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 京 大学 学 报 哲 学社 会 科 学版 一九 九 三 年 第 六 期

许地 山 的 佛 教 文 学

郑 炜 明

, 。

内容提要 新 文 学史上台湾籍重要作家许地 山 其 作 品以 浓 厚强烈的宗教色 彩 见称 本文从作者身世

, 、 、 、

探寻 了许 地 山 的作 品 与佛 教 的 渊 源 并 分 别从 文 学 理 论 诗歌 散文 小说诸方面 深入 阐述 了 许 地 山 与佛
。

教 的关 系

关 键词 许地 山 佛教 佛 教 文学

、
一 导论
、
,

许 地 山先 生 一 ” 在 中国新 文 学 史 上 最少 有 两 个特 点 一 他 生 于 台湾 台
, , , “ ”
南 而许 家 在 台湾 已 居 住 九 或 十 代 故 可 以 说 是 个台湾籍 的 作 家 更 可能是 五四 以来
、 , ,
老 一 辈 作 家 中唯 一 的 一 个 二 他 的 作品 以 浓 厚 强 烈 的宗 教 色 彩 见称 是 中国新 文 学 史
。

上 一 位风 格 独 特 的 作 家
, ,

一 般 说 到 许 地 山 先 生 作 品的 宗 教 色 彩 都会 同 意 是 受 到 了 佛教 的 影响 但所 受 的 影响 内
。
, , ,

容是 什 么 却 总 未 见 深 人的论 述 本 文 的 目的 就 是 想 在 这 方面 作一 最 初 步 的 探 讨 以 求教
。

于 诸 位前辈学 者 们
一

, ,
要 探 讨许 地 山先 生 作 品 的 佛 教 元素 首先 就 要 肯定 他 台湾籍 的 母 亲 吴 氏 的影响 她 是个
。 、

虔 诚 的佛 教 徒 据吴锦 廉 姚春树 整 理 访问许 地 山 先 生 的弟弟许声 谷 和 夫 人 周 埃 松 的记录 而

,

写成 的 《许地 山先 生 的 家世及 其 他 》 一 文 所载 她对许地 山 先 生 的影 响 很 大 而许地 山先

。
,
生 对 他 母亲的 深 厚感 情 可在 他 自 己 写的 《我 的童 年 》 一 文 里 找 到 证据
。 ,

许 地 山 先 生 更 可 说 是 一 直 与 佛 教 有缘 的 年他 岁的时候 就是 住 在 广 州 六榕寺 内
。
, ,

的 少 年时耳 濡 目染 当 对 他 后来 的 作 品 思 想 不无影 响 而 他在 至 年的 月
, ,
止 在 缅 甸仰 光 的中华 学校 任教 岁至 岁这 段 青年 成 长 的 重 要 时 期 他 就 是 在 满 布佛
、 , ,

寺 佛塔 以 佛 教 为 国 教 的 佛 国 缅 甸的 首都 仰 光 度 过 的 许 地 山 先 生 作 品 里 的 异 域 情 调与佛
。
, ,
教 色彩 当 与 这 一 段 旅 居异 国 的 经 验 不无 关系
, ,

许地 山 先 生 一 生 敬 佩他的 父 亲 清末民 初著名的 台湾 爱 国诗 人许 南英窥 园先 生 这可 从

。

他 自 己写 的 《窥 园 先 生 诗 传 》 里 看得 出 来 有 一 点 我 们 不 可 不注 意的是 许 南英先 生 又 自
。 、 、
, ,
号 留 发头 陀 和 毗 舍耶客 按头 陀 乃 佛家术语 谓抖擞 衣 服 饮食 住 处 三种贫 著的行法
, ,
俗 称 行脚 乞食的苦行 僧为头 陀 或 行者 反
毗 舍耶 又 作 微 誓 耶 天名 意 为 日夭 之
。
, ,

妃 由 此 我 们 可 以 推 测 窥 园先 生 或 亦 信 佛 即不 也 应 是个对 佛 教 有兴趣 和 认 识 的 人 许地
。
,

山先 生 在 这 方面 也 受 了 他 父 亲 的 影响 是很 有可能 的
。
, 一 ,
此外 许 地 山先 生 更 有 位 属 禅 宗的 和 尚舅 父 很 早就 已教 导 他读 过 不 少 佛 经 了 因
。
, ,
此我们可 以说 许 地 山 先 生 跟 佛教 的渊 源 相当不浅
,

