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转移

母爱转移
我的女儿视我如仇敌。
我送她学钢琴，她说我想让她上台供人取乐。
她要和网恋对象奔现，我坚决反对，她说我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她在钢琴大赛上夺得金奖，前途无量，却在公开采访中，说我只把她当赚钱工具。
后来，我突发心脏病，她将我的药冲进下水道，说我早就该死。
重生回来，我卖掉昂贵的钢琴，停掉她的补课费。
我看着她从云端跌入泥潭，无动于衷。
她却后悔了。
1
我睁开眼睛，就收到钢琴老师的消息。
“清清妈妈，下半年的补课费该交了，和往常一样，是四万八千元。”
“还有，她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她上课偷偷在底下玩手机，练琴也不认真，布置的练习作业连续两周都没有完
成。”
“这样的状态下去，全国钢琴大赛想入围都难，更别提拿奖了。”
“你有空就找她谈谈，让她多上点心，前途最重要。”
我盯着着手机屏幕上熟悉的文字，呼吸微乱。
上辈子，我也收到了这些消息。
当时我找女儿问了情况，才知道她最近在游戏里找了个大她十岁的男朋友，准备奔现。
她还未成年，网恋大概率会被骗，我不允许她跳进火坑。
然后她就跟我大闹一场，恶狠狠地威胁我说不让她谈恋爱她就不活了，还用扳手砸坏了刚买来不久的钢琴。
那架钢琴近十万，是我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最终结果，我当然还是没同意。
我花大价钱维修钢琴，让她卸载游戏，给她交了补课费，每天监督她练习。
经过努力，她在半年后的钢琴大赛上获得金奖，受到多位评委赏识，保送知名艺术院校。
前途无量。
我看着身披桂冠的女儿，感到无比骄傲。
没想到，在赛后的采访中，她却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罪行。
她说我是她最恨的人。
她说我让她学钢琴，就是想让她上台供人取乐。
她说我赶走了她的爸爸和奶奶，不让她和她最爱的亲人们见面。
她说我不让她追求真爱，以死相逼让她分手。
她说我穷得叮当响，所以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要把她培养成赚钱工具。
她嗓音嘶哑，在场记者无不动容。
在电视上看到采访内容时，我怒极攻心，心脏病发作。
她就在我的旁边，当着我的面，将我的药全部冲进下水道，神情满是阴毒和大仇得报的快意。
“吃什么药，你早就该死了。”
这是我临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灵魂飘在上空，我看到她哭着拨打 120，把我的尸体拉走做无效抢救。
在媒体前，她哭得撕心裂肺，赢得无数好感。
保送的那所名牌艺术院校破例承诺免她全部学费，还要每年给她发放高达二十万的助学金。
著名钢琴家也声称要收她为干女儿，将来准备送她出国深造。
很快，她又和离别多年的亲生父亲相认，晒出亲密，获得网友们一片祝福。
反观我呢。
网友们说我死得好，天道好轮回，都是报应。
我的骨灰被随便埋在城郊破败的墓地，各地的网友来旅游，都会吐一口口水作为打卡方式。
老公出轨离婚，我怕女儿被小三一家欺负，宁愿净身出户也要争取她的抚养权。
我为了供她学钢琴，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再打两份工。
我怕她的天赋被耽搁，重金给她请了最好的老师。
我用我这么多年的汗水和心血，将她捧得光芒万丈，她却转头把我踩进尘埃里。
所谓母女之情，不过如此。
我打字回复钢琴老师。
“对不起老师，下半年清清的补课费我不交了。”
“如果她还想继续学，就让她爸交。”
既然她从来没有念及我的付出，反倒把我当成仇人，那就算了吧。
这辈子，我还她自由。
2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起身环顾四周。
这是我上辈子离婚前的房子，和女儿、老公、婆婆同住，一共四口人。
此时，女儿在上学，老公出差在外面，婆婆去跳广场舞还没回来。
房子不大，三室一厅。
婆婆住一间，女儿住一间，女儿的钢琴和书本占一间。
老公公务繁忙，常年出差很少回家。
他回家时会住在婆婆房间，婆婆则是搬过去和女儿一起睡家里最大的床。
而我，就睡在客厅的沙发床。
白天收回去当沙发，晚上拉出来当床，把我衬得活像个外人。
我的个人空间，也被挤压得只剩钢琴房的一个小柜门。
即使这样，女儿还总嫌我的东西占地方，要把我的衣服全都扔出去。
房子是我和老公李岩的共同财产，他出轨后，房子本该是我的。
但李岩和小三诡计多端，婆婆也煽风点火。
我当时为了争取女儿的抚养权，只能将房子让出去，净身出户，带女儿搬去距离学校很近的出租屋。
女儿为此没少跟我闹。
她说房子本来就应该是李岩的，我要离婚还不自己走，非要拉她一起受苦。
她总骂我私吞抚养费，零花钱给的太少了。
可其实，李岩根本就没支付抚养费。
她觉得我不让她和李岩见面，是怕李岩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可真相是，我不希望她看到李岩和小三婚后幸福美满，还即将拥有千盼万盼的儿子，根本没有把她当回事。
她从小认为李岩是对她最好的人，也爱屋及乌喜欢婆婆。
可她不知道，李岩和婆婆一直不满意我生了女儿，没能给他家延续香火。
