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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言接触对苗瑶语指示词的影响 王春玲
论语言接触对苗瑶语指示词的影响 王春玲
论语言接触对苗瑶语指示词的影响
王春玲
摘 要:苗瑶语是典型的SVO型,其指示词系统比较复杂,多分是苗瑶语的早期形式,苗语多是五分、三分,但已出
现两分情况,优诺语、炯奈语、巴哼语、畲语和勉语都以近指、远指两分为主。能与指示词直接组合的限于方位名词、处
所名词、量词和数量短语,语序上,指示词由后置型演变为前置型。苗瑶语指示词分级的简化和语序的改变,是由跟汉语
接触引发的语法演变,分级简化的演变机制属于语法复制而非语法借用,语序的改变属于语法结构复制中的“结构重组
(重排)”。
关键词:苗瑶语;汉语;语言接触;指示词;演变
中图分类号:H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 6959 (2018) 03- 0201- 05
DOI编号:10.13965/j.cnki.gzmzyj10026959.2018.03.046
Abstr act:Miao- Yao is a typical SVO type. Its demonstrative system is very complex. Multicomponent is the early form
of Miao- Yao. Miao languages are mostly divided into five or three groups, but there have been two groups. Younuo dialect,
Jiongnai dialect,Baheng dialect,She dialect,Mian dialect are all mainly divided into proximal and distal demonstratives. Words
that can be combined directly with demonstratives are limited to nouns of orientation and location, quantifiers, and
quantitative phrases. In terms of Word Order, the demonstratives evolve from postpositive type to prefix type. The
simplification of the classification and the change of Word Order are due to the grammatical evolution triggered by the
contact with Chinese. The evolutionary mechanism of simplification belongs to grammatical replication rather than grammatical
borrowing. The change of Word Order belongs to“ structural reorganization (rearrangement) ” in grammatical structure
replication.
Key wor ds:Miao- Yao Languages,Chinese,language contact,demonstratives,evolution
收稿日期:2018- 01- 12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四川湘语与西南官话接触演变研究” (项目编号:16BYY045) 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 王春玲 (1973-),女,四川西充人,文学博士,西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语言接触、汉语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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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第 3 期 贵州民族研究[月刊] 2018 年 3 月版
中指va4;远指奕3、 差别[8](P54)。小陂流苗语由于长期与汉语接触,汉语
景宁畲语[19](P17):近指k蘅i3;远指nai3 成分已进入核心领域,使得它在许多特点上与汉
[20](P104) 6 6
广东潮安畲语 :近指kai ;远指h蘅耷 语趋同,在汉语影响下,指示词已发展为近指和