许地 山先生于 年 岁的 时 候 在福建 漳 州 一 所英国 人 办 的基 督教会 学 校 华英 中学兼

 , , , 。

职任教 加人 了闽南 伦 敦 会 但 渐不 满它的教 义 于 是 兴起 了从事宗教 比较研 究的志 向

, , ,

所以 说 先生 虽然 曾经 加入基 督 教 且 于死后 葬人香 港薄扶林 道 中华基 督教 坟场 但这似

。 ,

乎仍 不 足 以 证 明他是个 真正信 仰基督教 的人 明显 地 许地 山先生 对佛教 的兴趣 比 基督教

。 , ,

大得 多 他于 工 年 暑 假 后人 北京 燕京大学 文学 院 读书 至 年毕 业 随即入燕 大神学

, ,

院研究宗教 可 以 说 许地 山先 生其 实对 基督教 教 义 也是 下 过 功夫的 拼 但 佛教对 他 的 影响

, , , 。

是 无 时 无 刻的 他初人 燕京大学 时 即 以 好谈 佛理 习 写梵文 为 同学 所知 年 许地 山

, ,

先生赴 美国 纽 约哥伦 比 亚大学研 究院 哲学系 研 究宗教 史 及宗 教 比 较 学 年 得 文 学硕

、 、
, , ,

士 随 即于 月转人 英 国牛津大 学研究 院 进修宗教 史 印度哲 学 梵文 及 民俗 学等 据当

时 燕京大 学的校 长 司 徒 雷登 于 年 月 日及 年 月 日先 后
,

两封给伦 敦传教 公 会牧 师霍金斯 的信显示 当 时 许地 山 在 牛 津大 学 学 习

, , ,

的全部 费 用 由燕京大 学负 责 而伦 敦传教公 会还 发给他 助学 金 他同时 亦被誉 为 一 个在宗

“ ” “ ”
教史研 究领域 里 大 有前途 的 人 和 将会 以 他所学 的 为未 来 中国做 一 件 特别有益 的工作
, , ,

按 我 们的理 解 是 指宗教史 研究 事 实上 后来许 地 山先生 亦果然 在这方 面有 很 大 的 成

, ,
,
就 那个时候 许地 山 先生 在英 国负债累 累 结果 是 由司徒 雷登 出面请伦 敦传教 会的霍金
,

斯牧 师与许地 山 先生商 定还款 条件后把 这件事 处 理 了 最后 许地 山先生 成 为第一 个中国 人

。 , ,
得 到 牛津 大学 的 文 学学 士学位 的荣誉而 归 国 由 此 我 们可 以 推测 许 地 山先生 跟基督教
。
, ,

特别是与 伦敦会 的 关 系性 质 未 必不是 为 了解决 经 济上 的 困难 年 月 许 地 山先 生 自

, ,

牛津 回 国时 到 印度 罗奈城 印度大 学研 究梵文及 佛学 又于 年 初再赴该 校研究 印度宗 教

。
。 , , 、

与梵文 许 地 山 的两次 到 印度 都 同钻研 佛学有 关 此外 从他 ! 年于燕京大 学 文学 院

, , ,

宗 教学院 任副教授 起 就 一直都 有开 印度哲学和 印度宗教 史等 课 而在研究 方面 亦 曾写

、
、

过 《陈那 以 前 中观 派与 瑜伽派 之因明 》 《宗教底 妇女观 以 佛教底 态度为主 》 《观 音

崇 拜之 由来 》 和 《大乘佛教 之发展 》 等文
,

另编有
—
《佛藏 子 目 引得 》 三 册
,

具 见他对佛教
。

的 深度认识
, , 、

根据上 面的论 证 我 们 可 以 看 到 许地 山 先生 自少 即 受佛教 的影响 到 后来 求学进修 教

, ,

学 以 至科研 都与 佛教缔结 了 不 可 割离 的密 切 关 系 许地 山 先生 同时 又 是一位 杰 出 的 文 学

, , , , , ,

家 因此 他的 作 品 里 饱含着 佛教的元 素 几 乎 可以说 是 很 自然 的现 象 甚至 可 以 说 好

。
,

些 佛理 也许 早 已 成 为 他的 潜意识 了

二 许 地 山 先 生 的 文 学理论 与 佛教 的关 系
, ,
回 顾 许地 山先 生的文章 能 说得上是 代表着 他的文学 理 论的 恐 怕就 只 有 《创作底三 宝
。 ,

和 鉴 赏底 四 依 》 这 一篇 了 这又是 一 篇 独树 一 帜的 理论 文章 , 五 四 以 来的新文 学家 在文
,

艺 理 论方 面建树 良多 但 像许地 山先 生 那 样借 用 佛 教语言 来阐释 自 己 的文 学创作论 和 鉴 赏论

, , 。

的 就笔 者 知 识所及 似 乎 又 是唯 一 的一位 了
、
, ,
这 篇文 章 单 看题 目 已 知 许 地 山先 生 会 以 佛 学 词 汇 来说 明 他的文学 观 点 三宝 四依
。

其 实都是 佛家语
、
, ,

事 实上 通篇 议论所及 用 到 佛教 语 言 意象 的地方 有很多 , 而许地 山 先 生 最难能可贵

, ,

的地 方 乃 在于并没 有 把 佛 理 生 硬 地 套人 他的创 作 论 和 鉴 赏论里 他 只 是 时 常轻 轻地提 醒 读

。
, ,

者 他 的 创 作 和 鉴 赏观 其 实与佛理 是 处 处 相 通的 这可 以 他 自己 的话 为 证
, “ ”
,’
一 但 不 论如 何 在创 作者这方面 写 出来底文 字总要具 有 创 作三 宝 才 能参得
 。

妙
女坛底上禅
、
, , ,

这 是 文 章 开始 的第二 段 还 未说到三 宝到底是 什么呢 便 已见三 宝 参上禅 等佛 家语 足证

。

他 的 确是想通 篇 以 佛教义 理 来贯 彻说 明 自 己 的 见解的 接 着他 又 说

。
“ , , , ”
创作 底 三宝不是 佛 法 僧 乃 是 与 此 佛法 僧同 一 范畴 底 智慧 人生 和 美 丽
、
“ , , ,
同 一范畴 ” 四 字大堪 玩 味 换言之 他 是 以 智慧 人 生 和 美 丽 为 创作 的 三 宝 以 智慧 相 当
。
, , , “ ”
于佛 人 生 相 当于 法 而 美 丽 相 当于 僧 故 才 会有 同一 范 畴 之说 这 又 可 证 我 们上 面提
。

到 的 他 不 硬 套 佛 理 但会 时 刻 提 醒 大 家佛 理 与文 理 有 相 通 处 的那点说 法
、
, ,

许 地 山 先生 的 文 学 创 作论 以 智慧 宝 人 生 宝和美 丽 宝 三 宝 立 说 比 附 佛教的三 宝 佛
“ , , ,

教 的 三宝 即 一 切 之 佛陀 佛宝 也 佛 陀所说 之教 法 法 宝也 随其 教 法 而 修 业 者 僧宝
。
” ,

也 许地 山先生对获得 智慧宝的 过 程 有 如下解释

,
直接 或 间接得 来的 经 验 经 过理性的 评度 选 出 最玄 妙 的 部分
。

将 之描 写 出来
十 十
同时他 认为作 者个 人 的 经 验 即 就 等 于 他作 品 的 无 上 根 基 , 而 就 等 于 创作 的
。 。
, “ , ”
第一宝 即 智慧 宝 这与 佛者 觉知 之 义 无 疑 在 意 义 上 是很 相 近 的 许地 山先 生 对人 生
, ,

宝 的 解释 其实颇 为简要直 接 他认 为
。
“ ,

创作 者底 生 活和 经 验 既 是 人 间的 所 以 他 底 作 品需 含有 人 生 的原素 人 间生 活 不
・ ・
”“ ”
能离开道德 的 形 式
。
, , “ , ” ,

换言之 道德的 形 式才是最重要 的 也相 当于 法者 法轨 之 义 的 意思 不过 千 万不 要

。
,
以 为 许地 山 先 生 是 个泛道德论 者 其实他对 文学创作的 态度还是 开放的 他 认 为 创作 者 可 以
, “ ‘ ’ ”
描写 不 道 德的事实 但要做到 使 鉴 赏者有 见 不 肖而 内 自省 底 反感 创作者可 以 是任
, “ , ,

何流 派 的 但要将 虚 无 缥缈的 或超越人 间 生 活的事 情化为 人 间的 使 之 和 现 实或 理 想的

。
” ,

道德 生 活 相 表 里 至 于 第三宝 美 丽 宝 解 释就更 显 与佛 理 有 关 了
, 。 ,
“ ” ”
美 丽 本是 不 能独 立 的 他 要 有 所 附丽 才 能 充 分地 表 现 出来 … 美 有 附 丽 的性质

“ , 。
和 合之 义也 ” 不 能 不 说是有某种 契合的地 方 “
这与 僧者 许地 山 先 生 又 说 到 这三 宝也是
” , “ , ” , “ ” ,
不 能 彼 此 分离 底 这 三 宝是三是 一 不 能 分离 是创作 界 底 三位 一 体 等 这 其实
。
,

又是符合 佛教 教 义 的 可 参 考 四 种三 宝 和 六 种 三宝的解 释 从上面 我 们 可 以 注 意 到 许 地 山 先

“ ,

生 的 文 学 创作论 相 当 强 调 人 间 ” 这 个概念 这 点其 实在 文 章 内还 有 更 直 接 的本证可 寻

, ‘ , ’。 。
“ ”
佛 教 古德 说 过一 句 话 心 如工 画 师 善 画 请世 间 文 艺 的创 作 就 是用 心 描 画 诸 世 间 底事 物

, , , 。

由此 可 见 他 的 创作论 源 自佛教 的影响 是 无 庸置 疑 的

, ,

许 地 山先 生 的鉴赏论 更 是开宗 明 义 地 以 佛 家的 四 依 立 论 他说
‘ 。 ’
“ , ,
佛 家底 四 依 是 依 义 不依 语 , 依 法 不依 人 依 智 不依 识 依 了义 经不 依 不 了 义 经 鉴 赏家 底四 依 也 和 这 个
。 ”
差不 多

