里会有个位置,让他能在老了以后跟周围的人吹嘘
第一次见到伏波军的场景。假如他不识抬举,不管他是带 800 人,8000 人,还是 80000 人,在伏波军面前都是
浮云。解决他可能都不用自己出马,自己的下属就搞定了。历史上这个时候有名的将领这么多,要不是元老院来
了,他算哪颗葱?

至于皇协军更是搞笑,不是说家禽之友当过野战部队的连长么?为啥会有这种脑子进水的想法?人民军队啥时候
要过皇协军了?跟人民军队配合的是地方武装赤卫队,是县大队,区小队,民兵。国民军才是正牌的旧时空山寨
品。

不过眼前倒是有个事情可以做,之前元老院里说要加强军队的思想政治工作,虽说没啥具体措施,但付三思太清
楚政委在军队中的地位了。就琢磨着自己要树立政治军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形象。

付三思之前还踌躇满志的准备做一番精彩的政治教育,上了场面对疑惑的百姓才发现自己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只
好一边回忆着在旧时空连队里指导员讲的各种思想教育内容,一边怕暴露穿越而斟字酌句,一边想着照顾听众的
水平,磕磕绊绊的说了半天想动员百姓去澳宋。结果百姓听的云里雾里。

蓝定边看着首长不着边际的发言暗自着急,又不敢打断首长。好不容易等到付三思讲完了,看着下面的百姓大眼
瞪小眼。赶紧上去冲大家讲了一句:我补充一下首长的讲话,跟着首长去澳宋的,就能吃饱饭。

这句下面的人马上听懂了,两眼放光,相互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蓝定边跟了一句:干的好的有肉吃,现在大家跟我去吃饭。说完叫人把大米抬过来放在面前。

指着下面几个男人说,你们几个去找柴火,我们现在煮饭。

下面的几个人楞了一下,之后马上反应过来,转身到树林里捡树枝。很多人跟着他们去了。

炊事班现场挖灶,打水,等柴火拿过来起火造饭

蓝定边还让人用扇子在行军锅上面拼命的扇风,让饭香味飘出去。

看着老百姓们闻着饭香味陶醉的样子,蓝定边转头对付三思点头哈腰的说:首长,这回他们会跟我们走了。

付三思恍然大悟,感叹带路党还是有些用处的。

沈炼和何如宾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各有想法

鲁平安想着: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

沈炼想的是:吃饱饭,让天下人吃饱饭。

何如宾的心情比较复杂,这个澄迈大战的对手真澳似乎对自己不闻不问,反而对百姓非常感兴趣。自己虽说是败
军之将,但好歹打赢了鞑子啊,怎么在真澳眼里的存在感还不如那帮草民呢?

沈炼一边跟百姓一起吃饭,一边询问百姓这个吴荣贵这两天在营地里都干什么了。鲁平安也在旁边听着,百姓们
的回答都是这个汉奸在帮着鞑子看管他们。

鲁平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去跟何如宾商量了一下。

蓝定边在营地里寻找还有没有散落百姓,结果发现赵二黑一伙人气呼呼的拎着刀守在一顶帐篷周围,帐篷的门口
有几个何如宾的家丁愁眉苦脸的守着。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

正好碰见鲁平安和沈炼过来,鲁平安把情况跟蓝定边讲了一下,带着蓝定边和几个看守的家丁进了帐篷

吴荣贵一见鲁平安进来,赶紧起来行礼:鲁先生,何时送我回去啊?李参将还等着我呢。

蓝定边抢先骂了一句:背叛朝廷,为虎作伥的败类还想回去。

吴荣贵一惊,不知道这个髡发男人是什么来头。只好再拱手道:这位仁兄何出此言。

蓝定边:你是不是还以为投降了鞑子就能继续作威作福,我告诉你,不管你在明朝是多大的官,在鞑子地方连狗
都不如。

鲁平安见蓝定边越说越气,赶紧劝阻,请蓝定边先出去让赵二黑进来。随后笑眯眯的跟吴荣贵说:吴千总莫要着
急,听我慢慢道来。

道德大义我就不提了。今日之事,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若是在太平时节,或在江南安静之地,吴千总凭借这套为
官之道倒也能逍遥自在。只是在这兵火之地,朝廷和镇台大人要的是能征惯战之人。
这时赵二黑拿着刀走进了帐篷,鲁平安指着赵二黑,继续说道:吴千总知道许诺镇台大人发财的厚利,此人却能
给镇台大人带来升官的鞑子人头。你觉得镇台大人是想升官还是发财啊?

吴荣贵战战兢兢的说:升官

鲁平安笑着说:错了,镇台大人当然是升官发财全都要了。砍下你这颗人头送给他(指赵二黑),然后告诉你那
个参将舅舅拿银子来赎你的尸身。若是你舅舅识相,便说你是力战鞑子殉国。若是不识相,哼哼,参他个纵容属
下外甥背叛朝廷投敌,拿你的尸体去喂野狗。

回头对赵二黑说:今天吴千总这颗人头是镇台大人送给你的,你要还回来十颗鞑子人头才能报答镇台大人。随后
想想加了一句:昨天砍的不算。

赵二黑跪地行礼,谢镇台大人。转身扑向了吴荣贵

鲁平安看着赵二黑一刀刀的杀死吴荣贵后,再次问赵二黑:那个什么李参将你能找到吧。

赵二黑点点头。

找个地方把这个人埋了,你那帮兄弟,如果有不愿意跟随何大人也不勉强,只是回去的时候给那个李参将带个口
信。就说此人是帮助鞑子抵抗我部被诛杀的,若是李参将识相肯出银子,我便劝何大人在奏章上帮他遮掩,让他
体面,告诉他尸体埋在何处。若是不识相,那就莫怪何大人据实上报了。

何如宾,沈炼,鲁平安和一些亲兵,中低级武官和 200 名部下跟随何如宾返回原八旗营地,这样一是观察可能发


生的澳宋军队作战,二是可以向朝廷上报,何如宾在防守。其他人全部上船撤退回黄骅的营地。

回到营地时何如宾发现八旗营地似乎变成了一个大工地,澳宋军队的士兵在到处挖土,测量,做标记,一直延伸
到很远的地方。

澳宋将火炮安置在了一个地势极高的地方,偶尔还会开几炮,有人拿望远镜观察炮弹落点,说些听不懂的话,旁
边有人记录。

澳宋的步兵似乎在练习射击,但奇怪的是枪口抬的很高,每次齐射完毕也有人观察落点并记录

中军帐里一大堆人在围绕着地图叽叽喳喳,有的拿着工具比划,有的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另一边,八旗军正在往大凌河行军,领兵的是多尔衮的弟弟多铎和范文程,皇太极收到粮道被断的消息后大吃一
惊。以前只设想过孙元化可能在背后策应,没想到明军直接把自己粮道断了。

根据败退回来的兵丁的禀报,这部明军约有千人,是用船在大凌河上往来运兵。有跟登州新军一样的火铳和红衣
大炮,但旗帜和号卦跟登州新军完全不一样,占据何如宾营地时发现的旗帜可以证明领兵的人姓何。也有一些散
落的文书,不过由于八旗兵不太认得汉字,所以也不能通过文书辨认出这部分明军是哪里来的。出营的时候没带
文书,打了败仗后知道营地肯定也保不住,直接逃回宁远前线营地了。

对方用兵极为老练,先是把自己的探马都斩杀了,让自己无法探知对手,等待运输队回来后一部出兵拖延,一部
占领对方营地的策略被对方用直接攻击自己营地的方法轻松化解。自己占据了对方的营地但没有粮食撑不下去只
能决战,没想到正面决战时这股明军也极为强硬,先用红衣大炮和火器迟滞骑兵冲锋,后被多轮跟登州新军一样
的火铳齐射,逼近时又遭到对手投出的会爆炸的火器杀伤,好不容易贴身白刃交兵,又撞上长矛阵,之后在三次
连续冲击下溃退了。派出背后诱使对方分兵的小队也没用,自己大概杀伤了对手一半兵力,但由于是败退,没抓
到任何俘虏,也不能通过审讯得知对方的来历

范文程知道关宁军里没有大规模装备火铳,登州新军里没有姓何的高级武官,加上号卦和战法都不一样,所以不
太可能是这两只军队,估计是明朝从其他地方调来的。

由于八旗主力在前线围攻宁远,还有一部分在监视孙元化,所以能抽出的兵力不多,只能抽调出 1500 人,由


1000 步兵,500 骑兵加上 4 门红衣大炮组成。多铎主动请战,范文程是想知道这部战力如此强悍的明军是哪里来
的。也跟着过来了。这次急行军迅速抵达了原来的营地周围。但范文程惊讶的发现,据守营地的不是明军,而是
变成了澳宋军兵。随后派出使者询问。

付三思内心里是想打一仗的,只是碍于杜雯的作战守则只能等八旗军主动攻击自己才能开火,所以故意摆架子不
见。由于大图书馆之前提醒过不准杀死八旗知名将领。只吩咐蓝定边搞清楚领兵的是谁即可,其他的无所谓。

多铎和范文程在等着跟澳宋将领会面,范文程在猜测这澳宋和明朝到底是什么关系,按之前黄骅的说法,跟八旗
一样,都是生意关系。但按眼前的情况感觉明显不像,这么短时间内明军就变成澳宋军了。一种可能是澳宋和明
军是一伙的,明军被打残了,由澳宋接手,截断八旗的粮道,逼八旗退兵解宁远之围。另一种可能是明军有了点
战功,怕八旗报复没收集完战利品就逃走了,澳宋军过来捡便宜碰上了。不管哪种,范文程盘算着最好能劝动澳
宋军退兵,恢复粮道。多铎却有点盼望跟澳宋碰一下,现在皇太极和八旗各旗主似乎都不愿意跟澳宋开战,八旗
子弟不能这么窝囊。

范文程眼巴巴的看着澳宋的使团靠近,等看清楚了打头的是蓝定边,不由得心里一沉:怎么又是他?冤家路窄啊。

果然蓝定边没什么好脸色,范文程用汉话问澳宋为何来此地,蓝定边说伏波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着跟你个
戴绿帽的汉奸通报。

范文程问澳宋军可否移驻他处,将浮桥让给八旗军,蓝定边说伏波军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用不着跟你个戴绿
帽的汉奸通报。

蓝定边不管说什么,都用戴绿帽的汉奸结尾,范文程又怕谈崩了不敢反唇相讥,郁闷的快吐血了。

多铎在旁边听了半天,由于听不懂汉语,只能问范文程蓝定边是怎么说的。范文程用满语重复了一下。多铎用满
语问蓝定边澳宋军兵何时离去。

蓝定边傲慢的回答:我听不懂畜生说什么。

范文程只得再用汉话重复一遍。

蓝定边:说伏波军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用不着告诉你这个戴绿帽的汉奸和这头畜生。

范文程只得再用满语重复了一遍,怕刺激多铎当场发作,只是隐去了戴绿帽的汉奸和这头畜生。

蓝定边这时笑着用满语对多铎说:范文程没说实话,说完扬长而去。

多铎问范文程:什么没说实话

范文程只得回答:一些不甚重要的事情。

多铎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相信范文程的,见蓝定边已经走远了,只能先回营。

多铎和范文程商量,澳宋军兵没有离开的意思,要是找其他地方重新建造浮桥的话,船只和材料都难以收集,而
且如果不打退澳宋军兵,即使再建造浮桥也会被破坏。看来只有用武力赶走澳宋军兵这一条路了。

八旗军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八旗军全军出营,向澳宋军队驻守的原八旗营地开进。

付三思早就安排了侦察兵和特侦队用夜视仪监视着八旗营地的动向。得知八旗军出动,脸上已经难掩笑意了,朱
明夏那个武警打出个山寨八里桥得意洋洋,还说什么骑兵太快炮兵抓不到。那是你个武警不懂指挥,今天就让他
知道什么叫正规军,什么叫现代战争。随即下令全军进入战壕准备战斗。只有国民军由于装备的还是前装米尼枪,
只能列队站在战壕后面。

自己在高处的指挥所里拿着望远镜观察逐渐靠近的八旗军。其他作战参谋有的在炮队镜前面观察,有的在地图上
做标记。
军校学员和何如宾,沈炼,鲁平安等人一起在指挥所里观摩。为了方便观察,蓝定边给何如宾和沈炼两个旧时空
原装正版的义乌仿制俄罗斯高倍军用望远镜。让何如宾爱不释手。

望远镜里八旗军几名骑兵举着旗帜跑在前面。估计是试探澳宋军火力范围的。

付三思命令将这几名骑兵放进步枪射程之内,再射击警告,子弹打在这几名骑兵马蹄下,这几名骑兵马上调转马
头往回跑。

随后八旗军在一段距离之后列阵,付三思又露出了笑容:这里大概是八旗军自认为的安全距离,虽然在步枪射程
之外,不过由于榴弹炮阵地的地势较高,扩大了射程,八旗军还是落在了榴弹炮射程之内。

炮队镜参谋报告,发现八旗军红衣大炮已经开始构筑阵地了。付三思命令报出阵地坐标并通知炮兵。等八旗军开
第一枪,就敲掉八旗军的炮兵阵地。

随后望远镜里又出现了八旗骑兵,到澳宋阵前喊着什么。前线的连长在对讲机里说大概是再不走就开战之类的。

炮队镜前面的参谋报告说:八旗军的红衣大炮在装填了, 点火了,开炮了,随后听到了隐约的炮声。

付三思已经放下望远镜站在地图前面平静的说:命令炮兵开炮。

一个参谋在对讲机里对炮兵下达了命令。紧接着就是隆隆的炮声。

何如宾在望远镜里看到八旗的四门红衣大炮被夷为平地。放下望远镜,擦了擦汗,心想澄迈大战刚开局,自己的
红衣大炮估计就是这么完蛋的。

炮队镜后面的参谋又报告:八旗军要冲锋了,似乎是左右两路迂回包抄。

付三思走到炮队镜前面观察,果然八旗军分左右两路集结起来准备冲锋。

随后下达命令:估算进攻路线坐标,炮兵集中轰击左路,步兵和打字机超越射击右路。

何如宾听不懂坐标是什么,但知道集中轰击左路意味着八旗左路人马将经受澳宋威力巨大的火炮的杀伤。右路超
越射击是什么意思?

枪炮声次第响起,这次澳宋的火炮落点出奇的准确,全部落在八旗军左路的冲锋路线上,八旗军被炸的一片人仰
马翻。还没接近澳宋阵地,人员便死伤了大半。

再看澳宋军的步兵,像昨天一样将枪口抬的特别高,然后射击,何如宾恍然大悟,这个道理跟红衣大炮一样,炮
口越高,打的越远,这澳宋军兵是把步枪当成火炮来用,不过这样根本没有什么准头了啊。

再看八旗军的右路,居然不时有一些骑兵被打中摔下马来,不过总体伤亡不大

付三思拿着望远镜边看边摇头,自言自语:超越射击还是适合打堑壕战。

随后右路骑兵进入步枪直射的射程,密集的枪声响起,何如宾知道是澳宋军开始齐射了,赶紧用望远镜查看,果
然右路八旗军在进入步枪射程后被澳宋火力迅速杀伤。奇怪的是这次澳宋步枪的射速好像比自己步枪队的快很多。
尤其是澳宋所谓的打字机,像火鞭一样从左右两边横扫八旗骑兵,不一会,八旗骑兵就伤亡了大半,有人匍匐在
马背上躲子弹,有人拔马逃走。原本计划的一轮骑射后向两侧迂回根本无法执行。

过一会后面的八旗步兵跟上来了,被扫倒了几片人后,有的还在往澳宋阵地爬,有的张弓搭箭,有的不知所措。
八旗骑兵连像样的齐射都组织不起来。射出的弓箭零零星星的落到澳宋阵地前面,而澳宋士兵都躲在战壕里,根
本造不成什么伤害。随后大多数八旗军都趴在了地上躲避子弹。

何如宾正在想这便如何是好?

耳边再次听到了付三思的命令:通知炮兵换霰弹。
炮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声音似乎有不同。何如宾再次惊讶的发现:澳宋的炮弹打到八旗军头上后会炸开,分撒
出无数破片,这样趴在地上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了。有人往后逃,刚站起来就被打中了。

何如宾又开始冒汗了,这仗还能这么打?

趴在地上等死的八旗军突然全部站了起来发疯一样向澳宋军阵地冲过来。他们似乎想明白了,反正都是死,那就
干脆冲一把。

在疯狂的跑过一段距离后,炮声停止了。八旗军终于接近了澳宋阵地,迎面而来的是雨点般连绵不绝的手榴弹。

何如宾感叹一下澳宋军队的手榴弹真多,自己的掷弹兵扔了几轮就把手榴弹耗尽了,随后放下了望远镜,知道这
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付三思对身边的人下令:命令部队准备反击,我们下去看看。

何如宾跟着付三思一行人从指挥所出来到阵地上,整场战斗何如宾其实没怎么看见过一直躲在战壕里的澳宋士兵。
只有站着射击的那部分人(国民军)比较醒目。

一个伏波军连队跃出战壕,准备向前推进。同时炮火延伸射击,炮弹落点逐渐向八旗统帅所在之处接近。

这时八旗军的一支大约百人的骑兵和步兵突然向这边冲过来,何如宾马上意识到八旗军统帅要逃跑了,这一百人
是用决死冲锋掩护主将撤退的。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付三思的时候。

付三思嘴里飘出一句:不自量力。

随后眼睛一亮对勤务兵说:把 AK 拿过来

勤务兵马上打开了一个盒子,将从席亚洲那里借来的 AK-47 自动步枪交给付三思。

付三思接过后熟练的插上弹匣,打开保险,调成半自动模式,拉开枪栓,举枪向八旗骑兵瞄准。

哒,哒,哒,哒,哒,打过五发后,调成自动模式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何如宾惊讶的看着旁边的沈炼,这么远的距离就开枪?

沈炼之前其实跟何如宾有过约定,战场上的事由何如宾这个内行看门道,自己专心盯着澳宋中军大帐里的一举一
动,尤其是付三思。

从勤务兵把 AK 拿出来,沈炼就一直盯着,由于近距离见过朱明夏的 SKS 射击的场景,沈炼知道这么精巧的肯定是


威力更大的澳洲火铳,令沈炼惊讶的是这个火器隐隐然泛着蓝光,更另沈炼惊讶的是这东西居然是可以三发连射
的。

沈炼举起望远镜,看见一名冲在最前面的佐领在付三思的射击下应声而倒。

旁边的何如宾惊叫道:这便是无影炮?

枪声停止了,沈炼放下望远镜,只见付三思右手持枪不动,左手拿着一个铁块一样的东西,熟练的扳动火铳上一
个机关,将一段相同的铁块取下,将手中的铁块插上,再次举枪射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沈炼又吓了一跳,这次是真正的不间断的连射,赶紧举起望远镜看远处一队八旗骑兵成片的应声倒下。

眼看着最后一个骑兵还没倒,弹匣突然空了。

付三思摸了一下发热的枪管:家禽之友真他妈抠,就给两个梭子,根本打不过瘾
柳学员

到——柳莲儿应道。

给我毙了他,付三思指着那个还在冲锋的骑兵。

是——,柳莲儿将背在肩膀的莫辛纳甘端起,装弹拉栓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砰,幸存的骑兵应声而倒。

送死还他妈挑枪,给老子添堵。

随后注视着手中的 AK,若有所思的念叨着:五六冲,八一杠,现在只有这玩意了。还有九五,哎————高基线
易打脸,塑料弹匣一捏扁,抛壳窗声音响,油烟熏的泪两行,哈哈。

沈炼发现付三思说这些奇怪的话时,表情是微笑着,眼中似乎又有泪光。

付三思抬头看见沈炼在注视着自己,整理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勤务兵,弹壳都捡起来,枪擦好收起来。

沈炼知道这位澳宋首长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表情,也转身避开,却看到了脸色煞白,呆若木鸡的何如宾。

这时连长过来报告,说前面大片的八旗军尸体,如果追击的话只能从尸体堆中走过去。付三思说那就算了。

鲁平安刚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大片的尸体突然兴奋起来。转身问过蓝定边澳宋是不是用人头计算功劳的?得到
否定的回答后,鲁平安跑到何如宾耳边嘀咕说这些都是可以领功的鞑子人头。

何如宾看着鲁平安,示意沈炼在这里,这么冒功是不行的。

鲁平安说:不是我们拿这个人头去领功,大人想想,我们出兵前抢了孙元化的大炮,大炮肯定是不还了,我们可
以拿这些人头还给孙元化啊,孙远故意不说要办什么海上的路引,害的我们被澳宋抓了起来。我们送人头给孙元
化,也是为了化解跟孙元化的过节,相信皇上和孙元化都会理解的。这样我们抢大炮的事情就算抹过去了。

孙元化不知道沈炼跟我们在一起。若是用这些人头向朝廷领功,同时司礼监和皇上收到沈炼的奏报。那皇上和司
礼监会如何看待孙元化?又会如何看待周相?若是孙元化失宠,我们这实打实的功劳报上去,皇上又会倚重谁人
呢?

何如宾听完不住的点头,夸赞鲁平安妙计。随后找到蓝定边,请蓝定边跟付三思说,明军愿意帮忙打扫战场。付
三思并不关心这个,随口就答应了。何如宾下令部下打扫战场,割取鞑子人头。付三思看着何如宾的部下在打扫
战场,心想有皇协军也是不错的么。这时一个参谋过来报告伤亡情况:伏波军有 3 人阵亡,7 人受伤。

付三思眉头一皱:怎么还有伤亡?

参谋汇报说阵亡是扔手榴弹时有人把手榴弹扔进了自己的战壕里。受伤是子弹炸膛,脸部和手部烧伤。

付三思感叹:我们成了这个时空的美军了,全是友军火力误伤。还有工业党,平时牛逼哄哄,造的都是假冒伪劣
产品。本想打个零伤亡让朱鸣夏那个武警看看什么叫正规军作战,结果伤亡反倒多了。脸没露,露了个屁股出来。
另一边多铎和范文程在一片惊慌失措中逃回营地,多铎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仗还怎么打?军兵都没展开,什么战
术都没用,原来的杀手锏骑射根本用不上,对面的人都没看见就死伤了大半。范文程哆哆嗦嗦的想安慰几句都不
知道说什么,只好念叨胜败乃兵家常事。

平复心情以后,跟所有初遇热兵器的冷兵器军队思考方式一样,多铎和范文程认为白天自己被对方远程火力杀伤,
那么夜晚看不见人,不就能接近发挥自己白刃战的优势了吗?

何如宾也发现澳宋军营里完全没有休息的迹象,中军帐(指挥所)里灯火通明,一群人趴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其
他人都在忙碌着搬运东西。

蓝定边过来找沈炼,说伏波军要去夜袭八旗营地,问沈炼他们要不要跟着参观?如果要去,就要答应一个条件。
何如宾自然求之不得,条件虽然奇怪,但不难达到也并不紧要。于是何如宾,沈炼和鲁平安三人跟在付三思的营
部人员后面一起行动。

到了地方以后,已经可以看到火把通明的八旗营地了。付三思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人。何如宾和沈炼正在琢磨这漆
黑一片,澳宋军队是如何分辨方向的。耳边响起了狗叫声,之后似乎有另一声狗叫回应。沈炼跟何如宾说:这狗
叫应该是人模仿的。

又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好空调。

另一个声音回复:格力造。

沈炼正在疑惑这说的都是什么,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特侦队员带着的夜视仪泛出绿光形如鬼魅一般,把
沈炼吓一跳。

这几个黑衣人跟付三思敬礼,之后在汇报八旗营地的情况。

付三思问身边的参谋,榴弹炮和打字机都到达预定位置了吗?

参谋回答:已经到位了。

随后八旗营地里似乎有动静,沈炼问旁边的蓝定边:鞑子这是要出来夜袭?

蓝定边回答:肯定是要夜袭啊,冷兵器军队碰到热兵器军队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夜袭以避开火力啊,鞑子们肯定还
希望天要是能下雨,让火枪不能使用就好了。

何如宾听的脸如死灰,幸好夜里看不清楚没人发现。

付三思在夜视望远镜里看到八旗军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出发了,于是下令开炮。

轰轰两声,两枚照明弹打上了天空,八旗营地前面瞬间如同白昼一般。刚走到门口的八旗兵丁陷入了一片恐慌。
接着便是真正的炮弹落下,密集的枪声响起。还有几名特侦队员带着掷弹组摸到前沿,向八旗军投掷手榴弹。

还指望夜袭翻盘的多铎大惊失色,范文程赶紧命令侍卫掩护多铎逃出营地。狂奔出数里地以后,发现后面并无追
兵才停下来喘口气。多铎看着身边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气的要拔刀自刎,被范文程拦下。战战兢兢等到天亮,
派人回营地探查,原来澳宋并没有攻入营地,只是在外面用火铳将劫营的人员杀伤大半后便退去了。多铎羞愧的
又想自杀。范文程却发现澳宋似乎并不想赶尽杀绝,每次都是有限的反击后就撤退了,不知道澳宋这葫芦里卖的
什么药。

这天范文程组织人手收拾好营地后,整天闭营不出,派出探马四处活动,晚上探马回来都禀报四周无事。第二天
派探马大着胆子接近澳宋营地,似乎没动静。第三天,探马回报,澳宋营地似乎空了。派死士冒险进入澳宋营地,
确认澳宋营地确实空了以后。多铎和范文程带人进入澳宋营地查看,营地里果然空无一人,明军的所有帐篷,旗
帜甲仗都在,甚至还有许多明军的号褂,兵器,账册放在帐篷里。被割取了头颅的八旗兵丁尸体整齐的摆放在营
中空地上。连浮桥都完好无损。只是感觉一切澳宋的痕迹都不存在,似乎只是明军撤退了。

范文程看着周围的一切陷入了沉思,想到了当初去朝鲜抢劫的那批人被澳宋杀掉后,放回来一个人通报消息。

多铎在急切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范文程苦笑着对多铎说:恭喜多统领击退明军,恢复粮道。

消息传回皇太极后,皇太极思索再三,下达了撤军的命令。皇太极发现按这种打法,八旗军粮道随时可能被这股
明军或者澳宋在大凌河切断。在不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八旗无法长时间的深入攻击宁远和山海关,何况还有孙元
化在东江虎视眈眈。这次进兵已经斩获不少,再围下去有可能被关宁军打反击,还是见好就收比较稳妥。

何如宾和沈炼在船上看着部下,回想着昨天的一切:澳宋军动手将所有明军阵亡士兵的尸体填进战壕。请何如宾
宣读昨天逼鲁平安赶写的祭文。随后澳宋军全体列队敬礼,鸣枪鸣炮。一切都跟淳安的那场差不多。最后回填,
让众将士入土为安。

奇怪的是在回填土时,付三思突然命令所有澳宋士兵转向东北方并下令:
向在这篇土地上奋战过的东北抗日联军军人敬礼: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意志举世无双,你们的功绩与世
长存。鸣枪三声。

向辽沈战役的全体指战员和第四野战军的全体指战员敬礼,鸣枪三声。

向所有牺牲在这篇土地上的人民英雄们敬礼,鸣炮三响。

何如宾疑惑的看着沈炼,沈炼用同样表情看着蓝定边。

蓝定边一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硝烟中付三思似乎在自言自语:那支军队,再也不会出现了。随后似乎又笑了笑,也不需要出现了。

何如宾走到付三思面前,看着拱手行礼:多谢将军出手相救,末将在此有礼了。

付三思回敬了一个军礼:你的仗打的不错。

何如宾:敢问将军下一步如何行动?