然而，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为她付出半生，到头来，只能背负误解和骂名。
可悲又可笑。
不过还好，我重生了。
这一世，我还有机会选择我的余生。
我打电话联系琴行，登了下记，准备把新钢琴折价转手。
前世，我多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为了给女儿买新钢琴花得一干二净。
女儿原来的钢琴太旧了，总是走音，修很多次也修不好。
半年后她就要参加全国钢琴大赛，能否一飞冲天就在此一搏，我不能让破钢琴埋没她的音乐天赋。
可是她呢。
我精心挑选的礼物，她说砸就砸了。
既然她不要，我就收回。
这时候，女儿刚好背着书包放学回来了。
她笑得春心荡漾，对手机撒娇着说：“我到家啦，哥哥晚点见哦。”
见到我后，笑容立马收了回去。
眼神厌恶得仿佛见到了腐烂的死老鼠。
此时我正站钢琴房，她见状，大声骂道：“你这老女人在这干嘛呢？又要盯着我弹钢琴了？你恶不恶心啊！”
“我都说了，我不想弹钢琴，不喜欢！不愿意！你非逼我弹那个破琴！”
“别人家长都那么开明，为什么你就不能？人家放学回家都是自由的，看电视看小说打游戏都行。我每天练琴也就
罢了，晚上想多玩两把你还要催我睡觉！”
虽说已经决定不管女儿，但她的话还是像是刀子戳进我的心窝，让我心里控制不住地抽痛。
我还记得，女儿小时候对我说以后想当个钢琴家的时候，眼里满是憧憬。
李岩不愿意在女儿身上花那么多钱，婆婆也骂女儿是赔钱货。
只有我，顶着被全家人指责的压力，花大价钱送她去学钢琴，就为了帮助她完成梦想。
现在却说她不喜欢？说是我逼她弹的？
我让她每天晚上练习一个小时保持手感，只为好好应对全国钢琴大赛，就是剥夺了她的自由了？
让她多练琴，去名牌大学，难道不是为她好吗？
她玩游戏玩到凌晨两点还不睡，可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上学，我让她别玩了快点睡觉，是我错了吗？
如今的我，不再生气，只觉得无比心寒。
我淡淡开口：“你说的对，我以后不会再逼你练琴了。”
3
“……啊？什么？”
女儿半信半疑，不敢相信我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一字一句重复刚才的话：“我说，我不会再逼你练琴了。”
“不仅如此，其他你不喜欢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逼你做了。”
“我不会再检查你作业有没有完成，也不会在你玩游戏的时候催你睡觉。”
“你想谈恋爱，和谁谈恋爱，怎么谈恋爱，我都不会再干涉。”
“我什么都不管你，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从今往后，我会如你所愿，彻底放你自由。”
我跟她说得很清楚。
她能听出来，我这不是赌气的话，更不是激将法，而是真心实意的。
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她问我：“我不想上钢琴课了，也可以吗？”
我笑着回答：“当然可以，我本来也没给你继续交学费。”
她脸色微变，似乎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没仔细想。
现在在她眼里，争取利益排在第一位。
“我在游戏里谈了个男朋友，他很爱我，我周末准备跟他见个面，你不会阻止我吧？”她又问道。
我点头：“当然不会，我支持你追求真爱。”
女儿又说了几点，我都一一答应下来，承诺绝对不会干涉。
她这才心满意足回到房间，把书包甩到地上，而后趴到床上，掏出手机打游戏。
“我好饿啊，晚上想吃溜肉段，快点给我做！”她大声说。
我充耳未闻，半靠在沙发上联系律师朋友，拟了一份离婚协议，用家里的打印机打出来。
今晚老公出差回来，刚好让他签字。
至于晚饭，谁爱做谁做吧，反正我是准备点外卖庆祝重生了。
女儿打完两局游戏出来，肚子更饿了，她发现餐桌上连个大米饭粒都没有，立刻对我大发雷霆：“我说我晚上想
吃溜肉段，你没听见吗？不光脑子不好，耳朵也聋了？”
我低头刷着视频，连个头都没抬：“我都说了，我以后不会管你，你饿不饿跟我没关系。”
她尖声怒骂：“疯了吧你个老女人？你不做饭谁做饭？”
我摊手：“谁爱做谁做，反正我不做。”
给我自己做饭，可以。给白眼狼做饭，抱歉，我拒绝。
这时，门铃响了，港式晚茶外卖送到家了。
在女儿的惊愕和疑惑中，我取回外卖，将饭盒挨个取出。
排骨粥，虾饺皇，蟹黄烧麦，脆皮煎饺……这些都是我平时为了省钱不舍得吃的。
她大大咧咧坐在餐桌对面：“哪个是我的？”
我说：“这是我给自己点的，没你的份。”
她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我吃什么？你这老女人真是疯了！”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变性了，结果又是在用激将法逼我练琴，我真是受够了！”
“怪不得我爸不爱回家，根本没人能受得了你！”
“给我钱，我要出去吃海鲜自助！”
我夹起虾饺放嘴里，吃得津津有味：“你爸有钱，管你爸要去。”
4
她被我噎得半晌没说出来话。
过了一会儿，她掏出手机给李岩打电话：“爸爸，给我转点钱呗，我想出去吃大餐！”
“那老女人有毛病，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不光不做饭，点了个好吃的外卖还不给我带，还说什么再也不管我了。”