由于畲语深受客家话的影响和渗透,博罗、 远指两分法。
景宁、潮安畲语均为两分法。畲族和客家人杂 苗瑶语指示词由多分形式发展为两分形式,
3
居,一般会说客家话,景宁畲语的近指k蘅i 、潮 主要是语言接触影响所致。畲语、勉语受汉语影
6
安畲语的近指kai 应借自汉语客家话。其依据一 响最为深入,指示词是以两分法为主。苗语指示
是广东梅县客家话近指、远指代词分别是 词最为复杂,保留了较多的早期形式,但小陂流
[ke31/e31]、[ke52/e52][21](P185),声母为k- 或语音弱化后脱 苗语相对于其他苗语,和汉语接触最为密切,因
落声母k- ;二是其它苗瑶语近指示词声母为n- , 此指示词率先发展为两分形式,矮寨苗语虽然目
仅景宁、潮安畲语声母为k- 。 前仍是三分形式,但40岁以下的中青年一般分不
7.勉语的指示词系统 清ei53和a44的语义差别,这意味着矮寨苗语将发展
勉语分勉金、标交、藻敏三个方言,方言之 为两分形式。从苗瑶语指示词的演变规律看,在
[4] (P673)
间的差别比较大 。 语言接触影响和渗透下,若假以时日,多分形式
[11](P30) 3
广西龙胜江底大坪江勉语 :近指na:i ;中 的指示词最终会发展为近指、远指两分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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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na:i ;远指wo 二、指示词的组合能力及结构类型
[2](P262) 435 435
湖南江永千家垌勉语 :近指nai ;远指wu 汉语和苗瑶语都是SVO型,但汉语是很不典
[2](P262) 434 434
湖南江永黄甲岭勉语 :近指nai ;远指wu 型的SVO型[23](P3),苗瑶语是典型的SVO型。典型的
湖 南 江 华 水 口 镇 金 源 村 勉 语 [22] (P66- 67): 近 指 SVO型是指示词后置,但因受汉语影响苗瑶语中
nai45;近远指nai31;远指wu45 某些语言偏离典型SVO语言的特点,出现了前置
湘南江华瑶族自治县是湖南省瑶族分布最为 的现象。
集中的地方,指示词和广西大坪江勉语相同,有 (一) 指示词与方位名词、时间名词组合的结
近指、中指和远指之分,但江永勉语已发展为近 构类型
指、远指两分。 苗瑶语的指示词一般不能与名词直接组合,能
(二) 苗瑶语指示词系统的演变及原因 直接组合的限于方位名词和处所名词。由于和汉语
苗瑶语的指示词在各语言中形式多少不一, 接触程度不同,导致苗瑶语指示词与方位名词、时
即便同一语言,同样存在差异。黔东苗语、布努 间名词组合的结构类型有两种:“N+Dem (边这、
语多达五个,形式最为复杂,优诺语、炯奈语和 年那)”和“Dem+N (这边、那年)”型。指示词与
巴哼语只有近指和远指之分,畲语和勉语以近指、 方位名词、时间名词组合的结构类型见下:
远指两分为主,个别方言点仍是三分法。 与方位名词的组合 与时间名词的组合
指示词分近指、中指、远指是苗瑶语的早期 N+Dem Dem+N N+Dem Dem+N
形式,但从以上考察看,近指、远指两分法逐渐 苗语 ﹢ ﹣ ﹢ ﹣
成为苗瑶语指示词的主要形式。例如广西龙胜江 布努语 ﹢ ﹣ ﹢ ﹣
底大坪江勉语指示代词有近指、中指、远指之分, 优诺语 ﹢ ﹣ ﹢ ﹣
6 3 6
当na:i 和wo 不需要区分远近的时候,可以说na:i , 炯奈语 ﹢ ﹣ ﹢ ﹣
3 3 [11](P30) 6
有人可以说wo ,但wo 比较常说 ,指示词na:i 、 巴哼语 ﹢/﹣ ﹢/﹣ ﹣ ﹢
wo3中指、远指的语义差别逐渐消失。惠东多祝陈 畲语 ﹣ ﹢ ﹣ ﹢
3 4
湖村畲语也有近指“这ne ”、中指“那va ”、远指 勉语 ﹣ ﹢ ﹣ ﹢
3
“那奕 ”的区别,在所指代的事物不需要区分远 “N+Dem”是苗瑶语固有的语序类型,苗语、
4 3[18](P34)
指、中指时,一般不用va ,多用奕 。湘西矮寨 布努语、优诺语和炯奈语仍保持着这种组合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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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语目前有近指、近远指和远指之分,但远指ei “Dem+N”型则是受汉语影响所致,巴哼语、畲语
44 53 44
和a 的语义差别有消失的趋势,因为ei 和a 可以 和勉语已经转用为“Dem+N”型,和汉语一致。
53 44
