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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少年文学名著百部

三侠五义
石玉昆/原著
三 侠 五 义 ・1・

目 录

导读
1 包拯出世………………………………………………003
2 狸猫换太子……………………………………………010
3 李太后还宫……………………………………………020
4 踏勘伽蓝殿……………………………………………031
5 巧换藏春酒……………………………………………035
6 五鼠单行义……………………………………………040
7 初试龙头铡……………………………………………046
8 榆林镇诸奸……………………………………………050
9 西湖遇丁侠……………………………………………053
10 比剑定良缘……………………………………………060
11 三试颜查散……………………………………………065
12 侠客初争锋……………………………………………075
13 内苑诛郭安……………………………………………078
14 义鼠盗脏金……………………………………………083
15 英雄救难女……………………………………………088
16 大理寺辨伪……………………………………………093
17 陷空岛中计……………………………………………100
18 巧离通天窟……………………………………………107
19 盟兄擒盟弟……………………………………………112
20 北侠除马刚……………………………………………116
21 蒋平擒花蝶……………………………………………121
22 金必正鸣冤……………………………………………127
三 侠 五 义 ・2・

23 义救难中人……………………………………………133
24 私访霸王庄……………………………………………138
25 黑妖狐杀匪……………………………………………143
26 麻翻蒙汉贼……………………………………………147
27 北侠捉恶霸……………………………………………153
28 艺高服五鼠……………………………………………156
29 锦毛鼠捉怪……………………………………………162
30 翻江鼠伏蛟……………………………………………166
31 小侠渔家乐……………………………………………172
32 夜船双惩恶……………………………………………179
33 真假金牡丹……………………………………………186
34 铜网阵殒身……………………………………………195
35 逆水泉取印……………………………………………200
36 蒋泽长作媒……………………………………………202
37 雨夜除恶僧……………………………………………210
38 盗簪服柳青……………………………………………215
39 收服钟太保……………………………………………223
40 遇难识人心……………………………………………227
三 侠 五 义

导读

《三侠五义》亦叫《忠烈侠义传》乃一本民间传言的极富
神秘色彩的通俗故事。其作者实为封建社会高峰期的一个民间
艺人——石玉昆。
人们一般认为作者曾经在礼王府供事,无时无刻需献戏于
王。在他所创作的戏曲中,最得意的即为《三侠五义》, 也叫
《龙图公案》。 石去逝后,人们稍事修作,即成今天诸位发现
的《三侠五义》。
此书共起一百五十回,从总体来看,可分为两部。前一部
扼要地讲侠客帮忙包拯同庞太师父子进行较量,后一部则讲述
颜真散在众侠客帮助下斩除襄阳王的同党。这两大内容中夹杂
了奸佞为廉明之官惩办的公案。其中侠客也起了很大作用。这
反映了封建社会统治阶级内部和统治阶级之间的深刻矛盾,在
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当时的社会侧面。
侠义小说与办案掌故,有其渊远流长的历史。在汉唐以来,
处处都可在民间艺术中发现这些形象。宋代后,包龙图的清正
廉明的英名四处传播,侠义故事同公案小说糅合最早在明清时,
那些武艺极高的民间侠士反映了人们内心的一种理想寄托。然
而,光凭一些理想化的人物,现实仍旧如此腐败,官逼民反,
可民间艺术尚停留在一种朦胧状态。作者有他的不足,但可以
令我们对当时的社会景象和本书的中心主旨更是理解得透彻。
艺术上,本书堪称一绝。它同民间词话有紧密联系。如变化多
端的情节,诸多引人入胜的情节,真“关子”, 导悬念,全部
令人深得其中趣味。了解了这些窍门,对于了解小说的作者,
三 侠 五 义

尤其是传奇文学,一般小说的创作,肯定大有好处。
然而,和其它侠客公案故事一样,本书也当然存有糟粕的
东西。如多篇宣扬那种国人的好性和不迭的忠君思想,正是在
专制集权之下孕育出来的,并且还有一些过于俗气极为低级的
情节,我们都应该审慎地对待。我们应该“弃其糟粕,吸其精
华”。
三 侠 五 义 ・3・

1 包拯出世

宋代,江南庐州府合肥县有个包家村,村中有一个叫包怀
的富人。包家田多地广,骡马成群,人们给包怀起了个外号叫
“包百万”; 因为他乐于助人,安分守己,人们又叫他“包善
人”。 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包山,二儿子叫包海。包山娶
一位姓王的姑娘为妻,生了一个儿子;包海娶一位姓李的姑娘
为妻,当时还没有孩子。包山、包海两兄弟虽一母所生,但秉
性为人却大不相同。老大包山为人老实,正直,他的妻子也是
个心地善良的人;而老二包海却不同,他为人小气,阴险,他
的妻子也是个怀里揣着刀子的小人。多亏老员外家教严;又因
老大凡事宽和,处处容让,叫老二说不出话来;就是在他们俩
的妻子之间,嫂子王氏温和宽厚,对小婶的言行毫不计较,那
李氏虽刁专,也不便发作。因此,一家人相处的友好。父子兄
弟春种秋收,勤勤恳恳,虽非读书门第,却也算得个老实人家。
不料,老员外的夫人周氏年已四十,忽又怀了孩子。这下
子,老两口可犯起了愁:如今他两个儿子已长大成人,而且都
娶妻成家了,若又生儿女,怎么相处?再说,年纪大了,也经
受不起啊。— — 为这事,包员外整天闷闷不乐。
一日,包员外独自坐在书房睡觉,迷迷糊糊中梦见一个怪
物迎面跑来,把他吓得大叫起来。梦醒后,出了一头冷汗。这
时,丫鬟来报:“ 员外,大喜啦!夫人又为您生了一个公子。
“这包员外本来心情就不好,又作了一场噩梦,自认为十分倒
霉,他到后院随便问了一下,连孩子啥样子都没看就转身走了。
就在这时,包海的妻子李氏却忙开了。她跑里跑出地打听,
三 侠 五 义 ・4・

又抽身跑回自己房中,看见包海坐在那里发呆,便生气地说:
“你还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原来一人一半的家产,如今却要弄
成三个人分。怎么这么倒霉?你还坐在这儿,跟死人一样!还
不想个办法出来?”
那老二包海叹了口气,小声说:“ 我也正在这儿发愁呢。
刚才,我到书房里见了父亲,他也在那里叫苦呢。他说他刚才
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一个怪物,把他惊醒了。他怕这不是个
好兆头啊。我仔细想来,这孩子降生极怪,是不是什么精怪呀?”
那心眼坏的李氏巴不得这样想这样说,她忙接着说:“ 这
还了得!把精怪留在家中,要招来大祸的嘛!还不赶快去劝劝
那老当家的,让他派人把这妖精扔到野地去。”
经老婆一点,包海恍然大悟,连忙跑到书房去劝父亲。
昏头昏脑的包员外听信了二儿子的劝告,觉得有理,便摆
了摆手说:“ 算啦,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以后你母亲问起来,
就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死啦。”
恶毒的包海得了父亲的同意,立即跑去抱出婴儿,用个茶
叶筐子装了,背到锦屏山后,找一个满是野草的土坑,把孩子
扔在那里。
包海一口气跑回家,进了自己房门,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妻
子,最后还夸他老婆:“ 果然是你聪明,这事多亏贤妻你指点。
用不了多久,那孩子就会被狼吃啦。哈哈!”
谁知这坏透了的两口子在房中说话,却被从窗外路过的嫂
子听到了。她急忙回到自己屋里,细想这事太残忍了,又着急,
又难受,不知不觉落下泪来。这时,丈夫包山从外地回来了,
见到这情况,忙问原因。王氏将自己听到的说了一遍。
包山不听还好,一听就着急。他什么也没说,急忙奔出房
去,火速赶往锦屏山,去救自己那刚刚出生的兄弟。他跑到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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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山后,到处找,终于找到了被丢弃的三弟。包山忙将婴儿抱
起,放在自己怀里,悄悄回到家中,进了自己屋里。
王氏着急地等着,终于见丈夫把三弟抱了回来,非常高兴,
连忙将自己衣服解开,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这时,孩子已经
饿坏了,将头乱拱,好像要吃奶的样子。王氏生儿子不久,正
有奶水,便给婴儿喂奶。
包山站在一旁,一边看着妻子给弟弟喂奶,一边想。过了
一会儿,他对妻子说:“ 现在,虽然把三弟救回来了,但麻烦
还多呢。咱们房中现在突然有了两个小孩,别人看见,怎么能
不生疑?这事怎能瞒得住呢?”
王氏想了想,回答:“ 看来,只有将我们那刚满月的儿子
送到别人家里去,只喂养三弟了。”
包山问:“ 把自己刚出生的儿子送给别人养,你舍得吗?”
王氏又答:“ 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人,哪能不心疼?不过,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呀。不然,让父亲和二弟他们发现了三弟,
恐怕这条小命就没了。”
包山觉得妻子说话有理,很高兴。他悄悄把自己的儿子抱
了出去,寻找人家抚养。刚好,本村乡民张得禄的妻子刚生一
孩子,这孩子未满月就死了,眼下奶水充足,于是包山抱着孩
子找上门去,请求张家收养自己的儿子。张家夫妻没了儿子,
正感孤独,得了这个小孩,也很高兴。
时间过得很快,夏去冬来,转眼又过了六年,那孩子已满
七岁了。因他自小生得黑,所以小名叫黑子。人们并不知道包
山夫妻暗中抚养兄弟的事,所以都以为这黑子就是他们的亲生
儿子。黑子也把兄嫂称作爹娘。其中的秘密,只有善良的包山
和王氏知道。
说来也怪,这包黑子从小就很严肃,不像别的小孩那样嬉
三 侠 五 义 ・6・

笑打闹。他从未哭过,也从未笑过,每日沉默不语,人家逗他,
他也不理。因此,没有人喜欢他。不过,也正因为这儿,包山
夫妻反而更喜爱他了。
一天,包老夫人过生日,没请外人,都是自己家人。王氏
领着黑子给老人拜寿。只见黑子跑到老夫人面前,双膝跪下,
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老夫人喜得眉开眼笑,把”孙儿”抱在
怀中,很伤心地说:“ 唉,六年前生下那孩子,要是不死,也
与他一样大了。”
王氏见婆婆这么伤心,自己禁不住流下泪来。她连忙跪下,
对婆婆说:“ 求婆婆原谅儿媳胆大之罪!”
包老夫人非常奇怪,忙问:“ 这话从何说起?”
王氏说:“ 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婆婆当年所生。儿媳害
怕婆婆年岁大,奶水不足,也操劳不得,所以把兄弟暗中抱到
自己房中抚养。又怕婆婆不放心,一直没敢说。” 她小心地隐
瞒了包海夫妇陷害兄弟这一事情,就怕惹起是非来。
包老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儿媳妇说的话。她不敢
相信这是真的,但王氏语意恳切地说明事情经过,使她不能不
信了。她又高兴又悲伤,哭着说:“ 如此说来,我儿全靠你这
做嫂子的细心照顾,不然哪有今日?你真称得上是天下最善良
的人啦!” 她想了想,又问:“ 但是,我那小孙子现在何处?
王氏回答说:“ 那孩子寄养在别人家里。”
老夫人听了更加感动,忙叫人赶快把孙儿认领回来。
包老员外知道了这件事,自知理亏,也不再说什么了。
从此,包黑子认了亲生父母,对包山夫妇也改称兄嫂。按
年岁,黑子改称三黑了。
对这件事,只有包海夫妇感到不舒服,他们不死心,仍暗
里算计,只加害三弟。包山夫妇心中清楚,所以加倍小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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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照顾和保护三黑。
转眼之间,又过两年。包三黑九岁了。一天,包海到老员
外跟前进谗言:“ 咱们庄户人家以勤劳俭朴为本,孩子不能闲
荡。不然,将来好吃懒做,怎么办!。现在三黑大了,应该叫
他学点本领了。”
老员外问:“ 让他学什么好呢?”
包海说:“ 让他跟着村里放牛的小孩学放牛去吧。”
一番巧语,把老员外的心说动了,马上定了下来。一天,
包三黑到锦屏山鹅头峰下去放牛,正巧遇上了一阵雷雨。雷雨
过后,快到傍晚,只好赶着牛回村。刚到村口,只见二嫂嫂房
里的丫鬟秋香拿着一碟油饼朝他走来,说:“ 这是二奶奶给三
少爷做的,叫我送来,解三少你的饥困。” 包三黑慌忙谢了。
他刚要吃,不小心失手掉在了地上。伸手要捡,忽然一只狗跑
来,叼着饼转身跑了。当下,秋香要去追,被三黑挡住了,三
黑说:“ 不要追了吧,即使追回也吃不得了,就喂了它吧。”
不料,那叼饼的狗竟吐血而死。有经验的人都说,狗是被
毒死的。包三黑心里一惊,也明白了,不过仍装糊涂。
过了几天,李氏叫秋香请三黑到房里谈话。李氏见了三黑,
说着说:“ 秋香昨日到后园浇菜,忽听枯井里有人说话,她探
头往下一看,不小心把金簪掉到井里去了。想找个大人下去拾,
可是井口太小,下不去。又不敢声张,怕老夫人知道了怪罪。
没办法,只好请三弟来商量商量。三弟,你人小,下井将金簪
捡出,免得做嫂嫂的遭责备。好吗?”
包三黑是个正直人,又很讲义气,如今见二嫂遇到麻烦,
哪有不帮之理?他立刻答应了。
李氏拿着绳子带着包三黑来到后园的井边。三黑将绳子系
在腰间,手扶井口,叫李氏慢慢放绳。刚刚下到一半,只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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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说:“ 哎哟!抓不住了!” 绳子一松,三黑身如落石一般,


扑通一声落在井底。很幸运没有摔成重伤。直到这时,包三黑
才意识到二嫂是有意谋害自己。
万幸的是这口枯井下面有一条暗道,直通园墙之外。三黑
见呼叫没人答应,只好顺这暗道摸黑爬行。爬了很久,终于爬
了出来。他又捡了一条命。
经过这两件事之后,大哥包山想:“ 看来,二弟两口子是
容不得三黑的,说不定,早晚会出祸事。我看三弟气度非凡,
做事稳重,将来不可限量。不如和老父说一说,让他上学读书
去吧。” 妻子很支持他的想法。
见了父亲,包山说:“ 三黑终日放牛,也学不出什么,不
如请个老师教他读书识字。我和二弟从小就失学,虽然后来补
学了一点,也没多大用处,遇见为难的账目还是念不下来算不
清楚,容易被人欺骗。三黑要是学好了,别的不说,至少可以
管些账目。岂不好么?”
老员外觉得有理,便答应了。
包三黑十分聪明,老师一教就会,而且能够举一反三,发
挥议论。老师高兴地说:“ 哈哈!想不到我教了半辈子书,竟
在这孩子身上成就事业。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老
师觉得仍叫“三黑”不妥,就给他起了一个正式名,叫“包拯
“, 意思是将来可拯救民众于水火之中;同时给他起了“字”,
叫“文正”, “文”、“正”合起来是个“政”字,意思是将来必
是个参与国政的治世良臣。
包拯十四岁时,已是个学识广博的饱学之士了。依着大哥
包山的意思,应送他去赶考。可是包员外是个小气的人,舍不
得路费,于是没答应。做老师的很不高兴,认为包家老员外太
吝啬,耽误了孩子前程。
又过了两年,包拯十六岁了。老师急躁地催促:“ 如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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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再不送包拯去赶考,我就出钱替你们送啦!” 老员外受不了
老师的催促和大儿子的劝说,终于答应让包拯去赶考了。
包拯一考便中了秀才。再考,又中了举人。大哥包山和包
拯的老师十分高兴。后来,大哥包山又暗中筹措了路费,送三
弟进京去会试。
包拯带着家僮包兴上路了,一路上少不得跋山涉水,夜宿
晓行。
在路上,包拯认识了一个侠客,此人叫作展昭,字熊飞。
他武艺高强,专好打富济贫、除暴安良。此人后来曾屡次帮助
包公破案,铲除恶人元凶。这是后话。
再说京城会试,非常腐败。各地举子有走后门的,有送红
包的,有找后台的,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只有这包拯却
不一样,他依靠自己的学问连考三场,得心应手,成绩优秀。
但因他老实正直,不走门路,揭榜时只得了个第二十三名进士,
被派到凤阳府定远县做知县。
包公在定远县当县官时,铁面无私、秋毫明察,判了不少
案子,打击了恶人,保护了百姓,接着又审了几个震惊全国的
大案,惊动了朝廷。包拯于是被升为开封府府尹。后来又被提
升为龙图阁大学士。
谋士公孙策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条好汉敬佩包公
的威名,先后投奔了他,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和心腹。
经公孙策的设计,包公得到皇帝的批准,制造了三口铡刀,
即龙铡、虎铡、狗铡。龙铡专铡犯罪的皇亲国戚,虎铡专铡为
非作歹的大臣官僚,狗铡则铡那些罪大恶极的地痞、流氓、奸
贼、恶人。这三口铜铡,光闪闪令人毛发皆竖,冷飕飕令人心
惊胆寒;正人君子看了尚可支持,奸邪小人见了魂飞魄散。
从此,上演了一幕幕惊天动地的话剧,包拯像神话中的钟
馗一样,成了镇恶驱邪的天神。
三 侠 五 义 ・10・

2 狸猫换太子

宋真宗当政时,正宫娘娘死得早,一直空着位;另有李、
刘两个妃子,都怀了孩子。非常明显,谁要生下男孩来,当上
太子,谁就会被扶正,当上正宫娘娘。围绕这件事情,一场残
酷的斗争开始了。
这年中秋之夜,真宗带着李、刘二妃到御花园宴饮赏月。
但见秋高气爽,微风拂面,花香阵阵,月光明媚,令人心旷神
怡。真宗十分高兴,说:“ 今夜好月色!朕与两位爱妃赏月,
应留个纪念才好。你二人如今都有了身孕,不知将来谁先谁后,
是男是女。今天,我送给你们二人玉玺龙袱各一个,做为辟邪
保胎之用。另外,朕有金丸一对,里边藏九曲珠子一颗,原是
上皇所赐,这是无价之宝,朕小时候随身佩带的,如今你们每
人各赐一枚,将妃子的姓名和宫名刻在上面,随身佩带。这个
纪念物好吗?”
李、刘两妃子慌忙叩首谢恩。
这晚上,明月当空,照得整个花园如白昼一样,真宗与二
妃一边饮酒一边赏月,好不愉快。
大约到了深夜时刻,两颗金丸上的字雕刻好了,由太监陈
林捧着跪呈御前。真宗接过来细看,只见一颗刻着“玉宸宫李
妃”, 一颗刻着“金华宫刘妃”, 刻得十分精致。真宗非常高
兴,立刻赏给了李妃和刘妃。二妃跪领,各自带了,又各献金
爵三杯。真宗连续喝了,不觉大醉,他哈哈大笑,说:“ 二妃
如有生太子者,立为正宫。” 二妃又慌忙谢恩。
怎知,这酒后的一句醉话却招来一场大风波,酿成了一桩
三 侠 五 义 ・11・

大冤案。
酒宴过后,刘妃回到金华宫,心里就盘算开了。这刘妃,
为人阴毒,好怀嫉妒之心。她怕李妃抢在前边生下太子来,当
了正宫。她与总管都堂郭槐暗中商量,要设计谋害李妃。郭槐
找了接生婆尤氏,这人也是个见钱眼开、心狠手辣的坏蛋,二
人讨价还价,勾结起来。郭槐答应:“ 事成之后,你有享不完
的荣华富贵。”
尤氏高兴得飘飘欲仙,立刻献了一条毒计。郭槐听了,连
声称赞:“ 妙!妙!” 他送走了婆子,匆忙返回金华宫,向刘
妃报告。刘妃欣喜若狂,只等临期行事。
谁知这阴谋诡计被刘妃身旁的宫女寇珠听到了。这寇珠虽
在刘妃身边,但为人正直。她见刘妃与郭槐鬼鬼祟祟商量事情,
早有几分注意。当她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真正吓了一跳。从此,
她处处留心,暗中观察动静。
岁月匆匆,不觉到了三月。一次真宗正与李妃聊天,忽见
李妃双眉紧锁,一时腹痛难忍。真宗吃了一惊,明白李妃要生
了,立刻起驾出宫,匆忙命人传旨让接生婆到玉宸宫“守喜”。
这个命令一发出,就到了总管都堂郭槐手里,郭槐忙报告给金
华宫的刘妃。二人决定按计划进行。郭槐急忙把接生婆尤氏带
进宫,直接带到玉宸宫去。尤氏随身带了一个大盒,说是接生
必用的器具。谁知这阴谋就在这大盒里。
你猜这盒中是什么玩意儿?原来是只先前杀死剥了皮的狸
猫!这狸猫血糊糊,光溜溜,一眼看去疑其是个怪物,吓人一
跳。
李妃临产,不时血晕,毫无知觉。郭槐胡乱指挥,尤氏径
直下手,实施他们的计谋。
婴儿最后出生了,真是个男孩。尤氏作手脚调换了太子和
三 侠 五 义 ・12・

狸猫。用锦缎包好狸猫,假作为刚生的”小孩”; 而将刚出生
的太子包了一块破布塞在大盒里,马上直送金华宫。
刘妃瞥见太子,简直嫉恨极了,马上叫宫女寇珠提着篮子
放进御花园里去,用绳子在那里勒死,抛在金水桥下的河水里
面。寇珠怕招惹麻烦,因此提起篮子就走。她走出凤右门、昭
德门,直到御花园。待他到了御花园,抱出太子。真幸运,婴
儿没事儿,正睡得正香。寇珠看着怀中的太子,她想:“ 圣上
半辈子都没继承人,好不容易李妃生了一个太子,却碰上奸人
陷害他。若我听了他们的话,害死太子,天良哪儿去了?那就
成为千古罪人了。也罢!干脆抱着太子一块儿投河吧,人死了,
还留一个清白名声。”
她抱着太子走向金水桥,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她急忙躲
进销金亭,从窗子向外望。但见一个老太监抱着一个紫宫盒,
此人身着紫罗袍,脚穿乌靴,这个人生的面皮白净,一双眼睛
炯炯有神。— — 这寇珠一下子高兴极了,她偷偷念佛说:“ 巧
了!这个人来,太子不会死了。” 原来这来人非别人,就是一
身忠义的老太监陈林,他领旨到御园采办果品。寇珠隔窗小声
叫道:“ 陈公公!陈公公!”
陈林发现寇珠拥着一个小孩,忙问怎么回事。当他明白事
情的因由后,心里”喀噔”一下。二人马上商议,将太子放在
宫盒内,找路子带出宫去。不巧这时太子大声哭叫起来,二人
没有办法,匆匆中只好朝天求保佑,求老天爷不让太子啼哭,
怕惹来祸患。也真巧,婴儿果然不哭了。二人共同说:“ 造化
!造化!” 向天嗑头。用皇封把宫盒封了。随后,寇珠转身回
金华宫去了。
陈林不怕死,手捧宫盒经过禁门。刚走过禁门,没料到被
总管郭槐发现了。
三 侠 五 义 ・13・

郭槐阻住陈林,说:“ 哪里去?刘娘娘唤你,要当面问你。”
陈林无奈只好跟着郭槐进了金华宫。见了刘妃,陈林将放
宫盒在一边,磕头跪下,口叫道:“ 奴才陈林叩见娘娘,不知
娘娘有什么吩咐?”
刘妃看着宫盒,又望望陈林,问道:“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
并且还要用皇封?”
陈林答:“ 奴才领旨,到御花园去采摘果品,准备到南清
宫给八王爷祝寿,因此用皇封封定。这是皇帝的旨意,奴才不
敢擅权。” 刘妃不说一字,手拿着茶杯,慢慢品茶,这时,陈
林一万个担心太子哭起来,全身吓出了汗。
好一阵子,刘妃撂下茶杯,喝道:“ 里面没夹带什么?老
实交待!如果有假,你可担当不起。”
当此之时,陈林下定决心,置个人生死于度外,这样一来,
一点都不紧张了,他不慌不忙地说道:“ 里面一点夹带也没有。
娘娘如果不信,请揭去皇封,当面开看。”
这皇封,是只有以皇帝的旨意才加封的,因此,如果要想
启封也一定有皇帝的答应。陈林一边说着装着去启封的样子,
不是他慌乱中忘了宫中的规矩,而是想让刘妃和郭槐为难。倘
若他们两个启开皇封,皇帝动了怒,他们就只有走着瞧了。
刘妃害怕闯祸,赶忙拦住陈林,留意提高嗓门儿说:“ 皇
封封定的,我不敢擅自开看!陈林,你在宫中多年,难道还不
懂这个规矩?”
陈林马上住了手,连连拜道:“ 不敢!不敢!”
刘妃停了半晌,由于明天就是八千岁的寿辰,皇帝去准备
礼品,这万万不敢耽误,便说:“ 既然这般,你快走吧!”
陈林正要起身,两手手提宫盒,正要转身,耳听刘妃喝道:
“转来!” 把陈林吓了一跳。刘妃又上下打量陈林一番,见他
三 侠 五 义 ・14・

神态无异,并不慌乱,才慢慢地说:“ 去罢。”
陈林一路出了金华宫,才缓过一口气来。他真的险些瘫倒
在地上。
事情十万火急,不容怠慢。他匆匆出了禁门,径直到南清
宫去面见八王爷。
待他进了南清宫,陈林马上传:“ 圣旨到。” 八千岁急忙
跪拜领旨。由于陈林是奉旨钦差,八千岁正要赐座,可是陈林
泪流满面,忽然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八王爷大吃一惊,慌问道:“ 公公,这是为何?有话快请
讲。” 陈林环顾左右。八王爷心里明白,赶紧吩咐:“ 左右快
快退下。” 陈林看左右无人了,才将事情前后诉说一遍。
八王爷听了,赶紧打开宫盒看。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似要诉苦。八王爷知道事情危急,急忙把太子抱入其房,将缘
由对夫人狄娘娘说了一遍。大家议定,将太子暂放在南清宫,
日后再见机行事。
陈林办完这一切,放心地回朝复君命。
此时,刘妃早将李妃生下妖孽的一事报告给了真宗。真宗
大发雷霆,马上把李妃打入冷宫,而封刘妃为玉宸宫贵妃。
可怜的李妃受尽凄苦,只在冷宫里整天啼哭。
幸喜冷宫的主持总管秦凤是一个十分好的人,发觉此事背
后可能有阴谋。他见李妃处境这般凄惨,深感同情。他好言安
慰,吩咐小太监余忠认真细心待娘娘。
这余忠有个奇异处,他面貌与李妃相像,并且向来做事爽
快,愿为他人出生入死。平时,秦凤很喜欢他,两人情同亲人。
现在,他们一起商议,要拿出主意救护李娘娘,只是暂时还没
有主意。
且说那刘妃的毒计得逞,满心高兴,重重赏赐了郭槐和尤
三 侠 五 义 ・15・