“啊，真的吗？一会儿是吗？好！我等着爸爸回来！”
她挂掉电话，得意洋洋跟我炫耀：“我爸已经下飞机了，待会儿就到家，说给我带好吃的回来！”
“你看看我爸多大方，再看看你！真不知道我爸为啥要找你结婚。”
“人老珠黄的，干那没几个钱的破工作，整天穿的破破烂烂的，连个扫地大妈都不如……”
我不禁苦笑。
我的工作原本很忙，经常加班到晚上七八点，工资也多。
后来生完女儿，我就跟公司申请，换了个上班时间很短但工资很低的岗位，只为了每天能提前回来给女儿准备晚
饭。
从她刚上幼儿园到现在，一干就是十几年。
结果呢，我为了她做出的牺牲，在她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我淡淡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回应她，就埋头吃饭了。
我很久没有单独吃过饭，这样的感觉真奇妙。
等我差不多吃完了，女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李岩才终于提着行李箱回到家。
女儿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上去抱住她最爱的爸爸。🞫ᒑ
“爸爸你回来了！”
“这个老女人脑子肯定坏了，竟然不让我吃饭！真是饿死我了！”
李岩厌恶地看了我一眼，揉了揉女儿头发：“清清，让你受苦了。咱不理她，来，吃饭。”
“这是爸爸回来路上专门绕路给你买的，是你最爱吃的皮蛋鲜肉馅，快趁热吃啊。”
说完，放桌子上一份十块钱的馄饨。
女儿惊呼：“哇，谢谢爸爸！我最喜欢爸爸了！”
我差点笑出声。
还说什么“专门”、“绕路”，其实就是在小区门口顺手买的罢了。
李岩这个人抠门得很，对我和女儿从来不舍得花钱。
反观对小三，大牌衣服包包化妆品轮番送，几十万的车也说买就买，毫不手软。
他但凡每次为女儿花一点小钱，就拼命标榜自己的真诚，争取让每一块钱都有百倍的分量。
女儿傻，每次都感激涕零。
比如前段时间，女儿过十六岁生日时，他送了个 88 块钱的游戏皮肤。
他说早知道女儿喜欢玩这个游戏，皮肤也是费了好多时间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儿听后高兴地差点没蹦起来，连说
好几句“我最喜欢爸爸了”。
而我送她的那十万块钱的新钢琴，她根本看都不看一眼，还抱怨我只知道逼她弹琴。
趁着女儿吃馄饨，我把李岩叫到茶几旁边。
他面露不悦：“找我干什么？我这东西还没收拾呢，晚上还有工作要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跟我说几句话都很不耐烦，生怕我管他要钱给女儿交钢琴费。
我叹了口气，把刚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李岩，我们离婚吧。”
5
李岩嘴角一抽，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我。
“为什么？你是不是真疯了？好好的离什么婚，整那幺蛾子，还不给家里人做饭。”
“一会儿我妈回来吃什么？她天天跳广场舞消耗体力，你不得多给她准备点补身体的？你就不能像孝顺你妈一样孝
顺我妈吗？”
“是不是因为我没陪你才闹的？我工作都那么累了，哪有时间陪你？”
“婚前我都说了，我不喜欢黏人的女人。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挺让我省心的吗？现在是怎么了？”
前世，我和李岩离婚是在两个月后。
他最开始的确没想跟我离婚，只是单纯享受着婚外情。
不曾想，小三两个月后的那天突然告诉他，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而且彩超显示是个男孩。
若是女孩李岩还得想想，男孩那肯定要啊。
他立马就摊牌跟我谈离婚了。
他知道我看重女儿，就拿女儿要挟我，让我要么选择房子和存款，要么选择女儿的抚养权。
我不想闹大，也不想让女儿知道她一直最喜欢的爸爸，其实出轨养小三，还即将为了儿子不要她了。
我实在是怕她伤心抑郁影响比赛，断送前程。
就没打官司，选择净身出户，独自打工赚钱抚养女儿。
而且我能想象到，我若是真的把女儿给李岩，那女儿的前程就彻底毁了。
以他和婆婆那种重男轻女的思想，不仅不会让女儿继续学钢琴，连大学都不一定让她读。
等小三生出儿子后，他们更会厚此薄彼，说不定还会卖女儿换彩礼。
“因为我知道你有小三了。”我直白道。
他脸色瞬间变了：“你，你别胡说！你有证据吗？”
我冷笑：“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我给证据？找你公司随便问个人不就知道了？”
“不过既然你想要证据，也可以，我们法庭上见吧。”
李岩见我动真格，连忙坐到我旁边安抚我：“谭悦，你别冲动，咱们坐下好好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我冷着脸，往旁边挪了挪。
“痛快点，赶紧签了吧。房子存款归我，你净身出户。”
“别逼我闹上法庭，省得到时候一起丢脸。”
他见软的不行，又板着脸警告我：“谭悦，我劝你想清楚。”
“如果你执意要财产，那女儿的抚养权就归我！”🞫ŀ
果然，他依旧用前世的方法威胁我。
但很不幸，他失策了。
