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0 书评·精读 2011 年 10 月 22 日 星期六

《不死的中国人》 天堂不在故土亦不在异乡
汗水换得到面包，却换不到尊严
意大利是欧洲公认的有 水换得的面包，但是中国人 间信贷，但民间信贷终究抵
着最善良国民的国度。德国 鼓起来的钱包，让他们的勤 不过整个金融环境，货币政
哲 学 家 卡 特·洛 维 尔 劳也变得不可原谅。 策从宽松到紧缩后，温州中
（1897-1973）在一战期间曾 关于中国人的成功都会 小 老 板“ 跑 路 ”事 件 就 出 现
作为战俘被关在意大利监狱 被概括成，超常的，近乎病态 了。
里，负责看管他的意大利士 的牺牲精神。一个狭小的仓 两位意大利记者自然不
兵常在半夜冒着受罚的危 库，百来个人挤在一起制作 知道中国的乡情，他们有理
险，塞给他乳酪与面包。洛 皮鞋或衣物，厨房、卫生间、 由对此感到疑惑，中国人私
维尔是犹太人，他在回忆录 卧室都在这仓库里，幼小的 下里有情义和信任，但他们
《纳粹上台前后我的生活回 孩子在堆积如山的货物间跑 对当地法律规范却不重视，
忆里》特别地提到这个故事。 来跑去。欧利阿尼和斯达亚 甚至有意大利企业因为害怕
90 年代初，到意大利的 诺觉得自己穿越到了 19 世 被抄袭而逃离中国人。而这
中国人，同样被意大利人的 纪，掉入了狄更斯的小说情 正是不久前资中筠先生在访
善良所感动。父母外出工 节中。 谈中讲的，中国在输出腐败
作，楼下的意大利邻居，会上 在意大利的中国人之 文化，以钱为本，遇事则用钱
楼为异乡人的孩子送上面包 间，有一种“私人借贷”模式， 买通，把法律丢在一边。当
和糖果。当中国经济发展变 简而言之，已经有钱的资助 然 ，同 时 丢 掉 的 还 有 尊 严 。
得耀眼，欧洲的经济跌荡不 新来者。这其实是中国人把 意大利人说，中国移民是一
稳，意大利人开始对中国人 乡情社会搬到了意大利，借 种资源，一种有问题的资源，
《不死的中国人》
产生敌意，认为他们从自己 贷双方不是亲戚就是同乡， 可用之，也需防之。
作者：(意)欧利阿尼/(意)斯达亚诺
手里夺走了面包，纵然意大 构成一个封闭的信任圈。这
版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利人也知道，中国人是用汗 也是现在浙江一带存在的民
2011 年 10 月版

【著译者简介】
父辈的旗帜上绣着逐利的激情
作者：意大利最重要报纸《晚邮报》和《共和国
报》的两名记者，他们从北到南贯穿整个意大利，追 追溯起来，去意大利经 的家庭不到一半，而意大利 庭没有参加教育，没有任何
踪中国移民的足迹，做了大量实地考察。 商，确实是狄更斯的那个时 东南端则极端贫困。到中 感情上的、人与人之间的、人
译者：邓京红，1965 年生于北京，1993 年留学意 代，当时中国部分港口被迫 国改革开放之前（1978 年）， 性的交流”。
大利，1996 年获得博洛尼亚大学工学博士学位，长 通商，胆大者即穿洋越海去 意大利北部已经形成一个 在意大利人看来，中国
期从事中意两国之间的经贸往来和文化交流工作。 欧洲。民国黄金十年 新兴经济圈，存在成千上万 人永远年轻，永远不辞辛劳
（1927——1936）中存在一个 小企业。 地 干 活 ，走 南 闯 北 ，轻 装 上
小高峰，中间陆续有中国人 90 年 代 到 意 大 利 的 中 阵，不需要生活，只需要工作
去意大利，之后便是 90 年代 国 人 ，年 龄 层 次 是 50 后 60 赚钱。事实是，在意大利淘
《纽约客》记者彼得·海勒斯
今年上半年， 的高潮。 后，他们身上有着不为自己 金的中国人，是一个流动的
的《寻路中国》，出人意料地在中国媒体上蹿 根 据 托 尼·朱 特 的《战 所意识的时代的伤痕，少年 群体，父辈打下基业，回国开
红，众人追捧的理由是，通过海勒斯的眼睛， 后 欧 洲 史》，不 到 十 年 的 时 时代经历文革，教育程度低， 始真正的生活，子辈续上，继
我们看到了自身所在的这个社会的悖谬与荒 间，二战后的欧洲从废墟上 精神世界荒芜。当他们的孩 续为财富而打拼。然而没有
诞，在此之前，我们竟习以为常。 站 起 来 ，形 成 了 欧 洲 经 济 子在意大利学校学习，这种 生活却是一个事实，在人生
《不死的中国人》是移换背景后的《寻路中 体，迅速进入繁荣。具体至 看不见的伤痕，就在意大利 最好的年华，为金钱拼力，有
意大利，上世纪 50 年代初， 人那里衍开成不可理解的东 钱之后，幸福生活是否真的
国》，两位意大利重要报纸《晚邮报》、《共和国
意大利四分之一的家庭生 西。意大利学校和中国学生 如画卷般可次第展开却是一
报》的记者，欧利阿尼和斯达亚诺从北到南穿
活在贫困中，拥有室内厕所 关系不好，原因是“他们的家 个问题。
越亚平宁半岛，追踪在意大利的中国移民的
足迹，想方设法与他们交谈，描述他们的生活
与希望。与英美法的中国移民不同， “ 到意大
利去”的中国人，不是寻觅别处的生活，而是 其实，我们本不需要这一本书
寻觅财富，离开中国，是为了口袋里有更多钱
后再回来。 需要借他人眼光加深 尚未得到，失去的早已丧
他们大多是浙江人。上世纪 90 年代，浙 自知之明，是古老的中国 失。在故土失去的，在异
江沿海城市对外贸易扩张，但经济格局逐渐 由古入今过程中产生的， 乡同样无法拥有，而这恰
稳固，掘到第一桶金的人已是老板，接下去的 也是近代以来中国知识分 恰赋予了《不死的中国人》
子喜欢谈论的话题，西方 以当代中国研究的意义。
掘金者中，很多人选择了去国外，致富的基本
视野中的中国形象，海外 其实，我们
道路是，从最简单的活比如洗碗做起，积累资 看 中 国 ，海 外 中 国 研 本不需要这一
金，开家小餐馆，卖掉餐馆，然后做服装生意。 究……研究他人眼中的自 本书，就如不需
浙江有中国最大的服装加工基地，在意大 己，与研究他人，在中国现 要海勒斯的《寻
利的中国人，选定服装设计样本，让家乡的工 当代史上有此消彼长的循 路中国》一样。
人加工，然后部分以意大利品牌服装在国内 环。《寻路中国》的走红，是 本报记者
出售，一边在意大利廉价同质出售。仿真品 这种循环的重新开始。 朱桂英
生意，或者成为意大利品牌服装的加工厂。 但是，国家经济发展，
类似的还有鞋袜、皮包、眼镜等。今年东莞的 从来不是国人自我迷失的
达芬奇家居案例，是仿真品生意的升级版。 原 因 。 迷 失 ，与 幸 福 、尊
严、人性、意义的理解与认
知有关， 那些不能遗忘
的历史，被时代的沉重损
害的精神世界，让我们进
入这一个深秋，该得到的
新京报插图 师/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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