氏。不久,她也要生了,尤氏又为他接生。刘氏正巧也生下一
个可爱的男孩,奏明当朝皇上,真宗闻之大喜,马上把婴儿定
为太子,册封刘妃为正宫娘娘。自那以后,天下人都尊刘娘娘
为国母,而把处境艰难的李妃忘了个干净。那卑鄙的尤氏,也
被封为掌院;寇珠被称为主宫承御。
但是,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刘后生的太子七岁,生了一
场不治大病,竟一下子死了。宋真宗和刘后极其伤悲!真宗十
分伤心,连日未能上朝治事。
那天,八大王进宫问候,谈话之间,真宗聊到孩子的事,
问八大王的儿子怎么样?年龄多大了?八大王全都说了,说到
第三个儿子,年龄同死去的太子一样,不禁又触到了真宗的心
腹之痛。真宗一番叹息后,忽然想看看这个孩子。
那”三世子”随即奉命进宫拜见皇帝。真宗看了他,马上
喜欢上了。说来也怪,这孩子的相貌、神情、举止,也同真宗
一个样!
事实上,并不怪,这孩子其实即为当初李妃所生被狸猫换
掉的太子。他被偷偷养在八大王的南清宫里,在外称是王爷的
三世子。
真宗心里十分欢喜,一乐之下,病也轻了。接着马上传旨,
将八大王的三世子作为自己后代,封为东宫守缺太子。
消息传到刘妃的东宫,刘后大吃一惊,想见见这个”三世
子”— — 新立的太子。
陈林带着太子到昭阳宫晋见刘后。刘后发现这太子生得十
分像真宗皇帝,心中大为惊诧,起了疑心。太子下去之后,刘
后对陈林说:“ 等一会你再来,我对你讲几句话!”
陈林领着太子路过冷宫,特别对太子说:“ 这是冷宫,住
有一位李娘娘。”
三 侠 五 义 ・16・

太子十分好奇,问:“ 李娘娘何以被贬?”
陈林大声叹息一声,说:“ 都因为他生了个怪物。— — 说
起这李娘娘,相当贤德。你想见一见她吗?”
太子当然要看。因此,陈林马上找到守宫的主持总管太监
秦凤,说明新立太子想到冷宫里看看。说着,他向秦凤偷偷使
了一个眼色。原来,陈林与秦凤已成至交,他早就把偷出的太
子养在南清宫里的事情向秦凤说了。话说至此,秦凤明白了新
立的太子是谁,也晓得陈林把他带这儿来的心思。因此,他马
上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话来:李娘娘想请太子进宫。
这太子一见孤苦伶丁的李娘娘,忍不住掉下泪来。李娘看
着面前的太子,又念起自己的遭遇,也哭了。
刘后正在宫中打主意,见太子归来,流泪了。她忙问是为
什么。太子并不知其中的复杂事情?便把到冷宫去的事全部说
了,还替李娘娘说好话呢。他说:“ 那李娘娘面色苍白,怪可
怜的。并且,当初生妖物的事无人见到?哪有可能?我就不信。
母后,请您寻机劝一劝父皇吧,求他放了李娘娘吧。” 刘后听
了惊奇万分,但并不在意,反而敷衍说:“ 殿下真是个心肠好
的人!你放心,有机会我会向皇上禀告的。”
太子走后,刘后又怀疑开了:这孩子既有几分像皇上,又
像李妃那贱货。这太怪了!……难道原先寇珠那丫头抱出孩子
并没有弄死他……她会骗我!?当然,宫女是不会出宫的,其
中一定有别人帮忙。那又是谁?她想到陈林。她以为,陈林这
家伙不像郭槐那样与自己一条心,同自己一起出气,再说,他
有随时进出皇宫的权力……”对,准是他!” 狡猾歹毒的刘后
不再想了,她立刻实施暗计。
她把寇珠和陈林都召来。让手下人剥去寇珠衣服,用鞭子
三 侠 五 义 ・17・

往死里地打,最后,她又想出一条毒计,命令陈林亲自掌刑,
拷打寇珠,一定要追出事实原委。
寇珠早已横下一条心,并不在乎生死。她被打得全身伤口,
仍不招一句。
可怜那仁慈的老陈林,心如刀绞。他不平,但又不得不自
个儿拷打寇珠……他心中暗想:“ 倒不如让我为他死了好!”
正在这时,皇帝令陈林进见。刘后苦于节外生枝,生怕露
出马脚,只得让陈林走。
寇珠发觉陈林离去,晓得刘后一定不会肯留她生路,一定
会设计害死自己。她想,本来苦难不堪,不如顺从一死罢了。
如此一来,就可以陈林放心了。如果陈林不透露,刘后是无奈
的。想到这里,她咬紧牙,心一横,一头撞死在门框上。可怜
一个正直的少女,竟然这样被迫害死了。
刘后见事情闹大了,赶忙派人抬出寇珠的尸体,悄悄埋在
了玉宸宫后院里。不过,她的歹毒心肠依旧,更是想害杀李妃,
想置之于死地。她与郭槐商计,专门派人刺探李妃的消息。
且说那李妃自从见过太子,更勾起自己的悲哀不幸。幸好
好心的秦凤仔细劝慰,并偷偷把太子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她。李
妃听说现在太子即亲生的儿子,心中解开迷团,欢喜非常。从
此以后,她天天烧香祷告,乞愿上天护佑太子安康。
可是这事被奸细发觉了,立刻说给了郭槐,郭槐又马上汇
报了刘后,这刘后跑到真宗皇帝那里,极尽诬陷之事,硬说李
妃在冷宫中不满现实,天天烧香,诅咒皇上。昏头昏脑的真宗
听后大发雷霆,立即下令赐死李妃。
冷官得到消息,秦凤吓得够呛,李娘娘当时不知所措,忙
乱中,小太监余忠赶上来,跪下说:“ 娘娘,事情耽误不得。
请您马上解去衣服,让我穿了。奴才愿意替娘娘一死!”
三 侠 五 义 ・18・

小太监余忠形容姣娆,极像李娘娘,同时,他是总管秦凤
同生共死的心腹。在此危急时刻,他甘愿献身,要以自身性命
保全李娘娘。
秦凤发现余忠这样忠勇,既感激又心痛。他没别办法只好
苦苦劝说李妃,照余忠心意办。
李妃本想自己死算了,但说不过秦凤、余忠二人的苦苦劝
说,无奈脱下衣服,取给余忠。她哭着对秦、余二人说:“ 我
的大恩人,只要我还有命在,我会报答你们!” 说完,哭昏了
过去。秦凤不敢怠慢,赶快把李妃搬到下屋,扮其为余忠,卧
病在床。当时,余忠已着李娘娘的衣服,象李娘娘的样子一般。
不一会儿,圣旨到了,皇上赐死李妃,同时检验尸首。
秦凤急忙出面,对孟彩嫔说,让她在那儿暂坐,让李娘娘
死去之后,再过来验看。
这孟彩嫔也极感激李娘娘的恩德,暗中同情李娘娘处境,
她不忍心看那一惨境,所以,很干脆地同意了处置方法。
过了一会儿,余忠代替李妃,让人勒死。秦凤让孟彩嫔过
去看看。当时的孟彩嫔,得到李娘娘“归天”了的消息,悲痛
之至,眼泪全流出来。她不愿到近前去看,便说:“ 我回报皇
上去。被处死的”李娘娘”随即被埋葬了。
事过之后,秦凤禀报说小太监“余忠”病情十分严重,郭
槐与秦凤早有矛盾,先就想除去他的对手,因此顺势把”余忠
“赶出皇宫。秦凤依此计,将假”余忠”领出皇宫,又特派心
腹人连夜将他送到他的老家— — 陈州去了。
郭槐最不能容忍秦凤,他既想杀死李妃,还要除掉一切知
情者。一天夜里,火起冷宫。秦凤明白这是郭槐陷害于他。秦
凤想:“ 他们的意图是要杀掉我。这场火,假若我逃出去走了,
也还会追究失火之罪。” 他不想躲下去,索性就坐在那里慢慢
三 侠 五 义 ・19・

地被火烧死了。
刘后、郭槐一伙以为全把李妃一派的势力都杀尽斩光了,
可以享清福了!
以后,真宗皇帝死了,太子登基当上了皇上,他就是宋仁
宗。刘后一下子被封为太后,当然郭槐为总管都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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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李太后还宫

秦凤在火中丧命,他在陈州的亲人也先后亡故。这样一来,
秦家的亲人中,再无人知道当初从京城送回来的那个女人的身
份。只见这女人天天痛哭,哭瞎了眼。
秦家先前有个朴厚的老汉叫范胜,为人厚道,好做好事。
他尽管不知从京城来的这个女人真实身份,但隐约感觉到此人
有来历,而且和主人秦凤一家有重大因缘,因此更是细心伺侯。
李娘娘对待范胜一家也很好,经常帮助他,赏赐他一些钱财衣
物。由此,相互间情义上进了一步。
秦母亡故之后,李娘娘没法在秦家存身了,也找不到栖息
之处。幸好范胜细心照护娘娘,替她想办法。当此时,范胜想
请娘娘在他家住下,娘娘不答应,只好在跟前寻了一座破窑,
范胜仔细收拾一番,请娘娘住了进去。连日用餐,由范胜派人
按时送来;又怕别人侮辱她,专门叫自己的儿子范宗华在别地
搭了一个宽敞窝铺,天天住在那里,护理娘娘。不久,范胜也
亡故了,范宗华遵从父亲生前的话,仍恭恭敬敬、细心地侍奉
娘娘。此时,范宗华还不知娘娘的真实身份,只以”老太太”
叫她,有时也称妈妈。
正在这时,传来了包公稽赈工作的消息。当时的包拯,已
开往开封府府尹,仁宗皇帝又破格任他为龙图阁大学士;包公
制作的龙、虎、狗三铡,已让许多坏人胆颤心惊,声名已在远
近传开了。
有一天,担任地保的范宗华接到包公意旨,四处传告:“ 包
大人现在天齐庙,有诉冤的、诉民事的就去喽!”
三 侠 五 义 ・21・

“我有一桩天大的冤枉,领我前去。”
范宗华一看,不觉失色喊了起来:“ 哎哟,我的妈呀!你
老人有什么天大冤枉,也要跟人打官司呢?”原来,要告状的
正是范宗华天天服侍的“老太太”。
“老太太”说:“ 因为我儿子不孝顺我,因此要告状。”
范宗华说:“ 这可奇怪!这些年来,从没晓得你的儿子,
今天怎么突然告起儿子来了呢?”
“老太太”说:“ 我的冤情极大,只有包公可断。你带我
去吧!” 范宗华无可奈何只好带着“老太太”去见包公。
见了包公,范宗华反复拉动竹杖,暗示“老太太”跪下。
可是,那“老太太”并不理会。她只说:“ 大人,快叫别人走
开,我有话说。”
包公也认为这女人太怪,便叫下属先退去,问她到底怎么
了。“ 嗳哟,包卿,苦煞哀家了!” 这“哀家”两字,是宫中
娘娘的自称。
包公听了这两字,大惊失色。忙请来者细细道来。
李娘娘于是把当初发生的狸猫换太子的恶毒计划及自己的
处境诉说了一遍。
包公连忙立起身来,问:“ 你手头有凭据不?”
娘娘从怀中细心地掏出了一个包得极好的小包,从中取出
金丸一粒。那粒金丸,就是先前真宗皇帝赏给李妃的宝物,上
刻玉宸宫的大块字样和李妃的名号。
包公看了急忙包好,还给了李娘娘。并让李娘娘入座,自
己细心参拜。
娘娘说:“ 卿家只管平身。哀家的冤枉,只听卿家安排了。”
包公奏道:“ 娘娘尽管放心,臣当尽力做好。只是眼下情
况相当复杂,朝廷里外奸细众多,怕过早传出消息,不利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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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安全。臣想请求娘娘答应,先以母子相称。不知怎么样?”
李娘娘答:“ 也好,按吾儿高明的主意做就是了。”
因此,包公暂时认了一位”母亲”。
包公陈州认母的事很快传播远了。
包公另备了一顶大轿,请“母亲”乘座,同回开封。
包兴最先赶回开封,把包公交给自己的一封密信交给包夫
人看了。包夫人明白了“母亲”的真实身份,急忙把佛堂东间
打扫干净,随时准备请“母亲”住。
一日,两个差役先进了内衙,敲响云牌,大声喊道:“ 太
夫人快要进城了,离府不远了。” 包夫人赶忙换了吉服,带领
仆妇丫鬟在堂前恭候太夫人。不一会儿,进了大门的大轿,到
堂前放下,役人轿夫马上退出,包夫人亲自来到轿前,双膝跪
下,口称:“ 不孝媳妇包拯之妻李氏来迎接娘亲,祈望婆婆恕
罪!” “母亲”下了轿,双手亲自扶起包夫人,说:“ 儿媳起
来。” 包夫人顺时也将“母亲”搀扶到净室,立刻上茶招待。
丫鬟、仆妇都退下后,包夫人又跪下说:“ 臣妾李氏祈愿
娘娘千岁,千千岁!”
李太后赶紧扶起来,说:“ 吾儿别这样,从此总以婆媳相
称即可。” 随后,李太后也把遇害本末偷偷诉说一遍,两眼盈
满泪水。
第二天,包公进朝拜见皇上,奏明陈州赈灾放粮的情况,
受到仁宗皇帝的嘉奖。退朝后,包公先回到开封府衙,最先到
佛堂静室亲自拜见李太后。
李太后说:“ 哀家幸好你夫妇全部尽心。哀家所有大事全
依靠包卿了。”
包公连忙叩头奏道:“ 娘娘不必多虑,微臣想法趁机办理,
一定要秉公除奸,以正国法。”
三 侠 五 义 ・23・

太后一边抹眼泪,一边颔首赞许,说道:“ 卿家只管平身,
累了赶快歇息去罢。”
包公鞠躬急忙退出。
在包夫人精心料理和多次宽慰之下,李太后心情好得多了,
眼疾也全好了。太后高兴异常。
以后,南清宫狄娘娘寿诞生日到了,朝中文官武将全都送
礼祝贺。包公性格直率,本不想结交权贵的,然而这次不同了,
他正在为李太后的天大冤案绞尽脑汁想法子,狄娘娘寿诞一事
正好送给他解决问题的良机— — 他要照顾李太后秘密地到南清
宫去见到难见的狄娘娘。原先就是南清宫的八王爷秘密保护了
才出生不久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仁宗),现在,把李太后
的消息告诉南清宫,请南清宫设法,应该毫无顾虑。包公思考
多时,认为这个方式是极好的。
然后,包公让包兴简单准备了一份不厚的寿礼,赶快送到
了南清宫。南清宫的狄娘娘发现包公为她祝寿,欢喜之极,又
听说本次包公到陈州赈灾放粮,又巧遇老母,他们母子相认了,
便说:“ 明日让老太太来玩,不求拜寿,为的是想一起说说话
儿。” 包公得了这个口信,马上让包夫人到静室告诉李太后,
让李太后准备到南清宫会见狄娘娘。
到了第二天,包夫人帮忙李太后梳洗穿戴好,送上大轿。
临行前,李太后满含泪水对包夫人说:“ 哀家受冤枉二十
载,幸好有你夫妇二人,我至今看到了昭雪之日。我是一直记
住你们的!……”
包公一直扶着轿杆把娘娘送出开封府衙。
李太后在轿内轻声说:“ 我儿回去吧,不必再劳累你远送
了。” “是。” 包公毕恭毕敬地回答,停下了。
那从陈州一起到来的范宗华老远地对着轿子,大大地磕了
三 侠 五 义 ・24・

一个头。
包兴照管着轿子,向南清宫一起去了。
大轿到了南清宫大门跟前,早有四个太监等着接待,松下
了轿夫,抬大轿进门去,一直至仪门内停下。总管太监引路在
前,来到狄娘娘寝宫。狄娘娘在自己门前发现了”包老夫人”,
不禁大吃一惊,心中暗想:“ 此人面熟,似乎见过?”二人携
手进入寝宫,一起聊了起来。
李太后望望狄娘娘,她比当初脸容苍老了许多,心中不禁
又生出一些凄凉。狄娘娘偷偷看“包老夫人”, 忽然回想起了
被赐死的李妃,心中偷偷地惊讶。献茶结束之后,叙起话来,
相当和气。狄娘娘想留李太后在南清宫多住几天,对方马上便
同意了。在酒席上,狄后大大称赞包公正直仁贤,说“这都是
老夫人一生教育的好”。 “老夫人”稍微谦逊了一下,并未回
话。狄娘娘问:“ 老夫人现在多大年纪了?”“老夫人”答:
“四十二岁。” 又问:“ 令郎现在年岁几何?”这猜不透的问
题,竟把那”老夫人”哽住了,她一下子接不上来,当时急得
满面通红。狄后看到了这些异样,但又不好再叙,只得变换话
题,聊一些别的。
狄娘娘暗想:“ 天底下怎会有母亲不记得儿子年龄的呢?
其中有问题— — 难道他们想欺骗我?”
到了当天晚上,饮食完毕,狄娘娘马上吩咐:“ 将静室扫
干净,我俩的枕衾都一起铺设在那里。我将与老夫人聊天,来
消长夜。” 到了就寝时,狄娘娘让所有伺候的人全走开,没有
呼唤不得进来,室中只留下自己和“包老夫人”两人。于是,
狄娘娘就紧紧追问:“ 怎么连自己儿子的年龄都不晓得?”“
老夫人到底是干么的?”“不吐实情,怎讲?”一句句追得挺
急。
三 侠 五 义 ・25・

“皇姐,难道你认我不了吗?”李太后再也控制不住,脱
口禁不住喊出这话,便哭得噎住了。
狄娘娘听了心中大惊,睁大眼睛仔细审视对方,问:“ 难
道你是李娘娘么?”
李太后光哭,并未说话!
狄娘娘忙说:“ 现在房中也无他人,请慢慢说吧。”
李太后赶忙止住悲声,将先前怎样受害,余忠怎样替死,
为什么送往陈州,怎样遇见包公等等经过全部诉说了一遍。
狄后听了如梦一般,不觉也落下泪来。
说着,李太后马上从怀中取出金丸,让狄娘娘看。
狄娘娘靠着灯亮验看金丸,连忙颤抖着将金丸送还,双膝
跪倒,说道:“ 臣妃并不晓得凤驾降临,多有冒犯,还望太后
娘娘原谅!”
李太后把狄娘娘搀扶起来,说:“ 皇姐,快别这样。怎么
才能让皇上晓得呢?”
狄娘娘答:“ 娘娘放心,臣妃给你拿主意。” 然后,她把
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李太后。李太后认为很好,请狄娘依计行事。
第二天,南清宫总管太监宁某赶紧上朝奏明皇上,奏言狄
娘娘病得不轻。仁宗皇帝大吃一惊,决定亲自到南清宫,一个
人去探望。直到现在,仁宗皇帝还以为自己是南清宫八大王的
亲身骨肉,是过继给真宗被授为太子的,而狄娘娘就是自己的
亲娘。亲娘病得厉害,自然相当急,这是母子之情嘛。
仁宗只领着老太监总管陈林一起进了南清宫寝宫,发现静
悄悄的,连丫鬟都不见一个;再看,狄娘娘朝里躺着。仁宗急
忙上前问候。
狄娘娘翻转身来,突然问道:“ 陛下,为儿的不知他的亲
母生死如何?儿子当了皇帝其亲母并不在宫中,这行吗?做儿
三 侠 五 义 ・26・

子的能怡然自得吗?”
当听了这话,仁宗闹不清什么回事,也不知如何答对了。
他以为亲娘是在病中说胡话呢。
狄娘娘又说:“ 好些事,臣妃认为要向皇下讲明白了。不
知陛下愿意听否?”
仁宗听狄娘娘自称“臣妃”, 话又如此委婉庄重,不禁大
惊,忙问:“ 您怎么啦?有话只管说。”
狄娘娘赶忙向仁宗皇帝讲述了先前出现的可悲的事情:郭
槐与刘妃想计杀死李妃;用狸猫换太子,同时把李妃打入冷宫;
幸好陈林、寇珠两个忠义之人一起,把太子又偷换回来,秘密
送到南清宫来;以后,余忠又替李妃而死,秦凤在火中自杀……
仁宗听了这些,忙回过头看随从太监陈林,发现他也低头垂泪
不止。他万分吃惊,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问:“ 现在朕
的皇娘还在不?她现在何处?”
此时,突听屏风后发出声音。仁宗忙问:“ 是谁?”只见
走出一位身穿一品服色的夫人。仁宗见了发呆。这夫人马上取
出金丸,一手递与仁宗。仁宗接过来一看,这金丸和刘后的金
丸一样,上面刻着“玉宸宫”字样和李娘娘的名号。现在,仁
宗皇帝才明白他的母亲就在眼前了。
仁宗赶忙双膝跪倒,说:“ 孩儿不孝,苦煞皇娘啦!” 说
完,母子抱头痛哭。狄后、陈林也急忙下跪,陪着垂泪。
仁宗大怒地说:“ 狸猫换太子之计,丧尽天良。因为它,
丧了多少个仁义之人的性命!此仇一定要报,此冤要洗。”
狄娘娘赶忙说:“ 圣上还朝后马上宣旨,让郭槐、陈林二
人一同到开封府宣读,包学士一定有办法。” 其实,这是包拯
定下的计策,让奸贼郭槐自己送上门来。
仁宗准奏,马上写成御旨,偷偷封好,一起带回宫去。
三 侠 五 义 ・27・

郭槐听说皇帝让自己到开封府宣旨,包公陈州查赈有功皇
帝将加封,他觉得这是讨好包公的良机,因此与陈林马上前行。
到了开封府府衙门前,郭槐在前面,陈林紧跟着,手捧圣
旨径直入门。
包公急忙迎了出来,在堂前跪接圣旨。
郭槐自认为是都堂,所以也不让,一个人展开御封,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太监郭……”念至此,便两眼发直
读不下去了。
站在旁边的太监陈林接了过来,大声读道:“ 今有太监郭
槐大逆不道,奸心叵测。……”下边说了他串通刘妃残害李妃
的种种罪状,最后说:“ 尽使令堂堂国母,廿载受冤,受尽凌
辱痛苦。……似此丧尽天良,理当严审细推,按诏严办,依法
重处。钦交开封府严加审讯。”
包公口呼“万岁”, 站起身来,接了圣旨,大声吩咐一声:
“拿下!” 王朝、马汉一同奔上前,打去郭槐的帽子,紧紧捆
绑起来,提到当堂,让其跪下。
包公入了公座,旁边又设一侧座让陈林坐了。包公叫道:
“郭槐,将当初如何陷害李后、怎样暗换太子的事说明白。”
郭槐并不服?他以为背后有刘太后支持自己,怕他包黑子
什么!他说:“ 包大人怎可戏言?开始,李妃生下妖孽,先皇
大发雷庭,才贬入冷宫,并无换太子一事?”
陈林在旁听了,再也按捺不住愤恨,插言说:“ 如果没有
太子的事,为何让寇珠抱出太子,勒死太子,丢在金水桥下?”
郭槐马上反嘴:“ 陈总管,证据何在?你我都是伺奉太后
的人,太后的脾气你不知道吗?如果过会儿太后懿旨到来,你
担当不起!”
陈林又说:“ 你们打死寇珠姑娘,就是想追问太子的真正
三 侠 五 义 ・28・

下落。拷问寇珠时,我在现场,刘后让我掌刑杖,一定要查出
太子才行……”
郭槐阴险得很,马上抓住把柄责问:“ 啊哈,拷问寇珠是
你行刑,那寇珠之死肯定是你下了狠心,现在却来咬人!”
包公见郭槐这厮狡诈异常,便命左右动起严刑。郭槐疼得
杀猪般的叫,但并不死心,死也不招。因为,他晓得,自己所
犯的丧尽天良之事,一旦查出,肯定无活路;另外,他寄希望
于刘太后,眼巴巴盼着太后懿旨到来。因此,包公和陈林指出
的天大罪行,他并不承认。
此后,公孙策换了一计,让郭槐吐出了口供。公孙策叫人
把昏迷的郭槐抬到那个狱神庙内。随后一个狱卒装作同情他的
模样,劝他喝酒。肚内无物的郭槐很快便喝醉了,迷迷糊糊睡
在那儿。
突然,觉得相当凉爽,光影四射,似乎有一个黑色影子儿
飘到近前。
“谁!?”郭槐迷迷糊糊地喊。
“郭槐,你别怕。我并非他人,吾乃寇珠。我来,仅想和
你说一句话的。上一天,我和刘太后在阎罗殿作证,刘太后说,
狸猫换太子那件事都是你计谋的,并不关她的事。因此,阎王
让她一时回到阳间。在阴间,发现你仍存阳寿一年半载,放心
吧。你仅把事实透露,就可以离开阴间,及早回去。”
当此寇珠魂灵的话,郭槐一阵心急。他忙说:“ 寇珠姑娘,
我明白你是被冤杀的。若无刘后主使,我们哪有这个胆?现在,
刘太后怎能全推到我的身上呢?既然我还有阳寿一年,等我走
后,一定请高僧为你超度。你放了我吧!”
寇姑娘的魂灵马上说:“ 稍侯一会儿,你快去阎罗殿上,
如果讲出事实来,就可以顺利超生,我就满足了,何必找高僧
三 侠 五 义 ・29・

来念经呢。”
“对呀。” 郭槐赶快答应。
过了一会儿,发现两个鬼卒拿着追命索连同摄魂牌走来,
说:“ 阎罗王升殿,宣郭槐的生魂到冤鬼前作证。” 刚说完,
拉了郭槐就走。郭槐糊里糊涂,不由得走了。
曲曲折折,走过很多桥梁道路,经过许多楼阁城堡,最后
来到一个殿上,但见黑糊糊,阴森森辨不出人鬼鸟兽。
“跪下!” 当场小鬼喝道。
郭槐赶紧当堂跪了。
“郭槐,你与刘后所做丧尽天良之事,册籍上全都写明,
本要杀下十八层地狱的;但你阳寿没完,还要回阳世去,只好
从轻发落。只是寇珠冤魂不愿意,你只有把当初事情一五一十
全部说明,结了这个案,放寇珠的灵魂超生,此事才算了结。
到这个地步,你还想抵赖?”“说,说,我说!” 郭槐发觉阎
罗王对自己的罪行全都知晓,而且早已有本帐了,不得不招。
另外,寇珠和阎罗王都说自己阳寿没完,死不了,这说明阳间
那包拯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他全部招供,将当初陷害
李妃,狸猫换太子,逼死寇珠惨景,害死李妃(实际上,余忠替
李妃死了),烧死秦凤的罪行都招了。
突然,堂上灯光大亮。原来,坐上面的”阎罗王”并非是
别人,即为包公所扮。左右鬼卒全是衙役们所扮。至于那寇珠
姑娘的死魂,也是一个女人装扮的。
郭槐发觉上当,但为时晚了。
刘太后得知郭槐下狱后,如坐针毡。她找到仁宗皇帝,替
郭槐开脱。
她说:“ 郭槐是先皇的忠诚老臣,皇儿应该赦免他才是。”
仁宗听了一言不发,而从袖中拿出郭槐的供词,扔到刘太
三 侠 五 义 ・30・

后面前。刘太后念了供词,顿时魂飞出壳,昏过去。次日,她
便死了。
紧接着,郭槐被处了剐刑。那作恶多端的尤婆已死了,也
被掘棺剖尸。
李太后坐着御辇还宫,狄娘娘一直护送。
三 侠 五 义 ・31・

4 踏勘伽蓝殿

包拯担任了凤阳府定远县县令,上任后马上着手处理积压
案件。他翻开审册,看见里面有沈清在伽蓝殿杀害和尚一案,
判了死罪,可是细看这个案情,却零零碎碎很不完整。他决心
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命令传出,把沈清从牢房中提出,带上公
堂。包公让差役除去犯人身上的刑具,命令他当堂跪了。
包公留心观察,见这人不过三十来岁,小心翼翼,匍匐在
地,没有一点儿凶狠的样子。
“沈清,你为什么杀人?从实招来。”
沈清哭着说:“ 小人探亲回来,天黑了,又下着细雨,地
下泥泞不好走路。小人一直胆小,不敢走夜路,就在县南三里
多地的一个古庙中躲躲风雨。第二天天刚亮,小人又起来赶路。
没想到却被巡行的公差捉住了。”
包公问:“ 你好好地走路,公差为什么抓你?”
沈清答:“ 他们发现我身后衣服上有一块血迹。公差问我
从哪儿来,小人就把昨晚探亲回来天黑在古庙伽蓝殿躲雨的情
况说了一遍。不想公差扣住我不让走了,押着我到庙里一看。
只见佛像旁边躺着个和尚,已经被人杀死了。小人实在不知道
这里有个死了的和尚,更不晓得是谁杀死他的。两位公差偏说
是我杀死了和尚,把我押解到县衙里来。小人实在冤枉呀,求
青天大老爷明察。”
包公又问:“ 你离开古庙时是什么时候?”
沈清答:“ 天刚朦朦亮。”
包公再问:“ 你衣服上怎么沾了血迹?”
三 侠 五 义 ・32・