、 、 。
, ,
于是 他 的 文 艺 鉴 赏 四 依就 是 依 义 依法 依 智和 依 了 义 完完 全 全 的 是 佛家 的 词汇 按佛
, ,

家四 依 有四 种 许 地 山先 生 说 的 是 第 二 种 法 四 依 次 序应 是 一 依 法 不依 人 二 依 了义 经 不依
。
, , ,

不 了义经 三 依 义 不 依语 四 依 智不 依 识 跟 他 所 讲的 次 序有点 不 同 许 地 山 先 生 文学 鉴赏
, “ ” , ,

论 的依 义 说 主 张 只 要作 品 能 令 人 了解或 感受作 者所要标 明底 义 谛 便 可 接受 不 必过

, “ 。 , , ,

分 执著 于语言 这 与佛教的 依 义 不 依语 语 乃 言说 但 是 张鉴 蹄 若依 言语 徒增疑 惑 挣

。 。 。
, , ” ,

讼而 已 义 乃 中道 第 一 义 非 言语所 及 学 人 宜去鉴 蹄 思 惟 实义 精神是 相 同的 至于

、 、
, , ,

依法说 许地 山 先生 主张 在 鉴 赏 的时候 搁置 个 人 喜 恶 以 深 入 作者 的 世 界 观 人生 观 思
 。 。
, “
想 的 系 统表 现 和 作 品 的艺 术 性 等 几 方面 这跟 人为情 有之假 者 法 为法性 自尔之轨 模 依
, , , 。 ”
“ “
法而 可人道 一 假令其人 为 凡 夫外道 而所说契 于 法 亦可 以 信受奉 行 一 的 佛教依
。
, , ,

法不 依人的 强 调客 观 其实 也是一 致的 许地 山先 生的 鉴赏依 智说 认为 鉴 赏创作 要依

, ” , “ , ” ,

智慧 不 要依 赖一般 识见 因为 生活 底 一 段 一 落 难 保没有 约莫 相 同之 点 只 要创作

, , ,

者能将 平常 的 事 情 和 自 己的 观 念融化 洗 染一番 便 可 以 成 为 鉴 赏者眼 中新奇动 听 的 创作

、
“
鉴赏者 不 能 因其为 寻 常事 而 遂 说他 创作 者 是 落 了 旧 者 案 白 底” ,
而 《智 度 论》 九
“ , , 。
《释 门 归 敬 仪 》 中说的 识为妄 想 之 心 对 于 六 尘 而起 … … 悠 识则增 长妄惑 而 已 智 乃本
。
, , ” ,
心 照 明 之德 可 与 法 性契 合 学 人 宜定 止 妄 识 策发 真 智 两者 的意 思 还是 相 近 的 要依
、
, , ,

智慧 不 要依赖 一 般识见 不就是 宜定 止妄识 策 发 真 智吗 最后 依 了 义 许地 山 先 生 认为

, , “ , , ”
“
鉴赏 应 先 把 作 品 推究清楚 不 可妄 断 这 跟 佛 经 里的 人道 之 人 当先 使晓 之 一 意
。
, , , ,
思 还是 有渊 源 的 所 以说 许地 山 先 生 的 文 学 鉴赏论 还是 出 自佛 家的 义 理 他 的 文学
。
, , , ,

受佛 教影响 之 深 于 此 又 可 再见一 斑 许 地 山先 生 讲 的 文 论 但言 鉴 赏 不言批 评 主要 是

, , “ ,

他认 识 到 每 个 人 都 有主观的 成 分 加 上 批 评 又 是 一种专 门 的 学 向 他 就 自谦 说 不 大在行

。
” , “ ” ,

不过 随缘诉 说 几 句罢 了 连 这样 独特的理 论 文 章 也 不 过是 随缘 的 难怪 他 这 方面 的
。 、 。
“ ” ,

论 文 并 不 多了 强 调客观 无我 是其鉴赏 论 的 特 色

、
三 许地 山 先 生 的 诗歌 及 其 与 佛 教 的 关 条
、 。
,
《小说
许地 山先 生 除 了 以 散文 小 说 享誉 文 坛 外 其 实还写 过新 诗 他于 年 月的
, ,

月报 》 卷 号 上发 表 《女 人 我 很 爱你 》 其后 在 至 年在 同一刊物 上发 表过 《看
、 、 、 、 、
、
我》 《情书 》 《邮 筒 今 《月 泪》 《做 诗 》 《牛津 大学 公园早 行 》 《我 底 病 人 》
,

等诗 作 另有 为悼念于 年 月 日 去 世 的 发 妻 林月森 女士而 写的 《一九 二 一年十 月 二 十三

。 , ,

夜》 一诗 许地 山先生 曾于 年 编就一本 小 小 的 新诗集 叫 《落花 生 舌 》 是先 生 三 十 岁

, , , ,

后的诗草 稿本 至今未 刊 共收作 品十首 除 上面 的 九首 外 还 有一 首是 《我 所 知道 的 龙

, ,
,
溪》 诗集 前 有 题 记 写于 年 月 日 内容如下
, , , ,
“
自二 十 岁 时投 笔 不 做 诗 词 于今 几近 十 年 间 中虽 有些 小 作 品 多是 情 到 无 可奈 何 时 才 勉强 写 了 几 句 但 以其
, , 。

不 工 而无 用 故 未 录入 册 子 任 他们 失 败
, , , , 。 ,

年近 兰 十 诗兴复现 但 所 写 总愧 不 工 故造作虽多 仍 无 意 把他 们 写在 册 上 方才 梦 见 爱 妻来 酸后 急 翻 书
, , , , , 。 ,

健 得前 年 所 造 诗 翻 诵 许久 不 觉泪 下 子是 把 他 录 下 做 为 第 一首 更选 记 忆 中 的旧 作 为 自 己 所 爱 底 抄下 没书
。

时可 以 自 己 念 念
, , 。 , 。 ,

妻不 会 做 诗 而好 吟 诗 更 喜 欢 听人 吟 诗 记 得 我 们 底婚 绝 散 后 她 还 吟 了 许 多古 诗 给 我 听 我 得罪 她 底 时候
。 , , 。

她 就 罚 我 傲 诗或 吟 诗给 她 听 可惜 她 死 得太 快 了 许 多新 作 家 底好 诗 她 一首 也 没 听 过
, 。 , 。 ”
我不是 诗人 我 直是 个 歌者 我 所 做底 与 其说 是 诗 不 如说 是 讴 。
, , “
从 这 段 文字 我 们 可 以 看 出 来 《落花生 舌 》 根 本是为 了林 月森 女士而 编的 与其说 没事 时
” , , ,