付三思:下一步,撤兵呗。我们占着这里,八旗怎么撤啊?

何如宾:将军料定鞑子要撤兵?

付三思:肯定撤啊,皇太极知道明军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作风。就准备了一桌菜,结果来了两桌客人,算上我
都三桌了,偏偏还是在锦州这地方。他又不是林总,这饭根本没法吃,肯定卷铺盖跑路。

何如宾脑子飞快的转,这个比喻何如宾还能领会,只是想不明白锦州这地方有什么蹊跷。林总又是谁?

回营后,何如宾按照约定命令所有士兵的铠甲,号褂都脱下,帐篷旗帜和一些不重要的账册文书都留下。人员全
部上船,撤回黄骅营地。

沈炼问何如宾:何镇台一定有很多疑惑吧?

何如宾:正是,澳宋最后在营地里的布置末将倒是明白,明显是要给东虏留后路,掩盖澳宋来过的事情。末将最
奇怪的是为何澳宋将官对末将不闻不问,而对那群百姓极为重视呢?

沈炼:何镇台以为柳莲儿如何?当初在淳安我们都碰到过的柳莲儿。

何如宾:战场利器。若有机会,末将真想将她收入麾下。

沈炼:当初的柳莲儿,跟现在他们收罗去的那些百姓,有什么区别?

何如宾想了想:没什么区别

沈炼:何镇台消灭东虏几百人,自身也要伤亡几百人。他们杀东虏数百人,伤亡不过十人。现在他们搜罗了几百
个百姓回去,假以时日,不是可以杀东虏几千几万人了。

何如宾心里一惊:那还要我做什么?

沈炼:何镇台觉得澳宋将官用兵如何?

何如宾:看似漫不经心,骄狂蛮横。实际上步步精于算计,攻东虏所必救,在预设的战场中以逸待劳,以己之长
对敌之短,举重若轻。知己知彼,东虏的每一步皆在澳宋计算之内,如此方才处处出其不意。末将还有许多不解
之处,真想当面向澳宋将官请教。

沈炼想了想:他们的战后总结会要是能接着参加就好了。
到黄骅营地后,何如宾和沈炼就一直琢磨着想参加战后总结会。为此到处找人。何如宾找柯鲁博,沈炼找蓝定边,
柯鲁博找了柳莲儿,不过柳莲儿说虽然参加了,但自己是按狙击手培养的,作战指挥听不太懂。最后终于说动了
两个参谋学员出来一起吃顿饭,可以席间请教。

当晚何如宾花了银子在黄骅营地里找人做了顿好饭请两个学员。何如宾,沈炼,鲁平安,柯鲁博,柳莲儿一起参
加。

铺垫到位后,何如宾开始问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首先就是澳宋的火炮为何打的这么准?何如宾表示自己已经通过柯鲁博知道火炮的射程远和那些精巧的炮弹需要
更高级的铸造技术。但能打的这么准柯鲁博也不太清楚。何如宾总觉得这是什么“秘术”

其中一位学员表示:如何能打的准,是依靠战场预设坐标系,标定参照物,并编制了简易的射表。敌人移动到哪
里,炮兵观察哨就通知炮长对应的参数,照着参数打就行了,跟演习一样。

一句话就把何如宾,沈炼和鲁平安听懵了。

何如宾硬着头皮问:什么是坐标系,什么是射表?

这位学员回答:那得先学数学才行,火炮铸造是物理,炮弹制造是化学,如何打的准是数学,所以首长说学好数
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另一位学员纠正说:火炮和炮弹铸造明明是冶金化工。

这位学员反驳:没有物理和化学,你搞个屁的冶金化工。

另一位学员:数理化只是理论基础,跟工程应用是两码事。

两位学员干脆自顾自吵起来了。

其他人则大眼瞪小眼楞在那里。

沈炼终于从两个学员的吵架中听到一个词:几何。想起来自己在赵引弓的完璧书坊里见到过一本书叫《几何》,
当时还奇怪为啥书名的意思是“多少”,拿起来翻过发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数字和图形。

连忙打断两人的争吵,询问他们说的几何是不是就是他看到的那本书上讲的。

两个学员回了一句,坐标系和抛物线都是几何内容,接着继续吵。

沈炼发现克敌制胜的奥秘其实就在杭州的书店里,澳宋这种完全不保密的做法实在是让沈炼难以理解。

沈炼和何如宾都听不懂学员们说的东西,最后也只好作罢。

沈炼转换了一个话题:请问付长官对东虏的用兵有何评价

两个学员停止了争吵,互相看看。

有个学员说,付首长说野猪皮没经过一战堑壕马克沁的教育,这次先给他们预习一下

三个人又听不明白了,何如宾问:何为一战签好马什么?

另一个学员想想,马克沁就是以后的打字机,工业党还造不出来。付首长的意思应该是这么小的战场空间顶着密
集火力冲锋肯定是找死。

越来越多的名词让三人大脑持续宕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问什么了。
饭后鲁平安单独找到沈炼,将一封书信交给沈炼

沈炼打开一看,是何如宾写给孙元化的。内容极尽恭敬,先是为在淳安炮场抢登州新军的火炮道歉。说出征在即,
为了朝廷的战事和将士的性命不得已征用了。之后忙于战事未来得及知会孙元化。现战事结束,班师回营,方才
投书致歉。现将斩获的东虏首级,甲仗,旗帜等交于孙元化,以证明登州新军的火炮在战场上确实起到了中流砥
柱的作用,助自己大胜。希望孙元化高抬贵手,不要追究了。

沈炼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盯着鲁平安说:好计策啊,你出的吗?

鲁平安满脸堆笑的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孙大人圣眷正隆,何大人也是没办法。上差也不想再被澳宋水师抓到牢
里去吧。

沈炼:那这封信给我看是何意?

鲁平安:何大人瞒天瞒地,唯独不敢瞒司礼监和皇上。万一孙大人不小心泄露了出去,何大人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沈炼被堵的无话可说,斗嘴实在不是鲁平安的对手,便将信交回了鲁平安。

没想到鲁平安连连摆手:这封信上差拿着,送给孙大人的是这封。

说着从怀里拿出了另一封:这两封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都是何大人亲笔手书,请上差过目。

沈炼冷笑一声:你们想的还真周到。

何如宾部在黄骅营地修整了几天,便重新上了招商局的船按原路返回了淳安驻地。所有百姓被送到济州岛,抢八
旗的战利品和粮食按约定对半分,虽然自己的一半又被澳宋以各种名目拿走了一些,但还剩下不少。最重要的是
废将的帽子摘掉了,原本没了指望的前途又光亮起来。真是败也澳宋,成也澳宋。

付三思也率军撤退回了济州岛驻地。消息传回临高,马千嘱宣布经过这次出兵,我们实际上拥有了影响八旗和明
朝战线的能力。

意外的是付三思的战后总结报告又在元老院引起了争论,争论的不是付三思的战绩,而是付三思提出的皇协军的
定位问题。未来的澳宋蓝图里并没有类似皇协军的位置,我们就是中国人,用不着跟帝国主义一样要培养皇协军
协助统治。再继续对何如宾部进行澳宋化只会导致何如宾变成军阀。以后进军江南时,如果何如宾部选择抵抗,
高于明军的战斗力会对伏波军造成麻烦。如果按设想的投诚,结果无非就是改造成国民军或者缴械解散,而何如
宾部这种旧军队改造,是一个非常艰巨的工作,原来历史中旧明军改编成绿营兵后很快丧失了战斗力。我党改造
的各种土匪武装和国民党起义部队也是困难重重,现在谁敢说有我党那个本事?

如果只是为了带路,那为啥不在淳安搞民兵赤卫队啊,这才是我党搞地下斗争的正确方式。民兵都是土生土长,
肯定比何如宾这种外来军队更熟悉当地情况。现在淳安各个工厂已经有了几百经过初步训练的民兵,这是我们从
头建立的。他们的跟何如宾部的差距也就是射击部分。进军江南以后,换个旗帜再经过一个月的射击训练就可以
直接变成国民军。而且以往到各个据点开矿也都是用民兵守备,遇到危险再召唤伏波军救援。

杜雯一直以教员理论指导澳宋实际工作的权威自居,这次惊讶的发现反被别人用教员的方法教育了。复盘了一下
整个发展过程:海述祖到淳安当县令——崇祯派何如宾率 1000 明军监视——柯鲁博打退袭击——何如宾提出购买
步枪——席亚洲说要带路党——培养何如宾作为皇协军。

整个思路似乎在席亚洲介入后跑偏了。不过这事又怪不到席亚洲头上。他又不负责海述祖行动,他只是提个要求
或者建议,加上要保证何如宾部不要跟海述祖捣乱。结果整个方向跑偏到把何如宾部变成皇协军去了。

好在现在偏的还不远,还能掰回来。何如宾部是在淳安的唯一合法武装,有捣乱能力这个客观因素还在,所以跟
何如宾的关系还是要维持。但如果仅仅考虑进军江南,那是没必要再进一步加强何如宾的装备了。还有个方向是
跳出江南的范围,继续让何如宾部澳宋化,将何如宾部变成明朝内部一个翻版的淮军。让明朝内部再出现一个军
事集团,跟孙元化互相制衡。

如何决断杜雯和常师德也拿捏不准了。马千嘱的意思是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肯定是全都要。先停止提高何如宾
部的火器装备,只是继续训练。反正何如宾部没有什么特别强的对手,对付八旗或者农民军应该够了。伺机进行
思想政治教育,看以后局面发展。反正现在关系良好,维持一段时间应该不难。同时要着手培养淳安的民兵,看
各方什么反应。

最后杜雯按照马千嘱的意思对淳安下达了以后的工作任务,以澳宋没有产能的名义不再对何如宾出售步枪,子弹
可以适当补充一些,以后只是加强训练。民兵的训练要作为重点来抓,适当提供一些餐补之类的经济利益,提高
民兵训练的积极性。杜雯还将刚从军校毕业的柳莲儿派回了淳安专职负责训练工作,同时担任何如宾部和民兵的
教官。柯鲁博回归技术工作和讲习班教学,兴办工商业,进行经济渗透改造社会还是第一目标。这么安排首先是
柳莲儿是在军校按照军官标准训练的,比柯鲁博这种仅仅按照普通士兵训练的水平高多了。再有就是杜雯想在淳
安树立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形象。

何如宾部回到淳安后沈炼直接回杭州了。在回来的途中何如宾想在战后报功劳的名单上给柯鲁博和柳莲儿请功,
柯鲁博拒绝了。最后功劳簿上只写了何如宾自己几个心腹和赵二黑的名字。柳莲儿奉命回到淳安的时候,海述祖
设宴招待,同时叫上何如宾等人。算是给何如宾补上一个小型的庆功会。何如宾原本想招揽柳莲儿,后来听说柳
莲儿会接替柯鲁博的训练自己的士兵觉得也不错。

北京的御书房里,崇祯的案头摆放着孙元化的报捷请功奏章,说自己主动向八旗出击以缓解关宁军的压力,最后
阵斩 500 鞑子。温体仁送来的何如宾的战报里没提澳宋,只提了他们跟八旗打的第一和第二场仗,斩杀 400 多鞑
子后,由于剩余兵力不足以对抗八旗的反扑只能撤退。何如宾没报捷也没请功,仿佛自己打了败仗一般。只是希
望抚恤阵亡将士并奖赏有功将士。王德化在给崇祯读沈炼的来信,这封信里就展现了整个事件的全貌。从抢大炮,
被抓去济州岛,在澳宋营地买马,跟澳宋军队会合,第一二三场战斗,鲁平安弄死吴荣贵,并送给自己信件等。

崇祯听完不住的点头:温阁老倒是知人善用,这个鲁平安足智多谋啊。局面竟然硬生生给扳过来了。还给朕来了
个不报捷,说什么兵力不足只能撤退,把想扩军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王德化:总还是要仰仗皇上英明,让何如宾出兵辽东戴罪立功,方能解关宁军之困。又派沈百户监军,方才知晓
个中细节。

崇祯:就让他们赢了这回合,给周阁老一点压力,看周阁老作何反应。

王德化:那孙元化报捷的奏章就留中,让何如宾扩军到 1500 人。

崇祯:拟旨吧。

淳安这边,柳莲儿顺利的接手了何如宾步枪队的训练,之前柯鲁博训练的那些队员大部分都在,已经有了一些基
础。现在对步枪的作用是深信不疑。加上不少人亲眼看见柳莲儿狙杀多名八旗骑兵,并在河边刺死负隅顽抗的八
旗步兵,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不眨眼。何如宾派了心腹协助练兵,自己也经常到现场观看。柳莲儿的训
练方法一部分跟柯鲁博差不多,只是严格不少。还有一部分是新的,比如让士兵带着所有装备徒步行走。还有让
士兵最痛苦的是所谓“五公里武装越野”带着所有装备跑步。这些都是简化版的国民军训练科目,只是由于没有
刺刀,减去了刺杀训练。另一边何如宾在济州岛又买了一些马匹,凑齐了 150 匹马,重建了骑兵,由赵二黑负责
训练。

步枪队和骑兵的待遇仅次于家丁,却是最显眼,最威风的。两拨人自然形成竞争。赵二黑在辽东其实没见过柳莲
儿作战,柳莲儿击毙八旗巡逻骑兵时赵二黑还关在八旗营地里,在河边刺死八旗步兵时赵二黑在另一边主战场休
息。第三场伏波军作战时赵二黑跟其他剩余的士兵守在营里,只听见枪炮声响,之后出来帮忙收尸,也没看见作
战过程。只是听参加过战斗的兵丁传言柳莲儿有多威风。赵二黑觉得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心中暗暗
的不服。

训练了一个月以后,何如宾有意检验一下训练成果,便安排步枪队和骑兵分别出来演练。并邀请了海述祖和复社
等人参观。

柳莲儿负责训练的步枪队先展示了队列移动,队形变换等,经过柳莲儿的训练,步枪队的队形已经比较整齐了,
不过大多数人看不明白这走来走去的有什么用。赵二黑的骑兵展示了骑马冲锋,迂回包抄等,由于骑兵驰骋起来
气势很足,引得一片喝彩。
接下来是实弹射击,目标是事先准备好的稻草人。这次由骑兵先展示,骑兵在 500 米左右起步,经过 400 米的冲
锋,有 50 名骑兵在距离目标 100 米的距离开弓射箭,随后全体拔出马刀如风一般掠过,将稻草人砍的七零八落。
又是一片喝彩之声。

柳莲儿的步枪队出场时只是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距离目标稻草人 200 米的地方开始射击,三轮齐射过后有的稻


草人被打的烧了起来,有的只是被打出了几个弹洞,却还没倒。赵二黑开始发觉柳莲儿的步枪队是在弓箭射程之
外开火,自己的骑兵若是跟步枪队对战,近身就要付出伤亡。除了见过伏波军作战的何如宾和鲁平安,其他人都
觉得这场演示赵二黑的骑兵压了柳莲儿的步枪队一头。

柳莲儿也无奈:南洋式步枪就是这个样子,手榴弹又不让扔。要是有榴弹炮和打字机,多少骑兵都是送死的命。

鲁平安看柳莲儿在场面上不好看,找到何如宾建议加赛一场,命令兵士将一个稻草人穿上衣服扣上帽子用绳子捆
在马背上,找一个骑术好的家丁从距离柳莲儿 500 米左右的地方先骑马向柳莲儿冲锋,到 250 米左右家丁从马上
跳下,马背着稻草人继续往前跑。柳莲儿拿着狙击版的霍尔式瞄准,不过稻草人一直被马头挡着。等跑到距离柳
莲儿 150 米左右路线开始偏移,柳莲儿终于抓住了从马头转向时露出的稻草人开了一枪。不过稻草人只是一歪。
直到兵士们将马匹拦下,赵二黑过去查看时才发现稻草人的衣服被打出了一个大洞,还有灼烧的痕迹。

赵二黑心里终于意识到柳莲儿的可怕之处:距离如此之远却有如此高的命中率,按这种打法不管骑兵的冲击力有
多强都没用了,怪不得这女子可以击毙多名八旗骑兵。这次柳莲儿其实在 200 米就可以开枪了。只是不想打中马
头浪费一匹马,无意间也给自己留了面子。赵二黑拱手向柳莲儿行礼。鲁平安跑过来打圆场,说打了个平手:七
步之外柳教头赢,七步之内赵二黑赢。

民兵的训练相对简单一些,没有射击内容,不过添加了刺杀训练,将刺刀改成铁锹,铲子等劳动工具。

让柳莲儿高兴的是在训练民兵时可以看见王大有。过了初期忙乱以后,王大有在柯鲁博的鼓励下约柳莲儿出来吃
饭,不到半年的时间王大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止淳安一片兴旺发达的繁荣景象,自己也完成了讲习所的学
业后,在柯鲁博的安排下进入钢铁厂担任技术员,东家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什么名士,以前要下跪。不过东家非但
不敢让自己下跪,对自己还极为尊重。

最让他吃惊的是柳莲儿,去了澳宋半年,回来变成澳宋的官爷了。连柯鲁博都说现在柳莲儿的军衔比他当初还高,
是什么少尉。幸好自己已经不在军队了,不然还要先向她敬礼了。现在还担任驻扎在淳安的何镇台部的射击教头,
当初审案时在县衙大堂把周府家丁打的屁滚尿流的军爷,在柳莲儿面前毕恭毕敬。

原来青梅竹马,现在眼看着高攀不上了。不过柯鲁博说澳宋没什么门当户对的说法,首长们说要自由恋爱,要自
己抓紧争取。还教自己写情书,约饭,天哪。。。。

好在柳莲儿待自己还是如初,只是双方大概都知道对方想法,以前忙于生计,现在条件好了开始有进展,反倒有
点不好意思。

这不,今天放假,赶紧约出来在自己最喜欢的馆子,按柯鲁博的说法是培养感情。

要说王大有最喜欢的馆子,就是第一次见到柯鲁博时,柯鲁博带他们父子三人吃的馆子。现在其实已经有些落后
了,但王大有就是最喜欢这里,因为在这里他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王大有此时坐在饭馆二楼当初的那张桌子上等着柳莲儿。一楼有点吵,有两伙何如宾的军士在喝酒划拳。楼梯地
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王大有知道不是柳莲儿,随便抬眼看了一下,居然是当初那三个秀才老爷。

周世朝,王继恩和萧生德早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周世朝已然仕途无望;萧生德在镇抚司杭州千户所里也吓的够
呛;只有王继恩争气考上了举人。读书人的体面还是要维持的,他们不肯去新开办的澳式餐厅,还是喜欢来这个
老馆子。来回味当初没有什么炮场,没有海大人的,有规矩的日子。

结果上来一看,那个小人得志的王大有居然坐在当初的那张桌子上。三人的心情立马没了一半。不过不能退,这
个草民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也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自己难道怕了他?于是也坐在了之前靠窗的位置上,叫过小二
点了不少好菜,仿佛跟王大有炫耀一般。

王大有斜眼看他们也别扭,看着小二陆续给三人上了一大堆菜。但还是没敢点。倒不是没钱,自己的工资现在不
低,主要是怕这三个人把本来甜甜蜜蜜的约会给搅合了,想着等柳莲儿过来是不是换个地方,但又感觉换地方不
是怕了他们了?

三人看着王大有坐立不安,又没点菜,言语间嘲笑起王大有没见过世面了。

这时柳莲儿到了,今天柳莲儿没穿军装,而是穿着自己新置办的衣服,明朝女子装扮加上了一点澳宋的简约。美
滋滋的走进饭馆时突然在一楼发现了两桌何如宾的士兵,一桌是刚通过射击测试可以拿到步枪队军饷的家丁,自
己是认识的。一伙是穿着号褂的普通士兵,自己并不认识。

柳莲儿感觉自己今天跟平时反差太大,想就这么悄悄穿过一楼大堂,结果那伙家丁还是从挺拔的身姿和标准的步
伐中认出了这个女子就是柳教头,纷纷满脸堆笑着起身行礼。柳莲儿有点手足无措,示意他们不要声张。自己赶
紧跑上了楼梯。

到了二楼见到了坐在那里的王大有,赶紧高兴的坐到了王大有旁边。却发觉王大有有点面容僵硬,顺着眼光才发
现旁边坐着的居然是周家少爷。

王大有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不换,就在这里。柳莲儿坚定的说。

随后看到三人周围摆满了盘子,柳莲儿也叫过小二,点了不少。

三个人看见柳莲儿坐下,才明白原来这王大有是要在这里跟柳莲儿私会,真是不知廉耻。

言语间更是夹枪带棒,王大有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终于周世朝一句,早知如此,不如当初收用了这个丫头,省得现在便宜了奸夫。

王大有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喊了一声:你说谁是奸夫。

周世朝轻蔑的一笑,打开扇子扇了扇:谁受不了,谁便是奸夫。

王大有直接抄起凳子扔了过去,正砸在周世朝身上。

王继恩在窗边跟下面守着的家丁们打手势,让他们上来。随后便看见周世朝,萧生德跟王大有扭打在一起。

柳莲儿本能的摸了一下腰间,今天没带手枪。想着在军校学的擒拿,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刚想冲上去,又想到军
纪规定不能跟百姓斗殴,不过他们算百姓吗?

犹豫间家丁已经冲上来了,众人七手八脚把王大有按在地上。

周世朝踩着王大有的脸,反了天了。

柳莲儿见此情景也抡起了凳子,冲了上去打翻了一个家丁。随后被几个家丁围攻,柳莲儿只好挥舞着凳子左支右
挡。

下面的何如宾家丁和军士已经喝的半醉,吹嘘着在辽东的杀了多少鞑子,看着几个周家的家丁冲上了二楼。打头
的何如宾家丁还在醉眼朦胧的问: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紧接着听到楼上乒乒乓乓的声音,明显是有人在打架。

旁边一个稍微清醒的马上想起来:不好,柳教头在楼上。

几个家丁酒醒了大半,都想到:自己在楼下喝酒,若是柳教头在上面出了什么不测,被何镇台知道不知要吃多少
军棍。

叫上邻桌的兵丁急急忙忙跑上二楼,只见一个家丁已经被打翻在地,有的家丁拿着凳子,有的家丁拔出了刀将柳
莲儿围在当中,柳莲儿挥舞着凳子左支右挡。
几个何如宾家丁一看已经动了刀子,自己却没带兵刃,赶紧抄凳子抬桌子朝周家家丁推了过去,先帮柳莲儿解了
围。两个家丁被撞倒在地上,其余周家家丁退回到周世朝所在的一角,双方对峙起来。

由于楼上面积不大,三个秀才一伙人占据了一角,何如宾家丁和两个穿号褂的兵丁占据了另一边,后面还有几个
穿号褂的兵丁没地方站被堵在楼梯上,打头家丁见此情景,回头告诉被堵在楼梯上的兵丁回去叫人拿家伙过来。

打头的何如宾家丁向柳莲儿行礼:柳教头没事吧

柳莲儿放下凳子:我没事,王哥还在他们手上。

打头的家丁:柳教头莫急,先坐下休息一会,小人来处理。

回头看着周世朝三人,再看看脚下被撞倒已经坐起来,没来得及逃回去的对面的家丁。

想着自己和对面的人数相仿,想着若要动手自然是不怕的,对方有刀也无所谓。但对方挟持那个人明显是柳教官
的朋友或者相好,对方用刀伤了那个人就不好了。

周世朝三人已经发现对方有两人是穿着号褂的,知道这是何如宾部军士,心想怎么又碰到这群瘟神,奇怪的是他
们为什么对柳莲儿如此恭敬。周世朝其实一直没搞清楚柳莲儿这段时间都做过什么,只知道审案结束以后柳莲儿
就在炮场干活。上次在案件重演现场也是以为何如宾家丁忌惮柯鲁博才对柳莲儿陪笑脸。莫非是柯鲁博,还是海
述祖收用了柳莲儿?柳莲儿这粗手大脚的,自己都看不上。之后家遭变故,就把柳莲儿忘记了。现在看何如宾的
军士也如此恭敬,难道是何如宾收用了?感觉明显不对劲,越想越糊涂。

僵持中回去叫人的何部兵丁带着七八个人赶到了,他们在跑回营的路上碰到了另一拨在街上闲逛的何部兵丁,就
先叫他们先过来守在一楼大堂里。之后再回营去叫人。

酒馆二楼打头的何如宾家丁发现对方战战兢兢的,决定先吓唬一下对方。用手拍着坐在地上没逃回去的周家家丁
的脸:你怕什么?你看我这么善良又不会打你。

随后对其他人说:把他扔下去。

旁边的人抬起周家家丁顺着窗户从二楼扔到了大街上。

砰的一声,周家家丁摔在街上哀嚎起来。这一下很多百姓过来围观,很快有人报告了当地的什长。不久巡逻的三
个捕快到酒馆门口,想上楼查看却被何部兵丁拦住了。三个捕快都是姜结实新招募按照警察的条令培训的,并不
惧怕何部兵丁,年轻气盛硬要往里闯。何部兵丁根本看不起捕快, 军爷在这里办事轮得到你们小衙役来管?言语
之间又不太通,不一会就动起手来,兵丁仗着人多将捕快捆起来扔在了地上。

什长见势不妙又跑去找姜结实。不过什长没搞清楚情况,只说何部兵丁殴打捕快,再不去救恐怕要出人命。姜结
实之前抄家的时候就对何部兵丁没什么好印象,听说这次居然打自己的人,立马脑补了何部兵丁欺压百姓,自己
的捕快阻止反被殴打的情节。紧急集合了三十多人的民兵队伍,拿着劳动用的铁锹赶到了现场,在酒馆一楼又被
何部兵丁拦住。

姜结实看到被捆起来扔在地上的捕快当时就火冒三丈,正在跟一楼的何部兵丁争吵。眼看着又要动手。

三十多名何部兵丁也到了,回营叫人的兵丁碰上了一队巡逻的何部兵丁,没带步枪,不过顶盔贯甲刀枪齐备。仗
着人多又把姜结实的民兵围住了。姜结实赶忙组织民兵按按照拼刺训练排好队形,外面的何部兵丁两次试图前压
都被民兵用整齐的队形用铁锹逼退。双方在下面对峙起来。

周世朝一伙怕何如宾的家丁涌上来自己小命不保,拿刀顶着王大有,之后听到了楼下的打斗声,但不知道是谁跟
谁在打。再从窗户上看下面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有全副甲胄的何部兵丁,早吓的两腿发软。既不敢放了王大有,
又不敢下楼。

柳莲儿担心王大有,一直没下楼。楼上的何如宾家丁盯着周世朝这一帮也没管楼下。酒馆里的何部兵丁就守着楼
梯不让任何人上去,姜结实被堵在酒馆门口,外面还围着一堆何部兵丁。一楼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却都僵持着不肯让步。