沈清答:“ 小人本来在神橱下面席地坐着,可能是那血水
流了过来,弄脏了我的后襟。”
包公听了,点一点头,让人把沈清带下去,还是关押起来。
随即传令准备轿子,到伽蓝殿去亲自查看。
路上,包公坐在轿里想:“ 他如果谋杀了和尚,为什么衣
服前襟上没有血迹,却仅仅在后襟上有一片血迹呢?他又怎么
敢穿了有血迹的衣服到处走?再说,死者身上有刀伤,却找不
到凶器,这里必有隐情。” 他边想边来到了古庙前。
包公下轿,让其他差役全都不要跟他进去,只带着包兴进
庙。进伽蓝殿一看,佛像已腐朽损坏,两旁的雕像都已经倒了。
转到佛像背后,上上下下仔细察看,不觉暗暗点头。转身细看
神橱下面,地上果然有一片模糊的血迹。突然发现地上丢着一
个东西,他捡起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就把那个东西装到袖子
里。马上传令,打道回府。
回到县衙,在书房中坐了。包公让包兴叫值勤的头目进来。
那值勤的头目拜见包公。包公问:“ 咱们县中有没有木匠?”
答:“ 有。” 包公说:“ 你去把他们全都叫来,我有一些紧急的
活儿要找人做。明晨让他们都来。” 那头目领命走了。
第二天早晨,木匠们都到了,包公让他们在后花厅聚齐,
同时让人备下几桌笔砚。
包公带着包兴来到后花厅,见到召集来的九个木匠。包公
对他们说:“ 我要做一些花盆的架子,式样要新颖些。你们每
人画一个,我挑好的用。选上的重赏。” 那九个木匠在两旁矮
桌上,各自认真思考,尽力要设计出新颖的式样来。包公坐在
椅子上,注意细看每个木匠的手中。不一会儿,木匠们都画完
了,依次交上来。包公接一张,看一张;看到其中一张,突然
问:“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答:“ 小的叫吴良。” 包公便向其
三 侠 五 义 ・33・

他木匠说:“ 你们都回去吧。把吴良带上公堂。”
左右的差役答应一声,立刻击鼓升堂。包公坐到堂上,把
惊堂木一拍,问道:“ 吴良,你为何杀死和尚?从实招来,免
得皮肉受苦。”
吴良听了,大吃一惊,回答说:“ 小人以木匠做活为生,
是很安分的,怎么敢杀人呢?请求老爷明察。”
包公说:“ 我猜你这家伙一定不招。左右,你们立刻到伽
蓝殿把伽蓝神抬来。”
左右差役答应一声,去了。
不多久,把伽蓝神抬上公堂。
包公离了公座,走了下来,好像与伽蓝神讲话似的。过了
一会儿,包公又回到座位上,叫道:“ 吴良,刚才神仙说了,
你那天杀人,已在神仙背后留下暗记。带下去检验一下。”
左右把吴良带下去验看。只见那伽蓝神背后肩膀以下留有
左手六指儿的手印;正巧吴良左手也是个六指儿,一对比,丝
毫不差。
吴良吓坏了;左右差役都吐吐舌头。大家都暗暗惊讶:这
包老爷怎么这么神,他是怎么知道伽蓝神背后留有手印的呢?
又如何知道这手印就是木匠吴良留下的呢?
原来,包公查看伽蓝殿后,心里就有数了。他先发现神像
背后留有六指儿血手印,就知道凶犯左手一定是六指儿。刚才,
他趁木匠们画图的机会来回细看,就是要找出这个六指儿的木
匠。那么,他怎么知道一定是木匠呢?原来,他在调查时曾经
在犯罪现场地上捡到一个木匠画线用的墨斗,这东西是除木匠
外都不会携带的。因此,断定作案的一定是一个左手六指儿的
木匠,现在查到了吴良身上。
包公把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 吴良!现在有真凭实据,
三 侠 五 义 ・34・

你还敢抵赖么?”左右也应声呐喊:“ 快招!快招!”
吴良早已吓坏了,连连说:“ 老爷息怒,小人说实话就是
了。” 吴良招道:“ 小人本来跟庙里的和尚是好朋友,常常在
一起喝酒。那天,和尚先喝醉了。我劝他收个徒弟,等他老了
也好有人照顾。他说:‘现在徒弟实在难收。以后老了,我也
不怕。这几年,我积攒了二十多两银子,到时候用得上的。’
这是他喝醉了不小心说的实话。小人连忙问他:‘你那银子藏
在哪里?若是丢了,不就白费这几年的辛苦了吗?’他说:‘
我的银子丢不了。放银子的地方谁也想不到的。’我又问:‘到
底放在哪儿啦?’他想了想说:‘ 咱俩这么好,我告诉你。不
过,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哟!’ 于是,他说出银子藏在伽蓝神像
的脑袋里了。小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见财起意,趁他酒醉杀
了他。小人做木匠,身旁有斧子,就趁他不注意抡斧子砍他。
小人平常劈木头惯了,有个准头,但现在劈人不行,心慌了,
手先软了,第一斧没有劈死他。他拼命跟我抢斧子,我只好一
不做二不休,又连砍了几斧,终于把和尚砍死了。争斗时,我
也弄了两手血!我慌乱中从伽蓝神像背后爬了上去,打开了神
仙脑袋后面的一个活门儿,掏出了那二十多两银子,趁天黑急
急忙忙逃跑了。今天,老爷神明,一下子就断准了。小人实在
该死。”
包公让吴良画了招,给他戴上了刑具,关进监狱等候问斩。
那沈清被冤枉了,赏赐官银十两,放了。
三 侠 五 义 ・35・

5 巧换藏春酒

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出了一个义士,那就是南侠展昭,字
熊飞。在土龙岗,他和包拯见面,双方都留下很深的印象。后
来,他暗中帮助包公,常常在关键时刻出力。他的老母亲去世
了,丧事料理完,他又一个人出门,到处游山玩水,路见不平,
就出手相助。
一天,路上遇到一群逃难的人,扶老携幼,拖儿带女,实
在是太可怜了。展昭把自己的银两分给这些人,并问他们从哪
里来的。
“公子,我们都是陈州老百姓,只因为庞太师的儿子安乐
侯庞昱奉圣旨放赈,到陈州原来是为救灾民的,没想到他仗着
太师的权势,反而把百姓中年轻力壮的人选去给他修造花园,
并且强抢民间妇女,漂亮的作姬妾,蠢笨的干杂活。本来灾害
已弄得陈州百姓没法生活,再加上这个奸贼的敲诈欺压,就更
没活路啦!所以,我们只好离开家乡,到别的地方去。” 说完,
一个个都哭了。
展昭听了,火冒三丈,他心里说:“ 我倒要去陈州走一趟,
看看庞昱那家伙在干些什么。”
这一天,已到陈州这个地方了。展昭正走着,忽然看见一
个老妇人守在一座坟墓前哭泣,十分悲痛。展昭上前询问,那
老妇人擦擦眼泪,说道:“ 我姓杨,是田忠的妻子,陈州人。
只因为庞太师的儿子安乐侯庞昱奉旨来赈灾,没想到他反而强
迫男人们替他建造花园,又抢夺民间女子供他玩乐。我的主人
田起元和他的娘子金玉仙因为母亲有病,在庙里许下愿。老太
三 侠 五 义 ・36・

太病好后,玉仙娘子到庙里还愿,没想到被那庞昱碰见,硬是
抢走了。后来,又把主人田起元关进了县大狱。老太太听了这
个消息,又害怕又心疼,死了。我的老伴儿田忠埋葬了老太太,
决心到京城去告状。他一去就再没消息了。现在小主人在牢房
里受罪,连饭都不让送。” 展昭想:“ 又是那个庞昱!看我怎
么和他算帐!” 于是,他给了老妇人白银十两,作为她的生活
费。说完,转身就往陈州城里的皇亲花园奔去。
这皇亲花园,就是庞昱强拉男人们建造的。
展昭来到皇亲花园,只见一带崭新的粉墙,露出园内的亭
台楼阁。他事先调查了一番,就在附近租房住下了。
到了二更时分,展昭换了上夜行衣,把灯吹灭,听了一会
儿,周围没有一点儿声音,就悄悄开了门,顺手带上,仍然放
下软帘,飞跳上房,离开寓所,直奔皇亲花园。
到了花园墙外,看看周围没人,就从百宝囊中掏出如意绦
来,用力往上一抛,挂在墙头上。他用脚尖蹬着砖头,飞身跳
上。到了墙头,趴下身子,又从囊中取出一块石子轻轻抛下,
然后侧耳倾听。下面没有动静。他又将钢转过来,手紧紧抓住
丝绦,从墙上跳下。两脚一落地,立即背靠墙,往前面和左右
观看一回,才把五爪丝绦往上一抖,收起来装在百宝囊中。他
蹑手蹑脚,脚尖儿着地,像仙鹤一样轻轻走路。
来到一个地方,见有灯光。仔细一看,这房子一明两暗,
东间明亮,窗上映出人影,是一男一女正在喝酒。展昭悄悄地
站在窗下侧耳细听。只听到那男的说:“ 这酒,娘子只管喝,
没事儿的;外间屋案子上的那瓶酒,千万动不得!” 那女的问:
“为什么?那酒叫什么名儿呀?”男的说:“ 叫藏春酒。妇人
喝了,就会失去自持力,任人摆布的。只因为侯爷抢了金玉仙
来,那妇人宁死也不顺从,侯爷急得没法。是我想的办法,要
三 侠 五 义 ・37・

用这藏春酒灌醉了她,让她迷迷糊糊的,那时,侯爷愿意怎么
摆布她,她也反抗不了啦。侯爷听了,甭提多高兴啦!我对侯
爷说:‘做这酒,很费事的,需要花三百两银子的。’”那妇人
忙说:“ 什么酒要花这么多银子?”那男的又接着说:“ 这你
就不懂啦。侯爷急着要制服那妇人,多贵的价钱都肯出的。这
时候我不狠狠赚他的银两,什么时候赚呢?哈哈!”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 臧先生,臧先生。
“展昭猛地回头,只见树梢上露出一点灯光,他一闪身躲到了
暗处。那男人让女人躲到西边屋里去了,他自己迎了出来。
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展昭溜进屋里,把酒壶拿了出来。
他看见外面案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白瓶,还有一个红瓶;他连忙
把壶里的酒倒在红瓶里,而把白瓶里的藏春酒倒进了酒壶里,
再把红瓶里的好酒倒进了白瓶。然后,提起酒壶,仍然放进屋
里。全部弄好了,他悄悄地出来,爬上柱子,贴着房檐,往下
偷看。原来,外面来的是庞昱的仆人宠福,他奉主人之令,一
是来取藏春酒,二是来讨价还价。这户人家,男的名叫臧能,
是个没有考中的穷书生,他在安乐侯家作帮手。这人半路上改
行— — 读了一些医学书,懂得一些医学道理,记住了一些偏方;
他不干好事,专门想着做藏春酒之类的东西,帮着庞昱欺负人,
干尽了坏事。他迎出来,见了庞福,问道:“ 主管到这儿来干
什么?”庞福答:“ 侯爷让我来拿藏春酒,叫你亲自送去,当
面付给你银子。不过,先生,那白花花三百两银子,你怎么能
独吞呢?我们辛辛苦苦,难道就白跑腿?不管多少,总得分点
吧?”臧能连忙说:“ 那还用说,那还用说。当然不能让主管
白跑腿的。只要银子一到手,一定要请你喝酒。” 庞福听了特
别高兴,夸奖臧能是“明白爽快的人”, 他催促臧能赶快拿出
藏春酒来,好送回去交差。臧能返身进屋,拿出白瓶,关上门,
三 侠 五 义 ・38・

跟着宠福去了软红堂。
展昭见二人走了,顺着柱子滑下,暗中跟着他们一路走去。
再说躲在西屋里的那个妇人,她看见自己的丈夫跟着庞福
鬼头鬼脑地走了,就来到东屋,仍然坐在桌边。她想:“ 丈夫
专门害人,干尽了坏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她想来想去,
心里越来越害怕。不由得拿起酒壶来倒了一杯,自己一个人喝
酒。谁知这酒一下肚,很快药力发作,她燥热难受,忍耐不住。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见有人敲门,连忙去开门。来的是
庞禄,怀里抱着三百两银子送来。妇人把他请到屋内。庞禄把
银子付清了,转身就要走。没想到那妇人却拦住他不让走,叫
他坐下说话。
二人正说得亲热,臧能回来了,庞禄慌慌张张地转身走了。
再看那妇人,脸儿红通通的,仍然坐在炕上发愣。臧能心里不
高兴,问:“ 这是干什么?”妇人愣头愣脑答不上来。臧能越
来越生气,在对面桌边坐了。他随手拿起酒壶倒了一杯,一下
子喝干了。不一会儿,他也燥热难受、坐立不安了。他说:“
不好!奇怪!” 拿起酒壶一闻,连忙叫:“ 不得了!不得了!
快拿凉水来!” 自己等不及了,站起来,连忙舀凉水喝了,又
让妇人喝了几口凉水,才问道:“ 你刚才喝了这酒么?”妇人
道:“ 你去后,我喝了一杯……没想到庞禄送银子来,他刚进
屋,放下银子,你就回来了。” 臧能看到妻子那吞吞吐吐、躲
躲闪闪的样子,暗暗说:“ 还好,还好!老天保佑!这藏春酒
差一点害到了我自己头上。” 过了一会儿,他又奇怪了:“ 这
藏春酒明明是装在白瓶里的,怎么跑到酒壶里去了呢?原来酒
壶里的酒又哪里去了?实在太奇怪了!”
那妇人听说自己误喝了丈夫制造的藏春酒,差点做出丢人
的事情来,又害羞又生气又恼恨又抱怨,她哭着埋怨:“ 都是
三 侠 五 义 ・39・

因为你心肠不好,没害到别人,反害了自己。”
臧能摆摆手说:“ 别说了,别说了!都怪我,我是个混蛋!
看来,这里不是长久居住的地方。现在有了这三百两银子,咱
们赶紧离开这里,回老家去吧。”
确实,安乐侯庞昱白白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藏春酒一
点也没用,怎么能饶了他臧能呢?他不溜也不行了。
再说,展昭悄悄进入软红堂。看见安乐侯庞昱拿了那白酒
瓶往丽芳楼走去。他又跟到了丽芳楼。在那里,他发现了被抢
来的金玉仙。他躲在软帘后,听到许多姬妾正在那里劝说金玉
仙,让她顺从庞昱。金玉仙不等她们说完,就破口大骂:“ 你
们这些无耻贱人!我金玉仙死也不会顺从!” 说完,大哭起来。
姬妾们被她骂得无话可说,都愣住了。这时,庞昱提着白酒瓶
上楼来了,笑容满面地问道:“ 你们劝她,她顺从吗?这里有
一杯酒,让她喝了,就放她回去。” 说完,端着杯子走上前来。
金玉仙唯恐恶贼靠近,突然抢下酒杯,摔在楼板上。庞昱火冒
三丈,命令姬妾们一齐动手,惩治金玉仙。
正在这时,心腹人前来报告,龙图阁大学士包拯要来检查
赈灾情况。庞昱一伙十分惊慌,商议派刺客项福去杀害包公。
但是,这一切都被展昭偷偷听到了。他决定先去给包公报
告消息,再想办法解救金玉仙。
第二天,包公到了天昌镇,当天晚上就遇到了刺客,幸亏
展昭暗中帮助,包公没有被伤害,反而活捉了刺客项福。并且,
还拦住了庞家的轿子,救出了金玉仙,使她和田老太太见了面。
主仆二人见面,大哭一场。
三 侠 五 义 ・40・

6 五鼠单行义

南侠展昭暗暗跟随刺客项福来到安平镇,在一座酒楼坐下。
项福不知道有人跟踪,还安心地挑了南面一个座位坐下。而展
昭则在北面挑个座位坐了。两人各要各的饭菜,也不理睬对方。
展昭四处张望,西面座位上有一个老人得意坐着,外貌可恶,
俗态不堪,显然是个乡绅。
不一会儿,跑堂的端了酒菜上来。项福、展昭各吃各的,
仍是不相理睬。这时,楼梯有脚步声,又有一人上来。这人穿
一身武生装束,年轻英俊,眉清目秀。展昭不由得放下酒杯,
暗暗称赞。那年轻人也挑了一个座位坐了。
这时,只见南面座位上的项福连忙离开座位,向年轻的武
生拱了拱手,说道:“ 白兄好久不见了!”
那武生见了项福,连忙还礼,说:“ 项兄,咱们分别许多
年了,今天有幸重逢。”
说着,两人彼此客气,项福请那武生坐了上座。
项福说:“ 自从我们分别以来,到现在已经有三年多了。
我一直想到你家去拜望,偏偏总是特别忙,没机会。你的兄长
还好吧?”那武生听了眉头一皱,叹口气说:“ 我大哥已经去
世了!”
项福惊讶地说:“ 怎么大恩人已经去世了?可惜,可惜!
“又说了些客气的话。
你知道这武生是谁?他是陷空岛五位义士之一,姓白名玉
堂,绰号锦毛鼠。当年,项福是个街头卖艺人,因与人发生争
斗,误伤了人命。幸亏白玉堂的哥哥白锦堂见他像个好汉,背
三 侠 五 义 ・41・

井离乡,闯下大祸,非常可怜,因此全力救下了他,又帮了他
弄了些路费,让他到京城找得事做。这项福在路上遇见了到陈
州赈灾的安乐侯庞昱。他打听明白后,先想方设法结识了庞福,
然后请庞福推荐,才攀上了庞昱。正巧,这时庞昱正要寻找一
个勇士替自己办事,于是收留了他。这项福自以为出人头地、
荣耀极了。
白玉堂问到项福情况,项福说:“ 当初幸亏你兄长帮助,
救出小弟,又送银两,让我上京求取功名。没想到路上遇到安
乐侯,多亏他另眼看待,收留了我。现在奉命去天昌镇,办一
件重要的事。”
白玉堂问:“ 哪个安乐侯?”
项福答:“ 难道还有两个安乐侯?当然是庞太师的儿子安
乐侯庞昱喽!” 说这话时,项福洋洋得意。
白玉堂不听还好,听完马上怒气冲天,满脸通红,微笑一
声说:“ 你竟然在这种人手下办事!” 转过头去不理项福了。
项福尴尬极了。
这时,又有一个老人上楼来,他的衣服破破烂烂,面孔干
瘦,见了西面座位上的老乡绅,赶紧几步,双膝跪倒,两眼流
泪,嘴上还一再哀求。那老乡绅仰着脸摇头,就是不答应。展
昭见了,实在不忍心。正要问,只见白玉堂走了过来,对那跪
着的老人说:“ 你为什么这样求他?有什么困难,对我说!”
那老人见白玉堂仪貌堂堂,说道:“ 公子您不知道:因为
小老儿欠了员外的钱,员外要将我女儿抵债,所以我哀求员外,
请员外再宽限几天。可是员外就是不答应。请公子替小老儿再
求求员外吧。”
白玉堂听了,看了那老乡绅一眼,问:“ 他欠你多少银两?”
那老乡绅特别讨厌这年轻人多管闲事,他正要让白玉堂滚
三 侠 五 义 ・42・

开,忽然看见白玉堂一脸怒容,双眼喷火,只好改了口气,说:
“他原来欠我五两银子,三年没给利息,就是三十两,连本带
利共欠三十五两。”
白玉堂听了,冷笑道:“ 原来欠了五两银子!借银三年,
利息就只三十两,这利息未免太轻了些吧?”他转过身,叫跟
随的人称出三十五两银子来,对老乡绅说:“ 当初有借约吗?”
那乡绅听说要马上还银子,立即站起来,连忙答道:“ 有
借约,有借约。”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交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看完,把三十五两银子递给老乡绅,强调说:“ 今
天当着大家的面,交上银子,再也不欠你的了,对吧?”
“不欠了!不欠了!” 那老乡绅收了银两,高兴极了,拱
一拱手,马上下楼去了。
白玉堂把借约递给那衣服破烂的老人,告诉他说:“ 以后,
这种高利贷,再也不要借了。”
那老人非常感谢,一边磕头一边说:“ 再也不敢借了!再
也不敢借了!”
白玉堂扶起老人,请他和自己坐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
那老人连声道谢,然后走了。
老人走过展昭桌边,展昭说:“ 老人家,不要忙。这里有
酒,请喝一杯再走也不迟。”
老人说:“ 我们从来就不认识,怎么好麻烦您呢?”
展昭笑一笑说:“ 别人花去那么多银两,难道我连一杯酒
也花不起么?不要客气,请坐。”
那老人推辞几次,只好在下首坐了。
展昭敬给老人一杯酒,请他喝,随口问道:“ 刚才那老员
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老人答:“ 他住在苗家集,名叫苗秀。因为他儿子苗恒义
三 侠 五 义 ・43・

在太守衙门里当经承,他就成了封君了。常常欺压乡里邻居,
放高利贷盘剥。这不是小老儿受他欺侮,怨恨他,才说这些话。
不信,请您去打听打听,就知我的话是真的了。”
展昭听了,没说什么。
白玉堂也没说什么。
老人喝了几杯酒,又谢了两位义士,告辞走了。
当天晚上,展昭换了衣服,偷偷进入苗家集,来到苗秀家。
跳上屋顶行走,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他看见院里有三间客厅,
灯烛明亮,里面有人说话。他蹑手蹑脚,凑到窗下偷听。
屋内,苗秀对他儿子苗恒义说:“ 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银
子?我今天在酒楼上也发了一笔小财,得了三十五两银子。世
上还真有那样的傻瓜,竟然白白替人家还出三十五两银子!”
他就把酒楼上要帐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哈哈大笑。
儿子苗恒义也说:“ 那算什么!爹爹除了本银,才得了三
十两利息;孩儿不花一文钱,白白弄到三百两银子呢。”
苗秀笑嘻嘻地问:“ 你怎么得了这么多银两?”
苗恒义说:“ 昨天,太守蒋完派项福去刺杀包公,项福走
后,太守蒋完又和侯爷商议一个计策,说项福此去成功就算了,
若要不成功,侯爷就假装逃跑,通过东皋林悄悄回到京城,在
太师府里躲起来。看他包黑子能怎么办!另外,还要把值钱的
东西和抢来的美女一齐悄悄运走。知府让我办理这事,叫人称
了三百两银子交给我,让我路上用。我找了船户,对他们说,
把东西和人送到京城,所有的钱由对方来付。让船户到庞家要
钱去。爹爹想,侯爷所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一来不敢说出
去,二来也很难调查。这三百两银子,知府私下出了,侯爷怎
么会知道?这不是白白送给我了吗?哈哈!”
展昭在外面听了,暗暗说道:“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三 侠 五 义 ・44・

呀。这一帮狗东西!” 突然,猛一回头,见那边一个人影儿一
闪,擦擦眼睛细看,好像是酒楼上碰到的那个年轻武生,就是
那替人家还银子的英俊的年轻人,不觉暗笑:“ 白天替人还银
子,夜里就讨帐来了。”
忽然远远的红光一闪,展昭怕有人来,一纵身爬上柱子,
贴着房檐,向下观看,却看不见那个人了,暗想:“ 他也躲起
来了。为什么不也盘在那根柱子上,我们二人弄个’二龙戏珠
‘呢!”
正在暗笑,忽然看见丫鬟慌慌张张跑到厅上,说:“ 员外,
不好了!夫人不见了!”
苗秀父子听说,吃了一惊,连忙一齐往后院跑去了。
南侠展昭急忙滑下柱子,钻进屋内。看见桌上放着六包银
子,外有一小包,他便收起三包,心里说:“ 三大包一小包留
给那花银子的吧,让他也得点利息。” 钻个空子出来,偷偷到
后边去了。
原来那个人影儿,果然是锦毛鼠白玉堂。他发现有人在窗
外偷听,后来见他爬上柱子,贴着房檐,也暗暗叫好,说此人
本领不比自己差。接着见到灯光,他就迎了上去。正巧是苗秀
的妻子同丫鬟举灯来上厕所。丫鬟把灯放下,转身拿纸。白玉
堂趁机出刀来,在苗夫人眼前一晃,低声说:“ 你要叫的话,
我就是一刀!” 妇人吓得骨头都软了,哪里喊得出来。白玉堂
伸手将那妇人提出了茅厕,先撕下一块裙子堵住她的嘴:接着,
他又将妇人的耳朵割掉,用手拿来扔在厕旁的粮食囤里。他见
丫环找不到夫人,着了慌,跑到前厅去报信;又见苗秀父子从
西边跑入后院,他就从东边偷偷转到前厅。这时,南侠展昭已
带着银子走了,白玉堂进屋一看,桌上只剩三封银子外加一个
小包。他心里明明知道是爬柱子的人拿走了一半,留下一半,
三 侠 五 义 ・45・

暗暗感谢他,于是将银子收了,一纵身跳上房走了。
在后院里,苗秀父子从粮囤里拖出夫人,急忙扶起细看,
只见浑身是血,嘴内塞着东西,连忙掏出。哎哟!只见夫人的
两只耳朵都被割了。这时,苗恒义突然想起客厅桌上的银子,
喊道:“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的计策啦!” 说完,不管母亲,
急忙往前厅飞跑。苗秀一听也慌了,紧跟身后赶来。
到了前厅一看,银子早就没了。二人大眼瞪小眼,愣了半
天,也没办法,只有恨恨而已。
三 侠 五 义 ・46・

7 初试龙头铡

庞太师庞吉其实即为仁宗皇帝的皇后庞氏的父亲,是当时
朝廷的国丈。这个人是个好拍马之徒,他凭借皇戚的荫护,结
党营私上欺下瞒,妄图一人把持朝政。他的蛮横儿子安乐侯庞
昱,更是胜过他,横行霸道,无所顾忌。他领旨去受重灾的陈
州赈济,却四处搜刮民财,强迫百姓替他修建自己的花园,又
抢掠许多漂亮民女任他享乐。听说包公要来赈灾,他感到大祸
临头,又偷偷地派刺客项福妄图刺杀包公。他的一切作为,实
在是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正是借助南侠展昭的暗中帮助,在天昌镇,他们巧妙地捉
住了刺客项福。包公的卫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用绳子把
项福捆了,推搡着,押到包公面前问罪。
包公身着便衣便帽,满面笑容,说:“ 好一个英武的壮士!”
他随机向公孙策说:“ 先生,给勇士松绑。” 公孙策佯作吃惊,
问:“ 这家伙前来行刺大人,怎能放得?”包公笑说道:“ 我,
见了此等勇士,怎能不爱呢?并且,我和壮士无怨无仇,他干
么要刺杀我呢?这其实是受小人挑拨。快,快些给他松绑。”
于是给项福松了绑,并替他拔掉腿上中的展昭的袖箭。包公令
项福坐了。这项福觉得包公待自己和和气气的,便把安乐侯庞
昱所行之事招了。
包公于是笑着说:“ 我的声名可真大,招人嫉恨,不足为
怪。过几天,倘若见了安乐侯,但愿壮士能当面做个证明,怎
样?这样,也好劝说安乐侯,让他回心转意,同时,不令庞太
师伤了师生之谊。” 庞太师其实就是庞吉。当初,包拯进京参
三 侠 五 义 ・47・