可 以 自己 念念 不 如 说是因 为林 女士 生 前好吟 诗 也 喜欢许 地 山 先 生 吟诗 给她 听 所 以就

。
, ,

把 自 己的 作 品 编 成一稿 本 没事 时默默念 给亡 妻听听 许地 山先生 不 称 自己 的作 品 为诗 但

、
, , , ,
以 歌者 自居 自称 为 讴 也 是有道 理 的 一 许 地 山先生善 琵琶 通 音律 曾 谱 曲填 词,
、 ,

二 许地 山 先 生 少 年时 爱唱粤讴 年 月 他 曾在 印度加 尔各答 附近 的 圣 蒂尼克 坦与泰 戈

, , ,

尔见面 午 饭后泰 戈 尔 以 印度琴作 歌 而 许地 山 就 以 粤 讴相和 此外 他 年就 在 《民

, 。

铎 》 月 刊 的第 卷第 期 上 发 表论 文 《粤 讴在文学 上 底 地 位 》 具 见 其 重视粤 讴的程度 而

, ,
象 年写 的 新 诗 《牛 津大 学 公 园早 行 》 也 是 用 粤讴 的形 式
 , ,

许地 山先 生的新诗 固多是情诗 现先录 《落花 生 舌 》 的第一 首

,
。
你 本 是 一 个优 婆夷
,

十 年 十 月甘 三 夜 梦 中和 爱 妻月 森 谈话
。

所 以 你 底理 集是 堪 以 赞美
。

这 夜是 她 死后 的第 一周 年
, ,

妻呵 若 是 你 底涅 桨
,
‘
转眼 间 ,
一 年 又过 去 了 还不 到 无余,
,

就 请 你 等等 我
, ,

这 一年 中 故意 想起 你 底死
。

我们 再 商 蚤一 个 去处
,

倒 不甚 令 我伤 悲
,
。

反 使 我 心 满充 了 无 蚤 欢 愉 如 你还 要 来这 有 情 世 间游 戏
, 。

我愿 你 化成 男 身 我 转 为女 儿
,

然 而 欢 愉只 管 欢 愉
, , , , ,

在无 意 识 中 在不 知 觉 中 我 来生 生生 定 为你 妻
。 ,
“ ”
我底 泪却 关 锁不 住 做 你 底殷 勤 本二

直 服事 你
, 。 。
“
妻呵 往 事不必 再 提起 得 阿 褥 多罗 三 硫三 菩 提 ” 。
。

再 提 也无 益

、
、 , ,
这 首诗 有两个特点 一 相 当散文 化 二 用 了大量 的佛 教 词 汇 借 助 了佛家语言的 意象
、 。
,

表 达 了作 者 对 亡 妻 的 深挚感情 同 时也反映 出 作者 受佛 教 思 想 影响 下 的 生 死观 人生 观 首
, , , , , “
先 佛 教 思想 并 不认 为 死 是 痛苦 的 故作 者 对 亡 妻 的 去世 不 甚伤 悲 之 余 反有 使我 心
。
” ,
满充 了无量欢愉 的感 受 作者 又 相 信佛 家 的 三际 和 转 生 的说 法 寄望 可 与 亡 妻 重 聚 他又
、
“ , ,
有 情世间 ” 不 过 是 一 场 “ ”
认为 游戏 这样 的人生 观 也许还 是 源 自佛教的 世 间 世 间法
。 ,

和游戏说 至 于 诗 中 的 佛家意象 现 试 笺释如 下

、 、 、 。 。
, , 、

一 优 婆夷 译 日 清净女 清信女 近善 女 近事女 近事三宝 之 义 总称 受五

。

戒 之 女子
, ,

因此 从 这 一 行 诗句 我 们 可 以 知 道 许 地 山先 生 的发妻林 月森女士 是 一位笃信 佛教的妇

。 , 。

女 我们 以 后研 究许 地 山 先 生 的作 品和 思 想时 绝 不 能忽 略 她 对 他 的情感所起 的影响
、 、 、 、 、 、
, , 、 ,
二 涅桨 译 为灭 灭度 寂灭 不生 无为 安乐 解脱等 意即 已 经 离开人
。

世间
、 。
, ,

三 无余 残 无 余蕴也 谓事 理 之 至 极也 如 无 余 涅 桑即指 无 余依 涅 粱 , 依 者苦 所 依 之 身
。 。
, ,

体也 涅 桨有 两 种 有苦 之依 身谓之有余 依 涅 架 反 之 则为 无 余依 涅架
。
, , “ ”
换言 之 这 里 作者 是 希 望亡妻 涅 架属前者 因为 他 期 待能与 她 再商 量 一 个去 处
、 。 。
, , ,
四 本二 又 日 故二 比 丘 在家时 之 妻也 对于 出家 时 谓之本
、 、
, 一 ,
五 阿褥多 罗 三 藐 三菩 提 卜 新译 日 无上 正 等正 觉 真 正 平等
。
“
《智度论 》
觉 知 一 切 真 理 之 无 上 智慧也 八 十五 日 唯佛一 人 智 慧 为 阿褥 多 罗 三 藐 三
。 ”
菩提
。

这 里 的 意思 是作者 要 一 直陪侍 亡 妻 的转 生 至 其 成 佛为止

,

许地 山 先 生 以他 亡妻是位虔 诚 的佛教徒 因 此 用 佛 家 语 言意 象来表达 自己 对 她 的 感情 而从

。
作 品 里 我 们 更 可 以 看 出他 对 佛 教 义 理 典 故 的熟悉程 度
,
也 许 是 由于 长期研究佛 学的缘 故 许 地 山先 生 几 乎 是 时 常 不 自觉 地 就 会 把 佛 家的 词 汇 写
, , ,

进 他 的作 品 里 不过 他 跟 一般的借 用 不一样 佛 家词 汇 在他 的作品 里 还是保 留了佛教 的

, 。

诊释 只 是 有时候加上 了先 生 的引 申 义 而已
 、

四 《空 山 灵雨 》 与佛 教 思 想
许地 山先 生 的
, , ,

许 地 山先 生 传世 的散 文 小 品 集 只 有 《空山 灵 雨 》 一部 内收散 文小 品 篇 并 有 自撰
。, , ,

的 《井 言 》 。 这 些 作品 之 中 约 占 了 一 半是 带有浓 厚 的 宗 教 色 彩 的 而 且 大 多 是 跟佛 教 思
。

想有关 系 的
“ , ,
《井言 》 的第一 句话就是 生本不乐 ” 其实 是佛教 的思想 佛教 认 为 众 生 一 生 下 来
, , “ , ,

就要经 历种种 的 痛苦 无 可避 免 即 一 切 皆 苦 ” 的苦 谛 所 以 他 以 自身 的 经验 印证这点

他在 《弃言 》 里 说 到

, , , 。 ,
“
自入 世 以 来 屡 道变 难 四 方 流离 未 尝 宽怀 就 枕 在 睡不 着 时 , 将 心 中 似忆 似 想 的 事 随 感 随记 , 在 睡着
, , , , 。 ”
时 偶得 趾 离 过爱 引 领 我到 回 忆 之 乡 过 那 游离 的 日 子 更 不 得 随 醒 随记 函