对峙了一会,柯鲁博赶到了,原来柯鲁博刚回到县衙就被人告知说姜结实集合民兵去救被何部兵丁殴打的捕快。
柯鲁博大概清楚何部兵丁对待捕快是个什么态度,之前在杭州酒楼里就见识过。姜结实对何部兵丁也没什么好印
象,怕两边误会就赶过来了。到现场一看果然是剑拔弩张的场面。何部兵丁差不多都认识柯鲁博,在柯鲁博的调
解下,楼下的何部兵丁和民兵都退到了一边。柯鲁博带着姜结实上了楼才发现楼上也处于对峙状态。还有王大有
和柳莲儿,打头的何如宾家丁在柯鲁博的保证下,同意跟捕快到县衙,楼上交给姜结实和捕快处理。

周世朝三人见到姜结实如见到救星一般,见柯鲁博把如虎似狼的何如宾家丁劝下楼,终于肯把王大有交出来,让
捕快带回县衙。

下楼的时候周世朝惊讶的发现,何如宾的兵丁对待县衙捕快是盛气凌人,捕头姜结实则是怒目而视。反倒是柳莲
儿出来的时候,何如宾的兵丁立马换了副嘴脸恭敬的叫柳教头。更不解的是姜结实后面的民夫们也恭敬的叫柳教
官。

晚上海述祖,柯鲁博,姜结实,王兆敏在一起看过每个人的口供笔录后,讨论这起案件。

其实柳莲儿来的时候就带了杜雯的指示:以后淳安县有什么事,应该是海述祖,王兆敏,姜结实,柯鲁博加上柳
莲儿五个人商量着办。杜雯的想法是搞个山寨版的五大班子。之前几次开会柳莲儿虽然在场,不过一直怯生生的
不怎么说话,这次由于柳莲儿是当事人,只好让他回避,又担心柳莲儿疑心他们几个排挤。

姜结实先说这件事他直接集合民兵有点先入为主的冲动了,不过何如宾的兵丁也确实阻拦调查,捆了捕快。

柯鲁博说这周家还是没完没了的找事,看来是没打服,早晚还得出事。

海述祖看王兆敏拿着口供看了半天,面色凝重,就让王兆敏发言

王兆敏放下口供,从口供看案情事实很清楚,但我们不好办啊。根据首长指示,我们判案是以大明律名义的行澳
宋法之实,所谓普及法制教育。王大有是先动手,然后柳莲儿再动手了,如果是单独按大明律,我总能找到些说
辞。但按澳宋之法,恐怕先动手的王大有和柳莲儿要承担大部分罪责了。我们虽然能在执行时动手脚,但恐伤了
二人之心。

海述祖沉思一会,决定请示赵引弓。由于来回书信需要时间,就先将何如宾的家丁放回,周世朝等人关在牢里,
柳莲儿和王大有暂时不关在牢里,让他们在炮场里待着别出去。让放回的何如宾家丁带个话说明天柳莲儿不去何
如宾的营地训练了。

姜结实在放回家丁的时候,家丁留心询问了一下姜结实具体案情和柳莲儿的去向好回去向何如宾禀报。姜结实觉
得他们也算是见义勇为,就大致说了一下如何起的冲突。没提柳莲儿没关在牢里。

何如宾在听当场放回的兵丁禀报:何如宾不太关心捆了捕快,知道柳莲儿没受伤也稍稍放心,以为反正有海述祖
庇护,柳莲儿也不会担什么干系。不过听到说在酒馆一楼,守在楼梯的兵丁和巡逻队被姜结实带的民夫逼退立即
来了精神。何如宾知道这些兵丁都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虽然不如家丁厉害,但也超过一般的战兵,怎么在人数
占优两面夹击的情况下被逼退呢?要是被澳宋经制之师逼退倒也罢了,这是民夫啊。再想到柯鲁博当初在战场上
说没经过拼刺刀训练,不敢让步枪队压上。再想想柳莲儿在河边刺死负隅顽抗的东虏的情景。等明天柳莲儿来了
要好好询问一下。

晚上被带到县衙的几个家丁回来了,跟何如宾禀报当时的经过后和姜结实复述的案情,家丁在出殡的时候见过周
世朝,所以认识。告诉何如宾打头的又是这个周世朝。杭州行院里打架的时候这个家丁虽然也在场,不过一直在
一楼大厅里看守,所以没见过萧生德。

家丁提到了柳莲儿明天不来训练了。何如宾纳闷了:莫非海述祖还真是效法海瑞执法如山,把柳莲儿关在牢里了?
这个家丁也不知道,他之后就没看见柳莲儿。

旁边的鲁平安敏锐的意识到,如果海述祖真的执法如山把柳莲儿关进牢里,那倒是可以做做柳莲儿的工作,如果
海述祖不肯为柳莲儿出头,那何如宾可以替柳莲儿出头教训那几个狗屁秀才。为招募柳莲儿增添几分把握。

何如宾一听,赶紧打发鲁平安去县衙问问王兆敏准备怎么判这个案子。鲁平安边往县衙走,边抱怨自己多事,自
己讨差事。不过要是能办成,也算是有功劳。

到了县衙守门的衙役说王师爷在跟海老爷议事,要等。鲁平安便在门房里坐下了,不一会看见了萧成栋从县衙里
出来。萧成栋刚从田多福地方出来,海述祖他见不到,田多福还是老熟人。不过田多福表示这个事情他也插不上
手,现在海老爷只信任王师爷和姜班头,县里的事都是他俩把持。

萧成栋一看鲁平安在,上来寒暄过后赶紧询问:莫非鲁兄也来县衙领人。

鲁平安:我领什么人啊,那几个家丁早放回去了,只是何镇台差我来问问柳莲儿的情况。你是来领人的?你领谁
啊?

萧成栋:哎,犬子也被牵连,关进大牢了。

鲁平安一想:哦,跟着周世朝的两个秀才有一个是你儿子,我早告诉你离周家远点,上次被抓进镇抚司还嫌不够?

萧成栋:宗山兄与我多年的朋友,到他们这一代已经算是世交了,周家落难。。。。。你说你来问柳莲儿,何镇
台为何关心这个贱婢啊。

鲁平安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萧成栋的嘴:萧兄噤声,现在这柳莲儿可非比寻常。

萧成栋:非比寻常?被谁收用了?

鲁平安:收用,就知道收用,柳莲儿现在是何镇台的教头。

萧成栋:什么?教头?一个。。。

鲁平安瞪了萧成栋一眼:你是没看到柳莲儿在辽东战场上威风八面,在下可是亲眼所见,说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有些过了,但斩杀七八个鞑子还是手到擒来。此等战力,连何镇台都要敬畏三分,不止要给柳莲儿向皇上请功,
还请柳莲儿操练兵士。

萧成栋倒吸一口凉气:有这等事?

鲁平安:不然何镇台的亲兵怎么会急急忙忙跑到楼上去插手此事。这事就好比登州新军的孙远在私会相好的,结
果被你儿子和周世朝一起给搅合了,还敢动手?若非柳莲儿当时只是孤身一人,不叫人把你儿子打出屎尿来才怪。

萧成栋大惊失色:那何镇台知不知道犬子也。。

鲁平安:何镇台,现在何镇台还不知道你儿子也掺和了,要是被何镇台知道,连同杭州的帐一起算,可就没这么
容易脱身了。

萧成栋赶紧跪地作揖:鲁兄啊,念在你我相交一场,求你救犬子一命啊。

鲁平安叹了口气:不好办啊。

萧成栋接着说:有什么开销鲁兄尽管开口,事后我萧家感念鲁兄大恩,必有重谢。

鲁平安见状回答道:我尽力吧,应该还有救。随后看萧成栋神色颓唐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可怜。接着说:劝萧兄
一句,离周世朝远点,或者暂时离开淳安这个是非之地。不要掺和这些事情了。

萧成栋:眼见着奸佞当道,阻塞圣听,礼乐崩坏,朝纲不振。我等岂有坐视不顾之理?

鲁平安:你以为是奸佞当道阻塞圣听?圣上其实什么都知道,圣上心中装的是九州万方。不是你的荣华富贵。

萧成栋:。。。。。那圣上还纵容这群奸佞胡作非为。

鲁平安:奸佞? 谁是奸佞?笔架公的后人说谁是奸佞,谁才是奸佞。

这时县衙的门人过来说王兆敏已经开完会,可以接见鲁平安了。 鲁平安急忙结束了谈话,萧成栋看着离开的鲁平
安嘱咐:拜托鲁兄了。

鲁平安询问王兆敏这个案子准备怎么判,王兆敏说海述祖暂时还没空管,看口供是王大有和柳莲儿先动的手。而
且另外三个人都有功名,从大明律的角度看不太乐观。
从王兆敏的话里鲁平安读出了两个意思,一个是海述祖这边还是偏向柳莲儿的,二是这海述祖似乎还是顾忌名声,
不想以权压人。

于是鲁平安回去跟何如宾复命,跟何如宾说周世朝毕竟是皇上放过的,动之前最好是问问宫里,就是江南织造局。
可以先对给跟着周世朝的另外两个人一点教训。鲁平安建议先动王继恩,因为萧生德跟何如宾有过节,不能让别
人认为是何如宾借机报私怨。

何如宾其实没注意到萧生德就是在杭州行院打架那个人,经鲁平安提醒才知道原来又是这个人。何如宾夸赞鲁平
安心思细密考虑周到,随后一边派鲁平安去杭州问下黄公公能不能动周世朝。一边派人将三家的宅子监视起来,
伺机动手。

这边柳莲儿的案子还拖着不知道怎么结,复社那边又出事了。之前周宗山的土地被分掉后,海述祖用县衙的名义
收了一部分,一些投献在周家的土地原本也要没收,后经过协商由复社中人出钱收走了。这块土地本身是有佃户
租种的,东家换了佃户不换,地还是接着种。这家佃户叫赵铁柱,平时不仅种地,农闲时也会打打短工贴补家用,
在选煤厂打工。由于身强力壮,入选了民兵组织跟着操练。柳莲儿和周世朝冲突时他正在讲习班听课。姜结实紧
急集合民兵时一起跟姜结实去酒楼跟何如宾的兵丁对峙。

之前赵铁柱参加操练纯粹是为了能按时领工资,把操练看做另一种打工或者服劳役。在对峙时发现对手是朝廷的
兵丁还很紧张。稀里糊涂的跟着命令本能的做出在训练中的动作,结果惊讶的发现朝廷的兵丁也奈何不了自己。
当场救出的还是朝廷的捕快。再去操练时工友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问跟朝廷的兵丁作对会不会被治罪。有人说
听海县令的王师爷已经讲过这纯粹是场误会,驻守淳安的何镇台跟 海县令的关系好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事后
朝廷的兵丁也没有报复,该干嘛干嘛,也证实了这种说法。之前海述祖整治周宗山,加上海瑞之前的名声,让赵
铁柱觉得海述祖是站在佃农这边镇压大户的。自己参加民兵,也算是海县令的人了。

这一年赵铁柱用天地会的新种子,按照天地会教的方法耕种,收成多了不少。还没等高兴呢就发现土地的新东家
竟然涨了租子。这事还是跟海述祖带来的天地会有关,为了宣扬天地会耕种技术高超,海述祖组织了一批在淳安
的复社地主去参观天地会农田的丰收景象,展示新澳式耕作的优越性。期间天地会的技术人员说了一句,淳安有
不少佃农也是按天地会的方法耕种的,收成也提高了不少。于是复社地主们便暗中打听,一些佃农确实是多了不
少收成,结果就出了涨租子的想法。

这天赵铁柱和几个平时聊得来的工友一起喝酒,推杯换盏间就聊到了新东家涨地租的事情,大家纷纷抱怨自己辛
苦劳作一年,用学来的新本事多了不少收成,结果都成了新东家的了。

突然有一个人借着酒劲说道:出工的是我们,出力的是我们,凭什么收成都是他的?

对,凭什么是他的,大不了不种了,我听说明年还有不少工坊要开工,县里的官田也在招人,大不了去给他们扛
活。

众人纷纷醒悟过来,对啊。

那今年的?

不给了,他还敢过来抢不成?

过来抢也不怕,这帮外乡人,在淳安也没几个家丁。真要动手的话,用操练时教我们的方法,兵丁都奈何不得我
们,谁怕谁?

若是他们去县衙告状呢?

你傻啊,不管是当初的海老爷还是今天的海老爷,都是为我们小民做主的。再说,姜捕头还要靠我们去救衙役,
我们那也算半个海老爷的人。

大家七嘴八舌的建议,各自约相熟信得过的亲友都不要交租。大家串联了几天,推举赵铁柱带头抗租。

复社的地主们发现根本没人交租,便商量着拿一户开开刀。所有被抗租的四五个复社地主一起凑了二十多个家丁,
准备去一家佃户强行收租。家丁们集结时便有人给赵铁柱们通风报信。两帮人在这家佃户门口对峙起来。这次没
人劝解,双方动手的结果是家丁们在民兵整齐的队列面前被打的抱头鼠窜。有两个家丁逃的慢被当场捉住打了个
半死,好在民兵们知道不能出人命。把人扔到复社地主宅子门口扬长而去。

复社的地主们气个半死,想报复却发现本身在淳安的家丁没有几个,估计还是打不过这帮佃农。众人推举一个跟
方以智交好叫张全贵的地主跟向方以智商量,请求调动复社在这边江湖高手出手教训佃农。

方以智听张全贵说完后,思索片刻,告诉张全贵此事不宜私自大动干戈。容他跟王师爷商量一下,问下海老爷的
意思。

海述祖也从姜结实地方收到了消息,赵铁柱这帮人打过之后立马找到了姜结实主动汇报了。海述祖开始犯愁了:
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完没了,这县令还真不好干。

王兆敏却提议,可以把柳莲儿找来一起商量。上次的事件要等赵引弓指示,只好让柳莲儿先待在炮场别出去。这
次事件跟柳莲儿无关,再让她一起开会,等于打消了柳莲儿被排挤的疑心了。

柳莲儿这几天在炮场除了陪陪老母亲,就是拿出杜雯编写的政治课教材翻阅。她倒是没考虑什么被排挤问题,只
是觉得这件事自己好像做的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想起杜雯说过遇到困难要从澳宋前辈的思想中寻找解决方
案,这个澳宋前辈的思想就写在政治课教材里,柳莲儿想从书里找答案。

这天下午柯鲁博到炮场把柳莲儿接到县衙,路上柯鲁博解释了这次是因为佃农跟家丁打架事件让柳莲儿一起参与
决策。

柳莲儿到会议地点后,海述祖再次跟柳莲儿解释之前把她关在炮场是根据澳宋法令的避嫌原则,等杭州赵引弓首
长的指示回来以后再做处理。

柳莲儿表示理解,随后姜结实仔细汇报了事件的经过,表示这些人都是民兵的骨干力量。

王兆敏说方以智的意思是各退一步,复社这边的租子可以少加一点,不过也要安抚一下复社中小地主。现在复社
内部颇有一批人认为跟海述祖合作是“违背祖制,大逆不道”,现在连租子都不能涨,这面子往哪搁?王兆敏虽
然没说自己的意见,不过海述祖看的出来,王兆敏是赞同方以智的想法的。

柯鲁博说要支持佃户,但又说不出了所以然。

姜结实有点恼怒什长没有提前报告这起有预谋的打架。

海述祖自己还没打定主意,于是就问柳莲儿的意见。

柳莲儿比较晕,自己的事还没弄完呢,看大家都等着自己发言,脑子里拼命想抓住些什么。

突然政治课本里的阶级划分和斗争理论冒了出来:我白天在看杜首长讲授的教材里,佃户是农民,工坊里的长工
是工人,那么他们就是工农联盟阶级。他们的东家是地主阶级——不对,是极端落后顽固的地主阶级。我们要在
元老院的领导下,旗帜鲜明的站在工农联盟阶级一边,捍卫人民群众的利益,对地主阶级进行残酷斗争,完成新
民主主义革命。

此言一出,其他四个人面面相觑,姜结实,柯鲁博和王兆敏都没听过这个说法,海述祖倒是知道元老院对地主们
的敌对态度,而且隐隐的能回想起在琼山时首长们偶尔冒出的词汇。似乎提到过什么阶级斗争。随后想到当初琼
山的地主们要他跟元老院商量长工问题时,首长们也对地主们的反抗极不耐烦,差点就要用武力镇压了。是不是
这柳莲儿亲耳聆听过杜首长的教诲,学到了首长们才通晓的澳宋的帝王之术?

看着众人都不说话,海述祖宣布,大家都回去考虑一下如何处理,自己会再写封信给赵引弓询问如何处理。
海述祖在信中并没有说每个人的态度,只是陈述了双方打架的过程。随后将判周宗山案子时杜雯的信拿出来再仔
细看,终于找到一句“元老院派你到江南的任务是经济渗透,用经济利益推动复社大地主脱离农业向工商业转
化”再结合自身的遭遇,对这句话的理解更深一层。

由于交通站交换信件的周期问题,赵引弓是同时收到了海述祖的两封信。赵引弓看第一封信还没什么主意。第二
封信让赵引弓想起了在临高跟杜雯,常师德和郭逸一起吃饭的谈话。现在明显是地主阶级压迫无产阶级农民,自
己要带领江南人民跟封建地主阶级做斗争。于是给海述祖的回信中做出了指示:
1,根据澳宋法律精神,周世朝等三个秀才主动挑衅并殴打王大有,柳莲儿算是自卫和见义勇为,只是方法有待改
进。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先保护王大有脱离危险,向姜结实等执法部门报告,由执法部门处理。周世朝等三人依靠
特权地位欺压民众,应予以惩处。考虑到淳安依然处于明朝管辖,请海述祖在大明律中寻找到合适的条款判决。

2,复社地主涨地租是利用落后的制度将元老院为人民带来的利益据为己有,元老院要站在人民一边,捍卫人民的
利益,制止这种行为。考虑到跟复社仍然处于合作状态,还是要尽量避免跟复社直接冲突,引导复社地主用投资
工商业的渠道获取利益。

海述祖接到赵引弓的信后大吃一惊,赵首长的信和柳莲儿说的竟然是同一个意思,区别只是赵首长考虑的更周全,
让自己“知其然”。柳莲儿显然没考虑那么多,却说出了“所以然”,看来柳莲儿这个亲自聆听过杜首长的教诲
的“天子门生”果然不同凡响。比自己更能理解首长们的想法。看来要送海家子弟去首长地方学柳莲儿学这种澳
宋版的“帝王之术”才行。

海述祖跟姜结实,柯鲁博和王兆敏传达了首长的指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按照首长的意思办。

另一边鲁平安也带回了黄森淼的意思:大明以孝道治天下,皇上洪恩浩荡,如天之仁,要让周世朝给周宗山守完
三年的孝。其他两个人随何如宾怎么处理,自己当不知道。并嘱咐鲁平安知会海述祖一声,别何如宾这边没动,
海述祖对周世朝动手了,弄的皇上尴尬。

鲁平安回禀何如宾后,又去拜会王兆敏,两个师爷交换了各自东主的意思,随后合计出一条计策。海述祖便指示
衙门先放了周世朝,王继恩和萧生德回去

过了几日,王继恩家的管家带着七八个家丁出门收租,其实原本不必这么多人,而是前两天收租时佃户突然硬气
起来就是不交,管家决定多带几个人去让这些佃户记得规矩。

刚走到山前村口便被一伙人拦住,打头正是那天在酒楼里的何如宾的亲兵,这个亲兵笑嘻嘻的说:你们挡了大爷
的路了。

由于兵丁们穿的是便衣不是号挂,管家和众家丁不知道是兵丁。管家不明就里硬着头皮威胁:知不知道这是谁家
的地界?

打头的亲兵还是笑嘻嘻的:不知道,随后指着他后面的一个家丁,不过我认识这位仁兄,前几天很是威风啊。

管家莫名其妙,回头看着那个家丁。这个家丁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他们公子跟周公子和人打架时碰到的对方的帮
手,便附耳告诉了管家。管家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不过看着衙门最后还是把自己公子放回来了,就以为没事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管家见对方人多,且早有准备,只得拱手道:此事衙门已有了断,光天化日,王法当前,还望诸位三思。

管家后面的家丁心中紧张,有的将刀抽了出来。

打头的亲兵反唇相讥:呦呵,还有家伙。那天大爷没带,今天可以带着呢,兄弟们,亮家伙给他们看看。后队的
兵丁刷的一下拔出了刀。

不远处半山腰的一个茅草亭子里,鲁平安,王兆敏,赵二黑,柳莲儿边喝茶边看着下面的兵丁和家丁们。

见兵丁亮了刀子,王兆敏说:海老爷可是交代了,别弄出人命。

鲁平安则问柳莲儿:柳教头是想出人命还是不想出人命呢?

柳莲儿一怔:可以就这么打死他们吗?

鲁平安笑着说:只要柳教头想,自然就可以,这事赵千总熟。

赵二黑知道鲁平安暗指关宁军杀良冒功的事迹,也不甘示弱:动手杀他们倒无所谓,不过后面的战报都是参军赞
画写的,鲁先生应该比我更熟。

鲁平安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我可是刚在军中当差,从来没干过这事,只是听说过。赵千总可以介绍一下
赵二黑便开始讲述起眼前的情况,如果按照关宁军的做法,是如何“老乡,借你人头领个功”的

鲁平安顺着赵二黑的叙述,推测战报应该如何写。

王兆敏开始还端着说:这样不好吧,随后便也技痒,给鲁平安出谋划策。把这群家丁说成是受东虏细作余孽周世
朝指使,给周宗山报仇。向参与淳安河边大战的柳莲儿下毒手。

鲁平安随口附和:说还要加上柳莲儿跟何如宾部一起参与了大凌河之战,战功赫赫,东虏怀恨在心。

柳莲儿听的一身冷汗:幸亏自己已经是步枪队教官,要还是平头百姓,怎么被这帮人坑死都不知道。

这时只见家丁们把刀扔在了地上,兵丁们一拥而上,对家丁和管家拳打脚踢。

王兆敏终于回过神来,看来这帮家丁还识相。

鲁平安看王兆敏松了口气说:放心,就是缺胳膊断腿的,不会出人命的,保证让你给海大人交的了差。

柳莲儿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做法,看着家丁们都已经快爬不动了,就说差不多就这样吧。

鲁平安笑着对柳莲儿说:什么时候停手,柳教头吩咐他们就是了

柳莲儿起身向兵丁们走过去,赵二黑在后面跟着。

看着柳莲儿和赵二黑的背影,鲁平安收敛了笑容:以后这天下,恐怕是他们说了算了。

王兆敏看着面色有些凝重的鲁平安:不会的,他们不过是工具罢了。

鲁平安有些奇怪的看着王兆敏

王兆敏接着说:你我还要争取这做工具的机会呢,哦,说国之重器好一些。

正在毒打家丁的兵丁们看见柳莲儿和赵二黑走过来。打头喝令将管家和在酒楼碰到家丁拖过来让他们跪在地上,
跟柳莲儿禀报:柳教头,赵千总。

柳莲儿本想要他们住手,不过看到跪在面前的管家和家丁,想起在之前这个家丁在酒楼里看着自己不屑的目光,
突然有了掌握权力的感觉,随后发现管家和家丁注视着自己的腰间的枪套。

柳莲儿低头看着枪套,想了想问了一句: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真的要了他们的命?

打头的亲兵有点不知所措,鲁先生告诉他不要打出人命。

赵二黑在后面说,自然可以,柳教官一句话的事。无非是下面的失手了

打头的亲兵赶忙附和:小的失手了,失手了。

半趴在地上的管家差点尿了裤子,赶紧求饶。

柳莲儿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少杀些人吧,放他们回去吧

打头的亲兵对管家和家丁说:还不磕头叩谢柳教头饶了你们的狗命。

管家和家丁连忙磕头作揖。

这边复社的地主们也没闲着,这边跟方以智求救兵,那边就在淳安就地招募家丁,并写信回老家,从老家调动一
些家丁过来淳安帮忙。一座淳安复社地主的宅子里聚集起三四十号人。很快就有什长报告了姜结实,王兆敏听说
以后笑的合不拢嘴了。夜里两百多何如宾部兵丁包围了这座宅子。双方对峙了一会,复社地主见外面刀枪林立被
围的水泄不通,只得开门投降。何如宾的兵丁搜出了不少兵刃,并顺手把宅子洗劫一空。将聚集起来的家丁和复
社地主带回了兵营。

第二天张全贵急忙拉着方以智去县衙找海述祖。

海述祖故意躲出去,王兆敏跟柯鲁博打好招呼,就等着方以智上门,果然中午刚过,方以智在张全贵的催促下到
县衙来找海述祖,想求海述祖帮忙捞人。王兆敏说海老爷出去微服私访了,要好几天才回来。张全贵急吼吼的不
顾礼节请王兆敏去何如宾军营求情,王兆敏强忍住笑意,装模做样的沉吟片刻,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临走时
“恰好”碰到来县衙的柯鲁博,一起去何如宾的军营。

张全贵的管家和复社的几个地主已经聚集在何如宾军营门口了,张全贵的管家一看张全贵的轿子,急忙赶上前来
禀报:门口的守卫说是军机重地不让进去,只说去通禀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答话。

柯鲁博不慌不忙的下了马车,门口的守卫一看是柯鲁博,马上行礼:柯教头您老来了,您请进,小的马上去禀报。

柯鲁博指着王兆敏,方以智和张全贵说,这是跟我一起的,你找个地方,我们等着何大人。

门口的守卫连忙答应,一边把四人带进了军营。门口的复社地主们面面相觑。

守卫把四人带到了一个军帐里,四人刚落座,就听见外面有喊杀声和惨叫声传来。

王兆敏示意柯鲁博出去看看,柯鲁博只好起身走出帐篷,方以智和张全贵也跟着走出去了。王兆敏淡定的坐着喝
茶。

帐篷外面有军兵守卫,看出来的是柯鲁博,行了个礼,随后拦住了跟在后面的方以智和张全贵,喝令他们回到帐
篷里去。

方张二人争辩几句,就听见后面一声大喝:吵什么呢?回头一看,是一个把总摇着扇子走了过来。这个把总先跟
柯鲁博打招呼:柯教头啊,您老可是好久不见。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是顶替柳教头么?弟兄们这几天刚歇口
气。。。

柯鲁博:柳教官不在你们就歇着了?训练可不能放松。

把总自觉失言,赶紧找补:哪敢放松啊,何大人盯着呢。您的大炮可是天天擦拭,不信您去看看,再拿您那白手
套摸一摸,保证一尘不染。

柯鲁博:你的衣服是不是不一样了?以前穿的不是这个

把总:这不是在柯教头麾下大胜东虏了么。托皇上洪福,何大人论功行赏,在小的现在升把总了。还没感谢柯教
头呢。

方以智在后面咳嗽一声。

柯鲁博回头看看方以智赶忙问:你们昨天是不是抓了一堆人

把总:是啊,聚众持械,反了天了。随后一抖手里的扇子,得意洋洋的说这就是小的昨晚弄的。

柯鲁博:弄的?是抢的吧?