加会考,太师庞吉几个人担任主考官。按惯例,主考官和应考、
中考的举子们的关系,就被视作师生关系。因此,包公在此说
起”师生之谊”。
项福高兴异常,答应不迭。
项福退出后,包公、公孙策便派遣马汉带领一班人马去观
音庵解救金玉仙,派遣张龙、赵虎一行前往东皋林捉拿那个安
乐侯庞昱。
张龙、赵虎一行到了东皋林,等候庞昱。一会儿,正好有
一伙人过来。等到这伙人到了近处,赵虎假装从马前经过,仰
翻倒地。张龙从树后转出来,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马撞
死人啦!” 上前将庞昱的马一把揪住,说:“ 你撞了人,还想
逃走?”众差役一哄而上,赶马围住宠昱。众恶奴嚷:“ 真牛!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放肆?这是庞太师之子安乐侯庞昱君,现
正出访。你们敢拦住侯爷去路?”赵虎听准马上坐的是安乐侯
庞昱,并无差错,便马上爬起身来,先照喊话的恶奴掴了一脸,
喊道:“ 我们等的正是他!” 说完,将庞昱赶将下马来,用锁
链锁住。众恶奴一看事情不好,一个个都跑掉了。张龙、赵虎
并不追赶他们,只一路押着庞昱回公馆汇报。
把庞昱带上大堂,包公亲自迎了下来,急急吩咐说:“ 侯
爷怎可锁?快快开锁。” 当下给庞昱打开锁子。
包公又说:“ 庞太师与我有师生之谊,那么,侯爷与我应
称为年家弟兄了,本应该有通家之好。不过,有个案子须当面
对质一下,请你一定如实说出真相。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说完,让差役把当地受害者一起带上来,一一审问和对质证明。
庞昱刚被带上大堂,的确心惊胆颤,但是,听了包公的言
语,以为有护他之意,于是他的狗胆大了。他想,这包黑子是
俺爹爹的学生,会待我好的。我,当今国丈的儿子,皇帝的小
三 侠 五 义 ・48・

舅子,没什么可怕的。我都承认了,看他耍什么花招!” 于是,
他都承认了所有的一切罪行。
包公同时让他画了押。又问:“ 还有一事,有个项福是谁
差遣?”
庞昱听了,心中一惊。过了一阵子,才答道:“ 项福是蒋
完派遣的,我不晓得实情。”
“带项福。” 包公吩咐道。
只见项福走上堂来,同平时一样随便,神色十分坦然,并
不像坐牢的样子。
包公说:“ 项福,你赶快与侯爷对证。”
项福走上前来,说:“ 侯爷,您不用隐瞒事实,小人已向
包大人诉清楚了。侯爷尽管实说,包大人一定自有主见。”
庞昱见项福这般模样,又听项福这样说,只好坦白是他派
他来行刺的。当下,包公让庞昱画了押。
一会儿,众人证都到了。包公叫各家相互厮认:也有一些
父认女的,也有一些兄认妹的,也有部分夫认妻的,也有婆认
媳的,各种哭声让人心痛。
包公令人去把太守蒋完”请”来。最后,对庞昱说:“ 你
所干的这些事,本来是押送京城由当今皇帝处治的。但我想,
遥远的路途,你一定受不了折磨。并且,送到京城交给三法司,
那时也会有皮肉之苦。如果皇帝大怒,肯定从重治罪的。那时,
说情也无用了,是吧?不如由我在此审理好了,倒觉得痛快,
对不对?
听包公这样说,庞昱更加相信他是要保护自己,从轻发落
的,所以急忙说:“ 好,好。都由包大人作主,我都服从。”
不料,包公马上拉下那张黑脸,眼睛一瞪,吩咐:“ 请御
刑。” 只这三个字,两边差役呐喊,看见四名衙役一同抬着那
三 侠 五 义 ・49・

龙头铡走上堂来,当堂安放周正了。卫士王朝前去抖开黄龙套,
显现出新的刑具。庞昱一看吓得心直跳。不等他大叫出声来,
马汉早把他踢倒在地上,四个衙役过来在他嘴里放了一个木嚼,
剥了衣服,又用芦席卷了,再捆三道草绳。张龙、赵虎将他抬
起来,送到龙头铡前,正好当铡口放下,两头刚好一半,铡刀
正对着庞昱的腰。此时,马汉、王朝左手拿着执定刀把,右手
按定刀背,面向公座,直看包公,只等包公令下。只见包公一
拂袍袖,一扭虎项,说出”行刑”二字。王朝猛地一纵,两膀
一用力,但听咯喳一声,把庞昱拦腰铡成一半。四个差役急忙
跑上堂去,他们围着白围裙,到铡口拖下尸体。张龙、赵虎用
白布擦净了铡口上的血迹。
这时,的父老乡亲和田妇村姑看到这些,有一边念佛的,
也有趁愿的,有觉得解恨的,也有胆小并不敢看的。
这时,包公马上又发了话:“ 赶快换了御刑。抓项福起来
!” 但听到一个”抓”字,左右扭住项福。再说那项福,见了
先前情景,早吓得心头乱跳。现在又见自己被抓起了,不由得
吓得屁滚尿流,他高声喊:“ 我有何罪?”包公猛地一拍惊堂
木,喝道:“ 你这狗奴才!本阁是皇上亲命钦差,你居然前来
行刺。你真无罪吗?”项福嘴巴说不出话,不能答应。这时,
从人已把狗头铡安放妥当,上前剥了项福的衣服,带上木嚼,
卷了领粗席,推上御铡,只听咯喳一声,也截成两段。
这时,那些去”请”蒋完的从人回来了,报告说蒋完自尽
了。” 太便宜了这个家伙!” 包公咬牙切齿地说。
包公马上让公孙策草拟了一个奏折,附上口供,送到京城
去。铡了庞昱,人们为包拯担心,因为他闯下了大祸。而包公
自己却坦然如故,他马上又去查访灾情去了。
三 侠 五 义 ・50・

8 榆林镇诛奸

南侠展昭去开封府看望包公,当他路过榆林镇,在一酒楼
上独坐饮酒。忽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妇人上得楼来,她有
些姿色,可是衣衫粗陋,脸容憔悴,面带惶恐。她停在展昭面
前,想说又止,心里害怕,羞得面红耳赤。正待问时,才说道:
“奴家王氏,丈夫又叫胡成,现居住三宝村。由于年荒岁旱,
家没生计,可是婆婆和丈夫全部病倒了,没有办法,小妇人才
出来,到处乞讨,还望贵人大恩。”
展昭见她可怜的样子,一回手从兜里取出半锭银子,放在
桌上,对她说:“ 既然这样,拿去这些银子,买药给病人,别
沿街乞讨了。”
不想那妇人见这么多银子,大概有三两多,不愿接受,她
说:“ 贵客给我几文钱就行了,这太多了,小妇人不敢要。”
展昭深感奇怪:世上讨钱,有钱少解不了急的,哪有不敢
多要?他嚷道:“ 真可气!我自愿给你,你怎么还不敢接受?”
那妇人答:“ 遣客不知道,小妇人乞讨,实在是没法的事,
现在拿回许多银子,婆婆丈夫一定生疑,以为我是从邪道上得
来的。这样,反伤了贵客的一番美意。”
展昭听了,说:“ 你快拿去,不必生疑。常言道:身正不
怕影子歪。心里亮堂,你怕什么!”
跑堂的在一旁赶紧插言:“ 这位官人说得有理。客人施舍,
你就拿回去。倘若你婆婆丈夫嗔怪你,让他们来找我,我作证。
“这样,那妇人向展昭大深深拜谢,拿了银子直下楼去了。可
是旁边坐着一家伙,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了。此人名
三 侠 五 义 ・51・

唤季娄儿,为人狡诈,是出了名的恶徒。他见展昭白白送给妇
人半锭银子,便暗暗冷笑。待那妇人走了,他赶忙凑上来对展
昭说:“ 客官,你其实不该给这妇人这多银子啊。”
“原因何在?”展昭问。
“她是专做这一行的。先前,有个人发觉她可怜,把银子
给她,后来让她丈夫讹诈,说人家侮辱他女人,逼着人家拿一
百两银子,才算了事。现在客官给他银两,恐怕待一会儿他丈
夫要来讹诈了。”
展昭听了,想:“ 若依这人所说,天下没施善的了?她丈
夫如果真来讹诈,我反正不怕他。我倒要看看这等恶人!也罢,
我正无事,快到三宝村去走走,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假若真像
他说的,我就让他们晓得我展爷的厉害!” 想罢,匆匆吃了饭,
付了钱,一路出了酒楼,向人打听直奔三宝村而来。
离三宝村很近,有一座道观,名为通真观。展昭先在观中
暗暗歇了脚。天黑后,展昭换上夜行衣,便离了通真观,赶至
三宝村,找到胡成家。隔着柴扉,听见老婆子在唠叨,男子在
发问,妇人在哭叫,乱哄哄的。
婆子说:“ 如果没有他心,谁会白白地给你这么多银子?”
男人说:“ 今天,你讲不清白,我跟你没完。我贫穷,但
一向为清白人家,让你浸染了名声。你要不说,明天我把你休
了。” 妇人尽力分辨,怎奈婆子和男人一个劲地不听。
南侠展昭听了,又气又恼,哭笑不得。他发觉白日妇人所
说的话,真没错。可见妇人受冤屈不是一两次了。像这样愚笨
的婆子、男人,实在可恨。
正想着,刚回首,忽见窗下一个人影,只听他大声喊:“ 这
小女子偷了我的银子,坏了我的好事,快点出来随我走。你如
果不出来,须把银子快点还我!”
三 侠 五 义 ・52・

南侠听了,气冲五腑。他一脚跺开门,伸手揪住了喊话的
人。一看,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在那儿对他说那女子脏
话的季娄儿。
委娄儿吃惊不小,哀告道:“ 大王,大爷,求您饶了我吧!
再也不敢了。”
展昭不多说话,只轻轻一提季娄儿,紧接着一抛,扔在院
内,用脚踩在地上,又转头高声说:“ 蠢笨的婆子、男人听着!
一个清白的媳妇,不得错怪了她。只不过婆婆丈夫有病,她
含羞讨钱。在酒楼上碰到正直君子,认为她孝顺贤惠,就赠她
银子半锭。那时,她见银子过多,不敢要,是人们都劝说,她
才感谢不尽地收了。谁知此事为坏人看见,顿起歹意,夜间前
来讹诈你们。偏巧又碰上你们这一对愚笨活宝,差点中了奸计。
马上收起你们的笨蠢心思,善待你家的媳妇吧。这起歹意的家
伙,自有的死下场。我走了!”
一番义愤镇膺的话,吓得屋内笨蛋母子连气都不敢出了。
他们晓得了媳妇得银的经过,又发觉了奸人作祟的事实,自知
错怪好人,赶紧安慰哄劝媳妇。因此,南侠展昭将坏人季娄一
把提出院门,直奔村外旷野。待赶到了那里,手起剑落,一刀
把季娄儿杀了。
展昭说:“ 喜欢起歹意、为非作歹的家伙,就这个下场!”
三 侠 五 义 ・53・

9 西湖遇丁侠

展昭路过杭州,离西湖甚近,一个人来到断桥亭上,来回
地观望,心里恬然自得。
正舒快之时,忽然发现对面堤岸上有一老汉对着湖水,蒙
头跳入水中。
“哎呀,不好!有人投水自尽了!” 展昭马上失声喊道。
他不识水性,急得只能在亭上团团转,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发现一只小渔舟飞快驶来,直向老汉落水驶去。
舟上一少年郎一头扎进水中,猛地钻下水去。展昭见这渔郎精
通水性,相当佩服,便一直站在岸边凝神观看。不多时,那渔
郎托起老汉,浮于水面,荡悠悠朝岸边游来。上了湖岸,少年
渔郎将老汉两足高高提起,头朝下,挤出许多水来。然后,又
将老汉扶起坐下,并将双膝盘上,在对面缓慢唤道:“ 老丈醒
来,老丈醒来。”
展昭看那少年渔郎,年龄二十来岁,英俊潇洒,气度非凡,
心中暗自赞叹。
那老汉白发苍苍,形容憔悴,半晌才发出声来,又吐出来
好些清水。突然”哎哟”了一声,一直苏醒过来。他慢慢把眼
睁开,说:“ 为何要救我?我是不能再活下去了!”
那渔郎劝他说:“ 老丈不必如此。蝼蚁尚且贪生,更不用
说是人。有什么不平、困难,为何不说出来呢?”
那老汉说:“ 我老夫姓周名增,早先开了一座路边茶楼,
生意还不错。三年前冬天下大雪,我的茶铺边卧倒了一个人。
我就发了善心,忙叫店里人抬他到房中,替他盖上被暖和,又
三 侠 五 义 ・54・

沏了热姜汤喂他,救活了他。这人自言叫郑新,父母皆死去了,
又无兄弟,因家业破败,前来找亲戚,偏又不曾寻到,饥寒相
加昏倒在此。老汉见他可怜,收留在茶楼里做事,慢慢地将养
好了。此人能写会算,在柜上替我料理,人也勤快。也是老汉
打错了主意,许配女儿给了他,让他做了个上门女婿。一开始
还不错,日子过得平静,后来,我的女儿病死了,这郑新又续
娶了另一个王家姑娘。此后,日子天天困窘了,这两口儿待我
更加糟糕。一次我正在收拾门面,郑新突然对我说:‘女婿也
算你半个儿,在这茶楼里,我也有功劳。这样下去,以后您老
了,别人并不听我的。怎么不将这周家茶楼改成郑家茶楼,以
后也不怕坏人讹诈。您老人家,我们养您老就是了。’我心软,
就按他的主意做了,茶楼即成了郑家茶楼。可是改了字号之后,
他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言语中说老汉白吃他们,他们反
倒养活了我,我全部靠他们似的。老汉与他们争论不下,到县
里告了他一状。料不到他在县衙门里买通了,最后县官却把我
打了二十大板,撵我走,渔郎兄弟你说,似如此,我还有个什
么活法。不如死了,我要到阴曹地府告他一状,让阎王老子替
我出我这口气。” 说罢,老人又哭了起来。
那渔郎后微微一笑,说:“ 老人家,阳间的昏君县官贪赃
枉法,阴间的阎王小鬼身上就干净么?你如果要死了,不正合
了不良之人的心了么?”
老汉问:“ 那如何是好?难道世上都无我老汉的活路了么?”
渔郎思索一会,说:“ 老丈休恼,我让你再开一间周家茶
楼,如何?”
老汉听后,叫道:“ 渔郎,你怎么拿我取笑呀?现在我既
没吃的,又无穿的,到哪找钱去开茶楼呀?你不如让我死了痛
快!”
三 侠 五 义 ・55・

渔郎笑着问:“ 如建造一座茶楼,需花费多少?”
老汉掐指算了算,说:“ 如是俭省,至少还要三百两银子。”
渔郎爽快地说:“ 别急。多了不行,这三、四百两银子,
我还能筹措来的。”
展昭闻听这些话,不由佩服起来,说:“ 这渔郎,的确为
仗义的男子汉,实在可贵。” 他连忙上前,对老人说:“ 周老
丈,你大可不必怀疑。这位渔郎哥说了此话,一定会遵守诺言。
你若不信,我可保证,如何?”
那渔郎将展昭上下看了一番,又说:“ 老丈,你全听到了?
这位公子愿意作保,说明也是相信我的。小弟先谢了。明日
中午,在那边断桥亭子上候我。一定一定。” 说着,又从腰间
拿出五两一锭银子来,放在掌上,道:“ 老丈,你先拿去这锭
银子,作饭食用吧。另外,你衣服都湿了,我那船上有几件衣
服,你马上换下来。等到明日午时,找到了银两,再将衣服拿
回,好么?”周老汉赶忙称谢不尽。
那渔郎回身一点,将小船拉到河边,拿衣服叫周老汉换了,
把湿衣服扔在船上,一拱手,说:“ 老丈谢了!明日午时见!
“一纵身,跳上小船,摇向湖心去了。
周老汉手捧五两银子,谢了四周的人,往北走去了。展昭
追上说:“ 老丈,第二天午时千万要来呀,一定不要误了。倘
若那渔郎拿不出许多银子,我来给,保证让你重开一座茶楼便
了。” 说完扭头走了。
展昭走回五柳居,见了随从,说:“ 我碰到朋友,相约再
游一天的。你们第二天午时与我在断桥亭会齐了。” 随从赶忙
答应。展昭回身,直奔郑家茶楼而去。找到郑家茶楼,就近租
店住下,接着出门踏看路径。走了一会儿,发现楼房高立茶幌
晃动。正门前,一边写着”兴隆斋”, 一边书着”郑家楼”。
三 侠 五 义 ・56・

展昭走进茶楼,发现柜堂竹椅上有着一人,头裹折巾,身着华
氅,一副店主架势;再看他的长相,面色清瘦无比,尖嘴猴腮,
精滑眼,两个猪耳朵。他见客人看着他,忙起身让客,说:“
公子想吃茶,请到楼上,又清净又明亮。” 展昭手扶栏杆,慢
步登楼。
楼上,茶楼伙计赶快迎上来服侍。
展昭要了一盏雨前茶,顺便问那伙计:“ 你东家叫什么?
他住在哪儿?”
伙计边擦桌子边回答:“ 东家姓郑,叫郑新。他住在茶楼
后面那五间楼上。”
展昭又问:“ 他还有什么人?”
伙计答:“ 家中仅东家夫妻二人,另外还有个丫鬟。”
正说话,忽听楼梯响,又有一个武生打扮的人上来了。这
人相貌非凡,衣服华美。他在展昭斜对过儿的桌子旁坐下。茶
伙计又急忙上前招待。
那武生也取了一盏雨前茶,顺便问:“ 你东家叫什么?他
住在何处?他家还有何人?”可巧问的和展昭问的一样。
伙计好生奇怪,也全回答了。
这段时间里,展昭看那武生,怎么有点眼熟?— — 啊,对
了,正是那救周老的英俊渔郎!
那武生忽然转向展昭,一拱手,说:“ 尊兄请了。”
展昭匆匆放下茶杯,答礼道:“ 兄台请!若不嫌弃,何不
屈驾这边一叙。”
那武生答:“ 承蒙错爱,怎不领情!”
展昭请武生在首座上坐定了,自己对面相伴而叙。
那武生先问:“ 尊兄贵姓?仙乡何处?”
“在下姓展名昭,字熊飞。常州府武进县人。”
三 侠 五 义 ・57・

那武生说:“ 难道您就是威名震天下的南侠展爷么?”
“不敢当!岂敢!请问兄台大名?”
那武生答:“ 小弟乃松江府茉花村的人,叫丁兆蕙。”
展昭欣喜异常地叫道:“ 莫非您就是名镇江湖的屠武双侠
丁兆兰、丁兆蕙中的丁兆蕙么?”
“惭愧!惭愧!”
两人相互倾诉了仰慕之情。
“丁二兄,”展昭又问,“你昨天怎么是个渔郎装束?”
丁兆蕙答:“ 小弟奉母命送人上灵隐寺进香,行到湖畔,
见此名湖,风光迷人,一时兴起,便假装渔郎,随意耍耍,不
想救了周老。这也是碰巧,兄台别见笑。”
正说着,忽见丁家小童要二官人快去。临别,丁兆蕙又对
展昭说:“ 明日正午,请吾兄也去断桥亭一会。”
丁兆蕙离开,展昭一个人饮了一会儿,也悠悠下楼,回了
住所。歇到半夜,展昭也不换夜行衣,只将上衣拽了一拽,将
袖子卷一下,佩了宝剑,偷偷出了寓所,来到郑家后楼。他在
墙角处一纵身跳上墙头,绕到楼边,又一跃到了楼檐之下。见
窗上灯光下有妇人影子,又听到杯箸之声。
妇人声:“ 快请老爷,他怎么还不来?”
丫鬟声:“ 官人与茶行正在兑银子呢。兑完一会就来。”
又过一会儿,妇人又叫丫鬟催。忽然一阵楼梯响,只听一
男子咕哝:“ 无银子想要银子;有了银子,清点起来劳神。”
说着,只听叮咚一阵响,是将银子扔在桌子上的声音。
展昭赶到窗前偷偷地看,发现郑新那厮正开那边的橱门儿,
还边说:“ 我正忙着生意的事,娘子叫丫鬟一再催促,有什么
紧急事呢?”再看那桌下,正放着八封银子。郑新把一封封的
银子放进橱里,把橱门儿锁了。
三 侠 五 义 ・58・

那妇人说:“ 我想起一事,跟你讨教。”
“什么事?”
“就是那老不死的,虽说把他撵走了,但我想,他既敢到
县里去告,就一定会到府里去告,到京城去告。这令人放心不
下。总得想个解决的办法才是。”
郑新那厮则说:“ 娘子说的对。但是,今晚我太累了,不
去管他也罢,只要你我喝酒乐一乐。明日,再设法收拾那老头
也不迟。” 丫鬟听命温酒,刚下楼,忽听大叫一声,转身跑上
楼来,吓得她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郑新问:“ 你如何啦?”
丫鬟气喘不停地说:“ 不得了,楼、楼底着火了,火苗儿
四处窜。” 郑新夫妻赶紧叫丫鬟点灯,下楼探视。
这时,窗外展昭暗想:“ 快趁此机会破门而入,取了他的
银子呢。” 他刚要做,忽见灯光一晃,有一个人影儿,仔细偷
窥,不是别人,乃丁兆蕙。展昭心笑,想:“ 难道他也是为银
子至此的。可是他不知银子放在哪里,何不告诉他呢?”此刻,
只见丁兆蕙一直奔到橱前,手一拧,开了橱锁,接着把一封一
封的银子揣到怀里。展昭给他数着;一,二,三……已揣了八
封,但最后又揣了一次。办完了事儿,丁兆蕙又将橱门微微关
了。展昭心想:反正是八封银子,这丁二爷怎揣了九次呢?最
后一次是为何物?
正在想着,忽听一阵楼梯响,有人叨咕:“ 小孩子家看不
清,就吓成这个样子!” 是那郑新夫妻和丫鬟上楼来了。展昭
暗暗心急,他想:这对狗男女堵住楼梯口,我这朋友怎可脱身
呢?他要是持刀威吓,就不是侠客所为了。忽然,眼前模糊,
屋里的灯熄了。展昭暗自喝彩,大为丁兆蕙的机智叫好。他明
白,丁二爷早已趁黑儿走了。” 银子拿到了,我还在这里做什
三 侠 五 义 ・59・

么?难道人家偷驴我等着拔橛儿不成!” 他将身一纵,跳下楼
来,又跃上墙头,落到墙外。一会儿的工夫,他已躺在寓所里
酣睡了。
再说那郑新夫妻走上楼来,发现橱门被人开了,银子都被
盗了,叫苦不迭。
展昭一觉睡到太阳出来,才起来梳洗。在住处吃了饭,便
向西湖走去。将近午时,赶至断桥亭。只见周老汉坐在栏杆上
瞌睡呢。展昭过去将老汉扶起来,唤道:“ 老丈醒来。” 周老
汉张开双眼,说:“ 公子,您来了。老汉在这儿等了多时。”
展昭问:“ 那渔郎来了吗?”老汉说:“ 没有。”
正在此刻,丁兆蕙带着两个仆人来了。他跟展昭打了招呼,
接着就拿出四百二十两银子来,交给周老汉。展昭发现那四百
两,仍分作八封,只是外面的纸重新换过了;此外,还有二十
两,这二十两,即为丁兆蕙在郑家楼上第九次揣到怀里的。
周老汉大为感激地说:“ 恩人,我拿你这么多银两,怎么
回报你呀?”
丁兆蕙说:“ 不要说这些话了。只要以后路过贵茶楼时,
能有一杯香茶喝就行了。”
与周老汉分别后,展昭应丁兆蕙之邀,作客丁府。在路上,
二人成了把兄弟,展昭大两岁为大哥,兆蕙为弟。
展昭故意逗丁兆蕙,大声问道:“ 贤弟奉伯母之命,到灵
隐寺进香,如何带这么多银两?”
丁兆蕙搪塞说:“ 小弟愚鲁,还可以借得来的。”
展昭笑着说:“ 能借得来即可;他若不借,将灯吹灭,也
会借来。” 丁兆蕙大吃一惊,问:“ 展大哥,此话怎讲?”
展昭又说:“ 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
二人相视大笑。
三 侠 五 义 ・60・

10 比剑定良姻

展昭在双侠丁兆兰、丁兆蕙庄上作客,受到热烈的欢迎。
这兆兰、兆蕙,本是双胞胎,外形长得极相似。可是二人性格
却大大不同,老大兆兰厚朴忠实,老二兆蕙活泼聪慧。谈到剑
术,丁兆蕙请借展昭宝剑一观。兆蕙拿过剑,先看了一下剑鞘,
又拢住剑柄,将剑抽出,发出钟磬般的声音,他大声说:“ 好
剑!好剑!不知其名为何?”
展昭看兆蕙如此高兴,有意试试他的眼力,便说:“ 此剑
是先父所传,愚兄虽然佩带,但并不知是何名。正想向贤弟领
教。” 丁兆蕙暗想:“ 吓,要我说!待我认真看一看。” 他看
了一会,回答:“ 据小弟看,此剑似是’巨阙’。” 说罢,还
给展昭。
展昭心中称奇,道:“ 真好眼力!不愧是将门之子,闻名
江湖的双侠之一。” 他对兆蕙说:“ 贤弟是内行,你说是’巨
阙’,想来是’巨阙’没错。”
借请展昭耍剑的机会,丁兆蕙想考考展昭。他唤小童把自
己的剑拿来,“噌”一声,抽出剑,递给展昭,说:“ 大哥请
看,此剑为先父传,小弟不知是何名色,请大哥瞧瞧,小弟领
教。” 展昭接过剑,弹了弹,颠了颠,便说:“ 好剑!这是’
湛卢’,不知对否?”
丁兆蕙高兴地答:“ 大哥所言极是。但不知这剑耍着怎么
样,大哥能否展示一番?”
展昭用”湛卢”舞了一回。
丁兆蕙接过剑,问:“ 此剑,大哥舞着费劲儿不?”
三 侠 五 义 ・61・

展昭晓得对方用言语耍自己,便笑了笑,说:“ 此剑比愚
兄的剑轻便多了!”
丁兆蕙也笑了,他顽劲儿地一眨眼,说:“ 大哥说话要注
意哟!轻剑即是轻人呀。我讲句实话,这剑并非小弟的,它也
有主儿呢。你说话要注意,只怕你惹不起那人呢。”
这句话使展昭生出几分恼意,他马上大声说:“ 老弟,你
不要怕。不管是谁,愚兄并不在意。你不妨说出这剑的主人来。”
丁兆蕙假装轻声的样子,凑近说:“ 大哥,这剑即为小妹
的呀!” 展昭望了兆蕙一眼,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时,丫鬟出来说:“ 太君来了。”
展昭听说丁母来见,匆匆离席整冠,向前行礼。
丁母客气了一下,便用长辈对子侄之礼相见了。丁母上下
将展昭看了一番。她见展昭一表人才,不觉满心欢喜,开口称
以贤侄。
本来,这是丁兆蕙早跟母亲暗暗商量好了的:假设老太太
看了中意,就称呼为’贤侄’;假若不中意,就叫为’贵客’。
— — 丁兆蕙见老太太如此称呼,便偷偷溜出,到妹妹闺房中去
了。
丁兆蕙掀起门帘,发现妹妹月华正做针线活儿呢。月华说:
“二哥,有客在前厅,你为何进里边来了?”兆蕙反问:“ 妹
子如何晓得前厅有客呢?”月华道:“ 刚才取剑,说有客要看,
我就知道了。”
丁兆蕙缓缓坐下说:“ 再甭提那剑啦!前厅的客人你知是
谁?此人是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人氏,姓展名昭,表字熊飞。
人称叫他南侠。我早知有这个人,但未曾见过面。现在见了,
果然好相貌,好本领,好武艺。但是艺傲才狂。他已然把咱们
家的’湛卢’宝剑贬得太低了!我对他说,此剑非我的,它另
三 侠 五 义 ・62・