佛教的意象
。

这就 充分说 明 了 《空 山灵 雨 》 的 由来
, “ ,
《空 山 灵 雨 》 集 内有多篇小 品 里 的意象 都 能显示 出 作 者对 生 本不 乐 ” 人 生 多苦 厄
, ,
《蝉 》 《三迁 》 里 最
的 体会 例如 里与 大 自然拚 斗失 败的蝉 正 面 临被大 自然吞噬 的 命 运
,
, 《万物 之母 》 里 的 敬姑 《梨 花 》 里
后 疯 了 的花 嫂 子 特 别 是 她 抱 着 镯麟 当作 儿 子 的 时候
,

的 落花的命 运 《茶蔗 》 里 会错 意而误 堕情 网 的 师 松 姑 娘等 等 都表 现 了 世 间上 的 种 种 无

。 ,

奈 而 《海 》 这 一 篇 更 可 总括 许 地 山先 生 在这方 面的思 想 苦 海无 边 文 章里 写到 人 遇 着

海难
,
黄色是佛教的生本不乐
,
“
人 底 自 由和 希望 一 到 海面 就 完 全失 掉 了 , 因为 我 们太 不 上 算 在 这无 涯 浪 中 无 从显 示 出我们 有 限 的 能力 和 意
。 ”
志
, , 。
“
我们 浮在 这 上面 , 眼 前 虽 不 能 十 分 如意 但 后来 要 遇 着 的 或 者 超 乎 我们 底 能力 和 意 志 之 外 所 以 在 一 个风狂
矛

, , ,

浪 孩的 海面 上 不 能 准说 我 们 要到 什 么 地 方 就 可 以 达 到 什么 地 方 我们 只 能 把 性 命先 保 持住 随 着 波 涛颠 来 播 去 便
。 ”

, 。
“ ”
现 在 在这 茫茫 的 空海 中 我们 可 没 有 主意 啦
。 。 ”
谁 也 脱不 了在 上 面 泛来 泛 去 我 们 尽 管划 罢
, , ,

在 一切 的 海 里 遇 着 这样 的 光 景 谁 也 没 有 带着 主 意 下来

, ,

悲 观 而 不 消极 正 是 佛教带 给许地 山 先 生 的 启示 人 生 际 遇的 无 奈 和不 可 知 殊 非人 力 可 以
。 。
,

支配 但 人 既 生 于世 间 还 是 要 尽 力而 为 的
,

许 地 山先 生 的散 文 小 品 看 得 出 有佛教 思 想 的 还 有很 多 《愚 妇 人 》 的 借樵 夫 的 话来提
。 ,

出以绝 育来避 过 人 生 必 有 的 困苦 《爱 底 痛苦 》 提 出 人 间 的 爱就是 痛苦 的 泉源 《爱就 是刑

。 , ,

罚 》 所 表 达 的 也就是 这 种思想 《暗 途 》 里吾威 所表 现 的 否 定 文 明 和 理 性 的栓格 率 随 自然

。

把 自己 溶 入 大 自然 里 《债 》一 文 就 更 能体 现 先 生 受到 佛教 思 想 影响 的慈悲 心 了

。 、 , 。 ,
“
我 所 欠 的是 一 切 的债 我看 见 许 多 贫 乏 人 愁苦 人 就 如 该 了他 们 无 数 的 债 一般 我 有好 的 衣 食 总 祖 先偿
。 , , , 。”

还 他们 世 间 若有 一个 人 吃 不 饱 足 穿不 暖和 住不舒服 我也 不 敢公 然 独亨 这 具足 的生 活

, , , “
他 认为人 生于 世 应当还 债 若能 力 不 及 最 少 要 避免积 欠 更 多 的债 他相信 生 命即是缺
, , , , ” ,

陷底 苗 圃 是 烦恼底 秧 田 若要补 修缺 陷 拔 除烦 恼 除弃绝 生命外 没 有别条 道 路 。

。
, , “ ” ,

因此 债其实 是还 不 清 的 至 于 《鬼赞 》 其实就 是 弃绝 生 命 这 一想 法 的 延 续 篇 内群鬼 讴

,
, 歌翻俄 唱道
“ ”
那弃 绝 一 切 感官 的 有福 了 我们 底们 被 有福 了

但在弃绝 之前 又 主张 人 应 该尽 己所 能去完成 人 间的 经验
 , 、 , ,
奋人 哪 你 在 当生 来 生 的 时候 有 泪 就得 尽 量流 有 声就 得 尽 量唱 , 有苦 就 得尽 蚤 尝 , 有 情 就 得尽 量 施, 有欲
, 。 、 , ,
就 得尽 量 取 有 事就 得 尽量 成 就 等 到你 疲 劳 等 到你 歇息 的 时候 你 就 有 福 了皿
。
, “ ,
让 我 们 歇 歇罢 ” “ ”
而 《山响 》 里 也 有 近 似 的 情调 使 我 们得 以 早早休 息 《头
, ,
发》 一篇赞 美宗 教信仰 的虔 诚 《信 仰底哀 伤 》 写 贪得 无 厌 地 追 求 名 利 的 人 最 后 发 觉遗 失
, ,

了 自 己 的 那 种痛苦 这 些 篇章 加 起 来 正 好 反 映 了 许地 山 先 生 的 思 想 实 在很大部分就 是佛
。 , ,

教的 沈 从 文 在 《论 落花 生 》 一 文 里 对许 地 山 先 生 的 散 文 创作 有相 当公 允的评 价
, , , , ,
“
在 中国 以异 教特 殊 民 族 生 活 作 为创 作 塞本 以 佛 经 中邃 智 明 辨 笔 墨 显 示散 文 的美 与 光 色 香 中 不 缺少
, 。 。
“
诗 落 花生 为 最本 质 的使 散 文发 展 到一 个 和谐 的 境界 的作 者 之 一 一 最 散 文 的诗质 的是 这人 的 文 章 以佛经 用
, , , ,

明 爱欲 所 引起 人 类 心 上 的一 切 纠纷 然而 在 文字 中 处 处不 缺 少 女 人 的爱 娇 姿 式 在 中国 不能 不 说 这是 唯 一 的 散 文
”
作 家 了,
。
, ,

把许 地 山先 生 散 文的特色 都说 透了 佛教 思 想 就是他 散文的最独特 处 而贯 穿 《空 山 灵

雨 》 的基调
,

还是 佛教 思 想
。

佛教的妇女观。暂定（突出女性形象）
、
, ,

许 地 山 先 生 的佛教 散 文 还有 突 出 了 妻 子 形 象 的 一 类 如 《七 宝 池 上底 乡思 》 《别
、 、 、 、 、 。

话》 《蛇 》 《香 》 《愿 》 《花香 雾 气 中底 梦 》 《美 底 牢 狱 》 和 《我 想 》 等等 我
, ,

们有 理 由相 信 许 地 山 的散 文 创作 以至 于作 品 内的佛教精 神 都应与 他那位信佛 的亡妻林 月

,

森女 士 有关 他 在 《空 山 灵雨 》 里 的 这 一系 列散 文 中 明 显 突 出 了 妻 子 与 佛教 思 想 的 关系 ,
, ,
我 们 更 可 相 信作 品 的 部分 内容 就 是 他 跟 亡 妻 生 前 的 一 些 生 活实录 因为他在 《弃 言 》 里 说
“ , ” , “ ,