现如今，女儿对我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李岩见我不说话，还以为成功夺过了主动权，面露喜色，继续大言不惭道。
“你如果愿意放弃财产，我可以考虑把女儿让给你，我每个月还会给你们五百块钱抚养费。”xľ
“省着点花，足够你们的吃穿用度了。”
“如果不愿意，那别怪我不留情，女儿只能跟我。”
“我可不会给她报那些没用的钢琴班，钢琴我也会转手卖掉。”
我摇头：“不劳烦你，我已经卖了。”
李岩一愣：“啊？”
“不光如此，钢琴课补课费我也没有续。以后她就靠你了，李岩。”我慢悠悠对他道。
李岩嘴张得溜圆，直接懵了。
他着实没想到，我会这么轻飘飘放弃平日里捧在掌心的女儿。
而且关键是，他根本不想要女儿这个拖油瓶啊！
他的脸色变幻莫测，脑海里正高速运转，想找个其他能拿捏住我的东西跟我谈判。
可他不知道，当我放弃女儿这个唯一的软肋，我就变得无坚不摧。
女儿这时恰好吃完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6
李岩背后微僵，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慈父的笑容：“清清，我们没说什么啊，只不过是——”
我直接挑明：“我要跟你爸离婚。”
女儿眼前一亮，惊喜万分，冲上去抱住李岩：“是真的吗？爸爸终于要和这个恶心的老女人离婚了！？”
“太好了！我要跟爸爸！才不要跟老女人！”
我捂住胸口，尽力让自己呼吸均匀。
李岩及时捕捉到我难受的神色，愈发确定我刚才只是在逞能放狠话。
他眼珠一转，挑眉对我道：“你真的想好了？你看，女儿那么讨厌你，我是绝对不会把抚养权给你的！”
“除非你同意净身出户，我才可以勉为其难地把女儿让给你！”
女儿听了这话，立马不乐意了：“爸爸！你在说什么啊！就算她净身出户，我也不会跟她的！”
“我就是想跟爸爸和奶奶一起生活！就算爸爸以后找了新妈妈，我也不会生气的！我会和新妈妈和平相处，好好照
顾弟弟妹妹！”
“爸爸，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你想眼睁睁看着我跟着妈妈过苦日子吗？”
女儿的话如同道德绑架，压得李岩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我凝眸沉思，装作难以抉择的模样，在李岩逐渐期待的目光中，无奈开口：“既然女儿那么喜欢你，那她就跟你
吧！”
李岩气急：“你！”
女儿欢呼雀跃：“太好了！你不要我，我还不稀罕要你呢！我要跟着爸爸奶奶过快乐的日子！你就羡慕去吧！”
李岩眼珠子瞪着，半晌才憋出一句：“你真的想好了？”
我反问：“怎么了？你不愿意养女儿？难道你平时对女儿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女儿厌恶对我呸了一声：“你个恶毒的老女人，别想挑拨离间！我和爸爸的关系天底下最好了！”
“爸爸，你快说对不对，让我们好好打这个老女人的脸！”
李岩一噎，只能答：“对、对啊。”
女儿得意洋洋：“看吧，你的挑拨是没用的！你就自己当个没人要的失婚妇女去吧！”
我笑了，将离婚协议再次推到李岩面前：“李岩，签了吧。女儿抚养权给你，财产全部归我，从今往后，我们两
清。”
女儿催促：“爸爸，快，签了吧！我已经对幸福生活迫不及待了！”
李岩看着协议，脸色越来越沉：“财产不可能归你。”
我摊手：“那我只能起诉你出轨，追回你结婚期间赠予小三的全部财产。到时候你分文不剩，名声扫地，我看公
司和小三还会不会要你。”
女儿吃惊：“爸，你出轨了！？”
李岩脸都要绿了。
但女儿很快就消化了这个事实：“没事，爸爸，我支持你追求真爱！我要是你，我也肯定不会喜欢这个管东管西
的老女人的，跟她待在一个屋子里我都觉得窒息！”
“爸爸，财产都给她吧，我们不要了！反正你赚得多，一年半年就赚回来了！”
“而且你想啊爸爸，你不是给真爱阿姨很多钱吗？你到时候要回来一部分不就行了！咱们根本不缺钱啊！”
“用这些肤浅的财产，去换你的最爱的女人和女儿，很划算了吧？”
李岩听了差点被没背过气去。
我也煽风点火：“女儿都这么说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莫非你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打算要她了？”
李岩被刺激得气血上涌，抓过笔刷刷两下就签完了字，力气大得很，险些把纸戳穿。
签完重重把笔一扔：“给我养可以，你以后不许找女儿！”
我笑道：“好啊，都听你的。”
7
我催促他们两个人去收拾东西，争取明晚之前就搬出去。
女儿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让她收拾房间她从来都拖拖拉拉，埋怨东埋怨西的，如今还是头一次收拾房间那么卖
力。
我倚在门边，看着她整理要带走的物品。
小说装了一箱又一箱，钢琴谱和音乐相关的书籍却是半点都没带。
看来，她是真的打算放弃钢琴之路了。
我感到有些怅然。
或许是人生追求不同吧。
我小时候喜欢音乐，老师们都说我有音乐天赋，我做梦都想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
可是我们家穷，父母又极其偏心弟弟，根本不可能送我去补课，更不可能给我买昂贵的钢琴。
我就只能举着便宜的小学生竖笛，吹奏一遍一遍又一遍。
如今我终于长大了，可以支配自己的收入，我女儿也碰巧遗传了我的音乐天赋，还亲口对我说想学弹钢琴。我当