有主人,你小看剑即小看它的主人呀。他问我剑是谁的,我说
即是妹子的,他居然哼哼一笑,说:‘闺中弱女子,有本事!’ ”
月华小姐听了,脸红眉皱,把手中活计停了。
丁兆蕙仍旧说道:“ 我马上跟他说:‘我们将门难道就不
生虎女吗?’他却说:‘只怕徒有虚名。’妹子,你说这人说
话居然如此无礼,太可气了!”
月华小姐恨恨地说:“ 欺人太甚!”
丁兆蕙又道:“ 妹子,你有胆量,为何不与他比试比试呢?
当然,如果咱自己武艺不行,也只好认输算了,让人家说去吧。”
小姐听了,满面怒容,说:“ 不!小妹一定与此人比试比
试!二哥先请,小妹一会就到。”
丁兆蕙听到妹妹这句话,又飞快回到前厅,在母亲耳边偷
偷说:“ 妹子要与展公子比武。” 话音刚停,只听丫鬟报道C
C小姐到。”
展昭发现小姐端庄秀美,但脸上似有怒气。这时,丁兆蕙
走到展昭身旁,小声说:“ 大哥,你轻视人家的剑,你看,现
在人家生气了,找上门来啦。” 展昭吃了一惊。然后,丁兆蕙
又转到月华小姐身后,悄声说:“ 展公子想要与妹子比试。”
月华点头表示回答。这时,兆蕙转过身笑嘻嘻地报道:“ 下面,
由展公子与月华妹妹较量武艺!”
月华小姐放下外装,露出紧身绣花大红小袄,腰间系一条
素罗百折裙,她头罩五色绫帕,看起愈加妩媚娉婷,同时又透
出飒爽英气。
丁兆蕙郎声道:“ 比武只是想助兴,怪玩玩罢了,母亲不
必担心,请坐在廊下观看。”
丁月华和展昭来到厅前院中。月华正怀抱宝剑,趁势东边
上首放好。展昭没法,只得稍微掖袍挽袖,从丁兆蕙手中接过
三 侠 五 义 ・63・

自己的宝剑,在西边下首站好。说一声”请!” ,双方拉开架
式。此刻,丁兆兰、丁兆蕙兄弟俩在母亲身边站好,观看这一
场比试。开始,展昭不过是敷衍而已,并未把眼前这位小女子
放在眼里。可是,交手一个回合,他暗暗大惊,“小姐的剑术
真不错,不可小看。” 南侠展昭抖擞神气,来接对方的招数。
可是,说来也怪,这比武双方不约而同攻击进招皆适可而
止,马上插回剑。可是,几次来回似乎两条金蛇狂舞,博得围
观者的一片喝彩。忽然展昭垂花势,斜刺里将剑裹进,马上抽
回,剑尖指处滴溜溜落下一物。又见小姐用了个风吹败叶势,
展昭急忙头一低,躲过剑,正要转身,可是小姐一翻玉腕,又
作了个推窗撵月势,削落展昭的头巾。展昭一伏身让出圈外,
高声说:“ 我输了。” 小兆蕙跑过,拾起地上头巾,甩掉尘土,
还给展昭。丁兆兰走出,拾起地上先落的东西一看,竟是月华
小姐的耳环!丁兆兰向展昭说:“ 还是小妹败了。展兄别怪小
妹幼稚唐突吧。” 丁兆蕙也啧啧称赞南侠的好剑法。丁月华被
人削去耳环居然未发觉,要是真的打斗,将会怎样呢?想着,
她羞红了脸。
这时,丁母说:“ 月华这孩子是我的侄女,从她父母死后,
我把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看。我早闻贤侄名望,本想结成亲家,
一直都没有遂愿;现在贤侄光临寒舍,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哪。
不知你意下如何?”
丁兆兰、丁兆蕙也一齐上来撮合。丁兆蕙顽皮地说:“ 我
略施一计,请展兄与小妹比武,就是想让你俩彼此见一见的,
免得隔山买后悔呀。” 说罢哈哈大笑不止。
丁月华脸羞得更红了。
至此,展昭才明白。他见小姐才貌出众、武艺高强,又见
丁母和丁氏兄弟真诚相待,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于是答
三 侠 五 义 ・64・

应了。他拜了丁母,然后与二位舅子彼此行礼,最后将巨阙湛
卢二剑交换了,作为定礼。
事后,丁兆兰、丁兆蕙和南侠展昭又就坐。双方约定,不
管新亲,还是旧交。双侠依照呼展昭为兄。弃去俗套,更觉亲
热。
三 侠 五 义 ・65・

11 三试颜查散

武进县榆林村有一叫颜查散的书生,其父亲做过一任知县,
为人清风廉明,清如秋水,冷似寒霜,可惜染病死后,家业败
下。颜生本有大志,而又满腹经纶,多次想赴京考试,无奈家
道苦贫,不能了却心愿。明年又是考试年了,他的母亲郑氏想
到一个办法,安慰他说:“ 你姑母家道殷实,你快去投奔她,
既可以用功准备明年考试,又能就亲,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在颜查散父亲做县官时,查散的姑父柳洪认为查散长大一定当
官发迹,就许配自己的女儿给了他,来个亲上加亲。可谁料到,
颜老爷死去,颜家衰败,柳洪追悔不迭,认为不应订下这门亲
事。所以,两家来往并不很亲密了。现在,母亲提起”就亲”
一事,颜查散先就灰心了,他说:“ 母亲说的也是,可姑母处
已有许多年不通信息,怕到那里,也是无奈。再者,孩儿进京,
母亲没人侍奉,这万万不可。另外,盘缠也没地儿去凑呀。”
正在无可奈何之际,一位同窗好友名叫金必正的前来拜望。
当他知道了颜查散的困难后,大方解囊帮忙,帮助凑齐了行装
和路费。此后,还把一个聪明伶俐的小童送来,让他伴着颜查
散进京。这小童唤作雨墨,虽仅十四岁,但却是应酬的好主。
他八岁时就随父亲四处做生意,练出来了。对于进京的道路,
他也是极熟悉的。
颜查散安排一番家中事情,让老家仆颜福好好侍奉颜母,
自己就带了雨墨上京赶考去了。
一天来到一个叫双义镇的繁华地方。
雨墨说:“ 相公,我们就在这儿住了罢。”
三 侠 五 义 ・66・

颜生说:“ 既这样,就在这住了。”
他们进到店里,住下一个房子。这时,有一客人走进店来,
他头戴一顶开花儒巾,身穿一身破烂衣衫,脚下穿一双无根底
破皂靴头儿,尘灰满面,一点都不像读书之人,外表如同个无
赖。他要住店,而店主人就说:“ 很遗憾,没房子啦,您到别
处去吧。” 那人也不走,说不管有房没房,天黑了,怎么也得
给安排个地方。房主人很生气,说:“ 说没房就没房了,难道
为你现盖不成?”那人高声叫:“ 狗屁!谁让你现盖?现盖,
我等得及吗?你明明的是欺负人了。你打听打听,读书之人也
是你欺负的吗?”颜查散听了,忍不住走出门外。雨墨在身后
追着小声说:“ 相公,别多事。” 他正要拦住颜生,可是那位
刚到的客人却说:“ 老兄,你评评这个理。他不让我住就罢了,
还说一些现盖房的气话,可气不可气?”颜查散回答:“ 兄台
假若不嫌弃,请在这间房里同住,行吗?”那人道:“ 萍水相
逢,怎肯打搅?”而颜查散却同那人携手登阶,步入房内,相
互谦逊了一番坐了。雨墨暗暗叫苦,想:相公这人,真是太迂
腐!那人来历不明,住不下店就胡闹,躲之还怕来不及,怎肯
又去招惹?这回倒好了,把那人招到这屋里来了。此事弄不好,
相公要上当的。”
颜查散问:“ 尊兄叫贵姓?”
那人答:“ 我姓金,名叫懋叔。”
雨墨暗道:“ 他也配姓金?我先前的主人才姓金呢,那是
何等富的人,哪像他这寒酸面目。俗话说’姓金没有金,一定
穷断筋’。我们相公碰上这家伙肯定要上当的。”
那人反问:“ 兄台贵姓?”颜生通了姓名。
那人接着说:“ 原来是颜兄,真是幸会。请问颜兄,用过
饭否?”颜生答:“ 没有。金兄吃过来了吗?”
三 侠 五 义 ・67・

金生说:“ 也没呢。何不一起食用呢?”他不商量,就大
声招呼店小二。
这时,店小二正端上一壶香片茶来。金生问他:“ 你们这
里有什么吃的?各多少银两?”店小二答:“ 最好饭食八两一
桌,中等饭食六两一桌,下等饭……”刚说到此,金生拉住他
叫道:“ 谁吃劣等饭食,当然吃上等的啦!你快讲,这上等饭
食都是些什么东西?”店小二说:“ 两海碗,两镟子,六个大
碗,四个中碗,还有八个碟儿。另外还有鸡鸭鱼肉翅子海参东
西,包您吃得满意!” 金生问:“ 可有活鲤鱼不?”
小二道:“ 要活鲤鱼,大的一两二钱银子一尾。” 金生说
:“ 如要吃,就不怕花钱。鲤鱼少于一斤的叫做’拐子’,大
于一斤的就叫鲤鱼。我们可要活的,还要尾巴像那胭脂瓣儿似
的,那才好呢!” 小二又问:“ 喝什么酒?”金生抢着说:“
肯定要最好的。差的我喝不了。” 小二说:“ 有藏了十多年的
女贞陈绍,只是很贵,而且不零卖,一坛就要四两银子的。”
金生叫道:“ 你好多话!什么四两五两?不管多少,你拣好的
送上才行。你须当面开坛,我尝了即可。我只要那金红颜色浓
浓香的,倒在碗内挂碗的,仿佛琥珀一样,那才是好的呢!”
金生要当面看着收拾了鲜鱼,又尝过那刚开盖的陈酒,才算满
意。
一顿饭过后,金懋叔张嘴打呵欠,想睡觉。颜查散说:“
金兄如已乏倦,就请安歇吧?”金生说声”告罪”, 躺上炕里,
呼声震耳地打鼾。颜生让雨墨将灯放到外间,自己也睡了。
雨墨拿起灯来到外间,坐在桌边。他烦透了,哪还睡得着
!睡着了,忽听脚步响,睁眼看,太阳已经出来了。此时,颜
相公悄悄从里间出来,要洗脸水洗脸。
突然听见屋内有咳嗽之声,雨墨赶紧进来,见金生正伸懒
三 侠 五 义 ・68・

腰打呵欠呢。再看他那两只脚,都露出了黑漆漆的底板儿,敢
情连袜底儿都没了。只听他口中念道:“ 大梦谁先觉,一生我
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念完,爬起来。雨墨叫店
小二打来洗脸水,他却道”我讨厌洗脸的,怕伤水。叫店小二
算算我们的账,拿过来我看。” 雨墨暗想:“ 好,看来他要付
钱。” 店小二开了单子来,上面写着连住宿带吃饭共十三两四
钱八分。雨墨暗自惊说:“ 妈呀,花了如此多银子!” 但是那
金生却说:“ 少也,少也!外赏你们小二和灶上等人二两银子
好啦。” 店小二忙赶紧谢了。这时,金生回头来对颜查散说:
“颜兄,我还有事,不客气了,我走了,咱们京中再见。” 说
罢,出了店,远去了。等金生远去,颜查散马上说:“ 雨墨,
雨墨。”
雨墨心里很生气,半天才回答。
“算了账快走。” 颜查散淡淡地说。
雨墨呆了半天,才拿了银子到柜上。双方争论了一番,最
后终于交了十四两银子,才与相公一起出了店上路。
路上,雨墨问:“ 相公,你明白那姓金的是何人吗?”
颜公答:“ 是个书生罢了。”
雨墨却说:“ 相公是个久不出门的,不晓得路上有很多奸
险。有骗吃的,有拐卖的,还有设下圈套害人的,怪事多着呢!
现在,相公把姓金的当成好人,将来一定上他的当。据我看,
他是个专好沾小利的家伙。”
颜查散沉下脸大声说:“ 不能胡说!小小的孩儿讲话怎能
这样糟践人?我看,金相公在言行中含着一股豪气,必不是等
闲之辈。即使是诓嘴,也只不过多花几两银子,有什么大不了
的?你再不要信口开河了。”
雨墨听了,暗笑道:“ 难怪人们常把腐儒叫做书呆子,真
三 侠 五 义 ・69・

是呆得可以!人家原为他好,他反而怪罪起来。只好随着他吧。”
行了一天,来到兴隆镇。颜生、雨墨主仆二人又寄住在一
家客店。他们正坐着,店小二笑嘻嘻地问:“ 相公是姓颜吧?
外边有个金相公来问候。”
雨墨一听就发脾气了,心想:“ 这可好!他吃人家,喝人
家,竟吃出甜头来啦!”
可颜查散却不以为然,口中说:“ 快请!快请!”
金懋叔一见面就嚷:“ 真巧,我们又遇上啦!”
颜生急忙执手相让,一同就坐。这一次要比那天亲热多了。
才讲了几句,那雨墨在一旁生气地插了话:“ 我们相公并
没吃饭,金相公一定也没吃吧?何不一起共桌而食呢?”
那姓金的嚷道:“ 对,对,所言极是!”
此刻,店小二拿上茶来,放在桌上。” 你们有何饭食?”
小二道:“ 等次有异。上等的钱八两,中等的钱六两,下……
“刚道个”下”字来,雨墨就打断人家的话,学着说:“ 谁吃
下等饭呢?肯定要吃上等的。我不问就明白,你们这上等饭食
肯定是鸡鸭鱼肉翅子海参。我问你,有活鲤鱼不?”小二道:
“有,只是贵一些。” 雨墨又说:“ 若要吃,还怕花钱?我对
你说,鲤鱼不满一斤叫拐子,一斤以上才叫鲤鱼。尾巴一定要
像胭脂瓣儿似的,那新鲜呢。此外,酒要窖藏十年的女贞陈绍,
四银子一坛的。这鱼要当面收拾的,酒要当面开坛的。……”
他把金生头天说的全部地学讲了一遭。
金生听了,高兴地说:“ 对,对。好小子,有记性的。就
按他说的办去吧。”
刚吃完了饭,金生又打呵欠,想睡了。一会儿,里屋传出
了呼噜声。
第二天刚亮,雨墨正侍候着颜相公洗着脸,从里屋里又有
三 侠 五 义 ・70・

传来了咳嗽声。雨墨走向里间,见金生伸懒腰打呵欠。雨墨抢
着高声吟起诗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
窗外日迟迟。” 金生睁眼说:“ 你真聪明,都记得的。好极了!”
雨墨又说:“ 金相公也不洗脸了,怕伤了水。叫店小二拿
了单子来算帐。” 金生说:“ 使得的,使得的。”
这小雨墨原以为处处抢先一步,他掏钱血。所以径直问他
:“ 今天,您会有急事先走一步吗?”
可是那金相公却顺着说:“ 极对,极对。我先走一步啦,
咱们以后再见。” 说罢,他步出了店,径直地走了。
雨墨气得干瞪眼。他本打算赚赚人家的,想到又让人家赚
了。” 雨墨,算账走吧。” 颜查散又淡淡地说。
雨墨再也忍不住了,发火道:“ 相公,您并无多余银子,
心里有数吗?我算给你听吧:我们出门时共带银子二十八两。
两天两顿早饭,再加一些零用,一共花去一两三钱。那天吃去
十四两,昨晚又花去十六两六钱五分,合共银子三十一两九钱
五分。现在算账,里外里还缺着四两呢!您说怎么办?”
颜查散想了想,说:“ 当衣服吧,还了账后,留点作路费
即可。” “当,当!刚出门就当!我看,当了几件衣服,还有
什么?现在当了,明天当什么?”雨墨气呼呼地说。
颜查散也不管他。
雨墨生了一阵子气,抱着衣服离开。一会儿回来,说:“
衣服共当了八两银子,还完帐,只剩四两挂零。”
两人离店,又上路了。
又行了一天,天色慢慢晚了。雨墨对主人说:“ 相公,我
们今晚找个小店住下吧,好歹吃一顿饭,每人花上二钱银子就
过去了,好不?再也多余耗费的了。”
颜生说:“ 极好,极好。” 主仆二人进了小店。
三 侠 五 义 ・71・

刚就座,店小二就进来说:“ 外面有个金相公来找颜相公
呢。” 雨墨一听就发火,怨愤地说:“ 很好,请他进来。咱们
多花上二钱银子也可以。反正此处也没什么鸡鸭鱼肉翅子海参
可吃的了,看他能怎样!”
说话间,金生步入,大声说:“ 我和颜兄实乃三生有幸,
处处相遇。”
颜生说:“ 不错,小弟与兄缘份不浅。”
金生说:“ 这样吧,咱们两个拜把子兄弟吧。”
雨墨暗道:“ 不妙,他又设新圈套啦。” 于是快步上前阻
止说:“ 两位相公要拜把子兄弟,这小店太小了,也拿不出祭
礼来,还是改天再拜吧。”
金生却说:“ 也对。隔壁太和店乃大店,好东西都有的。
要说祭礼,有好酒好饭,咱们随便去那边吃去。”
雨墨听了,心里好疼,想:“ 活该!他算是缠住我们爷儿
们了。” 那金相公也不理雨墨,叫本店小二把隔壁太和店的小
二叫来,叫备下三牲祭礼,马上要用;又让要下上等菜饭和鲜
活鲤鱼,再拿一坛窖藏十年的女贞陈绍听用。
雨墨立于旁边看着金相公点菜,又看见他与颜相公谈笑自
如,如同亲生兄弟一个样,心里的确后悔,想:“ 我们相公真
是傻到极点的书呆子。看明天怎么结这个帐!”
一会儿,祭礼备好了,焚香礼拜。颜生比金生年长两岁,
为兄,金生为弟。
雨墨立于一边想:“ 瞧,又来了。又让人吃准了啦!”
一会儿,一桌好酒席摆下了,金生、颜生你劝我敬,吃个
一醉方休。
雨墨气得没处发,干脆也大吃喝起来,也不理明天早晨如
何收摊子了。
三 侠 五 义 ・72・

第二天一早,颜相公洗脸,雨墨赶紧悄声说:“ 相公,你
昨晚真不该跟那姓金的拜把子兄弟。你晓得他家住哪里,是何
人?要是碰上个无赖,你赔了钱也损名声!”
颜相公忙小声喝道:“ 不可乱言!我看金相公个性独特,
谈吐豪爽,并非骗子一类的人。我们已经结拜成兄弟,应该患
难与共、肝胆相照才对。你怎么敢这样胡说呢?”
雨墨遭了训斥,并不肯服?他咕咕嘟嘟地说:“ 人家好心
肠,你却当驴肝肺。算我倒霉!别的不说,我看你现在怎么收
拾这里的账吧!”
这时,金相公掀帘步出。雨墨跑去说:“ 金相公,怎么现
在伸了懒腰打了呵欠,不念诗了?”
金相公笑道:“ 我念了,你不就念不成了?”说着,他要
账单。店小二拿来账,昨晚一番折腾,一共用了银子十八两三
钱。金生看了,说:“ 太少,太少,再赏他二两。这边店里没
有什么,赏他一两。” 说完,便对颜相公说:“ 兄弟啊!……”
“完了,完了,又要赖到我们相公头上来啦!” 雨墨心说,
“这二十两银子又要到哪去弄呢?”
但金相公现在却不说那话了,他对颜相公说:“ 仁兄,你
上京投亲,就这个样子,令亲就不嫌弃?”
颜查散叹道:“ 这是奉母命前来,愚兄并不愿意。况我姑
父姑母与我家多时不通音信,怕那里也要花费口舌的。”
金生说:“ 须预先打算打算才好。”
正说着,从外面步入一个人来,进屋就给金生磕头,说:
“我家老爷使小人前来,怕金爷路上缺少盘缠,专门送来银子
四百两,请金爷将就着用吧,若少了再说。”
金生说:“ 我行路,用不了这么多银两!既承你家老爷好
意,先留下二百两银子,剩下的。替我谢谢你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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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从褡裢里拿出四大封银子,摆在桌上。金相公打开一
包,拿了两个锞子,递给那来人说:“ 你大老远的赶来,赏你
喝茶吧。” 那来人正好磕了个头,接了银子。他正想走,金相
公又说:“ 等等。你骑牲口来了吗?”那人说:“ 是。” 金相
公接着说:“ 正好。转向请你跑一趟,到兴隆镇去办点事。”
说着,他转向颜查散问:“ 仁兄,那当衣服的当票在哪里?请
给我。” 颜查散被愣住了,暗地问雨墨:“ 当衣服的事他如何
知道了?”无法,只好拿出交给了金相公。金相公又给两个锞
子,说:“ 你速去速回。回来时,到隔壁太和店寻我。” 来人
赶忙答应,火速去了。金懋叔又从包中拿了两大宗锭银子,把
雨墨叫过来说:“ 这两天,你辛苦了,这银子赏你罢!” 雨墨
哪还敢言语?只得磕头领受了。
金相公对颜相公说:“ 仁兄,我们到那边店里去吧。” 来
到太和店,显得宽绰多了。雨墨也不用说,竟奔上房过来,先
将抱着的银子丢在桌上,又接了店小二拿的褡裢。
金相公作主,为颜相公买马,同时了置办新式衣帽,银子
全由他出。
颜查散也不推辞。
晚上,那人赎当回来,交待完毕,告辞走了。
及至次日,这二百两银子,已花去八、九十两,剩下的一
百多两赠给了颜查散。开始,颜生怎么也不接受。金相公说:
“仁兄不用推辞,路上自有相知替我付钱的,我是不用银两的。
还是我先走,咱们京都再见!” 说完又离出店去了。
颜查散恋恋不舍,一直看着他走远了。
这时,那机灵鬼雨墨也兴奋起来,精神振奋地整好行囊,
将银两收藏好,自己接受的四两多银子带在腰间,随后扶颜相
公上了马,出店上京去了。
三 侠 五 义 ・74・

你道金懋叔是为何人?他即为陷空岛五义士之一锦毛鼠白
玉堂。
三 侠 五 义 ・75・

12 侠客初争锋

当初,在包公推荐下,仁宗皇帝召见南侠展昭,并赐给他
一个绰号叫”御猫”。 不想此事引起陷空岛五义士中的五弟白
玉堂的不高兴,因为这五位义士的绰号为”五鼠”, 即:老大
钻天鼠卢方,老二彻地鼠韩彰,老三穿山鼠徐庆,四哥翻江鼠
蒋平,字泽长,五弟锦毛鼠白玉堂。卢方住在松江陷空岛卢家
庄,此人出身豪富,乐于助人,待人极好,受到江湖上人们的
称赞;由于他善于爬杆,因此大家送给他个绰号叫钻天鼠。韩
彰为黄州人,出身行伍,善做沟地雷,因此众人送给他的绰号
叫彻地鼠。徐庆为山西人,出身铁匠,善探山中洞孔,因此大
家给他取个绰号叫穿山鼠。蒋平为金陵人,此人个子瘦小,形
如病夫,但为人机巧伶俐,善出谋划策;由于他乐于潜水,在
水中开目见物,因此大家给他取个绰号叫翻江鼠。白玉堂为金
华人,武生员出身,他年少英俊,文武双全,器宇不凡,行侠
仗义,但其人阴狠,行事吝啬;因他体态秀美,因此大家绰号
名为锦毛鼠。这五位结拜义士在江湖上极有威望。对于皇帝赐
予展昭的”御猫”绰号,五弟白玉堂年轻气胜,心里不服,他
决心要见见”御猫”展熊飞,在武艺上比个高低。
他离开陷空岛,直奔京城。一路上仗义疏财,并认识书生
颜查散。对他的行踪,南侠展昭先得到了消息。展昭钦佩”五
鼠”在江湖上的名气,但对锦毛鼠白玉堂的挑战并不害怕。
在开封府县门衙内,展昭将白玉堂的一些细节报告给了包
公。包公听了,命令仔细防范,设法擒拿。
展昭退出府堂,来到住所,已是点灯之时。大家摆上酒饭,
三 侠 五 义 ・76・

彼此就坐。展昭在席上把白玉堂来京找自己的事情简述一番。
最后,他恳切地说:“ ‘御猫’这名号是皇帝赐的,非我自称,
假若五义中的朋友见怪,白玉堂因此找我挑战,我就成其人之
美,以后不再称’御猫’便是了。”
众人还没答话,赵虎就已不服了,他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大声说:“ 大哥,你一向胆子很大,今日怎么如此胆小呢?是
让’鼠’吓了?如果那个什么白糖咧黑糖咧来挑衅,我烧一壶
开水把他冲着喝了,也消消我的怒气,稍解我的馋!”
展昭忙说:“ 四弟,不可乱说……”
语音刚下,只听啪的一声,从外面飞进一物,十分巧合,
正打在赵虎拿的那个酒杯上部,当啷一声将酒杯砸了个粉碎。
赵虎吓了一大跳,众人也都大吃一惊。
展昭急忙离席,虚掩木鬲扇,吹灭灯;然后脱掉,暗将宝剑
拿在手中,假装一开木鬲扇,只听啪的一声,有一物打在木鬲扇
之上。此刻,展昭猛的打开木鬲扇,随着劲一伏身蹿了出去,只
觉迎面一股冷风,嗖的即为一刀。展昭用剑挡住,见来人身穿
青色的夜行衣,手脚相当快捷,像是过去在苗家集见过的那个
人。双方都不说话。只听刀剑声响。展昭只是招架,并不还手。
但对方却步步紧逼,毫不留情。展昭见对方刀术精奇,不禁暗
暗喝彩。斗了一会儿,展昭想道:“ 这朋友好不知进退。我不
跟你斗,不肯打你,可你仍赶尽杀绝。可是我怕你不成?好,
也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他把宝剑一划,等对方的刀一近,他
马上用一个鹤唳长空势,用力往上一削,只闻噌的一声,那人
的刀被劈成为两截。对方大吃一惊,忙纵身跳离墙头。展昭一
跃也跟了上去。那人又蹿上了耳房。展昭跟着蹿上耳房。那人
却已飞上大堂房了。待展昭跟上大堂房,那人蜷身越过脊去。
展昭不敢紧追,恐遭暗器,他退了几步,从这边房脊正要越过,
三 侠 五 义 ・77・

猛瞥见眼前红光一道,忙说:“ 不好!” 把头一低,刚好躲过


面门,却被打落了头巾。那物正落在房上,咕噜噜滚了下去,
原来是一块石子。
这时,展昭再看房脊那边,那人早已远离。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率领众差役,打着灯笼火把,一
个个拿着兵器,一路叫喊着赶来,四处搜查,哪还有那人的影
儿呢?展昭飞身下屋,拿了头巾,招呼众人回去。他笑着说:
“诸位,不要找了,那位朋友跑了矣!”
三 侠 五 义 ・78・