把总有点不好意思:柯教头不要这么说嘛。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去,总要弄点辛苦钱。

旁边的张全贵忍不住了:那扇子是我送给赵兄的。

把总回头一看,把扇子收起来,板起脸孔凶神恶煞的对着张全贵说:你说是你的?那你叫它一声,它答应不?

张全贵的肺子差点气炸了。
不得无礼,鲁平安终于来了。

鲁平安自然知道王兆敏他们的来意,也之后吩咐把总先带柯鲁博去看看昨晚抓来的人。随后把方以智和张全贵请
进帐篷。

四人落座后,鲁平安对三人说:何镇台有事外出了,诸位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方以智拱手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敝社社友昨晚被贵部抓了起来,不知哪里冒犯到何镇台了?

鲁平安:昨晚我们发现有人持械聚众,形迹可疑。方先生应该知道,我部驻扎在此是为了保护淳安炮场周全,上
次已经有东虏细作袭击,所幸未造成伤害,这次我部提前捉拿持械聚众之人,也是为了炮场安危。

方以智发现鲁平安的说辞有理有据,一时无言以对。

张全贵抢着说:我们又不是要袭击炮场,是来镇压刁民的。

鲁平安眼皮都没抬端起茶杯吹了一口:这些人等究竟意欲何为,要等何镇台查明,自有论断。何况我们也没看见
什么刁民

张全贵:刁民都造反了,你们不去管。

鲁平安:张先生慎言,在下没见到什么刁民造反,譬如前些时日县衙的衙役团练与我部官兵有些许误会,解释清
楚就好。没人觉得他们是刁民

王兆敏忍着笑意看两人的对话,方以智觉得苗头不对。

张全贵:那我复社还有护院在方先生地方,你也敢去抓么?

鲁平安放下茶杯,脸色不悦的问方以智:这淳安是朝廷的,还是复社的?

方以智大惊,连忙说:朝廷的,朝廷的,没有什么复社的。

鲁平安正色道,在淳安带刀的,何镇台都要管。不要以为何镇台怕了复社,须知道何镇台可是温阁老保举的。之
所以不理会复社收买的那群乌合之众,那是海大人打了招呼,何镇台卖海大人个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要秉
公办理,哼哼。

方以智连忙答应:是是是,全仰仗何镇台高抬贵手。

鲁平安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王兆敏觉得时机成熟了,接口道:张兄无非是担心被抓走的社友受苦,这样吧,淳安县衙出具文书,让姜班头把
复社社友带回淳安县牢里,对朝廷有个交代,鲁兄可否在何镇台面前美言几句,通融一下。

鲁平安:既然王师爷开口了,在下自然照办,等何镇台回来就去禀报。

王兆敏拱手道谢:另外鄙人对刚才军爷的扇子很是喜欢,可否请鲁兄代为跟军爷说说,可否转卖给在下。

鲁平安想想:这事你让柯教头去说吧,柯教头开口,定然不会拒绝。

方以智给了王兆敏一个感谢的眼神。

张全贵问方以智:这个姓柯的工匠是何身份?竟然在军营里来去自由,兵丁倒是不怕他窥探军机?

鲁平安轻蔑的白了张全贵一眼:这营地里最大的军机,便是柯教头造的红衣大炮和教授的火铳技法。
另一边柯鲁博跟着把总走到旁边的校场上,看着赵二黑领着几个骑兵在骑着马转圈,手上拿着棍棒。旁边有几个
穿着杂色衣服的人拿着盾牌棍棒。

柯鲁博问把总:这是干什么呢?
把总:这就是昨天抓来的人,赵千总在用他们训练骑兵。

只见一名骑兵跑出一些距离调转马头提速冲向拿棍棒和盾牌的复社家丁,骑兵在接近时抡起棍棒砸向家丁。只见
家丁灵活的闪过,骑兵几次都没打到,另一名骑兵手持棍棒策马上前,这次家丁躲闪不过,只得用盾牌硬扛一下,
“砰”的一声,棍棒打在盾牌上,家丁就地一滚蹲在地上,骑兵手上的棍棒飞了出去。

赵二黑叹了口气,转身看见柯鲁博在旁边,赶忙跳下马来见礼。

由于在辽东一起并肩作战过,所以赵二黑对柯鲁博会感觉亲近些。

赵二黑:柯教头这么有空过来了

柯鲁博:被王师爷抓来的,这些就是你们昨天晚上抓的人吗?

赵二黑:对,正好用来给弟兄们练练手

柯鲁博:不会弄出人命吧。

赵二黑:目前还没出人命吧,打吐血了一个,骨头打断一个。其他轻伤的就不知道了。

这时二人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柯教头来了

二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何如宾。

柯鲁博:何将军,咦,鲁师爷不是说你不在营里么?

何如宾:那两个小角色还没资格见我。柳教头如何了?

柯鲁博:挺好的,就是不能出来。

何如宾:不知道海县令还在等什么,赶紧判了得了。

柯鲁博:柳教官不在没人训练是吧

何如宾:哼,这群兵痞,能偷懒就偷懒,唯有抄家积极。要不柯教头来替柳教头代为训练几日?老夫对澳宋的操
练方法,实是不解。

柯鲁博:啊,现在的训练标准和项目我也不知道了

何如宾:这个好办,你回去问下柳教头,这几天都训练什么,看着这群兵痞就行,总比打仗容易不是。要不我写
封信给海县令,你带回去?

柯鲁博:算了我跟他说一声吧。

回去以后,海述祖同意柯鲁博去何如宾军营代替柳莲儿训练,何如宾也同意把复社的地主和受伤的家丁一起送回
来。姜结实带着一队衙役和柯鲁博就一起去了营地。在营地中柯鲁博看着兵丁们把捆好的家丁交给姜结实,余光
中发现被捆着的家丁中有一人在看着自己,柯鲁博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昨天被两个骑兵打翻的,仔细一看这个
人在盯着自己的腰间,柯鲁博低头一看,原来是别在腰间的枪套露出了半截。

姜结实把人接回来以后,复社的地主受到优待,没关进大牢,先在县衙里住下不准出去。受伤的家丁们按规制关
进了淳安大牢。姜结实点验时也发现了这个家丁,原来这个人就是之前被孙远用手枪打伤的南直隶按察使公子的
随从谭展。

姜结实在投靠元老院之前号称穿林北腿,在处理孙远案件时就发现了这个谭展是谭腿的弟子,腿功应该是不弱,
本想切磋请教一下,不过当时他被打伤了,只得等一等。军医治好以后,谭展自己离开了。姜结实之后忙于各种
事情就把跟谭展切磋请教的事情放在脑后了。这次又碰见了,于是把谭展单独带到一间牢房,摆上酒和小菜。询
问起谭展离开后的遭遇。

谭展治好以后正好赶上孙远结案,海述祖把何名刚放了,谭展找到何名刚,何名刚觉得谭展再无用处,给了几两
银子便打发了。之后便流落在淳安县。虽然武功还在,不过由于腿受伤,没人愿意请他做武师了。淳安的治安也
越来越好,正常的武师都找不到差事。谭展便只能打打短工勉强糊口,这次复社地主要招募家丁对抗赵铁柱他们,
一时间也找不到太多的人,便把谭展招进来了。没想到人还没凑齐就被军兵包围捉到了军营。

谭展几杯酒下肚,谈及之前的坎坷,唏嘘不已,本想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好不容易到处请托加上自己确
实武艺高超,攀上了南直隶按察使,结果被安排给何公子当保镖。一边是灾民四散饿殍遍地,一边是何公子到处
吃喝玩乐。有时也不得不给何公子做些欺负人的勾当,欺负跟自己一样无依无靠的人。不过自己一介武夫也管不
了那么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做好自己的差事便是。之前凭借何大人的名头和自己的功夫倒也平安无事,想不
到在淳安碰上登州新军这种硬茬,不在乎什么按察使。再高的武功在火铳前面都没用,更想不到何名刚翻脸不认
人,看你没了用处便随意打发。

姜结实也听的动容,想到自己原本也是浪迹江湖,还没有眼前谭展的门路能攀上按察使一级高官,机缘巧合投了
元老院, 想不到元老院治下倒是清平盛世,原来还担心这算不算从贼造反,澄迈大战前紧张了一段时间,结果元
老院伏波军打朝廷官军如摧枯拉朽,从此便安心给元老院做事。大侠闹临高案件时被门派高手打的灰头土脸,听
说有首长因为此事被更大的首长训斥了,不过自己没什么事,反倒被首长夸奖几句关键时刻顶的上。

谭展突然问姜结实跟他一起去接人的那个人是谁?

姜结实想了一下意识到谭展是在问柯鲁博。

谭展看到拿他当陪练的骑兵千总看见柯鲁博立刻下马见礼,随后何如宾过来跟柯鲁博在谈话。谭展虽然不认识何
如宾,但能看出何如宾是朝廷的高级将官,柯鲁博对何如宾也没有行叩拜礼。柯鲁博腰间别着手铳,其他军兵对
柯鲁博又很尊敬。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今天又看见柯鲁博跟姜结实在一起,就询问姜结实柯鲁博是什么人。

姜结实说那是炮场的首席工匠,反问谭展为什么会注意到他

谭展说:他腰间别着登州新军用来打伤我的手铳,朝廷的高级将官对他礼遇有加,为何一介工匠地位如此之高。

姜结实便解释起柯鲁博的身份来,他是炮场首席工匠,也是淳安驻军何如宾部的教官,还跟何如宾部一起出征过
东虏。他的手枪是元老院发的。这玩意自己也有,只是平时不怎么带。

谭展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咱的武功再高,也敌不过官兵,更敌不过手铳。

姜结实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如果在大明,很可能就是跟谭展一样的境遇,而自己投靠元老院,一切都不一样了。在
澳宋按其他归化民的说法是“有编制”,被派到这里是“有官职”。

自己并不惧怕官兵。在澳宋,无论是陆军,海军还是国民军,都是纪律严明奉公守法的。在大明也不怕,前几天
刚跟何如宾部下兵丁打了一架,谁也没当回事。即便是在执行任务时受伤了——大概会是柯鲁博的样子,元老院
给发个奖章之类的。在元老院的企业给安排个能干的差事,或者考个什么文凭,开始当技术员,后来派到淳安来
——没准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以后元老院开疆拓土也算是从龙之功,前途有望。

想到此处,突然有书办过来叫他,说是周世朝过来告状,王师爷叫他去应付。

姜结实纳闷的问书办:他自己怎么不去,叫我去?

书办的回答是“王师爷说了,对付秀才,就得用兵,你抄过周世朝的家,他怕你”

娘的,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好吧,那我去吧。

周世朝在县衙外指着看门的说些什么,只听见管家啊的一声,捂着脸躲到了后面,转头一看来的是姜结实。面对
这个曾打残自己的管家,又在兵丁手上救过自己的武夫,周世朝顿时气势弱了不少。只好礼貌的告诉姜结实,现
在王继恩家的人根本出不了门了,一出门便有兵丁上来殴打。自己听说后过去查看,也被兵丁拦了回来。求海大
人做主。

姜结实开启了阴阳怪气模式——斗嘴斗不过王兆敏,我还斗不过你么?

谁让你去招惹柳莲儿了?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想起来我们了?

那你叫我们怎么办?我们也打不过兵丁啊,想管也管不了啊。

不过内心里却奇怪:何如宾会怎么做的这么绝?

杭州这边,北斋的山庄里。北斋在画画,沈炼则在读淳安过来的线报:何如宾要动王继恩他知道,黄森淼禀报过
他。但除了这一场,最近淳安已经连打了三场了,似乎各方势力都卷了进去。沈炼觉得是不是应该过去看看淳安
到底出什么事情。现在淳安愈加重要,不止是炮场,这次显示出强大战力的何如宾部也成了重点关注对象了。平
静的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北斋回头看着沈炼拿着信愁眉不展,便过来问出什么事情了。

沈炼便简单说了下。

北斋问是不是想去淳安看看?

沈炼虽然没说话,不过眼神里已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北斋想了想,微笑着站起身来说:正好我也想看看这澳宋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我们一起去淳安看看好了,我去游
山玩水,你去办差事。

第二天沈炼送了一封信给黄森淼,让黄森淼将淳安的状况禀报王德化,同时让齐军公开到淳安探查,自己则带着
北斋,连同管家和几个仆人暗地里走水路提前出发去了淳安。

沈炼的船沿着富春江一路行进,两岸的风景如画,北斋的心情也不错。自从认识了沈炼,不是刀光剑影便是波谲
云诡,现在难得在一起有轻松的日子。江上的船舶往来不断。越临近淳安,船舶越多,等船靠在淳安码头,码头
更是熙熙攘攘,一片繁华兴盛的景象。

穿过淳安的街道,沈炼发现此地之兴旺已经可以跟杭州相比了。街面却比杭州干净不少,自己到过的澳宋的地方
似乎都是这样,尤其以临高为甚。周围偶尔可以看见全副武装巡逻的兵丁,仿佛提醒着这里还是军事重地。

好不容易找到家客栈安顿下来之后,北斋便拉着沈炼上街了,各种新奇的澳宋玩意吸引着北斋,买了一大堆乱七
八糟的东西后,沈炼却总是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不过想想有北斋在身边,反倒是个掩护。如果自己跟镇抚司同
僚几个大男人,不免引起怀疑。

到淳安的第二天,沈炼到之前盘下监视炮场的店里跟布置的暗桩接头。之前布置的暗桩没有提供太多的情况,只
是将听来的一些传闻告诉沈炼,随后提出这里生意很好,自己已经不想再做什么暗桩了。沈炼开始有点愕然,随
后也只是笑笑。

随后的几天沈炼一边陪着北斋游玩,一边在淳安四处打探,无奈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传言。虽然不得要领,沈炼却
渐渐的确定确实有人跟着自己。思虑一番后,沈炼决定会会来人。

沈炼先选了客栈后面一个偏僻的小巷,自己拐进去之后,跳上墙观察,果然见到有一个人跟了进来,四周看了看,
并将所有的门推了一遍,正当此人疑惑时。沈炼跳了下来:朋友,为何要跟着我?

此人开始吓了一跳。后来似乎强压着镇定,辩解自己没跟着沈炼,转身就想逃走,无奈被沈炼在死胡同里堵住了
去路。
沈炼看着此人,心想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不如把他打晕,拖回客栈再说。

打定主意后沈炼快步而上,没想到此人从怀中拿出一把东西一撒,瞬间烟雾弥漫。

石灰???

沈炼就地一滚,趴在地上躲过高处的石灰烟观察此人:果然想借机逃跑。沈炼一个扫堂腿将此人放倒,抓住手臂
往背后一拧。没想到此人回过身来用另一只手挖向自己的眼睛,沈炼只得再抓住他的另一只手,然后用膝盖顶住
后背将他压在地上,同时双手向上抬。地上的人痛的叫了起来。

住手!干什么呢?

沈炼抬头发现,周围已经站了不少人在围观自己。

沈炼无奈只得将此人放开,说这个人是小贼,被自己擒获。这个人则反咬一口,说沈炼无故打人。沈炼想着北斋
还在,也不能强行一走了之。两边纠缠起来。

不一会,几个衙役来了,要将沈炼带回衙门。沈炼本想给几个钱打发了,没想到衙役只是冷冷的拒绝了。沈炼想
想自己身上也没带什么可疑的东西,便跟着衙役去衙门。

等到了地方沈炼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衙门,而是淳安的牢房。可是这时候也不好硬跑了,索性看看海述祖是怎么
办案的。

自己再想一下有点好笑。到浙江这一年来遭遇不少,坐的牢也够多的:先是澳宋海军学校的牢,后来是海警队的
牢,在大明还得坐县衙的牢。加上之前的诏狱,好家伙,这是要把天下的牢都坐一遍么?

定下神来后,沈炼打量着牢房的四周,奇怪的是淳安的牢房似乎也比其他的牢房干净。再透过栅栏仔细一看对面
的牢房,发现有个人双脚勾在房梁上倒吊着——这是在练功啊。

兄台腿功不错啊,沈炼决定搭个话

在这里,武功是没用的,只是不想荒废罢了。

沈炼接着说:兄台不要这么丧气,如今这乱世,正是用人之际。

倒吊的人换了个姿势,回答道:用人也不用我。

两个人隔着栅栏聊起天来。相互问起是怎么进来的。

倒吊的人说他刚给某个地主做家丁,便被军兵围了宅子抓到军营,却是县衙将他们从军营带回,等着判案。好在
这里的捕头对自己还好,有个单独的牢房,否则要跟那十多人挤在一起了。

随着越聊越多,沈炼终于发现这个人原来是被孙远开枪打伤的何名刚的随从。

两个人聊了一会各自睡去。
等到了晚上,终于有人来提审沈炼了。

狱卒将沈炼带到一间屋子,用铁链锁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就出去了,沈炼看里面的布置跟在香港海军学院提审时
很像。

对面开门进来一个人,直奔面前的座位,期间眼皮也没抬。

不过沈炼已经认出眼前这个人了,是之前一起办炮场被袭案的姜结实。

姜结实拿起书案上的案卷看了一会。似乎思考了一下,抬头瞄了一眼沈炼低头刚想说什么。随后似乎是感觉不对
劲,再抬头起身睁大眼睛定睛一看,确认了面前锁着的人就是之前来的锦衣卫沈炼。

姜结实有点恍然大悟,随后就是手足无措,这个,怎么是你?
沈炼无奈的说:姜班头,可以先把我解开了么?

姜结实这才大叫着来人啊,把他放开。

沈炼问姜结实说:齐军已经到了吧

姜结实:齐大人已经在县衙住下了。

沈炼:给齐军和海县令带给口信,晚上我去拜会海县令。

姜结实连忙答应,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沈炼看出了姜结实似乎欲言又止,姜班头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姜结实到桌子上拿起本子:报告上说,似乎有人在监视大人。

沈炼疑惑的看着姜结实:你是说那个被我逮到撒石灰的人?

姜结实连忙摆手:不是,那个是我们的人,除了我们的人以外,似乎还有人在监视大人。

沈炼:还有人?

姜结实:是的,这个人似乎是江湖人士

沈炼:江湖人士?现在知道他的行踪吗?

姜结实:应该是掌握的,跟大人您住同一家客栈。

沈炼担心北斋的安危,直接对姜结实说:我们去会会他。

姜结实:待我去衙门叫些人来

沈炼:不必了,既然能跟踪我又不被发现,说明此人道行不浅,人多了打草惊蛇。就你我二人去就行了。

姜结实觉得现在身边只有两个衙役,如果动手的话没有完全的把握。这个沈炼是镇抚司钦命,万不可出事。要是
自己带着手枪就好了,现在再去取枪一是耽误时间,二是怕被沈炼嘲笑。

转念一想这里是监牢,谭展不是在这里么?可以带过去啊,在镇抚司钦命面前刷了脸,如果还能有点功劳,不就
可以放出来了。于是打开牢门带着谭展一起过去了。同时派遣一个狱卒到衙门禀报沈炼来了。

沈炼姜结实和谭展一行五人来到沈炼的客栈,姜结实先找到负责盯梢的情报员询问了一下。之后找到掌柜和伙计
核实,此人目前不久前回到房间里,一直没出来,现在应该还在。

姜结实让伙计找个理由先去敲门,两个衙役跟在后面,自己三个人则躲在走廊暗处观察。

伙计敲门后询问要不要把餐食送到房间,里面回答不用了。

随后两个衙役亮明身份敲门,门开后一名衙役走进房间,另一名衙役站在门口。姜结实等人站在走廊里看不见房
间里的情景。里面似乎说了几句话,听不大清楚。之后就是一声闷响。门口的衙役伸手去拔刀,却立刻栽倒了,
应该是被屋里的人打倒的。

姜结实和沈炼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谭展。由于路上姜结实跟他说如果这次能立功,就可以放出来了。谭展把
两个人的目光理解为让他上的意思了,快步上前。在屋内人将躺在地上的衙役拖进屋正在关门的时候跃到门口,
一脚踹开门跳进屋里,就是一阵乒乓乓乓的声音。

姜结实和沈炼只得戒备着走到门口,只见谭展又撞破窗户跳了出来了,幸好胳膊挽住了一根柱子,绕了一圈才在
走廊上站定,目光中满是惊恐。

姜结实握紧短拐向门口接近,唰了一声门口伸出一柄长刀,姜结实闪身躲过。长刀一横继续向姜结实砍过来。姜
结实手忙脚乱的向后翻身差点撞倒沈炼。等定下神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扛着苗刀,扎着马尾辫的男人。轻蔑的看
着他。随后此人的目光转向了自己身后,眼神中一闪。

姜结实回头看沈炼。沈炼看着此人,之前的种种过往在眼前闪过。

看着沈炼若有所思的眼神,姜结实意识到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

有人出钱让你杀我? 沈炼终于开口了。姜结实吓了一跳。

不,有人出钱让我杀了想要杀你的人。门口扛苗刀的人摇摇头。

那么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了。沈炼笑笑。转身对姜结实说:姜班头先回去吧,我跟故人叙叙旧。

姜结实带着满脑子问号离开了。

沈炼余光中看到了北斋在对面看着自己,估计北斋看到了前面的打斗过程。沈炼给了北斋一个一切都好的眼神。
随后让伙计在一楼桌子上泡好茶。两个人在楼下坐定。

马尾辫看着北斋问沈炼:你成家了?

沈炼:是的

马尾辫:不怕害了她?

沈炼有点无奈:尽量争取不去害她吧,这些年你干嘛去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马尾辫:我,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现在有人出钱,要我替你消灾。

沈炼:谁对我这么好?

马尾辫有点惊讶:你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来人只说是姓黄的公公。

沈炼估计是黄森淼,黄森淼怎么把他翻出来了?为啥没跟自己说?晚上问问齐军吧。

马尾辫见沈炼不说话,便问到:现在是谁要杀你?或者你想杀了谁?

沈炼觉得跟这个人除了杀人以外就没什么话题可说,实在是太糟心了。

沈炼:这里没什么人要杀我,没必要杀来杀去的。

马尾辫脸上有了些笑意:你是一把刀,刀的使命就是要杀人。杀谁是拿刀的人定的,杀不杀人或者要杀谁,那可
由不得你。

听到此处,沈炼耳边响起了崇祯的话:有朕和朝廷在,你就是刀俎。没错,刀俎就是来杀人的。淳安的每一个人
都是刀,而拿刀的人,分别在北京和临高。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沈炼看着眼前人,说了句:那就看能不能换个活法了。今天不杀人,晚上跟我去赴宴。

沈炼回到自己的房间,面对迎上来的北斋有些愧疚的说:让你受惊了。

北斋摇摇头:跟你在一起就无所谓受不受惊,这个人杀气冲天,不像什么好人。这人是谁啊?

沈炼:一位故人。

晚上沈炼带着丁修去淳安县衙,海述祖摆下酒席招待,王兆敏,姜结实作陪,齐军已经在前一日到了,也过来一
起参加。席间相互介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开始进入正题。
姜结实介绍了一下三场斗殴大致的情况,海述祖和王兆敏简单说了一下背后的各方势力,希望沈炼在给司礼监的
奏章上美言几句。齐军表示这次来不是要抓谁去问罪,而是希望大家能和谐相处,有争执最好是能谈判解决。不
要舞刀弄枪的弄出这么多事端。

沈炼开始询问起姜结实: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的?

姜结实看了海述祖一眼,海述祖点点头。

姜结实说因为沈炼去过炮场旁边那个茶馆,自己早知道那个茶馆是个眼线,只是不知道是哪边的眼线。沈炼去了
茶馆,跟茶馆老板谈了很长时间,所以监视了一下。

沈炼奇道:莫非每个去茶馆的人都要监视?

姜结实:那倒不会,如果是炮场周边有合理的理由去,那是不会监视的。沈炼是个生脸孔,只是例行看一下,结
果发现沈炼是外来的,刚到淳安没几天就径直去了茶馆,而且没去任何地方直接回来了,似乎是专门去那里的,
非常可疑,就列入了监视名单。监视了两天后发现还有人监视沈炼,这就更奇怪了。所以重点监视。直到跟踪人
员被沈炼发现。

沈炼看了一眼丁修,继续问:你们是怎么发现他跟着我的?

姜结实:这一年淳安兴旺发达,引来一些江湖人士觊觎,不得不防着一点。这位仁兄扛着那么长的苗刀太引人注
目了,以为是要来做没本钱的买卖的,自然会注意到。没想到发现这位仁兄跟着上差。下面的人开始也没弄清楚
怎么回事,所以重点监视,直到上差发现。

齐军很惊讶一个小小的县衙班头竟有如此监控本事。沈炼则想起了郭逸,这一套东西大概是从郭逸那里来的。

第二天沈炼和齐军去何如宾营地拜见何如宾。何如宾这边已经收到了消息,鲁平安在营地门口迎接。沈炼再见到
何如宾的沈炼有种奇怪的感觉,因为这个时候何如宾看上去有点焦虑。按说之前一个胜仗摘掉了废将的帽子,皇
上恩准了扩军,这些日子有柳莲儿帮忙训练,何如宾应该很高兴才对啊。

双方见过礼以后,沈炼自然问起此事,一起经历过战火,让两个人感觉亲近不少,说话也少些顾忌。

沈炼:不知何镇台何事忧虑?

何如宾:上差好眼力,末将请问上差,我大明有几只军兵跟东虏旗鼓相当?

沈炼:关宁军,登州新军,当然还有何镇台所部。

何如宾摇摇头:只有关宁军和登州新军。

沈炼的疑惑似乎在何如宾预料之中,何如宾接着说:末将在辽东的战事上差是见过的。平心而论,那仗并非末将
打的。若无澳宋的粮草供应,斥候奏报,末将带领这千八百人,恐怕是要交代在辽东了。末将犹如一个戏子,在
澳宋搭的台子上,按照澳宋的唱词唱上那么一出罢了。

沈炼面色凝重起来,不得不承认何如宾所说的正确性。

沈炼:何镇台是想说?

何如宾:之前澳宋肯助我,方才打退东虏。若是澳宋要开疆拓土,我等在澳宋面前,走的了几合?

沈炼沉默不语,何如宾自顾自的说道:我忘不了澳宋军将看我部军兵的眼神,如同看待宰的牲畜一般。之前澄迈
大战,末将所部也曾杀伤过一些澳宋军兵,所以末将还总觉得有克敌制胜之法。之后在辽东见强如东虏,在澳宋
军阵前几无还手之力。此时澳宋军比当年澄迈之时,几乎不可同日而语。澳宋军已然如此强大,进步又如此迅速,
这让朝廷如何追赶?。

所有人楞住了,现场鸦雀无声。
沈炼知道澳宋强大,但之前没见过伏波军作战,所以没想过澳宋军进步的问题。

齐军见沈炼还愣着,赶紧接话:何镇台公忠体国,忠心可鉴。

何如宾接着问沈炼:此事朝廷知否?

沈炼想了想回答到:朝廷知道。

何如宾:朝廷知道,那皇上知不知道?