然要尽全力满足，就算被家人反对也无所谓。
我看着女儿弹钢琴的模样，我就仿佛看到了我自己。
十几年前，我为了保护女儿，被沉重的铁盒砸伤了手指，即使恢复也大不如从前灵活，这辈子都无法演奏任何乐
器。
我那时觉得，由女儿帮我完成梦想，也是一样的。
结果呢，女儿早已把她儿时的梦想抛于脑后，只剩我自己苦苦坚持，还惹人嫌弃。
就这样吧，只要她不后悔此刻的选择就好。
门口传来动静，婆婆跳广场舞回来了，见家里堆满东西，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女儿开心道：“奶奶，我爸要和那个老女人离婚了！以后我们三个可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了！”
婆婆听到这个消息，也喜笑颜开：“离婚好，离婚好啊，早该离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离婚就离婚，她走她的就好了，你们收拾东西干什么？”
女儿答：“因为房子和财产都给她，我们搬走去过快活日子啊！”
婆婆瞬间变脸，嗓音直接高了八度，大声质问：“李岩你疯了！？你把财产给她干嘛！？”
李岩闻声快步出来，还没等开口，女儿就对她解释：“这个老女人心机地很，威胁爸爸，如果不给她财产，她就
要把我抢走！”
“爸爸当然不愿意放弃我，宁愿放弃财产，果然爸爸最爱我了！”
女儿掐头去尾，张冠李戴，倒是正中我下怀。
婆婆差点没被气死：“疯了！真是疯了！为什么不要财产？你要她有什么用？只知道赔钱的东西，学个钢琴都那
么贵！”
女儿不满地反驳：“奶奶，我以后都不会再学钢琴了！”
婆婆依旧不满，嚷嚷得更大声：“原来这赔钱货都是那死女人养，我才没多说什么。现在死女人走了，我们哪里
养得了她？”
女儿逐渐听出端倪，脸红脖子粗道：“我都长大了，不用你们操心了！奶奶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要
我？！”
婆婆脱口：“当——”
李岩立刻打断：“妈！你别管了，字都签完了，就这样吧。”
“你也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天搬走。”
婆婆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你等着以后后悔”，“真是让那个死女人捡了便宜”，“养这赔钱货我一分钱都不
会花的”，就收拾东西去了。
女儿脸色不太好，但还在跟我叫嚣：“奶奶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还是很爱我的！不像你，心肠都是黑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你那奶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就用余生慢慢体会去吧。
8
第二天一早，我和李岩就去领了离婚证。
下午，他们的行李就全部搬走了。
他们住进以前婆婆和公公住的老房子，四五十年的老小区，顶楼，冬冷夏热，雨天还漏水。
女儿嫌弃极了，但想到今后的幸福人生，还是勉强住下了。
而我，即将开始我的新人生。
我将原来的房子出租，用离婚分到的三十多万存款买下一处精装别墅，搬了进去。
那处地段荒凉，交通不便，没有学区，鲜少有人愿意在那买房。
二百多平的别墅，首付只要二十万。
可我知道，几个月后，那个小区旁边将建设大型商场，还要增设地铁站，知名小学的分校也要建在附近。
到那时，房价会直接翻五倍。
处理好这些，我给自己办了健身房和美容院的会员卡。
两者加起来的价格，还不如钢琴课一个月的学费。
前世我为了女儿，过于亏待自己，连衣服都不敢买超过三百块钱的。
这辈子，我都要一一补回来。
公司上层一直很看重我的能力，知道我今后可以全心全意工作后，立刻将我的岗位恢复回来。
经过两个月的适应，我就从月薪四千，变成了月薪两万。
同时，我坚持锻炼和美容，身材和皮肤都变好了，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岁。
某日通勤途中，我偶然刷到了前婆婆的朋友圈。
她高调宣布李岩要再婚了，结婚对象自然就是前世的那个小三。
结婚照里，小三肚子已有轻微隆起。
她还说自己要抱孙子了。
看来，这辈子的时间线和上辈子差不多。
我评论了句：“恭喜。”
她像是守在手机边上似的，立马回复我说：“你看人家女人肚子多争气，不像你，只能生赔钱货！那赔钱货成年
管我要钱，去吃什么烧烤火锅日料。你赶紧找时间把那赔钱货领走，我可不养！”
我淡淡一笑，转手将她拉黑了。
这天下班，我毫不手软地吃了顿上辈子不舍得吃的海底捞。
回去的路上，经过了女儿的钢琴补课班。
我想到或许还有什么费用没结清，储存柜里也可能有没取回的物品，就准备进去问问。
接待我的是一个小姑娘，十六七岁，和我女儿差不多大。
不过，这个小姑娘，看着似乎有些面熟。
我还没想清楚她到底是谁，她却率先认出我来：“谭阿姨，您来啦！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余啊！”
我想起来了。
这名女孩叫杨小余，去年钢琴班入学测验的时候，她和我女儿的座位号相邻。
我给女儿报的钢琴班是专门面向每年一度的全国钢琴大赛的，筛选要求非常严格，只有基础好又天赋极佳的同学
才能参加。
杨小余当时是第一名，我女儿是第二名。
不过等到正式开课，我却没有再看到杨小余。