13 内苑诛郭安

内苑万代寿山的总管太监郭安,系勾结刘太后狸猫换太子
的奸贼郭槐的侄子。郭槐被诛之后,他怀恨,总想向现今都堂
陈林报仇。他常想:“ 当初我叔父谋杀太子,偏偏被他陈林知
晓,以致日后事发被戮。这都全怨他陈林,他是有意与我郭家
作对。另外,开始我叔叔做都堂,他陈林是总管,最后被他治
倒,死于非命;而现在,他是都堂,我郭安为总管,他若记前
仇,没我好受的,我得想个法子,收拾了他,一来给叔叔报仇,
二来免得每日里担惊受怕的。”
一天晚上,郭安正一个人坐着思考,忽见小太监何堂喜端
了茶来,双手捧至郭安面前。郭安接过茶慢慢地饮。这何太监
十五六岁,极其聪明,郭安素来最爱他。这些日子,他见郭安
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问题,有着心事,又不敢直问,只
得搭讪着说:“ 前几天的雨前茶,你老人家喝着无味,现在奴
才特到都堂那里要了一瓶皇上用的龙井茶来,给你老人家泡了
一小壶。你老人家喝这个怎样?”
郭安说:“ 还可以。但是,以后你别往都堂那里去了。他
那里死黑人多,你小孩子不懂!要是叫他们害了,莫非白送性
命?”
这何常喜发现郭安话里有话,便进一步试探:“ 若没有你
老人家教导,奴才哪会知道呢!但他们是上司衙门,一般能捏
个短儿,拿个小错误,你老人家还能担当,要是奴才,哪里搁
得住呢!既年轻无为,又不懂事,经常到那里去,和他们一起
混,明是讨他们好儿,却暗里偷听其事。”
三 侠 五 义 ・79・

郭安听了心里一动,问:“ 你常去,可听见他们?”
小太监何常喜说:“ 倒也没有听见什么。只是昨天奴婢去
拿茶叶,正看见他们拿着一匣人参,是皇上赏给都堂的。因为
都堂年纪大了,神虚气喘,咳声不停,可能是操劳过度。因此
赏给人参,加上其他的药,配成一种药酒,每日早晚饮点,可
以祛百病,益寿延年。”
郭安听后,不禁恨恨地说:“ 他还要益寿延年?恨不得他
马上死去,方解我心头之恨!” 何常喜听了一怔,问:“ 据奴
才看,陈都堂为人挺好的,而且待你老人家也好,你为何如此
恨他呢?还是他身边的人不好,让你老人家气着了?”
郭安激动地说:“ 你小孩子家不懂!古人说:父母之仇不
共戴天。他陈林杀了我的叔叔,就如同害了我父母一样。我不
报此仇,就耻笑于人。我早就怀着报仇之心了,只是一直找不
到机会。这次,用用人参作酒,真是天赐良机。— — 我且问你,
我对你何?”
小太监何常喜忙说:“ 你老人家最疼我了,就如同亲生父
母一般!”
郭安接着说:“ 既然如此,我这件事也不瞒你。你要是帮
我把事干成,我必另眼看待你。咱们就认成义父义子。你看如
何?”小太监想:“ 我若不应允,他肯定要记我的仇。那时,
就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啦。” 他赶紧跪下,说:“ 你老人家若不
弃嫌,儿子给爹爹磕头了。
郭安见他这样,非常高兴,连忙扶起他,说:“ 好孩子,
以后,我一定提拔你。此事一定要保密,千万别泄漏出去。”
小太监何常喜说:“ 那是自然,这不用你说,但不知爹爹
要我做什么?”
郭安看了看四围,小声对小太监说:“ 我有一个漫毒散的
三 侠 五 义 ・80・

方子,是我叔叔送的。这药最忌人参。吃了此药,再食人参,
如同火上浇油,不出一周,肯定命归黄泉。现在,要是把这药
放到酒中让陈林那老不死喝了,他回去再一喝那人参酒,毒气
攻心,用不了七天必死无疑。他年纪如此大了,决无侥幸逃生
的希望。
小太监假装糊涂,问:“ 儿子能做什么呢?”
郭安说:“ 这你不懂?你看一看,跟在他都堂身边的,哪
一个不机灵?你请他喝酒,用两个酒壶,以后有个好歹,他们
就会疑酒中有毒,现在只用一把壶斟酒,这得了用你。”
小太监又问:“ 一把壶如何能装两样酒呢?”
郭安神秘地笑一笑,说:“ 你进屋去,在博古阁子上,把
那把银壶拿来。”
何常喜真的拿来了壶。在灯下一看,这壶底儿上有两个窟
窿,打开盖一瞧,里面有一层隔膜桶儿;看了半天,小太监何
常喜也看不懂,郭安说:“ 你瞧不明白,我告诉你罢。这是人
家送我的好玩意儿。若要灌人酒,着其醉了,就用着此物。这
壶名为’转心壶’,我让你开开眼界。” 说完,他把刚才喝剩
的半碗茶倒入壶的左边;又叫何常喜舀来半碗凉水,灌入壶的
右边。然后将盖盖好,递给何常喜,让他斟。何常喜接过,斟
了半天也斟不出来。郭安大笑,说:“ 傻孩子,你递过来,我
来斟与你看。” 何常喜赶忙递过壶去。郭安一把接过来,说:
“我先斟一杯冷水。” 将壶略一低下,果然倒出水来。又说:
“我再放一下茶。” 将壶一低,斟出茶来。
小太监何常喜很惊奇,说:“ 这是怎么回事?好老爷子,
你细细告诉我吧。”
郭安笑道:“ 你握着壶把儿,托住壶底儿。要斟左边,你
就得堵住右边窟窿;要斟右边,就堵住左边窟窿。如此这般,
三 侠 五 义 ・81・

你要倒什么就倒什么了。但是,一定要记清楚,别弄错了。”
小太监何常喜又问:“ 即使这样,但这壶嘴儿不过味儿么?”
郭安又道:“ 灯下很难看明白。你明日认真瞅,这壶嘴内
是有隔舌的,但灯下斟酒,并看不出来的。我写一个小帖。你
这就过去请那陈林来。明天即为十五,邀他来这赏月。他若来
了,你就抱定酒壶,千万记清楚了左右窟窿,不要斟错了。斟
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太监何常喜领了请帖,就奔向陈都堂那里去了。他刚刚
走过太湖石畔,柳荫中猛地闪出一人,手中钢刀一晃,寒光闪
闪。只听他低声说:“ 你要叫,就是一刀。” 何常喜吓得多嗦
不定。那人又低声说:“ 我捆了你,放在太湖石畔柳树下。明
天若把你交到三法司或开封府,你必须老老实实把事情讲清楚;
若有半点隐瞒,我明天晚上就削下你的脑袋!” 何常喜赶忙答
应,束手就缚。那人只轻轻一提,就把他扔在太湖石畔柳荫。
又叫他张开口,塞了一块棉絮进去。接着,执着明晃晃的刀直
奔郭安房中而去。
郭安正等着小太监何常喜回来,听到脚步声响,以为是他
回来了,便问:“ 回来啦?”
外面马上答道:“ 我来也。”
郭安一抬头,只见一人手持利刃,吓得只嚷了一声“有贼”,
脑袋就落地了。
外面巡更的太监听见有人嚷了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赶
来一看,发现郭安已被人杀死了。在这皇宫的内苑里杀了太监
总管!这太监赶紧跑去禀报值班的执事太监,执事太监又急忙
禀报了太监都堂陈林。陈林派人到处搜寻,在太湖石畔柳荫之
下发现了小太监何常喜。何被松了绑,掏出口中的棉絮,又让
他松了一口气。问他,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说:“ 捆我的人说
三 侠 五 义 ・82・

了,叫我到三法司或开封府才敢全把事情交代清楚。若有半点
不对,他明天晚上就来削下我的脑袋。” 众太监听了,一个个
吓呆了,谁也不敢追问下去。
太监都堂陈林把这事奏报皇上,仁宗皇帝便下令把小太监
何常喜送往开封府。
包公升堂,审问何常喜。小太监何常喜把郭安的阴谋供了
出来,还指出证据;此外,他把捆他的那人的相貌说了一番,
所说的话也学讲了一遍。
包公让人暂将小太监何常喜看管起来。他退堂后,回到书
房,马上请来展昭和公孙策,讲述了案情。展昭和公孙策认为,
这一定为锦毛鼠白玉堂所为。
三 侠 五 义 ・83・

14 义鼠盗赃金

自白玉堂离开陷空岛卢家庄到东京去找”御猫”比试,已
有两个多月,人未归,音信俱无,大哥钻天鼠卢方放不下心,
天天叹气,寝食难安。虽有老二彻地鼠韩彰、老三穿山鼠徐庆、
老四翻江鼠蒋平一再安慰,但仍是闷闷不乐。这天,兄弟四人
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卢方说:“ 自咱们兄弟结拜以来,天天
相处,何等快乐。偏偏五弟少年气盛,要与什么’御猫”比武。
如今他已去两月,并未回来,为兄的委实担心。”
蒋平说:“ 五弟真的太傲了,而且不听人言。小弟前次说
了几句,他差点儿同我翻脸。依我看,五弟以后定要吃亏。”
徐庆说:“ 四弟,你甭提了。那天若非你说他,他也不会
赌气走了,全都是你多嘴的不好。”
卢立见徐庆有怨恨蒋平之意,怕他二人翻脸,忙说:“ 事
情都到了这地步,暂且不提了罢。只是五弟此行要是有个闪失
怎么办?愚兄想去京城看他,你们以为如何?”
蒋平说:“ 此事不必大哥前往。即是小弟多话,他赌气走
了,还是由小弟接他回来吧。”
韩彰则说:“ 四弟去不得。五弟此去肯定想和姓展的分个
上下,如果占了上风,那还罢了;若拜了下风,又想起你所言,
他怎肯回来!你是断然不能去的。”
徐庆接过话茬儿来,说:“ 那么,由小弟去吧。”
卢方听了也不说话,他知道徐庆为人粗鲁野蛮,是个浑愣
子,他一去,非但不能找回老五,说不准还能闹出更大的乱子
来。韩彰、蒋平见卢方不作声,理解他的顾虑,因此要求与徐
三 侠 五 义 ・84・

庆同去。
正在这时,庄丁来报:“ 凤阳府柳家庄上的柳员外来见。”
卢方说:“ 是个什么人?”
蒋平说:“ 小弟晓得此人,他是金头太岁甘豹的徒弟,姓
柳名青,绰号白面判官。不知他到这儿来有何贵干?”
卢方请三位兄弟先回避一下,让他出面款待柳青,看他有
何话说。
柳青随庄丁进来。此人身材不高,衣服极为鲜明,白馥馥
一张面皮,两只凸着的圆眼睛,给人一个性情粗暴、诡计多端
的印象。主客相见了,各通姓名。卢方把客人让到客厅坐了,
吩咐献茶。
“久仰大名,只恨未能一见。今日光临,有何贵干?”
“小弟此来非为别事,只是敬仰卢兄行侠尚义,因此斗胆
前来,甚感冒昧。但是我说明事情因缘,估计卢兄就不会见怪
了。” “请讲。”
“我们那里的太守孙珍乃兵司马孙荣之子,太师庞吉的外
孙。此人淫欲且贪焚,搜刮民脂,作恶多端。时下因给庞吉庆
寿,他挑了八盆松伯盆景,其中暗藏黄金千两,作为贺寿的礼
物。小弟打听确实,想把打听这批财宝劫了。非小弟贪爱这些
财宝,只因这里连年荒旱,我想把这些黄金变卖了,买些粮米
救济灾民。但是小弟独掌难鸣,因此才长途跋涉前来拜求卢兄
相助。” 卢方听了,答道:“ 我蜗居这个山庄,是个本分人家。
行劫窃取的事,非我所干的。足下此来,是白跑了。原留你住
几天,但怕误了你的正事,反倒不好。足下另做打算。” 说罢,
略一拱手说:“ 请了。” 明明是逐客的意思。
柳青听卢方如此一说,真个气得满脸通红。他暗想:“ 这
卢方太不够意思!我柳青真算找错人啦!” 他霍地站起,也说
三 侠 五 义 ・85・

了一个“请”字,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忽然一个庄丁迎头拦住他,道:“ 柳员外先等一下,我们
三位员外到了。”
柳青回头发现,只见三个人走过来。这三人,高矮不同,
胖瘦有别,但各具一种豪侠气度。柳青停下来问:“ 三位是
……?”三人中那小个儿上前拱手道:“ 柳兄认不得小弟么?
小弟是蒋平。” 他指了指另两位,说:“ 这是我二哥韩彰,这
是我三哥徐庆。”
柳青只得应付说:“ 久仰!久仰!失敬!失敬!请了。”
说罢,扭头就走。
蒋平赶上前,说:“ 柳兄别这样。方才的事小弟都明白。
俺大哥心绪不好,无暇顾及这些事,并不是有意拒绝尊兄,还
望多多包涵。小弟愿代大哥陪罪。” 说罢,就是一揖。
柳青见蒋平和颜悦色,殷勤劝慰,便停步又转过身说:“
小弟原敬佩慕各位的义气,因此远道而来,但是令兄这样相待,
实在令我难堪。”
韩彰也劝道:“ 确是大哥心中有事,多有得罪。柳兄别介
意。” 韩、徐、蒋三人请柳青到对面一间客厅一叙。进了客厅,
三人将柳青让到上座,三人一起陪坐,庄丁献茶,蒋平先问了
一番凤阳太守孙珍贪赃受贿、剥削民脂的恶劣罪行,然后问:
“柳兄想怎么办?”柳青说:“ 小弟有师傅传的蒙汉药、断魂
香,到那时,只须这样,便可成功。” 蒋平、韩彰点了点头,
徐庆连说:“ 好计!好计!”
于是,韩、徐、蒋三人决定不让大哥卢方知道,只说是去
京城寻找五弟白玉堂,而暗中先与柳青一起人劫取孙珍送给庞
太师的寿礼。他们与柳青约好路上相见。
且说包公的贴身护卫赵虎,一次化装查访,得知凤阳太守
三 侠 五 义 ・86・

孙珍同朝中有拉拢,这次派人给什么人秘送东西进京。赵虎听
了满心欢喜,马上跑回开封府报告包公。包公派人在店中扣了
孙珍的家丁松福,同时截获了两封信。信封上写着”凤阳府署
密封”字样。
包公马上升堂,审问松福。
松福见了大名鼎鼎的包公,知道这开封府是不好对付的,
先已慌了。他颤抖着说:“ 小人是凤阳太守孙……孙珍的送给
家人,名叫松……松福,奉我们大老爷之命,押解送给庞太师
的寿礼。”
“什么寿礼?”包公问,“现在哪里?”
松福答:“ 八盆松柏盆景。小人有个同伴叫松寿,他押着
寿礼,正在路上呢。小人是先到的。”
包公发现那信封上写着”密封”二字,暗想当中肯定有不
可告人之事。他大声喝问:“ 你家寿礼内可曾藏着什么东西?
给我从实招来!”
只这一问,吓得松福战战兢兢,全身哆嗦。
包公见他这个光景,心中便有了八九分的准头,他一拍惊
堂木,喝道:“ 好狗才!还不快说?”
松福连连叩头,心想:“ 好厉害的相爷!实说算了,免得
挨打。” 他说:“ 实际上,那八盆松柏盆景下面,还有埋藏着
万两黄金。怕路上被人识破,才用了这个法儿。相爷神眼,明
察秋毫,小人不敢隐瞒。不信,老爷可看那收信。”
包公又问:“ 这两封信是给谁的?”
松福答:“ 一封是小人的老爷送给小人的太老爷的,一封
是给庞太师的。我们老爷是朝中庞太师的外孙。”
包公听了点点头,叫人将松福带走好生看守。
包公让公孙策马上起草奏折,报告皇上。仁宗皇帝急忙派
三 侠 五 义 ・87・

大理寺丞文彦博去审讯有关人等。文彦博过了一堂,口供一样,
便派差役马上截取凤阳太守孙珍的礼物,以防落入他人之手。
差役把寿礼抬到公堂上,将八盆松柏盆景从板箱中抬出,只是
用松针扎成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辉煌大字,做得极好
看。文彦博也顾不得好看的盆景了,命差役快拔去松景,翻开
泥土,搜寻埋藏的黄金。然而,一棵棵地全拔去,一盆盆地全
翻开,哪有什么黄金?黄土一盆罢了。只在”山”字盆内有块
象牙牌子,一面写着”无义之财”, 另一面写着”有意查收”。
文彦博看了,忙问松寿:“ 路上遇见什么人没有?”
松寿说:“ 路上曾遇见四个人共带着五、六个伙伴,我们
一块住宿,一起吃饭饮酒。不知为何,那天大家都喝醉了,什
么都不知道。大概,是这些人把金子拿去了吧!”
三 侠 五 义 ・88・

15 英雄救难女

一天,王朝、马汉便化装出查访。他们在途中赏玩艳阳好
景,见好些人带着香袋、拿着花束而行,一问才发现是花神庙
开庙的日子。于是,二人好不高兴,随着众人来到花神庙,四
处游玩。
在庙后恰有空地,搭着极大的芦棚,里面陈列许多兵器架
子。旁边存放一座客棚,里面坐着许多人,内中还有汉子,三
十来岁,公子模样。此人横眉立目,耀武扬威。王朝、马汉问
人偷偷打听,方知此人姓叫严奇,外号叫花花太岁。他逞强霸
道,一心欺辱外人;他花相当多的钱雇了一帮打手,尽做坏事,
多是胡闹,自认为天下无敌。这次,赶着花神庙开庙,他又喧
哗地搭一芦棚,要扬言要与天下豪杰较量棍棒拳脚。谁知这擂
台一连设了几日,也无人敢上前较量,这严奇愈益大气,自以
为”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王朝、马汉也在看,忽见几个恶奴强行用力地拥着一个女
子从芦棚旁路来,到后面敞厅去了。那女子大声哭,很不满意,
但又没办法。接着,外面进来一个老婆子,她喊叫:“ 你们这
伙强盗!光天化日,就敢抢掠良家妇女,欺人太甚!你们还给
我姑娘,便罢;若不还,我这老命就和你们拼了!” 众恶奴边
拦边接,大声叫。这时,从芦棚里一下子跑来两个恶奴,气热
汹汹地说:“ 我们公子说了,这女子原为府中丫鬟,暗自逃走,
还拐了许多东西。此次遇见,抓住了她,还要找丢失的东西呢!
你这老狗,趁早儿走;否则,把你一并送到县衙门去!” 那老
婆子听了,无法做事。众恶奴一起驱赶,把她轰了出去。
三 侠 五 义 ・89・

王朝向马汉递了眼色,二人要跟着看个真相。刚走到二层
殿的夹道,只见一人马上拦住道:“ 有好话说,为什么如此叫
喊的?”此人身材魁梧,面皮紫红,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全是
军官打扮;他声音极大,显得威严壮健。众恶奴先是大惊,接
着趁势说:“ 朋友,这个事你甭管。懂行的马上离开,别自讨
苦吃!” 那军官猛地大笑说:“ 天下人管天下事,没有管不得
的道理?你们不敢说,就跟众人讲一讲;你们不想说,就叫那
老妈妈个人讲讲,有何不行?”此刻,那老婆子大叫:“ 军官
同志,快救婆子呀!” 旁边的恶奴撒手即想打那老婆子。但见
那军官把手两翻,恶奴们倒退好远,疼得抱着胳膊微微颤抖。
“老妈妈不必担心,慢慢说。” 那军官大怒而又沉着脸地
说道。那老婆子哭着诉苦:“ 我姓王,是那女孩的街坊。由于
她母亲生病,答应在花神庙烧香膜拜。现在她母亲即使好了,
并不复原,所以求我带了姑娘前来夙还。没想到竟被这伙恶人
给劫走。求军官爷爷帮忙!” 讲完,痛哭。
那军官听了大惊,浓眉大恼,说:“ 老妈妈,千万别啼哭,
我给你追回来就是了。”
那几个恶奴初见来者不善,心惊胆颤,他们全都溜了,报
告给花千岁。
严奇一听,气冲如火,以为自己可以用本领镇唬人们的时
候到了,大声喊:“ 开道!” 众恶怒假惺惺地跑在前边,一路
大声嚷道:“ 公子即到!公子来啦!”
众人见严奇个人来到,全都替那军官忧虑,因为太岁不是
好惹的。” 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不好惹祸更大。
此刻,王朝、马汉偷偷做了准备,要助军官一下力。他俩
见这形势,一定有一场比试,只怕那军官一个人难比众。
谁知那军官亲自迎了上去。
三 侠 五 义 ・90・

“就是他!为他!” 众恶奴马上大声地嚷。
严奇一看,心中大吃一惊,想:“ 这家伙好大身量!” 他
佯装威势,嘶声喊:“ 你这人太无礼!谁叫你管聊事?”
那军官低手一抱,陪笑大声说:“ 并非在下管了闲事,但
是那老婆子哭得可悯。望公子贵手饶过,饶这婆子和那姑娘离
开吧。” 说罢,就是大揖。
严奇发现这军官尽管身量高大,但虚谦和气,却是个外乡
人,认为能欺负,马上把一翻眼,嚷:“ 好狗才,谁让你管的!”
冷不防,嗖的一脚,马上踢来。
这家伙本料趁着军官作揖去,未提防,这一脚肯定踢对方
一个脸肿鼻青。可是那军官从从容容;等脚临近,稍微一扬手,
一拂脚面上,口中说道:“ 公子不可无礼。” 此话刚尽,但闻
公子“哎呀”一声,半天不能不起来。
众恶奴大惊,乱嚷:“ 你这厮居然动手!” 全都上,认为
好汉打不过如此人多。可是那人只用手前后一分,一个个便全
都歪败了下去。
“闪开!我到了。” 忽大吼喊,一条恶汉拿着木棍向军官
劈面打来。那军官见来势迅猛,将身一跨往旁边,没料严奇刚
刚站起,恰巧在太岁头上着了一下,啪的一声,让个脑浆迸裂。
众恶奴齐声嚷:“ 不得了!公子让这军汉毙命啦!快拿杀
人犯呀!” 这一叫,人群一起上来。此外保甲和本县衙役全来
了。
但离那军官大声说:“ 诸位休动手,我同你们到县里去即
可。” 众人说:“ 好,有魄气,这才是真正男子汉呢!”
此刻,那边两个人一起走上来说道:“ 众位,断理一定公
平啊。刚才原是这个人用棍子打人,全在公子头上,会致死人
命的。岂这个人也不行随着到县衙门去吗?”
三 侠 五 义 ・91・

众人齐声说:“ 说得不错。” 就要动手拦住那使棍的人。


那使棍的人一瞪眼,说:“ 无人能俺?俺史丹谁也好惹的!”
众人吓得急忙倒退。
那两人中的一个说:“ 别提你这屎蛋了,即粪球全也要评
理!” 当时顺手一使,将那史丹手中的木棍扭紧,拢过来带在
怀中,又一推向外,史丹的确滚得像个屎蛋啦。那人赶紧把他
按住,对保甲说:“ 锁了他。” 你道这两人为什么?他们就是
王朝、马汉。又听那军官说:“ 我本想救护这老妈妈和那个姑
娘,现在救人不能彻完,怎可是好?”
王朝、马汉说:“ 这全在我二人身上,伙计,别急好了。”
军官说:“ 蒙如此,就全靠二位啦!” 讲完,拱一拱手,
一起随众人向县里去了。
此处,王朝、马汉率老婆子一起来到后面。众恶奴发现公
子已死,早就全散了。王朝、马汉径往进了敞厅,救出那姑娘,
交给了老婆子,又细心护送出庙,让她们离开了。随后,二人
马上奔祥符县衙门。到了此处,说明了,对县官说:“ 这我们
二人全见了,贵县先可过堂,马上解到开封府即可。”
行至开封府,王朝、马汉开始向展昭、公孙策讲了案情。
展昭忙问:“ 那军官长得何样子?为什打扮?”王朝、马汉说
了一番。展昭听了大喜过望,说:“ 这样说来,一定是他?”
他向公孙策马上伸出了大指。公孙策是个明白人,马上明白是
五鼠中的老大— 卢方即可来了。他们马上把此事向报告了包公。
待到将人带到,展昭扯开帘子进了大前厅,高叫说:“ 小
弟以为是谁,可是卢方兄到了。失敬,失敬!”
卢方一惊,反问道:“ 足下是谁,怎可知道卢方的贱名?”
展昭答:“ 小弟叫展昭。”
卢方听了,刚知道眼前站着的即为绰号”御猫”的南侠展
三 侠 五 义 ・92・

昭展熊飞。他发现展昭极富气度非常和蔼可亲,并无骄矜模样,
先有了十分好感。因而想到那五弟白玉堂,他靠年轻气盛,胡
作胡为,固执要找展昭一比大小,真的在太过分啦。
接着,包公会了钻天鼠卢方,称颂他行侠尚义、济弱扶危
的表现。
三 侠 五 义 ・93・

16 大理寺辨伪

赵虎发觉王朝、马汉伪作探看在花神庙碰到钻天鼠卢方一
事被传为好事,自己沉不住气了,心想:“ 俺为何不也出城转
一下?说不定一定遇到更美的事呢!” 于是,他伪装客商的模
样,偷偷出城。走了一会儿,饿坏,便到村头小饭铺中买碗酒
食吃。他刚坐下,要了酒菜,任意自饮,但看旁边桌上一个老
头儿眼溢泪水地望着自己;这人全是外乡人打扮,满面不乐。
“老头儿,你为何干哈?”赵虎问。
那老头赶快立起身来,答道:“ 并非俺小老儿要看客官,
但只腹中饥饿,没钱钞,发觉客官饮酒,羞于开口要。请你谅
解吧。” 赵虎哈哈大笑,说:“ 一定你饿了。快,咱们两人共
同吃吧。” 那老头听了极为欢喜,但仍还有几分羞惭。赵虎向
店家讨了点心馍馍,让老头儿吃。老头儿又吃又落泪。
赵虎急了,嚷道:“ 你这老头儿为哪般,说饿坏了,俺给
你吃,你又为何又掉泪?”
老头儿说:“ 小老儿心里有烦事,心里不知怎么办!”
“并没可愁的?有话说出来,留在心里不好!”
那老头儿说:“ 小老儿叫赵庆,是管城县的临时差使,仅
仅由于包三公子太原进香……”
“你是指谁?”
“就是当朝丞相包相爷的亲生侄儿。”
赵虎听了心中七上八下,忙说:“ 进香病了吗?快说,快
说!”
老头儿说:“ 他特别绕道跑到苏州,既是为游山玩水,又
三 侠 五 义 ・94・

是来为抢夺州县的银两。”
赵虎把眼张大,提高了嗓门儿,大叫道:“ 有这样事?讲,
讲!” 老头儿接着说:“ 包三公子经过管城县,我家老爷让我
预备酒饭,迎到款待公馆。可是三公子嫌招待不好,极为生气,
硬要讨三百两银子,算作’仪式’。我家老爷为个清官,没有
如此银子,给不了他。包三公子发了脾气,令我吊在马棚里打。
结果,仅得凑了银子赎身,他们让我走。但是,欠的账还没还
呀?我无奈,我家老爷也无奈。那三公子并不为好,竟再三寻
借口勒索。小老儿的确应付不了了,不得不离乡背景溜了出来。
原料京城来找一个亲戚,可是亲戚迁走了,这样一来,我没办
法。眼下,我的衣裳行李全典当出去,没活头了。” 似乎,只
有饿殆在这里,当个异乡之鬼啦!” 讲完马上屈哭。
这赵爷听了一席话,气得把牙咬得大响。他说:“ 老头儿,
你何不写个状子诉讼那个包三公子呢?”
那老头惊奇说道:“ 告,告,去何处去告呢?到大理寺文
彦博文大人那里告诉,可以不?”
赵虎说:“ 文大人那便虽好,但何不开封府包拯包大人太
畅快。” 老头儿不梦说:“ 我也知道包大人那儿断案公正。但
是,这个案子极相异。要明白,告的即为他的亲侄子呀!他可
是袒护吗?”赵虎则说:“ 你不明白,包太师断案相当公道,
不分亲疏,总要乘机办事,如有个坏人,休是谁,他都快放过
的。你若找到别人,就难说清楚了,谁敢担保那里无卖人情的
呢?”
赵老头儿听了,认为在理,马上明天到开封府去告状。
赵虎说:“ 你甭急,现在包太师有公事,并未在府里。过
十五天后,你再去,拦轿呈诉好了。”
当下,赵虎赶紧兜肚内摸出半锭银子,送给了老头儿。老
三 侠 五 义 ・95・