过这集 子 里 的都是 些 似 忆似想的事 随感 随 记 又或 偶得 趾 离过爱 引领我到 回 忆之

, ” , “ ” ,
”
乡
。
一 更 不 得不 随 醒 随 记 所谓 回忆 之 乡 等 分 明 就 是指 他 与 亡 妻 生 前 的 生 活片
, , ,
段 我 们应 可 认 识 到 林 月 森女 士 的 形 象 有 时在许 地 山 先 生 的 散 文 里 既 是一位 知 识 上难
、 。
,

寻的 辩 难对 手 一位说 教 者 同 时 又 是 一位 知 心 的 伴侣
, “
许 地 山 先 生 的 发 妻 林月森 女 士卒 于 年 月 日 这 件事 对 先 生 生 本 不 乐 ” 的人 生

观起 了 决定 性 的 影响 如果说一 部 《空 山 灵 雨 》 落华 生 散 记 之 一 其实就是 为 了 悼念亡妻

, ,

而 写的 亦 不 为过 作者 以 《爱流 汐 涨 》 这 篇 纪 念妻死近百 日的 文 章 为 压卷 其 中或有深 意

。 ,

在 这 集 子 里 的 妻 子 形 象实在是太深 刻 突 出 了 妻 子的死 对 许 地 山 先 生 的 影响 很大
, ,
“ ,
我心 里本 有 一条 达 到极 乐 园地 的 路 从 前 曾被 那 女人 走 过 的 现 在那 人 不在 了 这 条 路 不但 是 荒芜 , 并 且被 绮
、 、 、 ’

草 闲花 棘枝 绕藤 占据得 找 不 出来 了
, “ ” “ ” 。
他 本 来 是 想与妻 子 一起 到 极 乐 园 的 但 现 在他 连 那 条路底方 向 也 早 忘了 因
。
, , ,
此 许 地 山先 生 尽 管深受佛教 思 想影响 还 是提出了修 正 的 意见 如在 《别话 》 里 他 借垂
,

危 的 妻 子 嘱咐丈 夫续 弦 的话 挑 战 了 佛教传 统 的 禁制情 欲 的 思 想

,

女 的本 不足 爱 你看 许 多人 连你 为 女人 惹 下 多少 烦 恼, 不 过是 人 要 懂得 怎样 爱 女人 才能住

得 怎样 爱 智 慧
。
—
不 会 爱或 拒 绝爱 女人 的
,
—
纵 然他 没 有烦 愉
,

他是 万 灵 中最 愚蠢 的 人
— 。

, , ,

智慧 即般若 意谓 可 以 到 达 彼 岸 , 《别话 》 竟将情欲 作 为 得 到智慧 的 先 决 条件 可 说是十

。 ,
《七宝 池 上底 ,
分 出 人 意表 的 乡思 》 就 更 进 一步 连 西 方极乐 世界都 加 以 否定 了 死 去的 少
。
, , ,

妇 在 天 堂 入 口 处 七宝 池 上 哭 泣 不 愿赴西 方极乐世界 只 要 求重 回 人 间 与丈 夫 团聚 最后
,

妙音 鸟就放她 回 去 了 并说
,
“ ,
啊 你 这 祥有 情
谁 还 能对 你 劝说 佛教的生本不乐：与妻子有关
向你拦 禁
。
, ”
回去 罢 须 记 得这 就 是轮 迥 因

跟着 接 引佛作 了 解释
 ,

略 普能 邀彼

你 乃 能 为她 说 这 大 因缘
,

纵 然 碎 世界 为 微 尘
。

这 徽 尘 中也 住着 无 蛋 有 情
, ,
所 以 世界 不 尽 有 情不 尽
,

有 情不 尽 轮迥 不 尽 ,
, ,
轮 迥不 尽 济度 不 尽
, 。

济度不尽 乐 土 乃 能显 现 不 尽 函
, 。
总 算 是一 次 妥 协 许 地 山先 生 终亦 不 至于推 翻 阿 弥 陀 佛的 轮迥观 亦 由此 两篇作 品 所透 露的
, ,

消息 我 们 可 以 证 实 丧 妻 之痛 对先 生 影响 的 严重性 了 , 先 生 因 为思 念亡妻 乃 致 对 佛教思 想

。 ,

作 出了 具 选 择 性 的 修 正 《七 宝 池 上 底 乡思 》所 提 出 的 思想 是 爱 情胜 过 涅 梁 人 间胜过西 方
。
,

极 乐世 界 这 点是 很 值 得 我 们 注 意 的 我 们 亦 必 须 认 识 他 亡 妻在他 创作上 所起 的 纽 带 和 催 化
。 ,
剂作 用 还 有 一点很 惹 我 们怀 疑 的 就 是 他 亡 妻很有 可 能 对 佛 学 也 有 认 识 然 后 才 会 有 《空 山
。
, ,
灵 雨 》 中若 干 篇什所表 现 出来 的 唱随 之乐 不过 这 点还有 待证实
。
,

许 地 山先 生 的 佛教 散 文 我们 可 以 看 出 来有 两 种 主 要 的 技巧 一种是 以佛教 思想 为作 品
、
, , , , 、
《蝉 》 《海 》
的精 神骨 干 贯彻全篇 但 却 作寻 常 的 语 言 这 是看 似没 有 技 巧 的技巧
。 , ,
《梨花 》 等 等 都属 这 类 一 种 是 直 接 将佛 教 的 意象 写 入 作 品 中 既 依循佛 教教 义 却 又以一
, ,
己 的 智慧和 感情 赋 予 新 的 诊释 如 《七宝 池 上 底 乡思 》 里 的 弥 陀和遨 陵 频 迩 便是 例 子 从而
, ,

缔 造 属 他 所 创 的 新的 佛 学 意 象 又 或 者 就 在篇内 把 佛教的 义 理 直 接演译 一番 如 《香 》 和

。 , , ,
《愿 》 等等 便 可 为 证 总之 佛教 的 思 想 和 意象 到 了 许地 山 先 生 的散 文 里 就有 机 地 变 成
。
, ,

一 种 属许 地 山 的 人 生 哲 理 显 得异 常 的 谐 协 和 自然 若从所 表 现 的内容看 又 可 分 为 宏 扬佛
,
法 的 和 质疑 教 义 的 两 种 不过 后者并非 其佛教 散 文 的 常 见 现 象 只 属某特 定情况 下 的 异 化 产

黄色是佛教意象
。
品
,

整部 《空山 灵 雨 》 里面 最常 见 的 表 现 形 式是寓 言体 这 种体 裁其实 是 所有宗 教 文 学作

, , ,
品 最常用的 形 式 我们 认 为 《空 山 灵 雨 》 里 许多寓 言体 的 篇 章 在艺术形 式上 主 要 还是受
。 、 、
,
了 印 度 宗 教 文 学的 影 响 寓言 这 一 种 文 学 体裁 约 有两个特 点 一 具 情节性 故 事性 ,
、 。
。 ,