当时我有些好奇，随口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因为她家里不给她交补课费。
老师当时还跟我感慨了继几句。
“这孩子家里还有个弟弟，父母偏心弟弟，不愿意给她花钱补课，钢琴也不给她买，入学测验还是她背着家里人偷
偷报名的。”
“她平时练习都是借用学校音乐教室，练成这样真是不容易。”
“挺好的苗子，可惜了。”
“音乐这种东西，天赋是一方面，努力是一方面，但家里人的支持也非常重要。”
“任教这些年，我遇到过挺多家里不舍得让孩子学钢琴最后放弃的，有再好的天赋都没用。”
“只希望这些孩子，在别的道路上也能发光吧。”
我当时听完眼睛都酸了。
被迫放弃钢琴，我何尝不是其中的一员呢？
我问杨小余：“你怎么在这里工作了？”
她笑得有些勉强：“我爸妈欠债，就不让我上学了，我只能在这个补课班打工。幸好老师很照顾我，我闲着的时
候可以旁听，没人的时候还可以借用练习室钢琴，我感觉也挺好的。”
有的人，再苦再难，也要拼了命地向往上爬。
而有的人，拥有完美的条件，光明的前途，却将机会弃如敝履。
9
我心底微微发烫，就多问了一些她的情况。
她家在县城，她原本是住校生，辍学后，只能住在补课班附近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她爸妈为了供她弟弟，让她去打工，每个月给家里两千块钱生活费。
可她即使辍学，也不忘抓住一切机会，学习最爱的钢琴。
联想到她那和我童年相似的经历，我脑海里忽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我可以帮助她。
我哑声开口：“小余，如果有机会，你想不想参加四个月后的全国钢琴大赛？”
全国钢琴大赛，拿到名次不仅有奖金，还有机会被各大音乐院校招走，金奖更是可以直接保送名牌艺术院校。
前世，我督促女儿练琴参赛，帮助她拿到了金奖。
小余在当年入学测验名次就超过了我女儿，如果能好好练习，夺得金奖根本不在话下。
她听我提及钢琴大赛，眸子忽地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我……我不行的。”
我问：“为什么不行？”
她低着头跟我说了她的难处。
她先前也有参加的意愿，但后来打听后才知道，光是报名费就要两千元，还要准备当天的演出服。
她每月工资三千，给家里两千，除去吃住费，最多存下几百块。
两千元，不知道要攒多久。
而且如果不幸没能拿到名次，这些钱就等于打水漂了。
生活所迫，她不敢冒险。
听完她的讲述，我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余，你放心，这些问题，阿姨都帮你解决。”
“你以后就来我家住，我给你安排房间。”
“我离婚了，我女儿跟她爸生活，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完全可以当成自己的家。”
“我家里刚好有一台新钢琴，我女儿没怎么用过，你可以拿它练习。”
“你不用打工了，回学校上学吧，钱的事我帮你解决。”
小余连连摇头摆手：“不行啊，阿姨，那怎么可以！我们无亲无故的，您不用这么帮我——”
我牵住她的手：“也对，既然无亲无故，那你以后赚了钱再还给我就行了。”
小余看着我，眼泪汩汩地往外流。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您是我的大恩人，我以后一定会攒钱还给您的！”
有了我的帮助，她愿意为了自己的梦想，再拼尽全力一次。
她辞去补课班的工作，并向老师说明了情况。
老师说可以让她继续旁听，依然不收钱。我却摇摇头，直接给小余交了接下来四个月的学费。
回家的路上，我给琴行老板发了消息。
“抱歉，之前的登记帮我撤回吧，我不准备转卖了。”
“嗯，对，我女儿又弹钢琴了。”
“谢谢老板，她很努力，一定会拿金奖的。”
10
小余原来的高中不好，我就给她转到了女儿所在的重点高中，但和女儿不同班级。
白天上文化课，晚上和周末练钢琴。
她头脑聪明，虽然辍学了几个月，但很快就跟上了进度。
不光学习，她在钢琴上也非常下功夫。
我有一次晚上起夜，发现琴房的灯亮着，过去查看才知道，她竟然在偷偷练琴。
她怕打扰我，手指在琴键上翻舞，却没有弹出声。
这种行为，几乎每天都在上演。✘ʟ
很快，她的钢琴水平，就远超我女儿前世比赛时的水平。
她的文化课成绩也节节高升，不出两个月，就达到了年级前十名，
这样一来，就算比赛失利，没走成保送名牌艺术院校那条路，也能考上重点大学。
期中考试结束，我在校门口等小余放学，准备带她吃烤肉犒劳她。
不曾想，没等到小余，先等到了我的女儿。
几月不见，她变丑变胖了许多，皮肤也差得很，脸上满是油光。
手上拿着一包辣条，正在大口啃着。
从前我都是给她做健康食物，她总是嫌弃难吃，反而喜欢吃不健康的炸鸡外卖和垃圾食品。
如今我不管她，她就吃成这样了。
算了。
人各有命，随她去吧。
我没想跟她打招呼，不曾想她在看到我后，竟径直走了过来。
她看到我与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眼里闪过惊艳，但依旧皱着眉问我：“你来这干什么？”
“你不是答应爸爸以后再也不找我了吗？你忘了？”
“后悔抛弃我了是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你休想管我。”
我淡淡回了句：“我没在等你。”
她嗤笑：“撒谎，你不等我等谁？想来看我能不能直说？”