没等沈炼答话,何如宾接着说:皇上又知不知道,我部的饷银,已经两个月没发了。

沈炼一惊,竟有此事?

何如宾看到沈炼惊讶的样子似乎早有预料,接着说:说来也怪,末将顶着个废将的帽子,在淳安看着炮场,粮饷
还能发个几成。去辽东跟鞑子拼杀一场,不敢说有尺寸功劳,好歹也算为朝廷尽忠。皇上要我扩军,结果却被断
了粮饷,我拿什么扩军?真不知朝廷是何用意?岂不是寒了战死沙场的将士的心?

沈炼有些明白为什么何如宾会下手如此狠辣,直接抄了复社的财主的家了。何部的粮饷断了这事很是奇怪,明明
打了胜仗,何况何如宾在朝中还有温阁老做后台。但这种事何如宾绝不会跟自己说谎。目前何如宾部还有温体仁
那边给的一部分和江南织造局倒腾澳货给的一部分,没了朝廷正式的饷银一时间估计还撑得住。不过这种事太让
人寒心了。

随后何如宾陪着沈炼看了一下赵二黑带领的骑兵和柯鲁博带领的步枪兵的操练情况。赵二黑的骑兵已经有些模样
了。

从何如宾部回来后,沈炼打发齐军回去跟黄森淼禀报,让黄森淼写信询问王德化内阁出了什么事?朝廷为什么停
了何如宾的粮饷?

沈炼和齐军去何如宾军营的这天,北斋没有出去。丁修按照沈炼的吩咐守在客栈。沈炼出去不久,北斋就听见了
一阵笛声,宛转悠扬。北斋信步寻着笛声而去,发现是丁修在院子里吹着笛子。这个时候的丁修似乎不见了冲天
杀气,眼神中似乎包含着一丝的落寞。

丁修突然停下笛声说道:你不欢迎我在这里

北斋:你杀气太重。

丁修:好眼力,可你夫君杀的人不比我少。

北斋:他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杀人。这话说的北斋都觉得没什么底气,跟沈炼在一起的回忆,很多时间都
是在血肉横飞的中度过的。

丁修:你是怕我把你夫君变成我这样?

北斋:他不会的。这话北斋还是没什么底气,内心中不得不承认丁修的正确。

丁修笑笑:沈炼的娘子果然非比寻常。不过你应该清楚,你现在能在这乱世无忧无虑,是沈炼杀人换来的。

北斋已经没法反驳了,有点丧气的回答:也不是全靠杀人。

丁修站起来,仿佛胜利般说道:这个世道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我来是让他变得更强。你不能让他变弱。如果他变
弱了,他后面的朝廷便不会要他,你现在的日子也会失去。皇帝老儿又不欠你们的。

北斋摇摇头,微笑的说:那可不一定。

这回轮到丁修惊讶的看着北斋了。

何如宾那边已经探明来龙去脉。复社那边由于没人认识也没什么由头,沈炼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姜结实来向沈炼
报告,复社地主们从外地叫来的家丁陆续进入了淳安县。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沈炼想起了谭展,让姜结实把
谭展带来。沈炼告诉谭展,如果想要奔个前程,就回去给复社地主做家丁,复社地主的动向随时报告给沈炼。

谭展觉得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指望了,搭上锦衣卫这条线没准柳暗花明又一村。何况眼前的淳安捕头姜结实看上去
跟沈炼关系还不错,自己在淳安多少能有个后台。

接下来便是海述祖在淳安搞的团练这边,沈炼觉得这个团练并不是那么简单。在登莱之乱里澳宋军兵打着团练的
旗号帮助孙元化扭转了战局。现在淳安又冒出一支能逼退何如宾部的团练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何如宾部的水平
沈炼清楚,那是可以正面硬扛东虏骑兵的。

沈炼带着丁修跟着柯鲁博一起去炮场看民兵操练。由于海述祖的案子还没判,不想多生事端,还是让柳莲儿在炮
场待着别出去。让民兵到炮场旁边的操场上训练。

沈炼到了炮场旁边,远远的看见柳莲儿在操场上巡视。操场上一队人在走队列。一队人在站在不动。一队人拿着
木棍在比划。

柯鲁博带着沈炼跟柳莲儿打招呼,柳莲儿其实一直不知道沈炼是什么身份。周家案子里这个人盘问过自己,在辽
东战场上也有他,在辽东打完仗这个人就不见了。何如宾那帮人谁也不愿意提起厂卫。这次再见到沈炼,柳莲儿
倒是还记得这个人,开始询问起沈炼是什么身份了?

沈炼只得回答道:我在镇抚司当差。

柳莲儿继续问道:镇抚司是什么?

沈炼和柯鲁博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后面啃苹果的丁修微笑着接了一句:就是番子,你不怕番子么?

柳莲儿更疑惑了:番子是什么?

丁修笑的更开心了,看着沈炼。

沈炼似乎没在听,而是看着操场上走队列和练习刺杀的民兵,沈炼觉得这些动作很熟悉,在尽力的回忆在哪里见
过。发现丁修在笑着看自己:什么? 番子? 噢,我,嗯,算是吧。

沈炼发现被套路了,又跟了一句:镇抚司就是专门捉拿跟朝廷作对和对皇上不忠之人。

柳莲儿:那我为什么要怕啊?

丁修:因为他们说谁不忠,谁便是不忠,说要谁死,谁便要死。

柳莲儿似乎严肃起来:像以前的周家老爷在淳安一样?

沈炼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柳莲儿却目露凶光:像周家老爷这种骑在人民头上的恶霸,早晚收拾他们,管他什么番子镇抚司。同时手不自觉
的摸着腰里的手枪。

突然冒出的杀气让丁修和沈炼暗暗一惊。

这时一队民兵正好在柳莲儿身后远处向他们走来,嘴里喊着口号:1——,2——,3——,4——

在沈炼的角度看来仿佛是柳莲儿带着他们向前走。

沈炼想起来了,是他在辽东时,朱鸣夏和黄骅为了迎接另外两名真澳而搞的“校场操演”时,那些刚刚在朝鲜碾
碎了八旗军的澳宋军兵就是这么走过去的;再转头看练习刺杀的民兵。对了,澳宋军兵就是这么捅死顽抗的八旗
兵丁的。
柳莲儿确实不用怕镇抚司,镇抚司依仗的是朝廷,而朝廷依仗的是明军。明军怕东虏,而柳莲儿和澳宋军对东虏
完全是单向屠杀。所以明军还要请柳莲儿操练。而自己坐澳宋的牢都坐了两遍了,这么说应该是镇抚司怕柳莲儿
和她背后的澳宋才对。

沈炼再仔细看了一下民兵的刺杀动作,问柳莲儿:好像没见过何镇台所部操练这个?

柳莲儿想想:他们没有刺刀,不用练刺杀。

沈炼:那他们(指着民兵)要练?

柳莲儿:首长说他们按照国民军的训练内容进行训练。

沈炼:国民军?

柳莲儿:对,澳宋的一个军种,装备,训练和战斗力都要比伏波军差,算是种地方辅助部队吧。你在辽东见过啊,
就是在战壕后面的站着射击的那一批。

沈炼开始回忆当时战场上的场景,澳宋军兵确实有一批人站在战壕后面用火铳射击。

要把这群长工训练成澳宋军兵的样子?怪不得他们能逼退何如宾部。等等,那如果给这些长工配上澳宋火铳,只
要能有澳宋军的三分,岂不是能稳吃何如宾部了?这支团练会听谁的号令?谁出钱供养的?

现在这支团练是柳莲儿训练的,如果澳宋能出粮饷,是不是立刻就归了澳宋了?有了这支团练作为内应,朝廷拿
什么抵挡?现在朝廷连何如宾部的粮饷都断了。澳宋军兵进军江南岂不是如虎添翼?沈炼越想越不对劲。

回到客栈见到北斋,沈炼才勉强有了点笑容。北斋倒还沉浸在见到的各种新奇中,琳琅满目的小工业品让北斋大
开眼界。北斋无意中说了句:这里倒是国泰民安。又触动了沈炼的神经。

还没等沈炼消停几天,谭展又来报告:这帮地主又纠集了一些家丁,准备偷袭长工们。而且听说这次拉拢了几个
复社聘来在淳安的高手。

沈炼想想,跟丁修做了一番安排。

不几日谭展再报,晚上要行动了。深夜复社地主家里窜出十余名身穿夜行衣的家丁,悄无声息的穿街过巷躲避着
巡夜的兵丁。

走出了县城郊外,这些家丁好像松了口气,在一片小树林内歇脚,似乎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又有三个穿夜行衣的
人靠近了。沈炼发现这三个人身手明显矫健的多。

一名歇脚的家丁看见三人接近,迎上前去拱手说道:见过大师兄,这次大师兄出手必定马到成功。

这个家丁叫徐天宁,原本是个小门派的弟子,天赋和武功都一般,不过总算是正经门派的弟子,在江湖上也算认
识些人,这次复社地主增援淳安便被推举为领头的。

同时他有个大师兄叫潘华信,功夫在门派中算是高的,在给复社高层做武师,之前被派到淳安来在方以智地方听
用。徐天宁在门派学艺的时候潘华信已经不常在门派里了,只是偶尔祭祖,师父生日时打过照面。

徐天宁到淳安后领了要张全贵要报复佃户的任务,看看手下这帮家丁身手也一般,恐再次失手。就找到潘华信拉
关系,许了一些银子,请潘华信一起走一趟。潘华信觉得几个佃户随便就打发了,顺口叫了两个交好的武师一起
来赚个外快。

潘华信瞄了一眼众人:人齐了就走吧,早去早回,我倒要看看什么人三头六臂。

沈炼跟着一行人奔向了赵铁柱所在的村子。看着他们在村子里借着月光寻找着什么。当他们来到一处宽阔地时,
突然一声哨响,紧接着火把通明。二十多名村民手持棍棒农具站成一排。

家丁们吓了一跳,随后镇定下来,一名家丁笑道:正没处寻找你们,倒送上门来了。
赵铁柱怒目而视:你们还敢来行凶?现在我们可不怕你们,说完一挥手,后面的村民握紧手中的家伙,严阵以待。

这时旁边观看的沈炼发现了,这些村民的动作有点眼熟,这些人就是在炮场操练的那群长工啊。

另一名家丁叫到:刁民不知死活,大家上。几名家丁亮出短刀扑向村民。鉴于上次都是长兵刃过于招摇被何如宾
部围了宅子后,家丁们都换成短兵刃了。

村民们步调一致,等到家丁们靠近后一起向前大喊一声:杀,同时用手中的棍棒农具刺出。

几名家丁被捅倒了,余下的向后退去。

徐天宁喊道:大胆刁民还有两下子,今天大师兄在此,让你们知道天高地厚。

潘华信见状,双手一挥,亮出了八斩刀。几步一晃,向村民的侧翼跑去。

村民急忙调整队型,试图将正面对着潘华信,不过村民的变阵对比潘华信的脚步显得太慢了。

眼看着潘华信接近,纵身一跃,八斩刀划出两片刀光。

突然人影一闪,当的一声,潘华信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眼前出现一个扛着苗刀的人笑吟吟的看着他。

潘华信心知来者不善,此时众目睽睽又不能退缩,只好摆出架势,边踱步边思索:此人武功高强,苗刀一寸长一
寸强,此处又是地势开阔,对自己兵刃不利,只有贴身近战才是取胜之道。

想到此处脚下加快,虚晃几步突然近前,出刀攻击丁修。

丁修不紧不慢,仅用刀柄跟着周旋。

潘华信开始还为能顺利近身稍稍安心,以为贴身战就能发挥八斩刀一寸短一寸险的优势。

没想到眼前此人的武功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仅凭刀柄对阵自己的八斩刀却游刃有余。十多招过后潘华信明白
了:此人完全就是在戏耍自己。

跟着潘华信的另外两人也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对视一眼,亮出兵刃扑向的村民。

丁修余光一扫,手上加力抬起刀柄格挡开潘华信的刀锋,顺势将刀柄向前一送,正砸在潘华信的面门上,当场打
断了半口牙齿。随后腾空而起,一脚正踹在潘华信的胸口上,潘华信惨叫着翻滚几圈躺在了地上。借力向另两人
的方向跃出,苗刀已然刺向其中一人。其中一人连忙变招格挡。没想到丁修的刀变向更快,刷的一声,已将此人
的手腕划开一道口子,刀也掉在了地上。

剩下一人还没反应过来,丁修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丁修轻蔑的看着他,一脚踢倒,随后踩在此人的两脸上,目光扫过惊恐万状的家丁们。

转头说道:别躲了,出来吧。现在什么猫啊狗啊的都成高手了。

沈炼只得现身出来,点燃一发炮仗扔向了天空。

丁修鄙视的说道:用得着吗?这群废物连你都打不过。

徐天宁扶起躺在地上的潘华信,思索着要如何脱身。徐天宁发现丁修并没有下死手取人性命,不知是不是有所顾
忌。

于是示意众人赶紧撤退,众家丁刚转身,就发现沈炼挡住了去路。

徐天宁一拱手:兄弟今天技不如人认栽,还请兄台亮个名号,放兄弟一马,我家主人在朝廷里还认得些人,来日
必当回报。

沈炼漠然的看着家丁:你家主人是谁啊?

徐天宁:曹州前任知州袁向如袁老爷。随后领头家丁发现沈炼似乎有些失望。接着说:这三位可是听命于复社方
大官人的。

沈炼:方以智?嗯,正好。

家丁们正在吃惊,周围响起了马蹄声,一队骑兵手持火把靠近了,带队的正是赵二黑。柳莲儿,姜结实也骑马跟
在后面。

看着村民整齐的队列,柳莲儿很是满意,训练有了成果。赵二黑心里却有点五味杂陈。这群村民排出的阵型跟当
初辽东战场上步枪队的阵型如出一辙,跟八旗军打出的近似于三比一的战损比是关宁军也达不到的。

沈炼指着潘华信问徐天宁,只有他们三个是方以智的人吧?

徐天宁朗声到,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是我请来的,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丁修感叹了一句:还挺讲江湖道义。

柳莲儿愤怒了:什么江湖道义,要是今天我们不在,这些民兵是不是就活不成了?凭什么他讲江湖道义就要杀老
百姓,老百姓就该被杀吗?

沈炼开始还想辩解说这个江湖道义跟杀人没什么关系,转念一想还是别说了。杀人确实跟江湖道义没什么关系,
要是自己不在,他们杀也就杀了。还用不到江湖道义,江湖道义是自己逼出来的。

徐天宁觉得一群刁民杀便杀了,他奇怪为什么说话的是个女子,但看见柳莲儿跟骑兵在一起,也不敢反驳。

沈炼看天色已经放亮,不想纠缠了,对赵二黑说道:有请赵千总将这三人带到淳安大牢里关起来。

赵二黑回答道:我还是带他们回营吧。

沈炼一愣,那就带回营审讯吧。

徐天宁上前一步还想说些什么。

沈炼有点不耐烦了:留条命吧,别找死。说完将刀抽出了半截,在火把和曙光照射下,绣春刀的花纹异常醒目。

这时徐天宁和潘华信这才醒悟过来沈炼是什么身份。

赵二黑一挥手,几名骑兵上前,跟潘华信等三人捆起来放在马上。

徐天宁见状准备赶紧溜之大吉,只听见柳莲儿一句:他们就这么走了?

沈炼回了一句:我只抓我想要的人,怎么处置他们是淳安县的事。

柳莲儿突然想起赵引弓的信里对当初酒楼上打架的批示:不应该当时动手,而是应该事后交给执法机构处理。看
着姜结实,姜结实示意不用担心。

徐天宁赶紧带人溜走了。
吃过早饭后,徐天宁刚刚向张全贵禀报完昨天晚上的行动,张全贵隐约觉得厂卫将潘华信带走而将徐天宁放回来
是别有用心。但又想不通厂卫究竟打的什么心思。
又过了一个时辰,守门的家丁慌忙来报:衙门的人把宅子围了。
张全贵奇怪了:这是唱的哪出?
外面的叫门声响起,有衙役说是要捉拿贼人。
张全贵让人爬上墙向外面看看都有什么人。回来禀报说有十几个衙役,后面还站着上百人,拿着澳式工具铁锹。
虽说穿什么衣服的都有,但队列很整齐。
张全贵反复询问,没有何如宾部的军兵?确定没有后,张全贵决定不开门,让家丁们拿好兵刃屋门前守着。
丁修坐在树上,看着衙役在门口叫了半天门还是没开,觉得有点好笑。
柳莲儿的马上挂着狙击型霍尔步枪,身上背着双管散弹枪,腰间插着手枪,胸前挂着手榴弹,冷冷的看着叫门的
衙役。
衙役的嗓子都喊哑了,跑回来喝口水。姜结实觉得差不多,向柳莲儿点了点头。
柳莲儿从武装带里摸出手榴弹,向大门投掷过去。
砰的一声,大门被炸出了一个口子。柳莲儿继续投弹,连续三颗手榴弹,大门终于被炸飞了。
衙役们一拥而入,在院子里跟手持兵刃的二十几名家丁对峙起来。
随后民兵扛着铁锹在口令下迈步进入院子,呈半圆型将屋前的家丁们包围起来。
张全贵走出屋子,环视一周,确定只有衙役后傲慢的训斥:放肆
姜结实一拱手:奉淳安县令海老爷的命令,捉拿凶徒。随即出示了海捕文书。
张全贵看着海捕文书有点犯难,若在别处断不会有县令如此为难有功名的士绅,但这个海捕文书下来了,自己要
是不从那就会落下对抗衙门的把柄。之前在何如宾军营里看方以智的态度就知道,海述祖要是不顾后果拿大明律
和朝廷法令较真起来,复社也不敢公然作对。
转念一想,微笑着对姜结实说:姜捕头拿海捕文书来,老朽自然是不敢违抗,但能不能抓住人,那就看你们的本
事了。随后示意身后的家丁武师冲出去。
家丁武师会意,刷的一声亮出了兵刃。
后面的赵铁柱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声大喊:准备拼刺刀。
民兵们将肩上的铁锹放下,拿在手上,用锹头对着家丁。每个人的动作都差不多。
姜结实再拱手:张员外,非要在这里见血吗?
张全贵哼的一声,返回屋里关上了门。
姜结实见状,命令衙役们退到民兵身后。
赵铁柱的声音再次响起:阵线前压,向前三步走。
民兵们上半身不动,下半身向前走了三步。
家丁们有点害怕了,之前有一些家丁是参与了昨天晚上偷袭的,知道这阵势的厉害。
徐天宁见家丁们都面露惧色,赶紧大喊:兄弟们不要怕,一起上,几个刁民不是我们对手。
说完带头挥舞着腰刀冲了上来,其他七八个人跟着上了。
冲到近前徐天宁突然助跑几步双腿蹬地跳起来老高,越过了民兵的阵线。回头一看,民兵们在喊杀声中将铁锹刺
出,当场刺倒了几名家丁,其他人吓的缩回去了。
有四名民兵转身拿铁锹对着他。
徐天宁叹口气,转身跑几步向围墙上跳。姜结实和衙役也只是看着,并没有动作。
砰的一声,徐天宁的尸体从墙头跌落下来。
众人看去,只见徐天宁的上身被打的全是窟窿,死状极惨。
再转头找谁下的手,只见柳莲儿拿着双管猎枪慢慢的朝包围圈走来。
有两个家丁见冲不出去,转身攀上房檐,跳上房顶。
余光看到一个黑点飞过来。心道暗器!边跑边挥动兵刃准备打落暗器。
轰的一声,暗器炸开了。几片瓦片和一具尸体掉落了下来。
柳莲儿左手拿着双筒猎枪,右手拿着一枚手榴弹。冷冷的看着呆立原地的家丁。
姜结实这个时候对家丁喝到:放下兵刃,饶你们一命。
家丁们赶紧把兵刃扔在了地上。
姜结实命令衙役将家丁都捆起来带走。
看到柳莲儿还在看着屋门,对柳莲儿说:回去吧,现在不是抓他们的时候。
柳莲儿点点头,对赵铁柱下令回营。
随后看着手中的手榴弹,再回头看着屋门前的台阶。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院子,将一枚手榴弹扔在了屋门台阶前面。
张全贵在屋里听到两声不同响声,然后看到屋子里的一角掉下了几块渣子,于是走到门口想看看。没等开门,又
是一声巨响。柳莲儿扔在台阶前的手榴弹炸响了,由于是在台阶下,冲击波大部分被台阶挡住了。气浪却把窗户
上的纸都吹掉,张全贵的帽子都被掀掉了。
张全贵透过窗户,看到姜结实他们拉着捆在一起的家丁走出了院门,惊魂未定的念叨着:放,放,放,放肆。
走出来院门的时候,姜结实抬头看见了坐在树上的丁修。姜结实拱拱手算是打招呼。
丁修看着柳莲儿正在将猎枪里的子弹退出来,也顺着姜结实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过没什么表示,继续将猎枪放到
马上。
丁修之前还有点奇怪为什么沈炼对这个女子非常恭敬,刚才的一幕让丁修也有点头皮发麻,在这个女子面前,什
么武功都没用了。刚才女子看见了自己,似乎是不怎么在乎——人家确实是有资格不在乎自己。
丁修其实错怪柳莲儿了,姜结实跟他打招呼是因为知道他是锦衣卫的朋友,而且武功高强。柳莲儿只是不知道他
是谁,也没什么心思。还在为没能抓走张全贵有点不太满意。

事后张全贵急忙向方以智禀报并求援,方以智很是不悦,大骂张全贵非要惹事给自己添乱?当听到张全贵说还有
三名高手在晚上就被抓走时方以智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手下向他说过有三个武师昨天夜里离开到现在也没回来。
方以智意识到可能有麻烦。之前是自己出面把人领回来,如果是张全贵的人单独行动,那还可以推说是他们因为
田租的事情在争斗,现在自己的人也卷了进去还被逮到,这就很难跟何如宾和海述祖交代了,要是两人怀疑是复
社在捣鬼影响合作就麻烦了。
方以智急忙去找海述祖,海述祖这次没见,只派了王兆敏说案件还在侦办中。方以智心道不好,之后探问自己那
三个高手现在哪里?王兆敏说在何如宾的军营里押着。
方以智只好硬着头皮问能不能放出来,王兆敏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方以智,意思是你还来?
方以智心里又把张全贵骂一遍:全是你们弄出来的破事,让我在一个小小的师爷面前丢脸.
但这三个人不弄回来,不管是海述祖还是何如宾借机发难都不好办。这样事情就变成了方以智在淳安办事不利,
跟海何二人伤了和气。复社不是不能跟海何二人翻脸,但这个决定要复社高层共同商议才能做出,张溥都不能单
独做主。何况自己是复社派到淳安保持跟海述祖的沟通合作,协调复社中人经销澳货赚银子的。在复社没有下令
的情况下,自己的武师就参与袭击海述祖的团练,危及合作关系。这个锅背上,以后在社里就难混了。
现在的局面很是复杂,跟海述祖合作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多数社友认为要继续保持甚至扩大合作,部分中小地
虽说还是成见很深,但上次周家的案子折腾过以后,中小地主们也知道一时之间奈何不得,暂时是安静了。
对于何如宾,一部分人认为是温体仁在军中的狗腿子,又坑害了孙元化,要除之而后快。现在又冒出一种新看法,
认为何如宾本身跟温体仁没什么深交,无非是温体仁让他起复感恩而已。现在何如宾部战力强悍,圣眷正隆,又
处于江南腹心要地地位愈加重要。何况何如宾也没怎么给复社找麻烦。有何如宾部在淳安驻扎,反倒镇住了各路
牛鬼蛇神,如果交恶诸多不便。完全可以拉拢过来。温体仁能施恩,复社也能,无非是看价码多少。在复社内部
举棋不定的时候,千万不能因为自己把跟两人的关系搞砸了。

无奈方以智只好求王兆敏帮他再问问何如宾,自己实在是没脸再去何如宾的军营了。
王兆敏跟鲁平安一合计,回来跟方以智说那三个人确实在何如宾的军营里押着,但人不是何如宾抓的,是场卫抓
的暂时放在何如宾军营里看着而已。要放人得厂卫放话。
方以智听完眼前一黑:这事在淳安还压不住了,最起码也得张溥去找黄森淼,弄不好得闹到京师去。只好给张溥
写信说明原委。
沈炼抓到人以后反倒不着急了,现在复社在淳安输理输人又输阵,想打也打不成了。等着复社上门求黄森淼就完
了,陪着北斋在淳安玩了几天就回杭州去了。
黄森淼在杭州就等着沈炼回来,因为王德化和张溥的信都到了,王德化的信他能看懂。张溥的信看的有点莫名其
妙,大谈了双方合作顺利,字里行间要黄森淼高抬贵手,不要误会。黄森淼估计是沈炼在淳安弄出了什么事情。
沈炼刚回杭州就赶紧请到织造局接风洗尘。席间黄森淼将王德化的信交给了沈炼,并解释了朝中的变化:孙元化
请功的折子被留中,加上皇上允许何如宾扩军,让周延儒感觉到了皇上态度的变化。于是抢先一步停了何如宾的
军饷,理由也让皇上无言以对。因为一股流寇在九华山一带活动,声势愈加浩大,威胁绩溪,祁门,徽州等地。
朝廷要抽调兵力围剿,国库实在捉襟见肘。何如宾部暂时没什么战事,只能先放一放。周延儒应该是吃准了何如
宾部还拿着织造局的钱,一时间也不会饿死。令人惊讶的是温体仁在这件事保持了沉默,没有强力反对。王德化
的估计是温体仁感觉何如宾有失控的风险,借机敲打一下,让何如宾认清楚谁是他朝中的靠山。这样朝廷那份本
就没有发足的军饷就彻底没有了。
何如宾重手抄家一是对朝廷停军饷的不满,二是可能在向温体仁表态。。。。
沈炼听的脸色阴沉:都这个时候了朝堂上还在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黄森淼知趣的停了一会后主动把话题岔开,说还接到了张溥的信。
沈炼缓过来解释了一下在淳安的情况。
黄森淼也意识到局面很是复杂而陷入了沉思,对于黄森淼来说无论是复社内部还是温体仁和周延儒之争,都跟他
没什么关系,但他们之间的争斗把何如宾的军饷断了,这样织造局给何如宾的那一份有可能暴露出来。虽说好像
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坏处,但总是隐隐感到不安。
沈炼想起来问了一下九华山的流寇现在什么情况。
黄森淼说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由于灾民遍地,流寇裹挟了很多人,声势愈发庞大,可能已经聚集数万人之众。
南京兵部已经调集周边的卫所兵痛剿。仗还没打,已经有不少绩溪,祁门,徽州等地的富户到杭州投奔亲友来了。
沈炼马上意识到周边的富户明显对周边的朝廷军兵没啥信心。这可不是好迹象。沈炼要过地图看了一会,问了黄
森淼一个军事上的问题:黄公公觉得流寇可能会攻击哪里?黄森淼说南京兵部的朋友认为如果流寇攻克祁门,下
一步很可能会对淳安动手。因为这些时间淳安的兴旺发达远近闻名。但淳安有驻军的时间很短,驻军数量也不多,
流寇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淳安有驻军。这样淳安在流寇眼中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目标。沈炼点点头向齐军下达了命
令:调集一些镇抚司人手,到安徽流寇周边府县打探。流寇和朝廷军兵的战线情况杭州这边要第一时间知道。同
时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何如宾,表面上请教何如宾对流寇的看法,也让何如宾提前做好迎战流寇的准备。
何如宾的看法也一样,认为流寇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淳安很可能处于兵锋之下。何如宾的回信中表示感谢沈炼告
知这个信息,他自会做好防备,但目前何如宾的弹药储备不足,之前在辽东已经将购买的子弹和手榴弹几乎全部
打光。炮弹也没剩下多少,淳安炮场里倒是有点储备,可那是为登州新军准备的,难道又要去抢登州新军的?如
果要准备作战,势必要再向澳宋购买弹药,可这又需要银子——无解难题。
沈炼回到北斋的山庄,休息几日后,跟北斋闲聊时提到流寇威胁淳安的事情。北斋觉得如果流寇威胁到淳安,澳
宋的炮场势必被波及。那么澳宋应该也不愿坐视此事发生。