二 叙述 以 对 白为主 此 所 以许 地 山先 生 的 一 些 散 文 很接近 极短 篇 小 说 曾有学 者将 中国

, , ,

现 代散 文 品 类分 为 七 种 其 中第三种 即 为 离 言 体 并 以 许地 山 先 生 为 开 山祖 函 可 惜没 有点
, 。
出 他 这 种特 色与佛教 的 渊 源 今乃 补 述于 此

、
五 许地 山 先 生 小说 里 的 佛教
, 。 ,

跟他在 《空 山 灵 雨 》 里 的表现 很 不 一 样 作 为一个 小 说的说 故 事 者 一

。

许 地 山先 生 表 现 出对 自 己 所受的佛 教影响 一种 出 奇 的 自我 抑制 这 是他 的 小 说 跟散 文 最 不 同
。 , ,
的 地方 许 地 山先 生 的 小 说 约 可 分 为前 后 两 期 前期 以 《缀 网 劳蛛 》 集 内的十 二 篇作 品 为
,

代表 后 期则 以 《危巢 坠 简 》 集 内 的 十 四 篇作 品 为代表 骨 另 有一篇 未 辑 入 集 的 《女儿

。 , ,

心》 其 中有较 多较直接 的佛教 成 分 的 作 品 以 早期 的 《缀 网 劳蛛 》 较著 但亦 不 过三数 篇

。
,
而已 至 于 《危 巢坠 简 》 无 疑是现 实主义 得 多 了 这 也许 跟国家 的遭遇有 关吧 我 们 只 能说
。
,

顶 多会有 其 中 的 一 两 篇 里面 有点不 大直接 的 佛教精神 的 体 观

。
,

许地 山 先 生 对 待 小 说 里 的 佛 教 有 几 种看 法 其 中态 度最 为 肯定 的 一 篇 要 算是 《女 儿 心》
。

了 这 篇 小 说 里 有 两 个佛教意 象 一个 在闹辛亥 革命 时 为了尽 节持剑把 全家老 少 人 牲 杀 个

 , , , ,
乾 净 的 满州 人 父 亲 事后 经 过一座 大 门常 关 上 的 佛 寺 被该 处 的 老 和 尚留 下 他 本来 坚 持
。
, ,
要 自杀 但 终 于被 老 和 尚劝服 了 最后连剑 都给 老和 尚拿走收起 了 他 的女儿麟 趾 躲在树 上
, , ,

使 父 亲 以 为 已 掉进 井 里 死 了 就 这 样避过 了 辗转长大 一 直 想 念 父 亲 后 来 她 在石 龙车站 遇

,
到 一个 自称 罗 浮 和 尚的 老 僧 直感 地 把 老 僧和 她 的 父 亲联 想 在一起 后 来她 再 见 到 老 僧的时
, , , , ,

候是 在 船上 但 船舱起 火 这 老 僧就 以 身投 火 把火 扑 灭 重 伤垂 危 麟 趾 连 呼 爸爸 并发
。
, , ,

觉他 跟 她 父 亲一 样 左 手 是 断 了 两指 的 就 相信 老 僧即其 父 在这 小 说 里 罗 浮 和 尚 到 底是
、 、
,

否是 麟 趾 的 父 亲 并 不 重 要 重 要 的 是 这 两 个意 象所 要 表达 的 佛 理 一 屠刀 应 该 放下 二
, , ,
我 不入 地 狱 谁人 地 狱 在 这 篇小 说 里 许 地 山 先 生 是完 全肯定佛教 的 他宣扬 了 佛 教 导 人

佛教意象 黄色
。
向 善 的 思 想 和 自我栖牲 的精 神
,

许 地 山 先 生 在 小 说方面 的 处 女 作 是发 表 于 年 月 《小 说 月 报 》 第 卷 号上 的
。 , ,
《命命 鸟 》 这 篇作 品 也 可 以算 是 他 的 成 名作 以充 满异 域 情 调和 浓 厚 的 佛教 色 彩 见 称 于
。 ,

当时 的 文 坛 若 把 男女主 角 的 赴水 视作单 纯的 殉情以表达 反 抗 父 母 之命和 世 俗 之见 的 决 心

。 , ,

是不 够 正 确的 小 说 里 女 方敏 明的赴水 其 实是 殉 道 , 她 的一 生有前一 阶 段 的 人 世 也 有经
,

过梦 境所 见 而觉悟 后出世的后一阶 段 而赴 水前 她 的 一 段 祈祷 可 以 证 明 她 绝非 殉情
, , , 。 ,
“
女 弟 子敏明 糟首 三 世 诸佛 我 自万 劫 以 来 迷 失本 来 智 性 , 因此 堕入 轮 迥 成 女人 身 现 在 得 蒙大 慈 示 我
, 。 , 。 ,

三生 因果 我 今悔 悟 , 行 不再 恋 天 人 致 受 无量 苦 她 愿 我今 夜 得 除 一切 库碍 转生 极 乐国 土 愿 勇 猛 无 畏阿 弥 陀

佛教生本不乐
。 。 ”
俯 听 恳 求接 引 我 南 无 阿 弥陀佛
, ,

而男方加 陵 的 要 求 迫随她 其实是 另一种心态 他 听 了 敏 明 的 祷告 很受感 动 因 为 他 俩都

, , ,

是受过很好 的佛学训练 的 青年 没 有一点悲 痛 虽 不 厌 恶 现世 但也很 想 到 极乐 国 土去 瞧

, , , ,

一瞧 特 别 是希 望能与 敏 明 一起 所 以 他选择 追随敏 明 而在临赴 水还 吻 了 敏 明 更 向她 索

。 , , ,
吻 决意 要 殉 道 的 敏 明 在 听 了加 陵的解释后 知 道他 跟 她 有不 同的觉悟 且相 信 二 人 是
“ ” , , , , ,

那世界 底命命 鸟 故 此 也不 阻 他 了 但 对 加 陵 的 索吻 充耳 不 闻 殉 道 的意 志 非常
。 、 。 ,
坚决 他 们 以 能 走 往新 世界而感到 快乐 以 能超越 现 世情欲 为慰 我 们 要 注意 的 是 男 女主
。
, ,