自由替代,40岁以下的一般分不清ei 和a 的语义 巴哼语比较特殊,当与位置方位词组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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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Dem”型,与处所方位词组合则是“Dem+N” 接接触,“文化接触型”是通过书面语或现代通
型,说明巴哼语指代词的语序尚未彻底完成演变。 讯媒体进行的间接接触。
(二) 指示词与量词或数量短语组合的结构类 苗、瑶民族和汉族在历史上就有着广泛而深
型 入的接触,宋、元、明、清时期统治者为了强化
苗瑶语指示词与量词或数量短语组合有两种 统治,不断镇压苗、瑶民族,强制苗、瑶民族学
结构类型:一种是指示词后置于量词或数量短语, 习汉语及汉文化,使许多人成为“民- 汉”双语
是 苗 瑶 语 固 有 的 语 序 , 有 “ CL+Dem (个 这)、 者。今苗、瑶民族由于交流沟通的需要,他们主
CL+N+Dem (件衣这)、Num+CL+N+Dem (三个碗 动学习汉语的动机很强,跟周边汉族人频繁交往,
那)”结构式,另一种是指示词前置于量词或数量 加上汉语通讯媒体的广泛使用,使今苗瑶语和汉
短语,有“Dem+CL (这个)、Dem+CL+N (这件 语接触方式既有“地缘接触型”,也有“文化接触
衣)、Dem +Num+CL+N (那三个碗)”结构式。指 型”,如湖南江永勉语瑶民普遍学习当地的强势语
示词与量词或数量短语组合的结构类型见下: 言西南官话以及普通话,这既有“地缘接触型”,
也有“文化接触型”。
CL+Dem Dem+ CL (二) 苗瑶语指示词的接触演变机制
CL+N+Dem Dem +CL+N 关于接触引发的语法演变机制,有“语法借
Num+CL+N+Dem Dem +Num+CL+N 用”和“语法复制”两种,语法复制包括“接触
苗语 ﹢ ﹣ 引发的语法化”和“语法结构复制”,语法结构复
布努语 ﹢ ﹣ 制又分为“结构重组 (重排)”和“构式拷贝”
[26]
优诺语 ﹢ ﹣ 。汉语方言接触中“结构重组 (重排)”机制诱
炯奈语 ﹢ ﹣ 发的语法演变较为少见,方言接触引发的语法演
巴哼语 ﹣ ﹢ 变机制主要有“语法借用”“接触引发的语法化”
畲语 ﹣ ﹢ 和“构式拷贝” [27]。而以上接触引发的演变机制
勉语 ﹣ ﹢ 在民族语和汉语接触中都比较常见,如苗语、侗
苗语、布努语、优诺语和炯奈语仍保持着苗 语对“比”的借用,侗语对汉语“得”的语义复
瑶语固有的语序,即指示词后置于量词或数量短 制,苗语侗语对汉语正反问句“VP+not+VP”语
语,巴哼语、畲语和勉语指示词前置于量词或数 法结构的复制[28]。
量结构,与汉语语序一致,没有指示词前置和后 苗瑶语指示词多分模式是其早期形式,在汉
置的中间状态。 语影响下,指示词发展为近指、远指两分,和汉
三、苗瑶语与汉语的接触方式及指示词的演 语接触最为密切的,指示词率先发展为近指、远
变机制 指两分,如畲语、勉语。指示词分级的简化,显
世界上的语言几乎都存在着语言接触,特别 然是和汉语接触引发的语法演变,那么演变机制
是在一个多民族的国家里,不同语言之间必然会 属于哪种呢?很明显是语法复制而非语法借用。
[24]
存在不同程度、不同方式的接触 。在语言接触 因为苗瑶语从汉语引入的不是具体的语音形式或
影响下,苗瑶语指示词的分级方式及语序均发生 语法成分,而引入的是指示词的近指、远指这种
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分级法。语序方面,“N+Dem”是SVO语言的语
(一) 苗瑶语与汉语的接触方式 序共性[29],苗瑶语属于SVO型,“N+Dem”是苗瑶
语言的发展演变包括自身的演变分化和来自 语指示词的固有语序,但苗瑶语中的巴哼语、畲
语言接触引发的演变分化,也称“自变”和“他 语和勉语已经演变为“Dem+N”型,跟量词或数
变”,即语言的演化有两个方面的根本推力:“生 量短语的组合也是指示词Dem前置型。苗瑶语指
理的”和“社会的,“社会的”主要指语言或方 示词由“N+Dem”演变为“Dem+N”,属于语法结
[25]
言之间的接触 。从接触方式看,接触分为“地 构复制中的“结构重组 (重排)”,即一个语言
缘接触型”和“文化接触型”,“地缘接触型”是 (复制语) 的使用者依照另一个语言 (模式语) 的
使用不同语言或方言的人进行口头语言交际的直 句法和形态模式来重排自己语言里意义单位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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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玲:论语言接触对苗瑶语指示词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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