“你要是坦诚点儿，愿意每个月多给我五千零花钱，我或许还能考虑一下跟你走。”
听她这话我就知道，她跟着李岩过得不好。
她放不下身段求我带走她，只能用拐弯抹角阴阳怪气激将法。
可惜，我听不懂。
我摇摇头：“太贵了，我养不起。”
她梗着脖子讨价还价：“三千，三千也可以。以前你每个月给我交的破烂补课费，都不止三千吧？”
破烂补课费？
对小余来说梦寐以求的学习机会，在你这，倒成没用的破烂了。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小贱人，你跟谁说话呢？！”
一个男人说着，粗暴地将我挤到一旁，脸色很差，好像随时都要打人。
这男人身上烟味很重，染着黄毛，头发乱糟糟的，满头全是头皮屑和油，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洗头了。
衣服裤子破烂，有好几处烟头烫出的窟窿。
看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他抓住女儿的手腕就走：“我不是说放学啥也不准干，直接上车跟我回家吗？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非得打你还
老实？”
我低头一看，女儿的手腕上有好几处淤青，隐约藏在校服袖口下面。
听那男人说话时，女儿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那是面对家暴男的反应。
女儿被拽着踉跄着走出两步，忽然停住，转头大声对我道：“妈！我、我想跟你回家！”
11
这个男人就是女儿的网恋对象，比她大十岁，至今还是无业游民。
整日混迹网吧，在网上骗小姑娘的钱。
男人闻声回过头，甩开女儿，晃晃悠悠走到我面前：“小贱人，这就是你妈？还挺带劲儿啊。”
他歪着嘴，不怀好意地打量我，眼神还时不时往我胸上瞅。
我恶心得险些吐出来。
“妈！求求你了！我不要零花钱了，啥都不要了，你带我回家吧！”
女儿忽然跪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流。
“爸爸娶了后妈就变了，对我很不耐烦，一分钱都不愿意给我。奶奶也不管我，天天让我伺候他们。”
“后妈对我也不好，一生气就骂我。”
“我离家出走，和男朋友同居，结果男朋友对我也不好……”𝚡ľ
男人当场踹了她一脚，怒骂道：“你当了老子的女人，一辈子都是老子的女人！老子让你上学就不错了，还想远
离老子？你休想！否则老子肯定杀了你！”
说完，就一脚接着一脚，发狠地踹她。
周围的家长看过来，却大多没什么波动，仿佛这一幕时常发生。
有少出家长掏出电话要报警。
旁边家长劝道。
“别报了，没啥用。”
“之前报过两次，警察都来了，要把男的带走。”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女孩求警察原谅那男的，说报警的人见不得她幸福。”
“警察当时那尴尬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人家家事，咱们就别管了，费力不讨好。”
我也不禁汗颜。
这确实是女儿能干出来的事。
男人打够了，就揪起女儿的头发，拖着她往远处的摩托车走去。
我的目光追随过去，忽然发现小余正远远站在马路对面，躲在路灯柱后面看我们。
我失笑，招手让她过来。
“你站在那边干什么呢？怎么不过来啊？等你好久了。”我问她。
“我不知道您在等我，我以为你在等李清清，不敢过来，怕她生气……”小余小声嘟囔着解释，余光瞥了女儿和她
男朋友好几眼。
我无奈地挂了一下她的鼻子：“不会的，我和她已经断绝关系了，我现在只把你当女儿。”
“为了庆祝你的好成绩，我今天带你去吃大餐。”
我牵住小余的手，一起离开。
“谢谢妈妈。”她忽然开口。
我脚步一顿：“嗯？你说什么？”
小余的脸颊红扑扑的，害羞极了：“您、您比我妈妈好一千一万倍，我以后可以叫您妈妈吗？”
我笑了，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期待的：“当然可以。”
我们牵手过马路，女儿坐着男朋友的摩托车从我们身旁经过。
她盯着我们紧紧相握的手，眼里却不再是怨恨。
而是悔恨。
她这时才相信，我今天真的不是来找她的。
也终于知道——
我是真的，不要她了。
12
幸福的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间，就到了全国钢琴大赛前夕。
我从健身房出来，竟然偶遇了恰好从隔壁建筑走出的李岩。
半年不见，他发福了不少，啤酒肚都出来了。
走到近处仔细一看，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眼圈下还有淡淡的乌青。
不像是没睡好，倒很像是……纵欲过度了。
可小三明明怀着孕呢。
我抬头，看到建筑楼顶“洗脚城”三个大字后，心下了然。
他诧异地盯着我：“谭悦？你是谭悦吗？”
我礼貌点头，抬步就要走。
他冲上来就想要抓住我的胳膊，我眼疾手快避开，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有什么事吗？”我问。
他眼里满是惊喜和欣赏：“老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漂亮？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我纠正他：“我不是你老婆，你老婆另有其人。请不要骚扰我，谢谢。”