角都 清楚 知 道 自己在做 甚 么 都 有着 不 同的 觉悟 因此 说许地 山 先 生 绝 对 没 有鼓励 殉情 小

。
, , , ,

说讲的 仍 是 佛 教 的思 想 此外 这 篇作 品 里 有大量 的 与佛教 有关的 词 汇 如 《八 大 人 觉

、 、 、 、 、 、 、
、 、 、

经》 释 返 应化 听字 芒鞋 白 象主 乔 答摩 命命 鸟 阿难 涅桨 节 优 钵 昙花 万
、 、 、 、 、 、 ,

劫 三 世诸 佛 智性 轮迥 三 生因果 天人 转 法 轮等等 造 成 了一 个 整体 的 佛教 意 象氛
。
, ,

围 这 在别 人 以 至 是 他 自己 的小说 里 也 非常 见

六 余论

过去 有 些 评论 每 每 以 许 地 山 先 生 作 品里 的 佛教 元 素为 据 批评 说 他 的 作品 宣 扬 了 消 极
、 。
, ,

的 悲观 的 人 生 哲 学 从而降低 了他在 文学 贡献上理 应享 有 的 评价 我 们 认 为 这 是 不恰 当的

, ,

看待一 位 文 学 家 不 能 只根 据某 一种价值 观去判 断他 的 创作 文 学 的 领域 太大 了 本来就 是

。 。
, ,

很 自由的 而 事实 上 许 地 山 先 生 的 散 文 和小说 都在风 格和 技 巧上 有独特 的一 套 每 个人

, ,

有 不 同的 背 景 作 为 读 者很 应该尊 重 作 者 的 个性 然后 才 能有真 正 的 鉴 赏和跟作 者 及 其作 品

。 、 。
, ,

沟通 因此说 时 至今 日 很 应 该 对 许地 山 先 生 的 作 品 作 一 个 重新 的 公允 的评价
, ,

注 详见 吴 锦廉 姚 春树 《 许地 山 先生 的 家世 及其 他 》 一文 原 载南 京 师范 大学 《文 教 资 料简 报 》 年 总第 期, 见
、 , , 。 。

录赞 周 侠 松 杜 汝森 编 《许 地 山研 究 集 》 第 至 “页 南 京 大 学 出版 社 年 月第 版 请参 考第 至 页
。

王盛 《许地 山籍贯 考辨 》 , 请 参注 所引 书第 页
。

见同注 所 引书 第 页
 , , ,

此乃 许 地 山先 生 的 最后 一 篇遗 文 没 写 完筑 去 世 了 后 由 其 子周 等仲 续 写 《父 条 的童 年 》 一文 连 载 赞香 港 《新几 》

, 。 ,
,
半月 刊 卷 期 荃 卷 期 至 日 年 见录同注 所 引书 第 至 页 其 中许 地 山 先生 亲 撰 部 分 即 《 我 的童 年 》

, , , 。

未 完 稿 一文 几 乎全 是 他对 母 亲 的 追思 母 子 情深 可 见一 斑
, 。

周俊松 《许 地 山 年表 》 请参注 所 引书 第 页
。
,
同注 请参注 所 引书 第 页
。

见同注 所 引 书第 至 页
, 。

同注 请参注 所 引 书第 页
, 。
,
徐明 旭 《许地 山评 传 》 请参注 所 引 书第 页
, , , 、

关子 葬入 中华 基誉 教 坟 场这 一 点 请 参 考 《许 地 山先 生生 乎 事 略 》 一文 《迫 悼 许地 山先 生 纪 念 特 刊 》
, , 。
,
见 卢玲 妾编 《许 地 山卷 》 第 至 页 香港 中华 文 化促 进 中 心 年 月香港第 版
、 。
,
同注 请 参注 所 引书 第 页
。
,
。 同注 请参 注 所 引 书第 了 页
。
,
同注 请参注 所 引书 第 页
, , ,

由李 振 杰先 生 赞伦 软 搜 集 所得 并 译成 中文 以 《有 关 许地 山的 两封 信 》 为翅 发 表 子 《新文 学 史料 》 季 刊 。年 第

, 。

期 第 页
。
,
同注 请 参注 所 引书 第 至 页
,
《陈 那 》一 文 发 表于 年 月 《燕京 拳 报 》 第 期 , 《宗 教 底 妇女 观》一 文 见录 于 《 国林 与 国 学 》 一 书 上 海 商 务 印书
, 、
, ,
馆 ! 年 月 初版 《观 音》一 文 刊于 ! 年 月 日 日 天 津 《 大公 报 》 《大 乘 佛教 》 一文 未完稿 连 载 于
, , 。

年 至 月 《哲 学 评论 》 双 月刊 第 卷 至 期 《佛 成 于 目 引得 》 三 册 年 由燕 京 大学 图 书 馆 引得 编 拐 处 出版
, 。

原 载 《小说 月 报 》 第 卷第 号 年了月 日, 见 录 同注 所 引 书第 至 页
, , 。

转 引 自李镜 池 《吾 师 许 地 山 先生 》 一 文 现录同注 所 引书 第 至 页 请 今该 书 第 页
、 , ,

此 据周 俊 松 王 盛 《许 地 山与泰 戈 尔 》 文 原 载 《新 文 学史 料 》 年 第 期, 见 录 同注 所 引 书第 至 页
。

请 参 该 书第 12 9 页
。
,
@ 同注 O 请参第5 页
, , 。 、 , ,

矛 上 海 商 务 印书 馆 1 9 2 5 年 6 月初 版 1 9 2 7 年 7月 3 版 又见 收 子周 俊 松 向 云休 编 《许地 山 》 香 港 三 联书 店 1 0 8 2
年‘
, 。

月香 港 第1 版 第 1 次 印刷 1 9 8 4 2 月第 2 次印 刷
年1

香 港三 联 书店 1984 年 1
、 。

O 见周俊松 向云 休编 《许地 山 》 第3 页 , 2 月香 港 第1 版 第 2 次 印刷
。

@ 见 同注 @ 所 引书 第2 6 页
。

O @ 见 同 注 @ 所 引书 第3
2 至3
4 页
。

@ 见 同注 所 引书第 3
7 至3
8 页
。

见 同注 。 所 引书 第1
3 页
-
原 载1930 年11 月 ( 读 书月 刊 ) 第 1 卷 第 1 期 , 所 引书 绍 218 至 2 2 1 页
。

O 见 录 同注 请 参 该 书 第218 至 2 1 9 页
・ , 。

@O 《空 山灵 而 我想 》 见 同注 Q 所 引 书 第7
0 页
.
见 同注 @ 所引 书 第 80 一196
、 、 、

O 晒@ @ 1 6 2 1 0 1 1 0 2 页
、 。

。 见 同 注 @ 所 引 书第 5
1 5 2 页

杨收: 见 杨 收编 . 合北 洪 范书 店 198 9 年4 月 第
・ 。

函 《中 国近 代 散 文选 导言》, 《 中国 近 代 徽文 选 》 第 5 至 6 页, 版 又

请 参 考 杨牧 : 见杨 收 抽 : 合 北洪 范 书店 1985 年 1 月初 版
・ 。

傲文 选 》 第1 9 页
, ,
《许 地 山散 文选 编后 》 《许 地 山

年 5 月 国 难后 第 1 版
, , , , 。

@ 文 学 研究 会 丛 书 上 海 商 务 印书 馆 1 9 2 5 年1 年初 版 1 9 2 8 年 7月3 版 1 9 3 3

函 上 海 商 务 印书 馆 , 1 9 4 7
年4 月 初 版

发 表 于 19 3 3 年 n 月 《文 学 》 1 卷 4
、 。

9
‘号

(
作者单位 澳 门大学文学院 中文 系 资任编辑 雪 涛)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