沈炼思考再三,觉得需要跟澳宋沟通一下。一是就近来淳安发生的种种争斗跟澳宋商量一下如何收场,现在淳安
只是暂时的安静,如果双方不谈好,以后还得开打。就算得不到澳宋的首肯,也要知道澳宋的态度。二是跟澳宋
说一下流寇的事情,问下澳宋什么看法。
据此沈炼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赵引弓,信中照实叙述了淳安的争斗和朝中周延儒和温体仁的做法。也通报了流寇的
情况,指出自己和何如宾都认为流寇的兵锋可能攻击淳安,为了保证炮场安全,希望澳宋能够调拨一批军火放在
淳安,以备战事。

这封信给黄森淼看过后黄森淼吓的一身冷汗:这是泄露朝中军机啊。沈炼倒是不在乎,让黄森淼据实上报就完了。

一个星期后,杜雯和常师德接到沈炼的信,并找来席亚洲分析。

结合海述祖的日常汇报,沈炼讲的淳安的情况完全属实。结合冷凝云和历史记载对周延儒和温体仁的分析,沈炼
讲的朝中情况可信度也很高。根据赵引弓之前的日常情报汇总。安徽的流寇确实是有,已经有不少富户和逃难的
农民跑到杭州了。甚至淳安也跑去了不少人,但具体情况不太知道。澳宋在安徽没什么眼线。如果流寇情况是真
的,席亚洲也同意流寇可能攻击淳安的分析。

这么看来沈炼还是较为友好的。杜雯和常师德一致同意给沈炼积极回应。在回信中,杜雯简单评论了一下明朝纯
粹是因为自己的内耗导致的各种问题:每个人看似都合情合理,却在自己的盘算中将何如宾这种善战之兵的军饷
断了。澳宋同意调一批军火存储在淳安炮场里备用,何如宾可以马上出钱买。如果一时没钱,当流寇进入淳安境
内时可以先紧急动用,事后这批军火钱还是要付的。如果流寇攻击淳安,海述祖为了自保势必要淳安境内大户
“乐捐”,军火钱就用乐捐出来的钱顶账。这么设置也给明朝一个机会,如果南京兵部能用其他明军解决流寇问
题,那这批军火就放在炮场里存着好了。以后什么时候何如宾有钱了,再谈买卖问题。

杜雯的回信是沈炼,黄森淼和齐军一起看的,黄森淼感叹澳宋真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而且什么花样都有。

齐军派去流寇周边府县的锦衣卫也有回报,流寇有向祁门进攻的迹象。同时朝廷的军兵也在祁门集结,但仗还没
打,明军已经快把祁门洗劫一遍了。祁门是科举大县,有不少在乡和致仕的官僚,纷纷向北京告状。周延儒此时
又把调关宁军剿寇的主意拿出来。温体仁这次倒是建议调何如宾部参战。

淳安也没闲着,海述祖在淳安将团练扩充至 500 人,理由一是防备流寇攻击。二是借口将流入淳安的难民编入团


练可以减少治安隐患。柯鲁博停止了向登州新军交付火炮,并在何如宾部中挑选了 50 人进行火炮训练。之后海述
祖,方以智共同召集淳安的商家大户开了一个会议。针对目前的流寇情况做了一次通报,并说明何如宾部这边已
经做了准备,要大家放心,淳安不会有事的。

其实大家真正放心的是会议从头到尾,海述祖都没说要各家“乐捐”。

会后有人找到王兆敏和田多福,询问以后会不会“乐捐”?每家的份子是多少?

回答都是海老爷现在没说,以后看情况。

过了一个月,澳宋的军火船到了。何如宾看着柯鲁博开箱查验,并将军火运进炮场安心了不少。

随军火而来的,还有给何如宾的骑兵护甲 50 套。这个原本是准备卖给八旗的,无奈八旗接连受挫拿不出钱来买剩
下的。赵二黑在战场上见过这玩意,何如宾在辽东时却没缴获过,估计只有八旗精锐才装备。王兆敏跟跟鲁平安
说明,这 50 套护甲跟军火一样,是要等流寇进逼时才能动用,只是现在可以提前给赵二黑做提前训练。

除了给何如宾部的,还有数百只标准矛和腰刀,头盔,胸甲等民兵装备,随着海南的统治愈加稳固,国民军和民
兵换装,前一代的民兵装备都淘汰下来送给淳安废物利用。

沈炼收到淳安的线报,心理有点五味陈杂,澳宋倒是在认真备战。而朝廷军兵除了在祁门骚扰地方以外,其他府
县都在借机要大户乐捐,借机敛财,备战反而松松夸夸,越来越多的难民逃往淳安和浙江。

又过了一个月,让沈炼担心的战报终于传来 :流寇进攻绩溪,在祁门集结的明军去绩溪救援,结果在马鞍山遭遇。
一万多江南明军被打的溃不成军。随后绩溪被攻占。流寇裹挟了更多的人,据说在绩溪的流寇已经高达两万之众。
淳安的局面骤然紧张起来。沈炼在杭州也感受到了一丝混乱。黄森淼收到在南京兵部眼线的消息:南京兵部虽然
再次组织集结兵力,但南京兵部的兵力要首保南京,次保杭州,淳安还要往后排。打探消息的人还告诉黄森淼,
南京兵部的老爷们似乎对淳安有敌意。黄森淼很快意识到:士绅们的报复来了。

黄森淼当然不希望淳安有什么闪失,因为淳安出事他那一份也会出问题,而且那一份并不是只有他的,还有宫里
的。想到此处黄森淼赶紧将沈炼和齐军请来商量对策。
沈炼觉得目前淳安的何如宾部战力强悍,澳宋也储备了弹药,但何如宾部人数较少。如果南京兵部坐视不管的话,
在流寇的大海之中可能顾此失彼。就算淳安仗着何如宾部足以自保,如果流寇围城战事绵延,淳安的生意也没法
做了。问题是何如宾部的军饷至今还没发,这让何如宾部如何打仗?

对此黄森淼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请沈炼再去淳安跑一趟,自己拿出两千两银票带给何如宾。同时表示如果何如
宾和海述祖为了应对战事在地方上做什么事情,黄森淼会尽力帮着在司礼监面前美言,说白了就是给海述祖和何
如宾“摊派权”。沈炼之后就留在淳安跟何如宾在一起直到战事结束。镇抚司杭州百户所和织造局一起抽调八人
跟随沈炼前往淳安听用。

沈炼到淳安先去了何如宾的驻地,发现何如宾部的备战准备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沈炼把银票给了鲁平安,说明是
黄公公给的,何如宾看到银票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倒也没多说什么。

之后到淳安县衙跟海述祖简单询问了一下备战情况,并转述了黄森淼的话。海述祖说备战工作已经差不多了,是
否向大户摊派,这个还要考虑一下。之后说了一句让沈炼很迷惑的话:对待流寇要三分军事七分政治。

随后沈炼到淳安各处看了看。由长工组成的淳安团练也在加紧训练。装备的胸甲,头盔和标准矛的团练感觉已经
不弱于战兵了,而且士气高昂。码头上有不少粮船开来,看来淳安还调运了不少粮食,这让沈炼安心了不少。

姜结实告诉了沈炼一个新发现的异常情况,一些人携带着金银细软跑到淳安四处活动,形迹可疑。沈炼虽然有种
又要被利用的感觉,不过还是顺着姜结实的指引,捉拿了几个可疑的人回来审讯。

厂卫们的捉拿审讯技术还是可以的。在掰断了几个手指头以后,疑犯交代了他们确实是流寇派来的,但不是刺探
军情。这些人原本是安徽几个县的小吏书办衙役等。流寇以这些跟班书办的家人威胁,要他们来淳安县的收买淳
安的小吏和明军。

据这批人交代,还有些真流寇也混进了淳安县,自己受他们监视,收买到的人要向他们禀报。沈炼决定顺藤摸瓜,
在接头时将这批真流寇一网打尽。抓捕行动很顺利,在沈炼这种高阶锦衣卫布置指挥下,杭州镇抚司人员加上姜
结实半近代化的组织队伍,很快将所有混进来的流寇都抓获了。只剩下一个流寇没找到。这个人自从进入淳安县
来,受他监视的人只见过他一次,以后这个人就失踪了,再也没人见过他了。跑了个把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
姜结实继续打探就是了。

沈炼一边派人通报了何如宾,告诉何如宾流寇确实准备进攻淳安,一边审讯抓来的人。从这些人的供词中逐渐弄
清楚了流寇是如何攻占这么多县城的。

跟富庶的江南不同,安徽各地经过几年的天灾已经是饥民遍地,明朝各级官吏横征暴敛如故,下面的士绅也是上
下其手,土地兼并十分严重。其实还应该加上澳货的流入将一些手工业者也失业了。这些因素叠加,民变已经是
只差一点火星了。新出的这股流寇首领叫活曹操,据说原先是个小吏,每进攻一地之前,先派人收买县里的小吏。
反正县里的老爷也不懂下面的事,只会交代下面的小吏办好。在流寇围城时,被收买的小吏利用职务之便到处捣
乱,横征暴敛敲诈大户,组织来的民夫不给粮食,克扣匠户的工钱,甚至串通前来围剿的明军军官倒卖军粮。等
到流寇攻城时县老爷才发现城墙没修过,明军兵士连饭都吃不上,大户们多次乐捐的钱不知道哪里去了。流寇攻
进了城,这些被收买的小吏带着流寇去抄几家平时跟他们有仇的大户。其他大户就会乖乖交钱。之后再把他们这
些没跟流寇串通的小吏放出来到下一个县城去收买,因为都是做小吏的,相互知道对方的心思想法,如法炮制连
续占据了几个县。

只是这一招到淳安完全行不通,淳安的富庶让他们惊讶,但在街面上很难找到跟他们类似的小吏。有些人看着明
明是衙役,但搭不上话也不收钱。举止行为完全不一样。让他们奇怪的是街面上能看到巡逻的兵丁,他们试着跟
兵丁搭话,但可跟这些兵丁连语言都不太通,找个能听懂的都费劲。转了几天一无所获,随后就陆续被抓了。

沈炼知道估计是因为淳安已经变得跟朝廷的其他州县不太一样了,但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姜结实跟沈炼解释了
一下:淳安县实际上有两套班子,一套是朝廷旧制下的各种书办师爷,现在根本不起作用,而且由于这些人员原
本就是没有编制的,海述祖主政的日子里逐渐遣散了不少,剩下的老弱病残没什么地方去了也没几个人就留下养
着。除了有其他州县到淳安公干让他们迎来送往装装样子,平时就在衙门里当打杂的。所以外人进不了衙门也就
找不到他们,其实就算找到了也没用。真正署理县政的是海大人和王师爷新弄的一批人,当然还有自己招的衙役。
这些人虽然顶着小吏的名头,但跟朝廷原有的那些完全不一样。外县的人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姜结实还解释了兵丁的话听不懂的问题,原来何如宾部大概有三拨人,一拨是京军,一拨是南京兵部就地调派的,
一拨是何如宾从广东带来的。后来何如宾军中广东籍的越来越多,另外两拨人越来越少。从辽东回来后,何如宾
部开始招兵,加上澳宋占据两广。原有的两广明军彻底解体崩溃,有一些不愿投降澳宋的就跑来投奔何如宾。这
群人讲的是广东方言,刚来的时候经常跟淳安当地百姓出现各种事端,有些是兵丁欺压百姓,有些事端纯属就是
语言不通造成的误会,姜结实的衙役们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好在何如宾治军严格,对海述祖也是尊敬有加。柯鲁
博和柳莲儿都有教官的身份,事情都能顺利解决。柯鲁博说一般惹事的兵丁回去都打军棍。但语言这玩意就没办
法了。其实何如宾部里还有一群辽军,这个沈炼知道,就是赵二黑带的那拨人。

过了几日姜结实把供词弄好交给了海述祖,沈炼也有一份送给了黄森淼。这样各方面都知道了流寇要进攻淳安的
消息。

淳安防务自然是何如宾部承担。但在具体如何承担就是个问题了。

海述祖这边有王兆敏,何如宾这边有鲁平安,复社和南京兵部的人才更多,于是各个方面打起了口水战:

何如宾表示军饷都不发,让我如何打仗?炮场的军火钱还欠着呢。

海述祖借此希望跟复社在淳安的商人们摊派一笔钱用作军费。

复社在淳安的商人说会催南京兵部发军饷。

南京兵部则说要发饷的话,何如宾部要出淳安主动进攻流寇收复失陷的州县。

何如宾表示没圣旨他不会派一兵一卒出淳安县。

复社的商人们又琢磨着在圣旨上做起文字功夫:说圣旨是要何如宾在淳安驻防保卫淳安,不是一步也不能踏出淳
安,可以主动出击流寇,让流寇知道厉害不再对淳安有所妄想。

何如宾自然知道复社的商人们是由于自己的工坊铺子土地散落在淳安各个地方,流寇进来何如宾不可能保护所有
地方,必然被战火波及。说圣旨是要他保护炮场,只是炮场和海述祖都在淳安他才会在这里驻守,他只要保护好
炮场和海述祖等炮场相关人员的安全就行了。淳安县不归他管,要找找南京兵部去。至于自己怎么打仗,用不着
别人管。

鲁平安在对方以智传达何如宾的意思时还不忘加了一句戳方以智的痛处:现在想起来偷袭淳安团练的三个人,可
能是流寇派来的奸细啊。方以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炼已经被绕晕了,好在淳安的备战工作一直没放松。何如宾私下里也跟沈炼说,南京兵部不派兵来最好,一群
酒囊饭袋只会拖他的后腿。沈炼也就没再管,只是找人将收到往来信件抄写一份送给黄森淼,这种事情让他去操
心吧。

各方的口水战打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姜结实来报告,最后一个流寇找到了。沈炼觉得这个人藏的这么深,以为有
些本事,怕他跑了就亲自带着丁修和一群人去抓。结果这个人根本不反抗也不逃跑,束手就擒了。

审讯也没有任何难度,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这个人倒不是有什么本事,而是根本不活动,因为他不想当流寇了。

他到淳安以后发现这里在一片乱世中堪称乐土,没有土匪横行,没有官府压榨,只要老老实实工作就能吃饱穿暖。
那还当什么流寇?工头见他工作努力,还给他转正涨了工钱。所以他再也不去见那些派过来的奸细。

由于他完全不活动,混在众多来淳安做工的人当中没人注意过,所以姜结实一时也找不到。最后还是根据已经被
捕的人供述的来淳安的时间加上相貌,各个工厂挨个排查才把他挖了出来。

这个人被抓后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不过是乱世中众多悲惨的人之一。他交代说杀过人,入流寇的伙就要交投名
状。他对沈炼说能看到有淳安这么个地方,过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让他很开心。他不想破坏淳安的这份和平,当
然也不敢投案,因为那是死罪。每天提心吊胆的让他难受。一些工人被征召进团练时他甚至想去,想为保卫这片
净土出力,但征召民兵只要做过一年以上有人作保的工人。于是就这么拖着,直到被沈炼抓到。

沈炼莫名的觉得这个人有自己的影子,有心帮他一把。

另一边海述祖则在思考,虽然战备工作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但打仗要花的钱一直没有着落,总不能又要自己补贴
吧,这个窟窿太大实在补不起。那么谁有钱呢?明显是复社那帮人。
海述祖决定跟各方商量一下,鉴于淳安和朝中局面的变化,也有必要跟各方面解决一下之前遗留的问题,并商定
下一步的计划。于是海述祖分别写信给张溥和黄森淼,邀请他们来淳安商谈事宜。

张溥是有意来淳安的,复社从淳安的生意中收益很大,淳安不容有失。除了即将到来的战事以外,朝中周延儒态
度的变化和复社内部的争议都需要解决。黄森淼其实并不想来,他肯出钱就是希望破财免灾,远离淳安这块是非
之地,杨金水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沈炼在信中说明张溥会来,而自己对于朝政问题完全不懂,可能听不明白他
们在说什么。镇抚司的身份也可能让各方面的人心存忌惮。更关键的是沈炼在信中暗示如果皇上问起,沈炼听不
懂也答不出来,只好请黄森淼走一趟。如果自己不去,皇上问起来交代不过去? 只好去走一趟了。

不几日,张溥和黄森淼抵达淳安,一场有点奇怪的战前筹备会议召开了。

出席的人员海述祖这边,海述祖,王兆敏

织造局这边,黄森淼,沈炼

淳安驻军这边:何如宾,鲁平安

复社,张溥,方以智,张全贵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海述祖坚持要柯鲁博,柳莲儿和赵铁柱出席。对此何如宾方面倒是赞成的,因为柯鲁博和柳莲
儿其实都可以算何如宾部的一员。赵铁柱算是团练民夫的代表,以后的战事定然也有用到团练的地方,多他一个
不多。黄森淼不明就里,不过征询过沈炼的意见还是同意的。复社中只有张全贵以尊卑为由强力反对,张溥见其
他方面都同意,便压下了张全贵。

会场的布置也让众人有些意外,会场中心是个圆桌,桌子上放着茶水。周围靠墙放着一些椅子。下人们将诸位引
入就坐,海述祖,黄森淼,沈炼,何如宾,张溥五人相互见礼后坐在中心圆桌旁,其余人员坐在他们身后的椅子
上。

如果有元老看见这个场面估计会想起老港片中的黑社会谈判。

其他人看见这种布置都有点意外,不过战事临近,倒也没多说什么。

海述祖先举着杯茶站起来说道:诸位大人,学生到淳安也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里多亏诸位大人照应提携,学生
在这里略备薄茶,新到的明前,聊表心意。请大家一起品一品,一来答谢诸位大人。二来希望以后这茶大家还能
喝到。

说完一饮而尽。其他人也跟着喝了一口。

海述祖转而问黄森淼:黄公公久在京城,见多识广,以为这茶如何啊?

黄森淼知道是让他表态,接过话茬说:海县令这茶醇香浓郁,不可多得,杂家准备向海县令讨上一些,回去带给
皇上和宫里诸位公公们。

海述祖见黄森淼表完态,转而问何如宾:何镇台以为这茶如何?

何如宾微微一笑:海县里破费了,末将是个武人,这茶好不好不敢妄言,但这茶制作起来应该要费一番功夫吧?

众人一起看张溥。张溥倒是预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他刚刚看明白这种圆桌安排的用意。惯常的会客是主位一张
椅子,客位分坐两边。但今天这个局面和众人的身份明显不合适。首先这个主位就不好坐,按说这是海述祖召集
的,海述祖应该坐主位,但他一个县令官阶最低。黄森淼也不好坐。就算海述祖和黄森淼一起坐在主位上,自己
和何如宾坐在左右两边就直接造成对立的形势了。也不能按照复社内议事一样各位社友散坐在一起,大家的关系
没那么亲近。

这种分不出尊卑的圆桌倒是正好,大家各自代表一方,地位相对平等,谁跟谁也不对立,有助于谈出一个各方都
接受的结果。看来是费了一番心思。按照前面各方借品茶表态的意思,海述祖先定调这淳安的生意还是要做下去
的,黄公公的意思的淳安的生意有宫里一份,皇上可是盯着淳安,不容有失的。何如宾的表态也很明确,要想保
淳安,就要出银子做军用。

张溥心里想着很多,嘴上却不慢,紧接着回答:这杯中茶自然是不错,如海大人所说,希望以后还能喝到,所以
最好能先看看能产出多少,品相如何,方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

一轮发言过后,众人知道大家都有共识,可以继续谈了。于是都看着何如宾,何如宾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后说到:
鲁师爷,给诸位讲讲这茶是怎么做的吧。

鲁平安站起,向诸位拱手见礼,随后吩咐下人抬进来一个屏风,上面挂着地图。鲁平安开始向众人介绍目前的情
况:流寇已经占据绩溪,祁门,已经聚集约 3 万人,其中可能用于攻击淳安的约 1 万,但流寇每战必驱使百姓打
头阵,所以攻击淳安的兵力实际要超过 1 万。流寇绝大多数是步卒,有数百骑兵,装备数量不详的火器,据悉有
明军千总把总之类的将官投靠了流寇。

目前在淳安的何如宾部总计 1500 人。其中骑兵 200,火铳兵 200,装备火铳 150 支;炮兵 100,装备红衣大炮 8


门。其余 1000 均为步卒.另有 300 人可备招募为步卒。

介绍完毕,众人暂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方以智询问:请问何镇台,我部只有 1800 兵,可否保淳安无恙?

何如宾不紧不慢的又喝了一口茶。

鲁平安接着回答道:鄙人可能没说清楚,现在可动用战兵只有 1500,另外 300 需要招募,就是这 1500 人的军饷


和粮弹还没有着落呢。

方以智看着张溥,张溥微微点头,方以智继续问:补齐军饷粮弹需要多长时间,多少银子? 如果补齐,能否保淳
安无恙?

鲁平安接着答到:火器所用之弹药已经在淳安炮场备齐,只是待交割。300 步卒已经在淳安驻地外可随时编入我
部。若要编入就要发军饷,这可不是朝廷经制之师。淳安县方面的准备工作,要请教海大人和王师爷了。

张溥和黄森淼猛然间意识到何如宾已经早就在计划扩军,连兵源都准备好了,结果朝廷的军饷一断,打乱何如宾
的扩军计划。

众人目光转向海述祖和王兆敏,王兆敏站起身来,向众人行礼后缓缓说道:淳安团练目前共计 500 人,其中 200


人已经由柳教头操练多日,相信可抵一般战兵。其他 300 是新招募的,可做些巡逻看守运输等辅助活计。另淳安
已经另备 400 民壮,可以随时动用。粮草方面目前已经有 20 船粮食卸下。另 40 船已经在路上。

张溥微微的点头,转头询问何如宾:剿灭区区流寇自然不在话下,不知何镇台能否将流寇一网打尽,莫要使流寇
四散危害百姓呢?

何如宾自然知道张溥指的是复社的产业遍布四周,自己兵少看不过来顾此失彼。

何如宾:我已经会同海知县制定了方略,如果战事顺利,海知县会发放赈灾粮以收容溃兵,流寇原本是我大明子
民,无非是为了糊口才从贼。只要我们给一口饭吃,便可招揽过来。

同时安排民壮在四处巡逻,我部也会派骑兵在周遭警戒,一旦遇到流寇袭击,以烽火和锣声为号进行驰援。以防
止漏网之鱼。

各家商户也可派护院武师协助防守。说完瞄了一眼方以智和张全贵。

张溥听完沉思一会问:若补齐军饷粮草,需要多少银子?

何如宾又端起茶杯,鲁平安接着回答道:按战事绵延一个月计算,需十万两银子。

没想到张溥很快回答:好,就十万两,如果战事在一个月内结束,我会同社友再拿两万两犒赏诸位将士。

何如宾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溥缓缓说道: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何镇台,
何如宾:张先生请讲

张溥:已经失陷的几个县里,有敝社社友和产业,若能击溃流寇,可否帮忙讨回些被流寇抢去的财产?

何如宾暗道:这是要分战利品啊,转念一想回复道:这个末将责无旁贷,只是失陷丢失财物的,不都是张先生的
朋友的吧。

张溥:这个自然,敝人回去也要有个交代。具体如何辨认,等何镇台旗开得胜之时,会派人帮助何镇台清点,不
劳何镇台操心。同时我们也会请朝中故友帮何镇台请功。

海述祖这个时候意识到张溥的价码开出来了:复社出钱做军费,为何如宾在朝廷里说话;条件是保住淳安的产业,
战后拿一部分战利品。

何如宾沉吟两声:如此安排甚好。

海述祖见众人都不再说话,起身问黄森淼:黄公公意下如何?

黄森淼则在后悔开始没想到战利品的事,现在张溥先提出来了,自己再加价实在是有点没品,算了,看以后机会
吧。

于是答道:咱家以为如此安排甚好,回去会如实禀报,想来司礼监也会体谅诸位的难处。

海述祖看话都说完了,又举起一杯茶:借诸位吉言,等何镇台旗开得胜凯旋之时,我再摆下庆功宴请诸位。说完
一饮而尽,其他人也都一饮而尽。

会场外的院子聚集了不少人:一拨是张溥带来的武师,一拨是方以智带过来的复社在淳安的武师,还有一拨是赵
二黑和何如宾的亲兵。最后一拨是黄森淼带来的织造局的高手和跟着沈炼来淳安的镇抚司的人,他们早就认识所
以自然聚在一起聊天。姜结实带着几个衙役守在外面,还有一个孤孤单单的丁修。

本来各路人马应该是相安无事的,但赵二黑带着何如宾的亲兵们把潘华信等三人押来了,用绳子捆着跪在地上。
方以智的武师们看着跪在地上潘华信很是气愤,不过又没人敢惹何如宾的亲兵。潘华信则怒视着丁修。方以智的
武师们也跟着不怀好意的看着丁修,气氛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慢慢的潘华信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他原本以为
丁修也是厂卫,今天却没跟镇抚司的人站在一起,而且是一身江湖打扮,穿的甚至有些破烂。这说明丁修不是厂
卫,估计只是那个厂卫个人的朋友。最好能给这个人一点颜色看看,否则没法在江湖上立足了。而今天自己这边
武师众多,如果能挑动丁修出手,大家就可以一拥而上。这个人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张溥和方以智走出会议室到院子里时,鲁平安对方以智说:之前跟贵武师有些误会,现在交回给方先生。说完示
意亲兵们把潘华信押过来。

方以智很是郁闷,鲁平安这么做,可以说是羞辱自己,又向复社示好。看见张溥在这里又没法发作,只好回礼说:
多谢何镇台高抬贵手。

回头吩咐其他武师接过潘华信等人,潘华信解开绳索后,赶紧跟方以智谢恩:属下无能,不小心被一条野狗暗算
了。潘华信故意将野狗说的很大声。

方以智带来的武师们本就跟潘华信相熟,再看看丁修有点破破烂烂的样子和马尾辫,倒是跟野狗有几分神似,竟
然笑着指指点点起来:果然是条野狗。

丁修看着这群武师目露凶光,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不过看着张溥和方以智身后人多势众,刀枪林立,也很清楚
在这里动手断然占不到便宜。野狗这个称呼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最贴切的描述呢?