他扯了扯嘴角，自顾自地跟我诉苦。
“你可别提了，我现在的老婆，一点家务都不会做。”
“清清离家出走之后，她天天跟我妈吵架，摔碗摔碟子，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我一要出差，她就跟我闹，我就只能换个清闲的岗位。”
“结果呢，上个月公司那个岗位裁员，我被开除了。我没敢跟家里那两人说，我怕她们又跟我闹。”
“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好，什么都依着我，从来不用我操心，家务也做的好……”
“老婆，你愿意回来吗？”
他真诚地看着我，眼里满是希冀。
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冷声道：“我变漂亮了，是因为我不再为你们一家子白眼狼操心。”
“你不再喜欢小三，是因为她参与到了你生活中的鸡毛蒜皮。”
“恕我直言，你这种毫无同理心、自私自利、道貌岸然、责任感全失的男人，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刚刚说的那些，我录下来传给你老婆了，不谢。”
在他的震惊和错愕下，我大步流星地转身走了。
后续再怎样，我根本没兴趣知道。
因为他们那些人对我来说，早已是生命中可有可无的尘埃。
全国钢琴大赛如期举行。
我坐在观众席，看着身穿白色蓬裙的杨小余缓缓走到台前，于钢琴处落座。
流畅的乐章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洁白的钢琴，洁白的衣服。
就好像我们的梦想一般，纯净无瑕。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天鹅，挣扎着冲出牢笼，随着乐曲的高昂展翅高飞，飞到天际。
它在挣扎中掉了羽毛，染了鲜血，但它从始至终都是那只骄傲的白天鹅。
我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评奖结果很快出来，杨小余拿到了有史以来最实至名归的金奖。
其余全部选手都被她碾成渣渣。
评委席上，一位知名的国际钢琴家深受感动，他说她的曲子里仿佛有灵魂，想要破例收她为徒。
除去名牌院校，许多国际学院也向她抛出橄榄枝。
从此，她前途坦荡，未来光芒万丈，随时可以远走高飞，永远告别她那吸血一家人。
主持人请她发表获奖感言。
她只用一句就寥寥略过了她的努力，剩下的，全是在感谢她最爱的妈妈为她的付出。
主持人请我上台讲话。
我真诚地发表了此刻的感慨。
“或许，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至暗时刻。但只要熬过去，往后都是光明坦途。”
“追求梦想，拥抱幸福，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正文完）
【李清清番外】
我妈火了。
老旧的电视滋滋作响，上面正播放着有关我妈的新闻。
她在全国钢琴大赛的颁奖典礼上说了两句话，在网上广为流传，激励了无数奋力备考的高三生。
就连我同学都激动地给我打电话，说羡慕我有这样好的妈妈。
说她漂亮又有内涵，说话蕴藏着能量。
我回应她：“也觉得我妈妈很好。”
可是……
我妈妈已经不要我了。
此时，高考已经结束三天了，但我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
因为我根本没参加高考。
我摸了摸我已经显怀的肚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短短几个月，我好像变老了几十岁。
天已经黑得彻底，男朋友还在外面喝酒，不知道几点才会回来。
就算回来，也只知道耍酒疯，打我踹我。
好几次都险些给我打流产。
我有时候想着，他要是真给我打死了就好了。
我就不会再这样痛苦。
我垂眸，看向地上的药瓶。
药瓶已经空了。
我刚才吃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药，现在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我提起精神，拿出摔成破烂勉强能用的手机，一遍一遍回放杨小余参赛和颁奖时的视频。
冥冥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总觉得……
这一切，本该是我的。
拿金奖的是我，被保送的是我。
当妈妈的女儿的，是我。
都是我。
可为什么不是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可能是我开始嫌弃她那总是脏兮兮的围裙的时候。
可能是我觉得她总唠叨让我好好学习好好练琴很烦人的时候。
可能是我逐渐厌倦了她的平凡的时候。
……
我的脑子越来越麻木混沌，已经几乎不会思考了。
我终于要解脱了。
我努力勾起一抹微笑，慢慢地合上眼睛。
一切都太迟了。
我的人生，烂得彻底。
无法挽回了。
我只希望……
来生再见到妈妈时，她可以原谅我。
然后对我说一句。
“清清，开饭了。”
（全文完）
— 到底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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