头儿羞于要,赵虎说:“ 这不要紧?你快拿去。你若不要,俺
就发脾气。” 老头儿忙接了银子,大声谢了地去了。
一会儿,老头儿赵庆马上进了城。他先把呈子写好了,揣
在自己怀里,想寻时往上呈送的。正步入热闹的街上,但见两
旁人一会儿分开了,有人嚷:“ 让开,闪开,太师爷到了,太
师爷到了!” 赵庆听见”太师”二字,赶紧挤上前去,当路跪
了,举状子,口中大喊:“ 冤枉呀,冤枉呀!” 于是轿子停了
下来,有人赶紧接过状纸,递进轿去。一会儿,轿中传出话来
:“ 将告状人细去细问。” 马上答应一声,带着赵老儿一起走。
你猜那轿中的太师为何?原来并非包拯包太师,而是其死
对头、大奸臣庞吉庞太师。这奸贼发了这张状子,像得宝贝一
般,马上派人把女婿孙荣和其门生廖天成携到。二人来了,见
了状子,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认为这下子能把那包黑子扯
下台。他们把赵庆那老头儿一起叫到书房,细声地大声盘问,
于是,大家商量着起草告包拯的奏折,于是,偷偷派人去搜集
罪证,好把包拯一下子置于死地。
第二天,皇帝上朝。庞吉出班,将道上奏折。仁宗皇帝见
了,马上宣包公上殿,问道:“ 卿有侄儿?”包公奏道:“ 臣
还有三个侄儿,老大、老二全部都务农,老三是个安于读书人,
在当地衙门里办公,他的名字名包世荣。” 皇帝又问:“ 你见
过他包世荣吗?”包公答:“ 微臣从京供职以来,全未顾家。
那大侄儿我发见,老二、老三我全没见过。” 皇帝赞成,让太
监把奏折交与包公看。包公看了,马上跪下,说:“ 臣子侄做
坏事,本捉拿严惩。臣有家教不严罪过,也应从重惩办。” 皇
帝马上传旨,要该府、州、县快点缉拿包世荣。
此令一出,如星飞电传,太快了。几天后,便将包三公子
押来京了。正刚进城,便发现对面有人骑马飞奔而来,相离极
三 侠 五 义 ・96・

近,将马收住,下来滚鞍,正在旁边跪下禀告:“ 小人包兴叫
包相爷钧谕,让押解老爷稍微留情面,容小人与公子聊话。占
用时间一会儿。” 押解官听说是包太师派来的人,都不答应,
就包世荣和包兴到跟前饭铺里说话。此刻,看热闹的人群中马
上说,说包太师的人情来到,正派人向犯人包世荣讲话……过
了一会儿,那包兴来,对押解官作揖说:“ 小人回去肯定向相
爷禀报。” 说罢,飞身上马,飞奔走了。这样一来,群众中大
声论开了,众说纷纭。
庞吉向皇帝说,此案由大理寺、兵马司、都察院三堂审判。
他何以提这个建议呢?因为,大理寺是专门的一级司法机关,
是一定参加的。大理寺的主持人便是文彦博。文彦博相当正直,
非为庞吉的心腹,由他审理此案庞吉不放心,而兵马司的主持
人是庞吉的女婿孙荣,都察院的负责人也是庞吉的门生廖天成,
这两个人同为庞吉的好帮凶。庞吉叫由这两个人进行,就是为
了想法整垮包拯。
不一会儿,孙荣、廖天成一起来到大理寺同文彦博见面。
他们皆皇帝指派参与审案的,并未分主客,文彦博照旧坐了正
位,孙、廖二人坐了侧座两旁。喊了堂威,把包世荣进上进行
审问。包世荣正在饭铺听了包兴的话,言包公已在所有托嘱了,
令他放心,有事尽管说,包相爷一定解救的办法。因此,那包
荣就将沿途敲诈勒索的罪行全承认了。
廖天成故意问:“ 在押解来京的途中,有人跟你暗中通了
话?”包世荣说:“ 并无人通话……”
“呸!事到如今还想混!我问你,包太师曾派人打住马头,
与你通话,这事是否属实?”
“有,有。”
“那人为何字?同你说了些什么?”
三 侠 五 义 ・97・

“那人也叫包兴,是我叔叔身边的得力助手。他让我赶紧
地承认,没何可怕的,自有我叔叔帮忙,求众位大人保护……”
廖天成马上吩咐差役,传包兴到案,一时把包世荣带了下
去。一会儿,包兴赶到。
孙荣憋一下闷气无处说,如今看到包府里的人,便要看威
风来,他喝道:“ 好狗才!你独自拦截钦犯,传递信息,有何
罪?”
包兴说:“ 小人唯知伺候相爷,不离他面前,并未拦截钦
犯,私传我?此事包兴真不知道。”
孙荣又喝道:“ 好狗才,还敢说!拉下去,一起打十。”
二十大板把包兴打得大叫,但包兴一口说:“ 实在没有此
事,小人全不知。”
孙荣大怒,嘶声喝道:“ 上下,用大刑。”
包兴横下铁心,将置之度外生死。他冷笑着说:“ 如果小
人拦住钦犯,私传话,当也该把我家公子带上堂来作证才是。”
孙荣却说:“ 没有那工夫听你说?快,把他夹起来!”
文彦博实在不过意,便插话叫:“ 把包世荣带上来,当面
说。” 那包世荣被带上来,见了包兴,盯了一会儿,才说:“
我见的那人,即使他长得很像,但相当黑瘦,无这等白胖。”
他的话,让文彦博的注意,也使孙荣、廖天成相当尴尬。
可是差役禀报:“ 开封府让主簿公孙策派到一封信,要求
当堂念。”
文彦博不知何故,让使者领进来。
公孙策呈上书信,到处说。
文彦博当堂看了,将书信看了,笑容满面,问公孙策:“
他们三个全到了?”
公孙策答:“ 是,他们三个俱在,现在外面。”
三 侠 五 义 ・98・

文彦博忙说:“ 让他们三个进来。” 完了,把书信让给孙


荣、廖天成看了。
孙成、廖天成马上急了,脸色大骇,无知措辞何是好。
不多时,公孙策带来了三个少年。三人赶快行礼。文彦博
说:“ 三位公子别过”。 大公子包世恩、二公子包世勋全不言
语,独有三公子包世荣大声说:“ 家叔上复文老伯,叫晚生马
上到公堂,与冒名的当堂证明。此事关系我的名声,所以一直
前来,望大人可原谅。” 这话说得从容不迫,相当从容。
这时,大公子包世恩瞥见当堂跪着的那个不真世荣,大声
问道:“ 你可是武吉祥么?”
那人见三位公子来了,吓得,现在包世恩大声一问,忍不
住抖成一团,怎还答应得出来呢!
“吓,你认识他吗?”文彦博问包世恩。
包世恩答曰:“ 他们兄弟俩,他名为武吉祥,他兄弟称武
平安。原是晚生家的服役。只是他二人不安分,所以被撵了出
去。可他为何又充我三弟之名跑到这里来瞎吵?”
文彦博见了武吉祥,照看了包三公子包世荣,二人面貌太
有几分相像。此刻,他心中全都明白,便说:“ 三位公子快到
衙署吧。” 又向公孙策说:“ 主簿走吧,请上复阁台,就说我
马上具本复奏。此外,请将包兴也带回去吧。”
三位公子鞠躬一下,下了堂来。公孙策搀差包兴,一起回
开封府去了。
当回到开封府,公孙策把案情全报告出包公。包公见包兴
无缘挨了一顿狠打,十分生气,好言安慰了一番,并设酒安慰
他。文彦博留下的案情改成奏折报告了那个皇帝。仁宗皇帝对
庞吉、孙荣、廖天成一伙的所为十分生气,便下令把案卷人犯
让给开封府,由包拯判决处理。
三 侠 五 义 ・99・

在开封府大堂上,武吉祥一一承认了冒认包世荣横行作恶
事。后来,通过访劝,又弄明白所谓”包兴拦截马头向钦犯面
授机宜”是为何。本可是,那包兴也是非真,是庞吉府中的账
房的伙计,名叫庞光。他长得很像包兴,只是略微不同。通过
仔细审问,庞不招认,正为庞吉和孙荣、廖天成商量对策,要
他假作包兴截住包世荣诱供,以便杀害包公。
仁宗皇帝发觉了全部案情,下令斩抄了庞吉,令他解甲归
田;孙荣、廖天成调用降三级。那假作包三公子的武吉祥,施
以极刑。
三 侠 五 义 ・100・

17 陷空岛中计

锦毛鼠白玉堂一定要与南侠展昭这”御猫”比试,他用计
在包公那里偷了相印,剩下一个字柬儿,上写着:“ 我来借相
印,一时带到陷空岛。南侠假设去卢家庄,管叫御猫跑不了。
“这是即向展昭说了。
展昭不管包公、公孙策、卢方、蒋平等人的说,一个人独
骑到陷空岛去碰白玉堂。
当他到松江府,上投了文书,想见太守。太守设下酒席招
待他,并问:“ 您到陷空岛去忙啥?”展昭于是奉命捉钦犯白
玉堂全说明了。太守大惊地说:“ 可是陷空岛道路不平,山势
恶劣,您一人可去得?此其一,听说白玉堂又是在行的人,他
已经归入山中,并想您前去,一定埋伏下了机关圈套。照我见,
您还是仔细分析考虑再说吧。”
展昭说:“ 我和白玉堂即非深交,但平素也没有仇隙。并
且,我们全为侠客,大家在道义上是相通的。会了他时,也不
过是以义字形于他,他若明白,与我一同到开封府去结束,这
也算了。我一定不与他反抗和以死争斗的意思。” 于是,展昭
让太守派一个认识路径的人领他到卢家庄去。太守找观察头领
余彪。这余彪,五十岁多岁,身量高大,真为一个做向导的好
人选。
有太守帮忙,船只一会儿准备好了。展昭和余彪吃过饭,
停片刻,已到掌灯时分,两人赶紧扎束停当,离别了太守,登
舟向卢家庄走去。
在卢家庄飞峰岭下,展昭对余彪说:“ 你在此等着,过了
三 侠 五 义 ・101・

三日,如无信息,你能回府禀告太守;过了一个把月,我还不
回来,就让府里向开封府报告。” 余彪听着了。
展昭弃舟上山,此时已有半夜,他借着月色来到卢家庄前。
但发现一带高墙相当坚固,还仍大栅栏门,推了推却关着。展
昭赶忙敲门,叫道:“ 里面有人么?”只听里面应道:“ 谁?
“展昭说:“ 俺姓展,特来看你家五员外。” 里面应道:“ 可
是那个猫的?我家五员外在家候了好些日子了。你候一会儿,
我去禀报。”
展昭在外呆了多时,总不见一人出来,一时性发,大叫。
忽听得从西边来了一个人,咕哝,好像喝醉酒了一般:“ 那一
个?半夜三更如此大呼小叫的,连点律条也没有!若等得难等
了,你一敢进来,认你是好样儿的!” 可是,嘟嘟囔囔地跑了。
展昭忍住大怒,偷偷说:“ 这些庄丁,太可恶!这一定是白玉
堂吩咐的,专门激怒我。但他有什么埋伏,我展熊飞不怕的!
“于是,把手扳住栅栏,一纵两脚飘起,于是垂势用脚扣住,
将一松手,身体卷起,斜刺里抓住墙头,两脚一拱上了墙头。
展昭往下一瞧,见是一片平地,怕有埋伏,又投石看了一
下,方才转身下来,直向一个黑大门奔去。认真一看,那门也
锁着,从门缝往里望,看不见一行,什么也看不清。又到两旁
房屋望了望,连个人影也没有。他又折向西去,发现一个大门,
上台阶望了一下,门是敞的,门洞底下天花板上挂着一个铁丝
灯笼,也有两个朱红大字:“ 大门”, 到处影壁上挂着一个绢
灯,只见写着”迎祥”二字。
展昭想:“ 姓白的一定在此了。等我进去,回回如何。”
他用脚尖着地而行。见去影壁,发觉垂花二门,迎面回扇屏风,
上挂四个方角绢灯,有四个红字:“ 元”、”亨”、”利”、
“贞”。 那二门,好像比外面的略高一些。展昭又一起去台阶,
三 侠 五 义 ・102・

进了二门,马上滑步而行。
正中五间厅房,一片黑,只见东角门内微微透出亮光来。
展昭攀上台阶,一看里面,发现东面一溜五间平台轩子,全是
灯烛亮通,门却开在都北头。穿过游廊,至于北头,发现开门
处是一个大风窗。将拨开滑子,往怀里一带,觉得极不宽,只
听咯吱咯吱大响。
开门时,发觉迎面有桌,两边也有椅,发现一人进里间屋
去了,他正穿着松绿色的花氅。展昭暗自道;”这肯定是白老
五啦,他不见我,躲到里间吧。” 他赶紧滑步跟入里间,掀起
那软帘,又发现那人进了第三间,仅露了半边脸,极似是白玉
堂的样子。当中又有一个软帘相隔,展昭又偷偷道:“ 到了这
刻,你纵然怕见我,岂能跑出这五间轩子去不成?”他马上一
步,已至门口,掀起软帘一瞧,这三间为通柁,连在一块,灯
光照耀细心。只见那人也背面而立,头戴一块武生巾,身穿大
口花氅,露着一条藕色衬袍,足下穿着一双靴子,似乎就是白
玉堂了。展昭大声说:“ 五贤弟快了!何妨相见。” 但是,呼
之没声,及到跟前一拉,才明白现那人是草做的非人。”
“糟,我中计啦!” 展昭大惊。
才待转身,可是早将锁簧踏着,踩翻了木板,跌落下去。
只听一乱响阵锣声,众人喊道;”捉着啦!拿下了啦!” 木板
之下,半空中悬着一个皮兜子,四面全是活套,如果掉在里面
往下落,四面的网套儿朝下一拢,即一根大绒绳一起扣住,不
可不能挣扎。众庄丁赶进来,将展昭抓住了。
捆缚时,庄丁专门说一些无耻挖苦话儿。展昭至于此时,
只好不管一切,一言不发。又发觉一个庄丁说:“ 咱们员外也
正同客人饮酒,没工夫理他!先他押到通天窟里去。我就去找
何头儿,交了这剑此后再去回话。” 说罢,推着他地往南而去。
三 侠 五 义 ・103・

走一会儿,只见有个石门,开凿白山门,即使是双门,却
一扇不是死的,而另一扇居然是随石的假门,假门上安了大铜
环。庄丁上前把大把铜环一拉,也有机关将那扇活门拉开,正
进去一人,便把展昭推了进去。庄丁一松手,铜环往一拽回里,
那扇门一会儿关上了。此门不从外面拉环,是一定也推不开的。
展昭到了里面,觉得寒气袭人侵来。这石窟是个嘎嘎形儿,
又没有抓手,抹亮油灰,只当中有一条缝,望时能见天,展昭
发觉这是通天窟。凭天光,发现有一块小横匾,上面书着”气
死猫”三个红字。
这时,闻见有人叫”苦”, 把展昭吓了一跳。他问:“ 你
是何人?”那人答道:“ 小人郭璋,乃镇江人氏。只因带了女
儿上瓜州找亲属,可是在渡船上遇见头领胡烈,把我女儿弄至
这庄上,将把我女儿嫁个五员外为妻。我说我女儿曾有了人家,
现至瓜州投亲即为了成亲的。可是胡烈听了顿时大怒,说小人
不识抬举,把我捆了起来,关在这里。” 展昭听了,气冲斗牛,
高叫叫道:“ 好白玉堂呀,你干的无耻!你还自称狗屁义士,
仅是绿林强寇罢了!我展熊飞如果出此陷阱,一定与你誓不两
立!”
约四鼓时刻,但闻外面嚷:“ 抓刺客!带刺客!” 石门马
上开了。展昭也于气头上,真想立即见到那白玉堂,斥责他的
无耻,这时,对来人说:“ 带我去会姓白的!” 说着,大大声
地迈开大步便往外走。
来到厅堂,发现灯烛辉煌,当堂正在酒筵,正方坐着一人
白面有须,但是白面判官唤柳青,旁边也的正是白玉堂。他已
知展昭已到,假装装作不知,谈笑风生。
展昭按捺不住自己怒火,双眼一睁,大声嚷道:“ 白玉堂,
我展某一时不料,中了你的此计,要杀要砍任你的便,不必胡
三 侠 五 义 ・104・

闹!”
白玉堂刚回过头来,大吃一惊地说:“ 哎呀!可是展兄。
手下人一定回我说是刺客呢?真误会。” 说完过来来给展昭松
了绑,又佯装谢罪说:“ 小弟的确不知展兄驾到,但听说是捉
了个刺客,居然却是大名鼎鼎的’御猫’呀。” 他又向柳青说:
“柳兄不识么?此位即是南侠展熊飞,正授给四品护卫之职,
皇帝亲赐称’御猫’的。”
展昭气愤地说:“ 我展某不走运,居然遇害于光明磊落之
场,居然葬送在山贼草寇手中,真是我展某的一生不幸!”
白玉堂听了,生出许多恼意,说:“ 我白玉堂当时尚义,
从不打不偷和抢掠,可能为山贼草寇呢?但欺辱太甚!”
展昭唾一口说:“ 你这话谁信!又不打劫抢掠,怎么将郭
老儿父女抢来,一定要霸占人家有婿之女。那老儿也不答应,
于是将他囚禁在通天窟内。这一行为,不是贼寇是什么?还敢
胡乱地说自己’行侠不乱来’呢,活活羞死,活活让人难死!”
白玉堂听了,惊骇非凡,问:“ 展兄,这从何说起?”
展昭把在通天窟中碰见郭彰及郭彰所诉苦事说了一遍。
白玉堂大怒。当下,命人马上去通天窟把郭彰放出带来。
“大王,饶命,保护我!” 郭彰刚入便跪倒叩头,大声呼
喊。
白玉堂说:“ 老人家别怕,我非’山贼草寇’,也非’大
王’。你一定为讲,是谁让你和你女儿啦?你女儿正在哪儿?

郭彰把带领女儿投到瓜州,让胡烈截住,即要给五员外提
亲全部又说了一遍。
白玉堂马上叫人招呼胡烈来。
白玉堂先让郭彰回,待胡烈到了,笑着问:“ 胡头儿,你
三 侠 五 义 ・105・

辛苦了!这几日船上何事情没有?”
胡烈颇为自负地报告:“ 也没别事。小人即回禀员外:上
天有父女二人乘舟经过,小人发觉那女孩儿很有姿色,又与员
外您年纪相同。小人发觉员外您还无家室,又把此女留下与员
外撮合美事,但不晓得员外什么意思?”
谈到这胡烈,他本弟兄两个,兄弟名叫胡奇,全火白面判
官柳青刚说来的。靠着柳青的面,胡烈愈得意不可。现在,恰
好柳青在此,他愈想表现一番了。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事,必然
合白玉堂心意。
白玉掌仍笑着问:“ 那为我的主意呢,还是别人的单个主
意,还是你自己主意?”
胡烈怕别人争功,忙说:“ 都是小人想的美意,不必别人
告诉,更不用员外吩咐。”
白玉堂回顾问展昭:“ 展兄一定明白了?”
展昭已知事情事实,不再说了。
白玉堂赶紧向胡烈走去,一边问:“ 那女孩正居何处?”
胡烈答:“ 已让小人妻子仔细看待。”
“好。” 白玉堂大惊一声,吐了这一个字。忽然不防使个
冲天炮泰山势,把胡烈踢倒,抽出宝剑,向胡烈猛击。胡烈被
砍伤左膀,疼一会满地打滚,口中大出着声喊:“ 柳官人救我!
柳官人快救我!” 那柳青端正在上面,白脸上不好看,不敢
出声,更不敢劝慰。
白玉堂令手下人把搭胡烈下去,命令明日交松江府惩办。
然后,让人把郭彰的女儿领上厅来,对着交给了郭彰。然后,
又叫人带来白银二十两,让给郭彰父女。当下,便派人将郭彰
父女送到瓜州离开。
正将这事做完,已交半夜。白玉堂笑嘻嘻地说:“ 展兄,
三 侠 五 义 ・106・

此事如果非你被抓在通天窟中,怎可让小弟明白呢?差点败坏
了小弟的名誉!为这,真要酬谢你!”
展昭不惹他。
白玉堂马上又说:“ 展兄一行,一定是奉了包丞相的命意,
要让小弟入京的,是否?我白某如此随了你去呢?”
展昭反问:“ 依你便如何?”
白玉堂说:“ 小弟上印偷来,展兄就一定将相印偷去。如
能这样,小弟愿居下风,愿跟随展兄到开封府去;如不行,就
请展兄以后隐姓埋名,别在世上出丑了,更不必来陷空岛自讨
苦吃!”
展昭大叫:“ 好,好!你说,要几天?”
白玉堂也高兴起来,大声说:“ 日期更少,太为难你了。
就要你十日吧;过了十日,展兄就偷偷回开封府去吧!”
展昭则说:“ 不管你十日?俺展熊飞要三日!三日内取回
相印,你怕吗?”
“决不后悔!”
当下,二人击掌交成。
白玉堂又叫手下人把展昭至于通天窟里去了。
三 侠 五 义 ・107・

18 巧离通天窟

郭彰父女乘船去了卢家庄,又逢胡烈的兄弟胡奇的劫掠。
胡奇宣言要给他的哥哥复仇。多亏上面赶来一只大船,船上五、
六个人,大家是制服了胡奇,帮了郭家父女。此船即松江府茉
花村丁氏兄弟的巡航船。
从郭彰嘴中,发觉了展昭被囚陷空岛一事。丁兆兰、于兆
蕙也不想惊动母亲和妹妹,但,郭彰之女郭增娇在月华上姐处
讲了,月华马上告诉了母亲。
丁母把兆兰、兆让到房中,问道:“ 你妹夫展熊飞一起来
到松江,现在又被人擒获,你二人不知道么?”
丁兆兰答道:“ 孩儿等真不晓得。只因刚才问那老头儿,
尽明展兄被囚在陷空岛了。他也并无到茉花村来,孩儿等没说
假话。
丁母说:“ 我不管你们怎样,我只向你们要人。我的好女
婿,不可委屈他!你们上陷空岛不管怎样,跪门是也好,我全
不管,我只要人!我一定把女婿交给你们两个了,倘有何闪失,
我找你们没完!”
兆蕙向哥哥暗暗伸了把舌头,一会儿向丁母叫嚷说:“ 孩
儿第二天去访查就是了,请母亲休息。” 说罢,与兆兰一起退
出。
“母亲如何晓得这般快?”兆兰奇怪。
“这正是明摆着的么!” 兆蕙说,“全怪咱那好妹子,她
生怕她将来夫婿吃了亏,跑到母亲说的。
说罢,兄弟二人不觉大笑起来。
三 侠 五 义 ・108・

丁氏兄弟一起商议,好由兆兰以送还胡奇为名誉,深入陷
空岛,偷偷访查南侠展昭的消息。
次日,准备了船只,一起带了两个家丁,共押着胡奇,丁
兆兰来到卢家庄。已有人通报白玉掌。
白玉堂以前听说胡奇独个儿离庄去找郭彰父女,为替兄报
仇;又发觉被北荡茉花村的人找去了;这番来人一定要送还胡
奇。但,他也明白,丁兆兰一定前来,送还胡奇并非主要目的,
来救南侠展昭即为主要目的。他稍思索,便有了好主意,赶紧
迎出门来,一起寒暄,执手让到厅房,又与柳青相互见了。
丁兆兰开始把胡奇交代了。白玉堂以为失察之罪,又谢了
丁侠的护人之情。随后,他命令将胡奇与胡烈全送交松江府处
治。以后,与丁兆兰、柳青饮酒畅叙。丁兆兰言语仔细,也不
露出形色。
丁兆兰在席间问:“ 五弟此番到东京去,做了些何等事情?”
白玉堂聊到他大声说东京的故事,慢慢说到了盗相印回计
的事情上,他的脸上充满自得的神色。
无耻寡情的白玉堂对丁兆兰并不客套,把他偷偷留在螺蛳
轩里,让他一起左旋右转难以出来。丁兆兰无法可施,整整关
了一下。
且说丁兆蕙在家,直让了哥哥一天没回来。掌灯后,他的
两个家丁回来了,讲了丁兆兰被软禁的事情。丁兆蕙一夜没有
合眼,细细想想这件事。
第二天晚上,丁兆蕙偷偷驾起一叶小舟,向卢家计漂去。
接近蚯蚓岭,丁兆蕙叫水手把小舟停到芦苇深处等候,他一个
人翻过蚯蚓岭,到了卢家庄的五义厅。
他发现东北、正西有两点灯光闪烁而来,晓得那是巡更人
来了,因此侧身藏在树后。
三 侠 五 义 ・109・

忽听值班人说:“ 六哥,你这时往哪里去?”
对方答:“ 唉,没个好差使呢,冤不冤咧,擒了个姓展的
闭拘在通天窟里!员外讲那李三全天醉醺醺的,不留心,让我
去帮他管。一会儿,员外又让人给姓展的送去一桌菜一坛酒,
那姓展的又不吃。”
那巡更的说:“ 如果是我,吃了再讲。……”
二人一路上说话,不注意树后有人偷听。
等巡更的离开后,兆蕙找到了到通天窟去的那个看守,一
伸手掐住他的脖颈,按倒于地上,问:“ 喂,通天窟在那儿?”
看守哆嗦着地答:“ 爷,别杀我!以后往西去不很近,再
向南拐,便发现随山势而设的石门,此即通天窟。爷饶我!”
兆蕙说:“ 别,借腰牌和衣裳我用一下!”
看守没法,只好摘了腰牌,脱了衣裳。
丁兆蕙把看守让到一个僻静处,找了几棵合抱的松树,叫
他将树抱住,用双手缚了个结实。
“张开口!” 兆蕙利用一块衣襟一起塞了看守的嘴,道:
“小子,侯至天亮,一会儿会有人前来救你。先受受苦吧!”
丁兆蕙用衣裳,找着腰牌,一晃奔通天窟而来。
正挨石门,听到醉汉大声的唱歌声,兆蕙专门大声唤:“
李三哥,你好呀。”
“谁呀?不让我唱歌干啥?”李三歪歪倒倒走出来,张着
眼看。” 你,谁呀?”
“我叫王七,是五员外刚挑来的。” 说着,把腰牌拿出,
让醉汉看了。
“唔,我说为何没见过呢……你来做甚?”
“五员外听说那姓展的关着又狡猾,赌气罢吃饭,员外一
起火了,让我把他关到大厅去,要仔细收拾收拾这家伙。要不,
三 侠 五 义 ・110・