回想自己少小拜师,希望能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结果世道无常,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志向远大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冷
酷无情的杀手。多年浪迹江湖让自己变得什么都不信,只有看见钱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意义。然而丁
修知道自己是在骗自己,因为在辽东跟沈炼一起跟鞑子拼杀的那一刻,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才是应该
做的事情。最危险的一战让自己开始回归那个原本的少年。所以当黄公公找再次找到自己说是帮沈炼时,才会答
应下来。也许这个番子真能让自己找回原本的初心。

沈炼也已经走出了会场,正好听见了潘华信说的话,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丁修,赶紧接了一句:这位仁兄弄错了,
我才是狗。
张溥吓了一跳,因为张溥参加过沈炼的婚礼,也从黄森淼口中知道了沈炼的地位。赶紧跟沈炼说:沈大人莫要跟
这些下人一般见识。

沈炼笑着说:张先生不必奇怪,我只是想起了多年前听过的一句话:锦衣卫就是厂公养的狗,这镇抚司就是狗笼
子。

张溥有点懵,这倒是句大实话,但不知道沈炼这个时候说这个什么意思。

沈炼没理会张溥,反而对潘华信说:知道做狗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潘华信看着有些惶恐的张溥自己也惊慌起来,楞在那里。潘华信是知道张溥的身份的,据说这位老爷一般的朝廷
命官都不放在眼里的。

黄森淼走了过来想要帮着解开困局,就说了一句:这是谁的下人?沈百户既然问了,照实回答就是。

方以智硬着头皮呵斥起来:据实答来。

潘华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小人,小人——,汪——,吓得学起狗叫了。

噗嗤一声,赵二黑没忍住笑出声来。

黄森淼也跟着哈哈大笑,张溥和方以智跟着尴尬的笑着。

沈炼屏住笑意说道:做狗呢,最重要的有两条,一是对主人要忠心,二是要有能咬人的尖牙利齿。

这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潘华信半口牙齿都没了。而知道内情的张溥和方以智则听出了话外之音:潘华信没有方
以智的命令就出去参与争斗是对主人不忠。被打成这样是武功不行没有咬人的利齿。那么沈大人的意思就是这条
狗不能要了,或者说管好自己的狗。

沈炼说完就朝着丁修走去,丁修也回过神来问沈炼:镇抚司就是狗笼子是谁说的?说的还真对。

沈炼默然的回答道:东厂的一位公公。

丁修从沈炼的神情中猜出了几分,接着问到:被你杀了?

沈炼“嗯”的一声算是回答。

丁修由于事先猜到几分,又见过沈炼杀赵婧忠,所以并不惊讶。用调侃的语气接着问:总不会是你因为这句话就
杀了他吧?

沈炼叹了口气:那倒不是,他说的又没错。说来他也算是尽忠职守之人,只是命不好挡着我做事,只好杀了他。

丁修似乎恍然大悟:哦的一声,跟在沈炼后面走出了院子。

留下了张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黄森淼,黄森淼醒悟过来自己现在也是东厂的公公,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得清清嗓
子跟张溥和方以智调侃了一句:兄台的狗笼子要修一修了。

淳安县跟绩溪交界处不远的地方,一个骑马的人带着二十多名手下在四处张望。这人原本是明军的把总叫武勇,
马鞍山一战后投降了流寇,现在被流寇派出来当塘马用。跟着武勇的二十多人都是他的手下,有些是从明军时就
开始,有些则是新收的,大家抱团才好混。他们穿着明军的盔甲和号褂,如果被俘了还能说是逃回来了。

当然武勇也可以借机逃回明军,但武勇另有打算,武勇自己没关系,没背景,也没什么才能,到哪里都是混,现
在明军是越来越不好混了。上面的老爷们作威作福勒拿卡要,下面的兵丁动辄哗变闹饷,要么就是到处抢劫。自
己夹在中间,上面发的已经被老爷们全拿走了,自己分不到。兵丁们没饭吃,只能去抢,他也跟着分点。士兵们
也需要他跟上面打打马虎眼,维持着明军这张皮好名正言顺的抢劫。碰上硬茬还能让对方有所忌惮,至少保住条
命。

跟流寇拼命的事是断然不会做的,朝廷的军饷又没拿到,拼什么命? 要拼也是老爷们去拼。马鞍山一战,明军输
的稀里哗啦,这片地盘归了活曹操。那就跟着活曹操混。等活曹操倒了再顺手捞点什么,没准回去还能请个功。

已经深入了淳安地界有一会了,不过还没看见过人烟,大概淳安的人也知道这边闹流寇,都逃走了。前几次塘马
进入淳安境地都没探查到什么。自己平时吹嘘自己的老塘马,本事大的很的话传到了先锋赛张辽耳朵里。被赛张
辽抓住话头派他出来探查。探查不出来,少不得要向赛张辽进贡求情。无奈只好深入淳安探查。虽说有些风险,
不过武勇还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武勇一行人走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片农田,有农夫一样的人见到他们拔腿就跑了。远远的看他们跑进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主要用作磨坊,也附带了其他的一些建筑,用于存放器具,歇脚,吃饭等形成一个小据点。收到流寇的
消息后本来是要撤退的,但东家说等收割并磨完最后的粮食再撤退。工人们也不忍心放弃马上就能收的粮食于是
就暂时留下三十多人一边抢收麦子一边加工。这些工人都参加过民兵训练,准备等忙完了就去县里的民兵组织报
到。前几天民兵队送来了一批头盔,盾牌,标准矛和发烟用的特制木柴。告诉他们如果碰到流寇就点燃木柴,一
会就会有骑兵过来救援。

原本在收割的工人们远远看见武勇一行人过来,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全部撤到这个磨坊小据点里,淳安周边的澳
宋工坊包括这个小据点都是按照澳宋的建筑规范施工的。澳宋的据点经常面对外部攻击,逐渐总结出一套平战结
合的建筑规范。大的据点搞的跟城堡一样。小的据点将房子围成一周,有点类似于方形的简化版土楼,外侧墙壁
特别加固过。可以抵挡红衣大炮的直射,冷兵器根本无法破坏。

工人们逃进院子,将大门紧闭后泼上水,门后面放上易燃的杂物,浇上油。民兵们将所有头盔,盾牌等防具穿戴
好,点燃了发烟木柴。在院子里排好防守阵型等待增援。听柯鲁博说用这种方法一般可以坚持到援兵到来。

武勇见到农田里的人跑进了院子,还想着这样正好一锅端了,省得跑的到处都是还要费手脚去抓。喝令手下包围
了院子。武勇的人围着院子绕了一圈发现墙壁很坚固,根本进不去。只有紧闭的大门感觉可以作为进攻的突破口,
随后武勇看到升起的狼烟感觉事情不对劲了:这是在召唤援兵啊。那得赶紧进攻了。于是指挥手下进攻大门,先
拿兵器砍,发现这样太慢了。想放火,发现大门是湿的点不着。转了一圈终于在外面找到一块大一点的木料,众
人抬着撞门,终于撞倒了半扇门。刚想进去发现里面烧起来,是工人把浇上油的杂物点燃了,烈火熊熊的进不去。
武勇一伙人在焦急的等待火烧完。火势小一些时透过烟发现对面有人往火里填东西。赶紧拉起弓箭往里面射。

原来是民兵们点燃特制的发烟木柴后,发现这木柴发烟可以,但火不旺,有几块木柴已经灭了。正好门口的火势
很大,就想把发烟木柴拿到门口点着后拿回固定地点发烟。结果对面飞过来弓箭,吓的民兵把发烟木柴丢进火堆
就跑了。几个发烟木柴在火堆里燃烧起来,烟也冒了出来。民兵们发现反正是要发烟,在固定的地方烧和门口烧
也没什么区别,于是把发烟木柴都扔到门口火堆里了。门口瞬间烟熏火燎的。

武勇一伙人继续射弓箭。虽然射不到民兵,但感觉挺吓人的。有个民兵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烧火时,对面用简易
鼓风机一吹,烟都吹到自己脸上给熏的够呛。提议用鼓风机对着火吹,把烟都吹到对面去熏死外面的那群王八蛋。
于是几个民兵举着盾牌战战兢兢把鼓风机推到前面开始吹风。

武勇正在提醒弓箭手们不要射的太快把箭都用光了,结果一股烟吹过来熏的弓箭手弯腰蹲在地上咳嗦不止,鼻涕
眼泪都流下来了。武勇也被熏的差点跌下马来。心道里面都是什么人啊,这么难缠。

自己堂堂的朝廷官军,还拿这群刁民没办法了。

终于门口的火烧的差不多了,武勇惊讶的听到里面居然传来了歌声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密密的树林里

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高高的山岗上
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没有吃,没有穿,

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

敌人给我们造

我们生长在这里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无论谁要抢占去

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里面的民兵们发现火要灭了,外面的人要冲进来,觉得有点害怕,于是有人带头唱起民兵队教的歌来给自己壮胆。
本来是面对生死关头的嚎叫,三十多人一起唱起来越来越有气势。等唱完拼到底时,大家开始热血沸腾了。

这时武勇一伙也冲了进来,领头的民兵喊着前进,众人一起喊:杀,杀,杀。按照平时的训练举着盾牌将阵型前
压,同时将标准矛刺出。立刻捅倒了两人。其他人吓的赶紧退出去了。武勇被退回来的手下挤的差点从马上掉下
来。武勇拔出战刀当场砍倒一个溃兵才算收拢住。正想鼓动众人继续冲进去时。一名手下惊叫道:骑兵。武勇回
头一看,二十多名骑兵正策马向他们疾驰过来。

武勇今天可谓是鸿运当头,沈炼和丁修就在这二十多名骑兵之中。复社跟何如宾达成协议后,张溥等人巡查了一
下淳安城内的防务情况,还都比较满意。散落在外面的复社工坊面临的风险最大,虽说何如宾说用骑兵巡逻防守。
但张溥还是不放心,自己又不敢出去,于是鼓动沈炼出去替他看看。沈炼只好带着丁修跟着骑兵出来转转。由于
沈炼在场,何如宾叫了心腹家丁亲兵跟着。这批人都是跟随何如宾在辽东打过仗的,也认识沈炼。一行人不紧不
慢的骑马走着,何如宾的亲兵们开始闲聊起来,有个亲兵说真希望碰见流寇打一仗,让流寇知道知道厉害,于是
亲兵们开始了例行的吹嘘自己在辽东的英雄事迹。

丁修听见了自然想起了当初跟沈炼一起追杀赵婧忠时遭遇的八旗骑兵,那可能是自己打的最吃力的一仗。而在这
群亲兵口中的八旗骑兵似乎土鸡瓦狗一般。丁修听亲兵们越说越离谱,看看沈炼,发现沈炼没什么表情。终于忍
不住问了一句:你们知道鞑子骑兵多厉害么?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亲兵们露出傲慢加鄙夷的神情,开始跟丁修大吹特吹起来:厉害,那要看跟谁比,大爷一出
场,便把鞑子骑兵杀的丢盔卸甲,屁滚尿流。不信你问这位大人,这位大人可是亲眼所见。

丁修疑惑的望着沈炼,沈炼自然听到了亲兵们的胡说八道。虽然有吹嘘的成分,但这群亲兵说的倒基本属实。他
们确实一轮冲锋就打垮了八旗骑兵,只是隐去了前面八旗骑兵被炮轰,被枪打,被手榴弹炸,之后撞上长矛阵,
前一轮骑兵冲击,再加一轮步兵混战。何如宾准确把握了时机带他们冲锋压垮了八旗骑兵。

沈炼看着疑惑的丁修,回了一句:他们说的都对,他们确实在辽东打垮了八旗骑兵。

还没等丁修反应过来,有人大喊,有狼烟。

众人一起转头,发现远处狼烟升起。立刻调转马头飞奔增援。跑到临近正好看到武勇一伙被民兵逼出来,众亲兵
开始张弓搭箭。沈炼发现对方人数不多,喊着要大家留活口。亲兵们只好收起弓箭拔出了战刀。

武勇这边也都做好了迎敌准备,只是弓箭之前都用完了,只得用兵刃准备面对骑兵冲击。

沈炼带的都是何如宾的精锐亲兵,又经过了赵二黑的训练,武勇这群整天打滑头仗的兵油子根本不是对手。看清
楚汹涌过来的骑兵脸上狰狞的表情后,已经有人转身逃跑了。随后数人被撞倒。几名亲兵下马步战,连续放到了
多名流寇。武勇赶紧调转马头开溜,丁修和一个领头亲兵追了上来。领头亲兵拿的是一把雁翅刀,在追上武勇挥
刀时被丁修格挡开。

丁修斜着眼睛看着领头亲兵:说了要留活口,你聋了吗?
领头亲兵看着丁修,知道这是要分个高下了。

随后便过起了招,武勇夹在中间吓的够呛

没过几招,丁修便用刀背将领头亲兵打落马下。接着砍掉了武勇的帽子

武勇眼见无望,只得下马将兵器扔在了地上。

丁修扔出绳子,让武勇自己捆上,牵着武勇回来了。

领头亲兵刚爬起来,灰头土脸的看着丁修。

丁修默然的说:功夫底子还行,把他的马牵回来。

院子里的民兵趴在房子上看到了全过程,谨慎起见还是跟沈炼他们核对了柳莲儿和柯鲁博的名字才放沈炼他们进
去。沈炼他们把武勇一伙捆好扔在地上。

武勇一直非常奇怪:按照寻常的套路,应该是百姓束手就擒或者四散奔逃,自己杀掉几个立威之后,将财物抢劫
一空,剩下的活口带回去交差。

结果今天碰到的事情都不对劲:这个院子应该是类似于堡垒一样为防备袭击做过准备,所以自己短时间无法攻破。
这群百姓看到自己就撤退到院子里点燃狼烟,之后在门口设置工事,阻拦了自己半天。攻进去了还被打死两个人
压出来了。自己开始还以为里面有军兵驻守,即使战兵也很难打出这种效果。现在进来才发现竟然只是一群拿着
怪模怪样兵器的普通的百姓。后来支援的骑兵明显是看到狼烟后按照约定来增援的。这群骑兵一看就极为精锐,
虽然穿的普通号褂,但拿的兵器都不一样,自己带的手下在他们面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有高级将官的心腹
家丁亲兵才会是这个样子。但淳安这个地方明明是没有卫所的,为什么会出现高级将官的亲兵?而且用这么精锐
的亲兵来救这群百姓?莫非这群百姓里有什么大人物?高级将官子女之类的。武勇决定首先确认两件事,一是这
群骑兵是不是高级将官的亲兵,还是什么人穿着号褂假冒的,二是这群百姓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于是暗自仔
细观察。

沈炼进来后也觉得有些奇怪,这群流寇接敌前还算有些样子,跟亲兵交手时感觉不弱于一般的战兵,甚至有官军
的感觉。按照往常的戏码,刚才他们进攻这个院子时应该是迅速冲进这里劫掠一空,结果门都没进来。仔细询问
了防守的民兵,民兵们哆哆嗦嗦的说了全部过程。沈炼按照民兵们的叙述,再询问武勇一伙,再看看门口的燃烧
的痕迹,两边的说法和实际都对应的上。沈炼想带这群百姓撤回去,无奈百姓被吓的够呛,请求沈炼派军兵接应,
并告诉淳安县民兵队派出大车将所有家当都搬走。沈炼无奈只得再派出信使分别回报何如宾部和淳安县。

等待的时间里沈炼想起了柯鲁博的成名作河边防守战,按照事后案件重演时的状况看,是柯鲁博等十多名工匠加
上十名明军对阵三十多名土匪有计划的袭击。柯鲁博手上有步枪,有手榴弹,还有前澳宋经制之师的军兵,损失
了十名明军,结果是十多名土匪被当场击毙,其余的被增援的何如宾的亲兵全部擒获。这次院子里是三十多个百
姓,或者说是经过柯鲁博和柳莲儿训练过一些时日的团练民夫之类的。对阵二十多名大概相当于明军战兵的对手。
没让对手进入院子,当然也有自己来的早的缘故。第一次柯鲁博的河边防守战能打赢还可以说是侥幸,这次这群
百姓还能打赢,就很难说是侥幸了。似乎经过澳宋之手后大明子民也变得不一样了。

这时武勇也观察的差不多了,从这群骑兵的言谈来看他们确实是官军,百姓里也没什么大人物,就是普通的百姓。
于是武勇跟看守的亲兵说要求见沈炼——武勇能看出沈炼是领头的。见到沈炼后,武勇反复向沈炼说自己是战场
失散的官军。这对沈炼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常年从人口里问话的沈炼不用想就知道这人确实是官军,只是已经
投降流寇了。可以拿来问一些流寇的情况。不过沈炼不太想搭理这种事,回去丢给何如宾去审好了,打仗是何如
宾的事。

这时有人禀报说有骑兵接近,再过一会说是赵千总和柳教头。沈炼奇怪了,他俩怎么来了?

接到回来亲兵报信时,柳莲儿刚把一批刚到的军火送到何如宾营地里。柳莲儿心情不错,因为随着这一批新到的
军火还有两支元老护卫局最新装备的 1637 年式步枪和 200 发子弹。这是杜雯特意给柳莲儿要的。自从用过莫辛
纳甘后,柳莲儿就觉得铜壳定装的子弹才是王道。前装的米尼和南洋实在太落后了,纸壳定装的双管猎枪射程太
近而且是散弹不利于发挥自己精确射击的优势。无奈莫辛纳干只是参谋旅行时付首长借给她的,结束了就还回去
了。新的步枪虽说照莫辛纳干还是差太远,但总算是配发给他的,而且终于用上铜壳定装弹了。其射程,射速和
精度都比前装枪高多了。杜雯给他的信里勉励她要好好工作,报效元老院。听回来报信的骑兵说外围据点被袭击,
已经俘虏流寇以后,柳莲儿来了兴趣。因为那个据点里不少人都是她训练过的民兵,感觉像是民兵打了胜仗。就
要去那里考察战场写战后总结,这也是军校里教的伏波军的条令里面的。于是跟赵二黑借马,赵二黑怕柳莲儿自
己去有危险,就带着二十多名骑兵一起来了。

淳安到这里骑马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到了。柳莲儿跟沈炼打过招呼以后就开始东问西问。

沈炼看着柳莲儿想起,这柳莲儿不就是在柯鲁博的河边防守战中崛起的么。这次的防守战里,是不是又会有什么
人要崛起了?随后沈炼想起来,何必到处问呢,跟河边防守战一样,搞案件重演不就完了。反正等淳安县的大车
过来还有段时间。于是众人把武勇一伙拖过来,跟民兵一起重演之前的经过。

折腾了半天演完了。看过的每个人各有心思,沈炼都觉得民兵执行的这套战法是真有效,沈炼还亲自查看了外墙,
确实很坚固,再查看了民兵装备的头盔,盾牌,标准矛,都快够上战场的标准了。总体来说这群民兵执行的还算
合格。用鼓风机吹烟算是个创举,为啥会想出这个主意?面对沈炼的问话,出主意的民兵只要说之前干活时被鼓
风机吹出的烟呛到过。沈炼觉得这可能说明什么,但有想不出来。柳莲儿倒是把这个细节记了下来。派出去的探
马回报说周围并无流寇,淳安县派出来的大车队也抵达了,还跟来一百多民兵。已经从袭击中回过神来的民兵将
所有的东西搬上大车,在骑兵和民兵的保护下回淳安县城了。

武勇被带到何如宾营地里看管审问,武勇进了营地才发现原来淳安真的有驻军,而且要比一般的江南卫所军精锐
不少。武勇马上动了投靠的心思,审问中竹筒倒豆子,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何如宾知道流寇已经来了,下令部队准备开拔迎战。柳莲儿受命指挥步枪队和民兵自然也要跟着走,这时候柳莲
儿才发现如果自己和柯鲁博都走了,剩下的 300 民兵的训练就没人管了。柳莲儿和柯鲁博商量了一下,由于这
300 民兵还要执行搬运看管等各种任务,有可能使用武器,而目前手上的武器只有标准刀。头盔,盾牌和标准矛
都被上战场的民兵带走了。训练器械只剩下标准刀和练习刺杀用的教练枪了,所谓教练枪,不过是条木棍而已。
那么训练的内容就只有标准刀了,好在训练手册上有标准刀的训练内容。其实就是抄的抗战时期二十九军大刀队
的刀法——破锋八刀。无奈柳莲儿和柯鲁博谁也没训练过这玩意。上哪找教官去呢?

柳莲儿突然想起来一直跟着沈炼的丁修扛着一把很长的刀,而且之前抓武勇的时候用刀制服了何如宾的领头亲兵,
或许可以找他凑合一下。于是拿着训练手册和一柄标准刀找到沈炼说明来意。丁修没想到会给自己安排这么个活。
丁修拿着训练手册翻看刀法那几页,柳莲儿看着丁修的长刀和标准刀,发现这两种刀差的实在太远。怯生生的问
沈炼,这两种刀不一样,他会吗?

沈炼没想到还会有人质疑丁修,有些无奈的回答:对他来说什么刀都一样。

丁修从沈炼口中知道澳宋军火器犀利,战力超强。也听沈炼说过跟一个日本武士比武的过程。但在刀法一项上丁
修还是很有自信的,尤其是战阵刀法。不过丁修看着训练手册倒是越看越心惊。澳宋拿来的这种刀法极为高明,
简直就是为战阵量身定做的。战阵使用的刀法江湖门派刀法不同,江湖刀法套路繁多,需要修习较长时间。战阵
刀法则需要简练易学,而这套刀法总共只有八招,简单精炼的却极为致命。信手拿起标准刀按照手册的刀法走了
一遍套路,居然有种隐约感觉四周都是人头在飞滚。冲天的杀气让丁修都倒吸一口凉气。

丁修的干净利落的身手让柯鲁博和柳莲儿不由得赞叹,感觉自己找对人了。

丁修走完一遍对沈炼说:这套刀法跟你说的跟你比武之人使用的刀法不是一路。

沈炼点点头:确实不是一路,这套刀法更适合战阵。

丁修将标准刀放下,再拿起训练手册,仿佛自言自语的说:创立这套刀法的人定然是久经沙场且悟性极高堪称一
代宗师,天外有天,我不如他。

回头对柯鲁博说:请问创立这套刀法的人是否还在世?是否有缘拜见?

柯鲁博被问住了,只好说这个手册是首长给的,具体是谁创立的我也不知道。

丁修有些失望的将目光回到手册上,继续向后翻到下一页似乎是想找作者的署名

结果下一页是魔改的大刀进行曲的歌词:

大刀向敌人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武装的弟兄们
战斗的一天来到了

战斗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英勇的伏波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抗战弟兄勇敢前进

看准那敌人, 把他消灭!把他消灭

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丁修奇怪的问柯鲁博,这是什么?诗文?哪有这么吓人的诗文。

柯鲁博拿来看看,说这可能是军歌的歌词。柯鲁博学过一些军歌,虽然没学过这首,但一看就是歌词。沈炼给丁
修使眼色没事别多翻人家东西。

丁修表情复杂的将训练手册交还给柯鲁博,多谢柯鲁博给他看这么高明的刀法,自己愿意按这套刀法教授民兵。

柯鲁博和柳莲儿走后,丁修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之前黄公公请我的时候只是让我杀人,可没说练兵。

沈炼没明白什么意思:我记得你,应该是会练兵的吧?

丁修回了一句:至少比你强,我的意思是让我练兵——得加钱。

另一边赛张辽发现武勇没有回来倒是没放在心上,马鞍山一战让他的信心爆棚,觉得官军不过如此,何况淳安也
没有什么正经官军,于是集合麾下两千人向淳安进发。赛张辽行进到淳安二十里时,何如宾的塘马就已经回报给
何如宾了。而赛张辽的塘马却不断的被赵二黑的骑兵和柳莲儿的狙击小组消灭。赛张辽发现自己的塘马回来的越
来越少,觉得事情可能不妙了。走了一天刚下令安营扎寨不久,突然听到手下急报:发现大队明军。

赛张辽顺着手下所指的方向,发现远处的山脊线上出现了整齐的明军队列。这里正是何如宾选择的战场。虽说是
一片山坡,但坡度比较平缓大概 30 度左右。何如宾部在不高的山脊线上列阵,流寇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准备扎
营。这种情况跟何如宾料想的出现了一点偏差。何如宾根据塘马的回报知道赛张辽并没有发现自己,准备埋伏在
山脊线后面,等赛张辽接近山脊线扎营时进行突袭。但没想到赛张辽居然在半山腰找块平地扎营了。赛张辽选择
这种不太正常的扎营地点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的部下都不想再往山上爬了。赛张辽还知道派出哨兵到制高点
警戒四周。山上的何如宾惊奇的发现流寇居然开始扎营了,此时流寇的哨兵也发现了何如宾部。何如宾直接下令
列阵准备开战。

何如宾拿着从辽东带回来的望远镜在高处看着忙着扎营的流寇命令炮兵准备开炮。赛张辽的手下刚扎营扎到一半,
突然发现山脊线上出现了敌军,随后赛张辽命令列阵准备开战。措手不及的流寇们乱作一团。还没等缓过神来。
突然听见周围炮声隆隆。第一轮炮弹并没有打准,而是落到了流寇营地的后方。只是给了流寇极大的惊吓。第二
轮才算打到流寇营地边缘,一些想逃跑的流寇被炸死了。

赛张辽终于组织起了一些兵力,正在犹豫是向山上冲锋还是守着营寨。结果发现山上的明军已经排着队列向这里
进发了。200 盾牌兵在前,100 弓箭手居中,200 长矛手在后,走出一段距离就射出一些弓箭。赛张辽无法集结
起本就不多的弓箭手,流寇面对逐渐靠近的明军开始惊慌起来。第三轮炮弹终于打进了流寇的营地。赛张辽觉得
不能坐以待毙了,下令已经集结起的兵力冲锋。刚到明军队列前面就被盾牌挡住前进不得,随后被盾牌兵后面刺
出的长矛捅翻了几个人。余下的赶紧往回跑,整个营地已经乱做一团了。赛张辽知道局面已经无法收拾了。带着
十多个亲信上马准备逃命。

何如宾在望远镜中发现流寇中十多人翻身上马,向一侧移动。下令旁边的赵二黑出击 。赵二黑刚对柳莲儿说,今
天可能用不到柳教头了。就接到了出发的命令。带着 50 名骑兵冲下山坡。

这边赛张辽的十多骑好不容易挤出营地这个大瞎团,还没等马跑起来,就被赵二黑的骑兵冲的七零八落。其他大
部流寇看到赛张辽已经逃走,也四散奔逃。赵二黑又带着 30 多骑兵沿着流寇逃走的方向包抄。另一队 100 多骑兵
也开始从另一个方向包抄,砍翻几个带头的以后大部分流寇都不敢动了。何如宾的步兵跟着骑兵填补拦截线,逐
渐将流寇压回营地。

赵二黑已经将赛张辽擒获,用绳子捆着手拖在马后面走了一圈,后面的骑兵高喊着让流寇放下兵器。流寇再也没
有斗志了,只得将手中乱七八糟的兵器扔在地上。

何如宾微笑着放下望远镜,对柳莲儿说:让柳教头失望了?柳莲儿觉得这仗打的也太容易了。一枪没开就赢了。

鲁平安指挥安排让流寇排好队押回了营地。赛张辽被押进了何如宾的中军大帐时还很不服气,看着气定神闲坐在
主位上的何如宾刚要说什么,就被两边的亲兵踩着腿按着跪趴在地上。

何如宾看着跪在下面的赛张辽说了一句:真是废物。

赛张辽挣扎的说:谁是废物,你趁我们不备偷袭,算什么英雄,有本事我们摆好了阵势再打一场。

何如宾起身走到赛张辽面前,有些惊讶的看着赛张辽:莫非你以为打仗如评书那般,两军阵前各出一名武将对垒?

赛张辽高昂着头说:那也要等我准备好,否则何以服众?

何如宾叹了口气:果然是废物,你连我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打什么仗?沙场没有对错只有输赢,我坐着,你跪着,
我赢了,你输了,仅此而已。江南明军居然能败在你这种废物的手上,真是废物中的废物。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贼寇颟顸无能,别说我部在哪里,就是我部是否存在都一无所知。镇台大人用兵如神,实乃
当世名将,国之干城。

赛张辽觉得声音很熟悉,寻声转头望过去,竟然是武勇。

此时的武勇一身明军戎装,官威十足。

赛张辽一口吐沫吐向武勇:卑鄙小人,当初在某面前狗一样的东西。

武勇灵活的躲过那口吐沫:贼寇冥顽不灵,还敢血口喷人。

鲁平安进来禀报,说这一战斩杀敌军一百余人,俘虏一千二百人。

何如宾摆摆手,给淳安县送过去吧。

武勇有点惊讶,问旁边的赵二黑,不献俘吗?

赵二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武勇,哼的一声转身走了。

武勇讨个没趣。
沈炼并不关心战局,反而对民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时的民兵其实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两百人由赵铁柱带领
跟随何如宾作战,听柳莲儿指挥。柳莲儿主要指挥步枪队。这么安排一是何如宾对指挥步枪队信心不足,怕无法
发挥战力甚至出现折损。二是步枪队成员里有不少都是何如宾亲兵家丁,不怕失控。三是表示对柳莲儿的信任。

民兵的另外三百人训练程度较低,由姜结实带领,配合姜结实的新式捕快做些巡逻,看守,警戒之类的杂事。今
天姜结实就带领着二百多民兵负责接受俘虏。沈炼则带着丁修跑来观看。

只见何如宾的三百步卒和一些骑兵押送这长长的战俘队列走到一个大广场上。

广场前面每隔一百步放着几口大锅煮着食物,走进都能闻到味道。俘虏们本来是打算安营后生火吃饭的,结果营
没扎成就被俘虏了,惴惴不安的在何如宾的营地里待了一晚上也没给饭吃。这样也是防止俘虏们有体力反抗。

第二天一早被押出营到这个广场上。闻到饭香味不由得出现了一阵骚动,争相往前拥挤。
姜结实下令民兵举起盾牌和标准矛排成阵线将俘虏挡住,何如宾的步卒也举起兵器大声呵斥。俘虏才安静下来。

之后走出来的居然是海述祖,海述祖站在一个台子上,拿着一个简易扩音器大声喊着:我是淳安县令海述祖,笔
架公海瑞的后人,你们都是大明子民,从贼是迫不得已。今天我给你们做主,只要安心听令,不再造反,我保证
你们吃得饱,穿的暖。下面的战俘议论纷纷。

接着王兆敏跑上来宣布,木匠,泥瓦匠,石匠等工匠到左边这个地方领褂子,之后再往前领饭吃。敢冒领者杀。
俘虏们相互看看,一小部分人走到前面领了一件后面写着“匠”字的白色坎肩。穿好后到后面每人发个碗,给盛
上肉汤,还有一个馒头。坐下吃。

随后再给一批人发背后有“工”字的白坎肩。这批人是馒头和菜汤。再来一批是“农”。最后是“杂”只有粥和
咸菜。最后每十个人设一个小组长。带去选好的工地干活。这群俘虏本大多也是普通百姓,跟着流寇无非是求口
饭吃。见到此处有饭吃,有地方住,这兵荒马乱的,也就先这么待着。

王兆敏说有了这批人,淳安的基建能推进一大步。沈炼突然想起在济州岛被抓的时候,柯鲁博对他说坐牢是要干
活的。

何如宾大胜的消息很快传扬开来,张溥尤其开心,觉得这一次在何如宾身上押对了宝。

南京兵部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可以抽出兵力支援淳安了,一名叫叶守忠的参将很快会带着 500 明军抵达。其他


兵力还在调配之中。

消息传来,何如宾的中军帐里骂声一片:早他妈干什么去了。现在看见打胜仗了就来抢功劳。

何如宾倒是很淡定的看过后就把公文扔到了一边,吩咐鲁平安通知沈炼一声。沈炼会意下令南京镇抚司把这个叶
参将的底细具文呈报过来。

叶守忠很早就是参将了,不过不是靠战功,而是靠钻营,很会见风使舵。在南京兵部听说淳安这边打了胜仗,南
京兵部有意派人掺一脚分一分功劳,自己就把这个差事揽到了。刚到淳安就感觉此处跟其他州县大有不同,跟破
败混乱的其他州县相比,淳安一片兴旺的景象,完全不像是经历过战火的样子。南京兵部的详细战报还没看到,
从报捷的呈文来看是全歼两千流寇,自作聪明的认为官军这边至少有三千兵丁参战,但淳安哪来这么多驻军?不
是说不过千人么?总不是那个废将用不到千人打出来的吧。这一点叶守忠猜的不错,这场战斗何如宾只带了 800
人,还有 300 人啥也没干,全程强势吃瓜围观。

叶守忠到何如宾大营拜见过何如宾后,何如宾寒暄了几句,引荐过主要将领后,只是吩咐鲁平安安顿好叶守忠部。
鲁平安安排的还算周到,分法了粮米,叶守忠部在何如宾营地旁边划出一块地方扎下营,吃了顿饱饭就休息了。

第二天还没等到鸡鸣,叶守忠就被尖锐的哨声惊醒,奇怪的走出去一看,惊讶的发现一名女子带着一队兵丁排着
整齐的队列跑出了营地。被哨声惊醒的兵丁骂声一片。有些睡不着的兵丁干脆起来三三两两去淳安县城闲逛了,
叶守忠吃过早饭后发现旁边何如宾的营地里开始忙碌起来,探马和兵丁们进进出出,跟江南卫所显得迥然不同。
叶守忠想再拜会一下何如宾。报到鲁平安地方被挡回来了,这个叶守忠倒是不意外,自己毕竟是新来的。觉得需
要找个人打探一下情况。自己来之前可是跟南京兵部的老爷们有过协议的,南京兵部的老爷们让自己跟着何如宾
混功劳,同时监视何如宾。自己也要将分到的浮财战利品孝敬给老爷们。

正当叶守忠踌躇的时候,下属来禀报,参军鲁平安请他过去一趟。叶守忠估计是有事发生。否则不会刚拒绝就又
叫过去。

果然叶守忠一进门就发现不对劲,几个自己的兵丁被捆成一团丢在地上,还都带着伤痕,明显是被人打过了。再
看旁边是一个师爷模样和几个捕快模样的人,淳安县的捕快这么胆大,敢打自己的兵丁?

鲁平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叶守忠拱手行礼:叶大人,淳安县的衙役捕快向在下禀报说贵部属下在淳安县滋事
扰民。被淳安县拿了,送到我这里。

在地上的叶守忠兵丁大呼冤枉,众人都看着兵丁,兵丁挣扎着跪起来说:我们来救淳安,淳安的刁民不知感恩,
吃他几个烂西瓜还要钱,老子在杭州下馆子都不付钱。

鲁平安听完勉强憋住笑意,看着叶守忠。叶守忠心理暗骂兵丁不懂事,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
叶守忠问鲁平安,是这几位差人将他们送回来的。鲁平安点点头。

叶守忠转向问那几个衙役:兵丁干犯律条,末将自会治罪,贵价出手是不是太重了些?如此这般,何镇台颜面上
可不好看。叶守忠打的主意是兵丁不打自招没法回护,那么抓住衙役出手打兵丁这一点,双方都有错处就这么算
了。

没料到一个普通衙役冷冷的回了一句:我们没动手,被欺负的百姓打的。是我们把他们救出来,否则他们都不知
道有没有命回来。

说话的是姜结实,他倒是没说错。这几个兵丁闲逛中口渴了,发现了瓜摊上的西瓜就拿来吃。吃完打算扬长而去,
摊主拦住要钱反被打了一耳光。摊主当民兵的儿子就在旁边,马上叫了周围的民兵拦住了兵丁,话没说两句就打
了起来。由于民兵这边人多,不一会就把这几个兵丁打的满地爬。再过一会淳安的衙役到了叫民兵住手。分开两
边询问是怎么回事。叶守忠的兵丁趾高气扬的说自己的官军。衙役觉得奇怪,何如宾的很多兵丁跟他们都认识,
即使不认识的一般也不会这么闹事。四周寻找一下发现旁边倒是有几个认识的何如宾的巡逻兵丁,这帮人居然跟
百姓混在一起看热闹。

衙役问何如宾的巡逻兵丁这几个是不是何如宾的兵?巡逻的兵丁说从来没见过这几个,他们说的将官没听说过。
而且现在是战时,何镇台有令:没有差事的兵丁是不能出营的。

于是衙役们把这几个人都带到了县衙,姜结实听完禀报后觉得这几个人应该有些来头,正好王兆敏要去跟鲁平安
商量事情,带着几个衙役和王兆敏一起把他们押过来了。鲁平安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大致跟讲了一下情况。
王兆敏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并提醒不要让新来叶守忠部坏事。鲁平安表示会想办法。

叶守忠打量着姜结实,发现他一个普通衙役在全无惧色,可能是有什么后台。鲁平安赶紧介绍说这个是淳安县的
捕头,王兆敏打了个圆场,鲁平安让叶守忠把人领回去严加管教。暂时压下了事情。

王兆敏是来找鲁平安谈俘虏劳力的事情。突如其来的战事让很多劳动力被编入了民兵和民夫,很多短工为了躲避
战事也离开了淳安。复社很多原本计划好的工程停了下来,何如宾的首场大胜让复社的商人们又有了信心。觉得
工程应该继续下去。不过工人的短缺问题需要解决。于是有人瞄上了正在组织干活的大批俘虏。跟王兆敏递过话
后。王兆敏跟海述祖商量了一下:原本跟何如宾说的是这批俘虏用于淳安的公共施工,拨出一部分给复社施工的
话也不是不行,而且是可以收钱的。海述祖决定可以接,但是要抽一部分给何如宾,巩固三方的合作关系。王兆
敏就是来说这个事情的。

鲁平安虽然没太听明白什么劳动力使用费,管理费这些奇怪的名词,但这个里面的逻辑关系是能想清楚的。何如
宾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鲁平安随后提醒了叶守忠的问题。何如宾表示先观察一下再说。

叶守忠带着鼻青脸肿的兵丁走出来的时候,旁边的武勇看在眼里,心理开始盘算起来。

绩溪衙门里,活曹操和手下正在商量,活曹操起事做大后,为了准备进攻淳安就把之前较为富庶绩溪作为老巢,
绩溪县衙成了活曹操的府邸。活曹操倒没有推翻明朝那么大的理想,只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累死累活功劳全是
老爷们得,有锅全是自己背。这次是灾荒年中,老爷们把粮食都私自扣下囤起来不给钱米,却要他赈灾。饥民群
情激奋,眼看就要暴动打死他,他干脆带着饥民一起抢了老爷们的粮仓。看守粮仓的是个叫杨栋梁的把总,平时
就跟活曹操有交往。杨栋梁平日里也看不惯老爷们的倒行逆施,见可怜的饥民人多势众,也没阻拦,带着的 100
多个兵丁打开了粮仓分发了粮食。随后两个人一合计,祸事已经闯下,一不做二不休带兵和饥民们一起冲了衙门,
将老爷们都杀掉了。活曹操平时就颇有威望,其他的小吏便也顺风投降了。等安静下来以后,众人推举活曹操主
持大局。明朝调集周围州县的兵力去镇压,反被杨栋梁带兵打的屁滚尿流。顺势占据了周围的州县,随后活曹操
打出旗号,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一些山上土匪逃荒的饥民也陆续聚集。声势浩大起来。杨栋梁本就有带兵的才
能,知道如此乱世只要手上有兵的重要性。在扩大过程中注意吸收原明军的兵丁挑选出来的精兵,组建了 3000 人
的核心部队,其中包括 300 骑兵和一些虎蹲炮。另外 7000 人一部分是 2000 人的原土匪和新归附的好勇斗狠之辈,
还有 5000 人是前两拨淘汰下来的败兵灾民壮丁等可以当做炮灰用。这一万人便是活曹操能拿出来进攻淳安的全部
力量。

到了这一步活曹操其实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跟朝廷对抗下去跟其他流寇形成割据,还是接受招安都在考虑。不
过眼下的问题是,存粮已经不多了,起事以来从外地调运粮食的通道被截断了。必须要寻找新的粮食来源,这就
是进攻淳安的最大原因。

淳安对活曹操来说像是迷一样。海瑞的名字固然听过,但海瑞走后淳安恢复了往常,日子过的还不如绩溪等几个
安徽的县,但这几年莫名其妙的富庶起来,从往来的公文中知道是海瑞的后人海述祖到淳安做县令了。还跟南边
的髪贼扯上关系。周边州县逐渐出现一些新奇的说是澳宋过来的玩意。但有一点很确定,就是淳安县的存粮很多,
很多去过的人都说码头上的粮船往来不绝,财货也不计其数。

关于淳安的兵力也很奇怪,杨栋梁本就是明军把总,知道淳安这个地方没有卫所,所以应该是没有大批驻军的。
但很多到过淳安都说淳安县有不少明军,之前搞什么丧事拉出来的就好几百,还有骑兵。俘虏的明军将官们也提
到淳安是有驻军的,但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根据赛张辽战败后逃回来的人所说,杨栋梁判断淳安是有明军经制之师的,规模大概是千余人,从交战过程来看
应该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跟松松垮垮的江南明军完全不同。

一万打一千,杨栋梁还是有信心的。但活曹操说一定要尽快攻下淳安,否则粮食一旦耗尽,自己这边就会自乱阵
脚。杨栋梁只好催动大军进入了淳安境内。望着一望无际的行进队伍,杨栋梁意气风发,评书了运筹帷幄之中,
指挥若定,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油然而生。
杨栋梁不知道的是,何如宾早就在进入淳安的要道上安排了探马,他的队伍一进入淳安何如宾就接到了禀报。

杨栋梁的探马放的很远,而且很有层次,双方的探马试探接触了几下,虽然杨栋梁的探马由于实力不济有几人被
杀,但何如宾也没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只是知道大概的位置。在杨栋梁选择了一处地方扎营后,何如宾才在很远
的地方找到一处高点用澳宋给的望远镜才看清楚杨栋梁的营盘。杨栋梁的营扎的很有章法,可以明显看出分成三
个部分,中间是一片非常整齐的崭新的营帐,旁边是一批有些混乱的,最外围是乱七八糟的大片破破烂烂的营帐。
这种分界非常明显的营帐应该对应核心家丁,一般战兵和送死的外围炮灰。总体大概有万把人。邻近的制高点全
部由哨兵控制。连何如宾都不禁暗暗赞许:这次碰到行家了。

如果正面对战或者袭营,估计对方会利用外围炮灰迟滞进攻,再用一般战兵反击,最后用核心家丁在薄弱点给予
致命一击。如果何如宾有足够的兵力,当然可以打对攻战,但目前手上只有 2500 左右的兵力,根本经不起消耗。
而且是好不容易才拉起来家底,不能拼光了。想到此处,何如宾下令探马注意寻找流寇的粮台和粮道。

邻近傍晚时探马找到了流寇的粮台,是一座在山丘上的小寨子,由于夜战困难,何如宾决定在天刚亮时袭击粮台。
由赵二黑带领 100 骑兵,100 弓箭手,400 步卒负责进攻。自己带其余兵力随时准备支援。

天蒙蒙亮时赵二黑命令部队接近山寨,用火箭开始攻击。流寇粮台里叫喊声不断,似乎陷入了混乱。但赵二黑总
觉得不对劲。迟迟没下达进攻的命令。果然流寇的粮台里开始安静了。似乎是火已经扑灭。何如宾在坐在一块石
头上盘算着。其他的将官在何如宾周围站着等候命令。探马来报,流寇大营里出来一队人马向粮台进发,大概七
八百人。

叶守忠在跟旁边的武勇议论,赵千总为何还不进攻流寇粮台?武勇则夹枪带棒的嘲讽赵二黑怯战。

何如宾听到了,下令改为由叶守忠带领本部 500 人进攻流寇粮台,嘱咐他放完火就撤退。赵二黑去截住来增援的


流寇。叶守忠觉得赵二黑怯战,而自己识破了何如宾故意让赵二黑立功的想法,何如宾被识破,又惧怕自己江南
兵部的背景,只好把立功的机会让给自己。高高兴兴领兵出发了。

赵二黑带兵排好阵型,400 步卒在前,弓箭手在右后侧,骑兵在左后侧,等增援的流寇接近时先弓箭袭扰消耗,
等双方前锋开始接触时,骑兵突然冲出,将流寇后队冲散,流寇前队发现后队已经崩了,面前的官军步卒又压上
来,阵脚大乱,四散奔逃。

叶守忠这边刚接近粮台就被早已经埋伏好的流寇冲出来一阵砍杀,叶守忠部逃跑的倒是很快,立刻转身逃走。何
如宾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切。流寇早有准备的想法被证实了。再打下去恐怕要凭实力硬拼了。这是何如宾不想做的,
于是下令撤退。

脱离接触后何如宾这边得出结论是流寇里有会带兵的人,这个仗恐怕不好打了,如果这个地方不是粮台,那么流
寇可能没有粮道。这样流寇就是要打速决战。问题是如果流寇凭借人数优势攻击淳安县城的话,除了硬拼以外毫
无办法。

杨栋梁这边怕有埋伏也没敢追击。虽说吃点小亏,不过损失的都是土匪和炮灰,倒也不心疼。通过这点代价也让
杨栋梁明白面前的官军并不是废物,能识破自己的埋伏并进退自如,不好对付。人数应该不多,不敢跟自己打决
战。不过再走两天就到淳安县城了。到了淳安城下对方就不得不打决战了。届时自己就可以凭借人数优势吃掉对
方。

第二天何如宾的探马回报说抓到不少俘虏,但这些俘虏不是流寇的探马,而是饿的出来找吃的的。经过审问,加
上探马之前的假粮台,何如宾确定流寇没有粮道,只能凭借自己带的有限粮食维持作战,很多外围的炮灰都分不
到什么吃的。于是让鲁平安去找王兆敏,让王兆敏赶紧释放一批之前抓的俘虏,让这些俘虏跟着这次抓的俘虏混
进流寇营地,宣传淳安县在河边准备好了饭食,只要过来河边投降就有饭吃。同时在河边停了两条粮船,直接搬
粮食到河边烧火做饭分发。一时间流寇的营地有所波动,一些人跑去河边了。

杨栋梁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砍了几个混进来的奸细的头,但这个话已经在营地里传开了。可手上的粮食不多这真
是没办法,只能保证供应 3000 核心和 2000 战斗力较强的土匪,剩下的炮灰就只能凑合了。杨栋梁一边用人头镇
住场面,一边说打进淳安县城就有粮食。不过营地里流传的说法是粮食在河边船上,不在淳安县城,淳安县城里
只有老百姓。杨栋梁是想去县城抢财物。当然这种说法也没错。杨栋梁无奈只能叫可靠的人把守住营地不准出去。

现在杨栋梁面临两难的抉择了,如果继续向淳安县城进军,一旦在坚城下形成僵持,粮食维持不下去,手下的炮
灰有哗变的危险。活曹操的粮食支援也指望不上,一是活曹操也缺粮,否则也不必让自己出来。二是即使有粮食,
半路就会被对面的官军抢走,根本送不上来。可现在退也退不回去,一旦退兵对面的官军一定借势追击掩杀。自
己带的新组合部队就有可能会变成溃逃,那就彻底输光了。更要命的是,对面的官军将领肯定已经从逃跑的炮灰
嘴里知道自己粮食不足的情况,只要拖着就好了。

何如宾虽然不知道杨栋梁的想法,但凭借高倍望远镜和逃出来的炮灰,对流寇营地里的动向大致上还是能推断出
来的。何如宾考虑的是要不要趁流寇混乱之机直接进攻流寇营地。只是目前天已经黑了,在夜里没法组织复杂战
斗,而且对方的人数优势还在,何如宾不敢全力投入,于是还是让赵二黑带一小队进行夜袭。

赵二黑还是带着 100 骑兵,100 弓箭手,400 步兵借着月光摸到流寇营地炮灰的那一边,先用火箭袭击,然后让


步兵摸上去拆掉拒马,之后自己带骑兵冲进营地,不过赵二黑不指望一次性冲垮对方,只是意图制造混乱,让炮
灰惊慌溃逃,再冲乱其他营地。所以每次都是斜插进营地马上退出来,希望给炮灰们造成很多骑兵来袭击的印象。

杨栋梁听到喊杀声后很镇定的让手下去打探,自己也站到高处观察,很快就识破了只有少量敌军在制造混乱,杨
栋梁并不怕在这个时候决战,因为他的人数优势还在。于是派出已经集结起来的 1000 人绕到赵二黑后面准备将赵
二黑包围起来吃掉。但赵二黑的战场嗅觉极为灵敏,辽东战场上八旗骑兵的抄后路迂回包围要比杨栋梁快多了。
赵二黑已经事先派出探马在自己和何如宾的本部间往来,一旦发现探马没来,那就可能是被抄了后路。随后赵二
黑派骑兵打探,果然有敌军绕后了。赵二黑果断停止袭扰,让步兵和弓箭手先撤退,自己带骑兵举着火把向相反
的方向慢速移动。绕后的流寇果然跟着赵二黑举着火把的骑兵追击。等到步兵和弓箭手都撤退了。赵二黑下令骑
兵加速,瞬间就跑没了影。这时流寇才发现自己追击的是骑兵。黑夜中找不到方向,只好撤回去。此时杨栋梁也
已经将惊慌的炮灰营地控制住了。

第二天清晨,炮灰营地的营门突然大开。炮灰们跑出营地,有的跑去淳安县城,有的跑去河边放粮的地方,有的
往绩溪方向跑。何如宾的接到报告后赶紧起来拿望远镜看,让何如宾奇怪的是炮灰们乱跑,明显是溃逃的样子,
但另外两个营地似乎在有条不紊的收拾行装准备拔营。何如宾已经猜到杨栋梁的想法了:现在的炮灰对流寇来说
非但不能发挥战斗力,反而要分兵看着,已经成为累赘了。干脆把他们放走,自己带着还能指挥的其他两个部分
进攻淳安县,这样兵力优势还在,粮食消耗反而减少了。

经过前两次战斗,何如宾已经知道流寇里有带兵高手,已经不可能像之前一次用战术轻易取胜了。而是什么计策
都用不了,也没什么粮道可断。对方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攻击淳安县城。而现在自己跟海述祖和复社都达成了协
议,淳安县是不能有失的。不过知道了对方要干什么,破解之道也就有了方向,硬碰硬的拼一下是不可避免了,
好在自己早有准备。想到此处,何如宾下令在之前选择的淳安县官道上准备列阵备战。

何如宾对战场的选择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是在临近淳安县城不远的一处官道上,左侧靠前一座坡度较缓的矮山丘,
右侧靠后一座坡度陡峭的较高山丘,相互间不阻挡射界。

左侧矮山布置赵二黑指挥的 200 骑兵,100 弓箭手和 400 步兵,加上 500 叶守忠部步兵,

右侧高山布置布置由柯鲁博指挥的炮兵阵地,一位何如宾部将指挥的 500 何如宾部步兵,

两山之间的官道上布置由柳莲儿带领的 200 的步枪兵和 200 装备头盔和标准矛的民兵,另有何如宾部将指挥的


300 何如宾部步兵。

何如宾带着 100 多亲兵在左侧矮山上做总指挥。两山间拉起绳索用于传递命令。

战前何如宾找到沈炼,问他带没带手铳,沈炼摇了摇头。

何如宾将自己已经修好的手铳交给沈炼,之后带沈炼到步枪队面前。
当着柳莲儿和所有步枪队员的面宣布:老规矩,战场违令者当场处决。

柳莲儿脑子里立马想起一个在军校听到的词汇:督战队。

经过前两次战斗和逃跑,杨栋梁手上还有 7000 余人,不过质量更高了,因为损失的 3000 余人主要是炮灰。剩下


2000 多炮灰估计也够了。杨栋梁行军邻近何如宾选定的战场后,探马回报前面的路被官军挡住了,杨栋梁知道决
战的一刻到来了。杨栋梁自认为有人数优势并不怕决战。他怕的是官军飘忽不定持续不断的骚扰。他不清楚这股
官军的作战目标是不是保卫淳安,因为淳安这地方原本是没有大股官军防守的。如果是南京兵部派来的援兵,并
不一定在乎淳安县城的死活。正常的剧本应该是官军先把淳安洗劫一遍后撤退。自己再去洗劫,然后官军才开始
打仗收复淳安。这样收复县城的功劳有了,洗劫的财物到手里了,洗劫淳安的罪名也落到自己这个流寇身上了。
如今这股官军摆出了决战的架势,那正好一次解决问题,叫对面的官军看看什么叫做能征惯战,不让我带官军,
那我就吃掉你的官军。

杨栋梁带着心腹跑到靠前一点的位置观察了一下战场,可以确定前后两座不大的山上都有官军,两山之间的官道
上有两排站的很整齐的人,将两山连接起来。后面还有一些军兵看不清楚。对方应该是依托这两座小山组织防御。
杨栋梁思考片刻,先让 500 土匪驱使 500 炮灰向离自己最近的左侧小矮山做试探进攻。

1000 名流寇喊杀着向矮山跑去,右侧高山上的炮兵首先开炮。经过两次校射后。6 发炮弹打进了流寇人群中,顿


时在前面炮灰中拉出了一条条血胡同,炮灰哪见过这种武器,一些人慌慌张张的往回跑,又被后面跟上的土匪堵
住,两拨人挤到一起。这时杨栋梁惊讶的观察到官道上的两排人,靠近左侧矮山的排头不动,靠近右侧高山的人
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走。整个队列以左侧排头呈逆时针旋转了 30 度左右,随后一排枪响。杨栋梁心里暗想,开枪
早了。随后发现挤在一团的流寇倒下一片。官军的火铳射程居然这么远。更让杨栋梁惊讶的是很快就有另一轮排
枪声响起。大炮也接着开火。流寇顶不住开始四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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