老兄,你一个人送他去吧?但是,你喝得大醉,如果让员外发
现了,只怕刚到他倒先收拾你呢!”
吃这如此讲,那李三忙说:“ 好啦,好兄弟,别害你老哥
啦!这姓展的是个啥稀罕物儿?要由你去送吧!”
丁兆蕙不知如何这石门,又怕露出破绽,并不快上前动手,
就说:“ 我送就我送。可你也别在一旁风凉呀,你快开门吧!”
那李三说:“ 好小子,你却知道拉着铜环一起太费劲呀?
那也得劳驾我啦,老哥我醉了,也没如此的力气啦……”
丁兆蕙发现了开门的方法,上前仅一拉,那活门就开了。
“展老爷,我家员外找你。” 李三叫道。
“走就走,我又不怕他!” 展昭大片向外走去。
走出不远,在引路前边的”王七”马上煞住脚步,低声问
:“ 展兄发现我是谁?”
展昭留神仔细看,认出是丁兆蕙,不胜高兴。
展昭和丁兆又来到五义厅东边的竹林内,发现白玉掌派亲
信家丁白福到去取相印连环窟,要扔到身边来保管,以被盗防。
一会多时,白福打着灯笼,背着包袱,嘴里低低着唱儿,
往回走。他又是唱,又往后瞧,越唱越瞧更怕,想一步跨回五
义厅。他边走,觉得身后呼呼地响,心里更怕了,忙用灯往身
后发现,仔细一看,居然是后襟挂到了葛针上。他口中咕嘟:
“我说是啥呢,可是它。” 但是,撂下灯笼,扔下包袱,一下
摘去葛针;可是灯笼火息了,包袱找不到了。这一惊太大。他
正要喊,可被人抓住,只听得有人小声说:“ 白福,你可识别
我么?”白福在黑影中大眼细看,妈呀,真为展昭!惊上加惊,
哆哆嗦嗦。他赶紧请求:“ 展老爷,小人白福从未得罪你老,
这无苦呢?”
“好小子,你别怕,我不杀了你。可你得在这里等一下。
三 侠 五 义 ・111・

“说着,展昭将他的剪绑了双手背。
白福问:“ 我就如此歇着?”
展昭说:“ 你觉得不好,那就躺在地。” 边说将他一撩两
腿往后,手往前一按,白福便不得不趴在了地上。
展昭拿着相印,远离了松林,一直奔五义厅而来。但发现
大厅上正设着酒席,丁兆兰上首坐在,柳青也坐在东边,白玉
堂正坐在西边,腰间还佩着展昭的巨阙宝剑。白玉堂不知是错,
他前仰后俯,信口说道:“ 小弟给说二位兄长,这次一定要那
‘御猫’在我面前服输不可!如果不如此,难出我这口恶气。
另外,我那几个哥哥们骨头软了,跑到开封府认了罪,等我用
好了这’御猫’,看他们如何有脸见我!” 然后,哈哈大笑。
丁兆兰只轻便头饮酒,并不说话,柳青则赞不绝口。
这时,但见一起走进厅来,一起朗声说:“ 白五弟,我看
不到三天,已取回相印,你还有何事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
追。难道你要反悔不成?”
白玉堂见了展昭,一愣之下,接着急忙从腰间掣剑,但那
巨阙剑难找见了,早被丁兆兰偷偷抽走了。白玉堂跳了起来,
奔出五义厅,一头掉进竹林里。
“白兄,如何?此番,你打算去那儿走?”丁兆蕙挡在路
上。
白玉堂向北去,出了竹林,翻过山去。
三 侠 五 义 ・112・

19 盟兄擒盟弟

白玉堂一下子失了相印,照事先的约定,他也随展昭同去
开封府见包公的,但他一想:“ 如现在要同他们上开封府,就
更伤了我的锐气。” 看来,他想赢。因此,冲出厅堂,一下穿
过竹林,往后山奔去。到了山根之下,认为飞身越渡,可到松
江,可一看,吃了一大惊,原来铁链全掉,沉落水底。白玉堂
又着急又无奈,不知怎办是好。这时,但闻芦苇丛中咿呀咿呀
摇出一只小渔船来。白玉堂大声急唤:“ 那渔船快向我这边来,
将俺渡到那边去,自有重谢于你。”
那摇船的渔夫为老汉,他隔着水对白玉堂说:“ 老汉我要
捕鱼,现在早晨我摇出渔船,可能以捕多少大鱼呢。现在,如
果渡了客,耽误了工夫,我没办法?”
白玉堂大为恼火,但也只得使劲性子讲好话地求告:“ 老
丈,你尽渡我过去吧。到了对岸,我一定地赏你就是了。”
渔夫才说:“ 既这样,我渡你过去。可不能事后食言哟!
“说着,将船渡之中心。
白玉堂纵身上船。一晃那船,他吓了一跳。由于这锦毛鼠
在陆地上有的是大本领,可只缺一样,他在水里却无能耐,不
会水,一晃船身,他弄得好紧张。
渔夫慢慢摇船,撑到了江心,就不动了,他说:“ 客官有
酒资赶快拿出来才是。但是,老汉不可渡你过去?”
这显然是要动财了,并且劫到了威名震天的锦毛鼠白玉堂
头上!依平常的脾气,如果在陆地上,白玉堂肯定连眼皮眨都
不眨,就一刀削了对方的头!但眼下不行,在水里这是。如果
三 侠 五 义 ・113・

杀了老汉,这锦毛鼠不得落在水里灌饱肚子的。他强忍着气哄
他说:“ 老丈,你尽放心,我不会失信于你的。”
“难,难,不!” 老汉摇着头说,“没现钱,一定总得有
个凭证才好。”
“这老东西,好可厌!” 白玉堂暗中大声想。他摸了摸身
上,可是,因此出走慌忙,也未带着银两,可无法?可真令这
老渔夫说准啦!于是,白玉堂又气又恼,羞惭相加。他一横心,
脱了外面的锦袄,说:“ 老丈,这锦袄会成几贯钱钞吧?给你,
你可放心么?”说着,递给他。幸好他里还有衬袄,可是没有
赤身露体。
那老汉拿过那锦袄,一边抖开瞧了一下,说:“ 嗯,这锦
袄的确可以成几贯钱的。如果得了它,可能比捕几篓鱼便宜多
啦!哈哈!客官别怪,这是俺船家的规矩啊。哈哈!”
白玉堂气得无奈,但是转过脸去没办法。
这时,再发现对面极快地赶了一只船来,那船上的渔夫大
声问:“ 喂,这么大清早的,你于此发了财了?见者得到,也
该让我喝两杯酒吧?”说着,船全靠近了。
这船上的老渔夫共同答道:“ 发何财哟,但是件破衣裳罢
了!你估估,能值几个钱?”于是,把锦袄抛了过去。
那边船上的渔夫接了衣裳,抖开一瞅,说:“ 管它值几个
钱呢,总可以够咱俩喝一壶的。”
这边船上的老渔夫接着说:“ 我正干着呢,对,咱们喝酒
去喽!” 但闻嗖的一声,他全跳到那条船上去了。可那船上的
渔夫一支将篙,一会儿飞也似的走过。
白玉堂发现他们跑了,徒劳丢失了锦袄,直气得咬碎钢牙!
没法,不得不自己拾起篙来,想将船撑动。可是,怪哉!这
船也不往前走,既不往后退,仅于江心打转转。不多一阵子,
三 侠 五 义 ・114・

白玉堂累得全身是汗,气喘不止。他自思道:“ 开始后悔无练
练驾船和泅水的本领。如果练一练,现在也不至受这等小人的
气!”
他正在一人咕嚷,却发现小小船舱中一人出来,头戴斗笠,
瓜瘦黄皮。这个大喊:“ 五弟,失敬啦!世人也没有全能的人
儿,现在,你也明白了吧?”
白玉堂一看,耳为翻江鼠蒋平!本可以,老五锦毛鼠白玉
堂同老四翻江鼠蒋平相处下来。此遭上东京找展昭比武之时,
又让蒋平相激,用了一肚子火。正在这狼狈之时,又被撞见了。
照迹象看,这两个可憎渔夫的把戏,又为他蒋平导演的。这本
是专门出我的丑呀!想到此,白玉堂大怒,一声怪叫道:“ 好
啊!谁为你的五弟?”
蒋平却大叫地说:“ 哥哥是个病夫,兄弟你不好呀。开始,
四哥我让你训训船只和水性,你一直以为没意思,可不听;到
现在抓瞎了吧?”
白玉堂气得直狠,他顺手即一篙,蒋平同时顺着他的劲儿
落下水去。白玉堂突然发现,暗自说道:“ 不好!他善长的即
为水性,我不会将他送下水了?这会儿,我白玉堂即被他说啦。
“他张开两眼望着水里,又试着撑船,一动不动,直让他用过
两手无计设法。
可是见蒋平倒出头来,一边把住船边,问:“ 老五呀,你
干不干?想不想喝点?”未等白玉堂说话,船可底儿朝天了,
把个锦毛鼠揽个水老鼠了。
蒋平怕白玉堂水饮多了,并非闹着玩的;可又得让他喝点
水,否则不听话。令他喝两三口水,让他昏迷之际,才好共同
着驶到茉花村去。到了茉花村,自己即可就算完成了任务。想
到此,他左手也揪住发绺,右手也托定腿弯,自己双足踏水,
三 侠 五 义 ・115・

一会儿到了北岸。
“来了,来了!四爷好了!” 岸边一起停着三、四条小船,
在有十数人,都望着。可是蒋平将白玉堂泅来,大家齐声喝彩。
切来到近,蒋平将白玉堂托起,众水手一起接过,便要控
水。蒋平却说:“ 不急,别忙。你们快将五爷寒鸦赴水式地共
同背捆了,头朝下,用木杠抬到茉花村去。共同等到了那里,
五爷那个肚子里的水也一个控得不错了,人也就可过来了。”
众水手照此而行,全部捆了,用杠穿起,抬着个落汤鸡似的白
玉堂,奔茉花村而来。
三 侠 五 义 ・116・

20 北侠除马刚

曾有一天,两位相好客人在会仙楼落坐。他们全具有一番
英雄气概,其中一个是碧睛和紫髯,一个也是英俊少年。
这二人为谁?那碧睛紫髯的人,即北侠欧阳春,由于长一
部长胡须,人们都呼其为紫髯伯;那个英俊少年,是双侠的大
官人为丁兆兰。丁兆兰和北侠是深知但不见的朋友,料不到在
途中相遇,现在约会在这里喝酒。
饮酒之时,二人发现见到太岁庄马二员外马刚的狗恶奴马
禄大摇大摆向汤圆铺老张儿抢物,把抢了放在老张儿铺子里的
一个小孩子作抵押。看到这情景,两个英雄豪侠一直难抑愤愤
不平。丁兆兰于是问北侠:“ 眼见这个恶奴的做法,又发现豪
霸马刚的强暴,兄长作何打算?”
北侠马上说:“ 贤弟,咱们快点喝酒,休管别人的闲事。”
丁兆兰听了,暗个想:“ 早知北侠武艺超群,又是侠义无
比,可听他这口气,居然置恶道而不理。可能他不知道我的心
迹,现在刚初遇,会含糊其词。我干脆把事情说清,看他如何。
于是,丁兆兰又说道:“ 你我行义疏财,本宜济困扶危,
斩恶除奸。依小弟我的主意,快快将马刚除掉,即是正理。”
北侠听后,赶紧摆手,忙说:“ 贤弟快甭这样。你可没看
到窗外有人偷听?如果漏了风声,就不可了。难道贤弟醉了吗?”
丁兆兰听了之后,偷偷笑道:“ 真个好一个北侠,胆子居
然小到这样的地步?难个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但我身边没
带利刀,若是有利刀,我今晚马上马到成功,令你晓得我丁兆
兰的本事。” 又转念一想,干脆当晚与北侠一起睡,到时候秘
三 侠 五 义 ・117・

秘偷了他的刀,一起去杀马刚。他们等成功后,回来再刺激北
侠一场,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吗?主意以定,丁兆兰就要了饭菜
点心。二人酒足饭饱,一块儿出了会仙楼,丁兆兰佯作醉意,
建议在此住宿一宵。因此,二人共同来到一座庙宇,一起住进
一个院子的三间小房里。丢下行李,北侠将宝刀带着皮鞘又挂
在墙上,等待二人坐下,不免闲谈起来。
丁兆兰暗自想:“ 先前在酒楼上,他畏耳目众多,他不肯
说实话;现在庙内无人,相当僻静,我再问一回,看他怎想。
于是,丁兆兰插言说:“ 马刚罪恶难述,你如果杀了马刚,
为民除害,的确是一件极妙的事情。”
北侠听了笑着说:“ 好贤弟说得太容易,那马刚肯定加意
防备,俗话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岂可以鲁莽?如果保
不住密,一定不是件好事。”
丁兆兰闻知,更加不满,偷偷想:“ 这肯定是他胆怯,全
说这些丧气的话。甭理他,要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他看看我的
高招。”
晚饭以后,丁兆兰由于看不起北侠,于是便相当冷淡,不
跟与北侠说什么;可是北侠闹个吃饱食困,居然打起哈欠来。
丁兆兰发现此情景,愈益不满意,居然暗自讥笑北侠:“ 这样
的酒囊饭袋之人,也号为’侠’字,太令人可叹可笑!” 便顺
口怂恿说:“ 兄长如果有些困倦,就先睡吧。” 北侠也一下就
势躺下,一下枕了包裹,一会儿,便鼾声震耳。丁兆兰梦中暗
笑,自己盘膝打坐,假意养起神来。
时至二更,丁兆兰偷偷脱下大衫,一番装束,偷了宝刀,
一下背在背后。此刻仅闻北侠的鼾声如雷,忍不住暗笑道:“
鼠辈之人,只让我看衣服。待会儿事情成功,看他怎来见我!
“一路忙出屋门,赶忙越过墙头,直奔向太岁庄而去。
三 侠 五 义 ・118・

从庙宇到太岁庄其实只有一、二里路,一刻钟之后就到了。
马刚的住处,即使墙垣很高,一没用软梯,于是飞身一纵跃上
墙头。因为此墙是外围墙,里面才是院墙。丁兆兰马上下了外
围墙,又上到里面院墙。这院墙可是是用瓦砌成的,丁兆兰无
奈小步而行。待他到了耳房,贴墙极不远,想由房上一直进去
看。于是,两手一起扳着耳房的那块边砖,正想纵身,可是脚
下砖一滑,低头看时,猛地发现登的砖全离位,如果一抬脚,
这块砖一定落下去,传出响声,惊动敌人。不好用脚尖低低地
用力,徐徐地转动,无奈费劲儿将那块砖稳住了。这时就两手
用力,一纵身体,轻快地上了耳房,然后又上了大房,在后喘
息一会儿。这时发现女仆、丫鬟行走来往,相互传唤要酒要菜。
于是丁兆兰趁机到了前房檐窃听。俣闻众侍妾争宠卖俏,说道
:“ 老爷,怎么喝了她的酒,也不喝我的酒呢?奴婢是不依的。”
但听有男子大笑道:“ 你别急,你们八个人的美酒,我都
要挨次儿喝一杯;只是徐徐地饮,我是不惯喝急酒的。”
丁兆兰使用倒垂姿态,此时,先是把住椽头,凌空两脚,
换步赶至檐柱,两腿盘在柱上,头朝下,脚朝上,“嗖、嗖、
嗖”一下顺势而下,手已到地。转身站起,看了看此时没有,
又隔门帘偷看,只发现坐着一个人,年纪三旬左右,众侍妾一
起胡言乱语。
见此事,丁兆兰忍不住怒发冲冠,马上抽刀。但一却没有
了刀,仅留下皮鞘。此刻,丁兆兰想到上耳房时,脚下一滑,
身子一栽,一定会将刀甩出去了。可是没有武器,又见灯光闪
烁,无奈呆下去,仅可退下。当下看见迎面有一个大块太湖石,
于是合藏到大石后面,往里边一起偷看,但见厅上一时无声响。
不一会儿,突然发现众侍妾全从门帘下爬出来,大声说道:“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老爷的头被钓走了!” 一时间,人声大
三 侠 五 义 ・119・

闹。
丁兆兰在大石之后听得清楚,认为先回庙里再说。他从石
后绕出,跳离了院墙,一会儿纵身上了那个围墙。低低跳下,
脚刚一顶地,发现有个大汉跑过来,上来就是一棍,一连几棍,
幸好他眼快,全部闪身躲过,可是已经很吃力了。正在此时,
只见墙头也坐着一个人,扔下一物,打倒大汉,丁兆兰赶上去
急忙按住。发现墙上那人飞身下来,将刀一晃,喝道:“ 你是
何人,快快实说来!” 丁兆兰仔细看飞身下来的这勇武人,不
是别人,正是自己以为胆小怕事的北侠欧阳春,手持的即为他
的宝刀。这时,丁兆兰心里又清楚,又是欣喜,又是钦服。但
闻那大汉说道:“ 没处活了!花蝶呀,我们是对头。不想俺弟
兄全都丧命于你手!”
丁兆兰听后马上说:“ 这大汉好生无耻,那个儿花蝶?”
他讲清自己姓丁,叫兆兰。大汉才发现他认错人了。丁兆兰放
开大汉,大汉马上立起,掸了自己身上尘土,可是发现身上有
一片血迹,就问道:“ 这是谁的血呀?”丁兆兰一眼发现那边
一颗人头,可是知道是北侠杀的马刚之头,刚才打倒大汉的即
为此物。
事后,丁兆兰和欧阳春一起回到庙里。兆兰把刀鞘递还北
侠,说道:“ 完璧归赵。仁兄何时抽去刀?”
北侠笑着大声回答:“ 即贤弟用脚稳砖,此刀已到我手。”
丁兆兰赞叹道:“ 仁兄乃实英雄,弟自惭呀!”
北侠谦虚地说:“ 岂敢,失敬。”
接着,丁兆兰又问:“ 众侍妾何不大嚷妖精取了老爷的头?”
北侠回答说:“ 所有你我侠义为事,千万别声张,一定保
密。能够保密,不能不露真面目;只要杀恶人,扶危济困即可,
又何必令别人知道呢?即是昨晚在酒楼和庙内所言,以后劝贤
三 侠 五 义 ・120・

弟别说,即’临时而惧,好谋即成,才对事无害。
因此,北侠又从怀中拿出三个极软的物件,递给丁兆兰说
:“ 贤弟快看妖精。”
丁兆兰接过来细瞧,居然是三个皮套制作的皮脸儿,禁不
住笑道:“ 小弟现在知道仁兄妈为两面人了。”
北侠也笑道:“ 我尽管有两面,只是逢场演戏,本来不失
本来面目。”
丁兆兰又说道:“ 哎哟,仁兄也会作戏,可是逢场也不是
闹着玩的啊!”
北侠笑了笑,放刀入鞘,随之开口说:“ 贤弟有一不知。
我即使逢场作戏,杀了那个马刚,当中还有一个好处。”
丁兆兰大大惊道:“ 其中还有另外的益处?小弟无知。望
仁兄说明白,我好知晓。”
那北侠又是如何解释的呢?北侠道:“ 那马刚并非无权势
之人。你若公开把他杀了,他假设报官府说被盗寇用器杀害,
那地方官马上查询。并且他叔叔马朝贤在朝为官,天天崔几道
文书,即要摘地方官的头衔?现在我改了面目,除掉马刚,无
耻的侍妾妇人,管她们的见识,即可添枝加叶,说那妖精青脸
红发无影无踪,取走了马刚的头。并且还有个胖妾被吓倒,竟
口吐白沫,十胖九虚,一定又会丧命。人们也说她被吓得吐痰,
而会叫为妖怪吸了魂魄走了。这样如此一来,肯定报告官府,
官府以为马家出了妖怪,地方官也是无奈。贤弟想想,这不是
有益吗?”丁兆兰听了,认为在理,对北侠更加连连佩服。
三 侠 五 义 ・121・

21 蒋平擒花蝶

花蝶其实名叫花冲,他是个相当喜欢欺辱妇女的坏蛋,是
从东京潜逃走的巨贼,他形踪极奇,谲诈极多,难以捉摸。
此刻,花蝶要到神手大圣邓车去。他忽然发觉邓车生辰已
快到,空手前去,可不好相见,便跑到小丹村找乡宦家盗宝珠
灯,但是未偷却遭擒获。邓车发觉后派人救出花蝶。花蝶也来
到邓家堡邓车的地方。
一起捉拿花蝶的有蒋平、欧阳春、韩彰、龙涛、冯七等。
那天晚上,大家都相会到了河神庙,明白了花蝶的去向,蒋平
一边说道:“ 水有源,那棵树有根。花蝶一定去投奔邓车,就
得快点到邓家堡找寻。第二天我就到邓家堡看看。可是如到天
黑未回,就得请众哥们伤气,也快去邓家堡去。” 明天,蒋平
也是道家打扮,提了一个算命招子,带着渔鼓板儿,一个直奔
邓家堡去。
那时即为邓车生日。蒋平一早到邓家门前,转身进去,正
好邓车送人走出,花蝶也一起送出来,一眼发现蒋平,心里一
惊,便对邓车说:“ 大哥,快把那道士请进来,我有话说。”
邓车便呼唤家人,把蒋平带来。
蒋平进屋后,马下招子和渔鼓板儿,不慌不忙地磕头,并
说道:“ 小道知礼。不知您唤进小道有何命令?”
花蝶问道:“ 你姓何?”
蒋平回答:“ 我姓张。”
花蝶又盘问:“ 你是出家自小,或又半路呢?还是特别装
扮成道家的样子要出访?要照实说来!”
三 侠 五 义 ・122・

邓车听了,弄不清楚,便说:“ 贤弟,你提这些干什么?”
花蝶回答:“ 大哥不明。在铁岭观我也遭人暗算,差点儿
丧了性命;那天在月光下,尽管看不真切,只发现人身材极小,
脚步快,与这道士很类似。所以小弟倒要追问。
蒋平见花蝶道出实情,暗想:“ 这小子眼力真好,果然不
错,一定留神。” 于是答道:“ 小道家贫,也无养赡,全以半
路出家,仗着算命找几口饭吃。
花蝶又问:“ 你可知道我吗?”
蒋平也笑着说:“ 小道才至宝庄,肯也认得施主?”
花蝶又大叫冷笑说:“ 俺的性命差点被你暗算,你居然说
不认得呢!空手叫你,你肯定难答应的。”
说着到屋内找来一把枯藤鞭,赶紧凑到蒋平身边问:“ 你
怎可讲实话?”
蒋平知花蝶一定要拷打,却从从容容地回答:“ 实是半路
出家的,施主怎可追问呢?”
花蝶听了,大气愤,一扬手,“刷、刷、刷”就是打鞭子。
蒋平专门哎哟着说:“ 施主,这是何故?平空把小道叫进
宅来,不分原因,就乱打起小道来。我是出家之人,此可怎讲?”
在一旁的邓车也看不过眼,就帮着劝解:“ 贤弟不能乱来。
天下人相同面貌的人极多,你怎可知道他就是刺你之人?看在
兄的面上,别难为别人。”
在邓车和家人的一再邓阻下,花蝶才让蒋平走。蒋平刚走
提出要他的东西。邓车本想不到招子有分两节的,刚一拿到,
一脱落手,将招子摔在地下,这时露出钢刺的一端。邓车顺手
一抽,可是一把明晃晃的三棱鹅眉钢刺。花蝶发现了钢刺,更
以为蒋平即是刺他之人。因此,花蝶不仅也更狠地用鞭子抽打
蒋平,还命令邓车的家人对蒋平乱打。后来,居然把蒋平抬到
三 侠 五 义 ・123・

前面的空房内,捆四肢捆绑,吊起来拷打,直把蒋平抽得遍体
鳞伤,衣服被抽得全是伤。后来幸好邓车说现在为他的生日,
不要因为蒋平耽误了喝寿酒,花蝶肯放下鞭子,命令邓车的家
人照看蒋平。
欧阳春和韩彰于是赶来,赶紧救出了蒋平。蒋平全身伤痕,
四肢好不难受,要求快把自己找个地方。此刻欧阳春双手托着
蒋平跑出来,一路过了夹道,共同出了角门,同时来到后花园,
四处看察找不到安身的好地方,找到一葡萄架,即蒋平微微地
放在了葡萄架上。然后抽出宝刀,又奔前厅抓花蝶去了。
看守蒋平的家人一口气跑到厅上,哭诉地向花蝶和邓车报
告那个道士不见了。他二人发现了,就晓得不好了,也没来得
及细问,花蝶拿了利刀,邓车当下铁靶弓,同时翱上铁弹子袋,
同时拿了弹子。正出厅门,早发现北侠欧阳春持刀已到。欧阳
春武艺超群,邓车一连数弹,全被欧阳春的宝刀让开,发出”
叮当、叮当”的声音,似手像打铁一样。
站在一旁的花蝶看得明白,发现对方仅一个人,也不在意。
他脚下用力,一个健步,认为帮虎吃食,即为成功。料不曾想,
马上脑后韩彰的闪个不停的钢刀劈将过来,就势猛刀沉,使花
蝶抵挡的刀一起飞出数步,共同的落在地上。花蝶吓得大骇,
一伏身共同奔出角门,此后往后花园去了。急不择路,没处藏
身,便到葡萄架根下一蹲。他那里料倒葡萄架上头仍会有人。
蒋平在葡萄架上,四肢正要能活动,他猛发现脚步声响,
仔细一看,看到一个人跳到架下不动,朦朦胧胧看到这个人头
上有黑影四舞,认定可是花蝶。此时,蒋平偷偷想:“ 我的钢
刺让他们拿去,手无武器,怎么惩罚花蝶?难道看着这小子躲
在这里,眼睁睁放过他去不成。有了,我快点砸他一下,好出
一出拷打的恶气。” 想到这里,蒋平暗夹两腿,紧抱他的双肩,
三 侠 五 义 ・124・

往下猛一翻身,也正好砸在花蝶的身上,砸得花蝶往前一扑,
差点来个扑地例。花蝶感到两耳”嗡”的一声,双眼金星乱迸,
说声”不好了!那里有了埋伏了!” 说着,歪歪斜斜奔那边附
近去了。
此刻韩彰赶来,一起喝道:“ 好贼,哪儿走?”花蝶一纵
身,一起上了墙头。韩彰持刀追赶,花蝶跳下从墙头飞跑,龙
涛举棍打来。韩彰拦在东,龙涛也堵在西,南面是墙,北面又
是护庄河。花蝶往来许久,心神乱糟糟,眼光又迷离,无奈奔
板桥而来。已到了桥的中间,就被一人拦胸抱住,大声喊道:
“小子,快冲水喝?”二人便共同滚下桥去。花蝶不在行水性,
在水里瞎糊弄。可是抱花蝶的即蒋平。他同韩彰纵向墙来,便
在那儿埋伏。到了水中,他抓住花蝶的脖颈,往水中一浸,连
灌了几口水,花蝶就不省了人事。当时,韩彰、龙涛、冯七等
全赶来,蒋平一手托起花蝶,大家马上把花蝶捆绑起来。但闻
花蝶呻吟道:“ 淹死我也,杀死我吧!
灯光下,花蝶发现蒋平这伙儿,不晓得何因。只见蒋平饮
了一杯热酒,来到花蝶那儿,说道:“ 姓花的,事情如此,不
必怀疑,你暂且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花蝶问道:“ 你究竟是谁?怎么与俺作对?”
蒋平回答:“ 你欺妇女,造孽一样,大家都切齿,所以个
个含冤;所以我等抱不平之气,才专门前来捉你。若追问我,
我即陷空岛四鼠蒋平。”
花蝶忙问:“ 你就是称翻江鼠的那个蒋泽长吗”“
蒋平回答:“ 不错。”
花蝶又追问北侠欧阳春、韩彰、龙涛等。
最后,花蝶说道:“ 吾命尽矣!是我花冲所行多端,惹起
你等气,现在被擒,正是我自计苦吃,你们想把我把我如何办?
三 侠 五 义 ・125・

蒋平说道:“ 大丈夫自己承当,才是男子汉。第二天把你
押到县内,让你结束你偷盗勾乡宦家珠灯杀死更夫一案;最后
将你解赴东京,任从开封府审判。” 花冲听了,焉然不语。
三 侠 五 义 ・126・

22 金必正明冤

北侠欧阳春径直到仁和县,在盘古寺暗暗住下,与和尚静
修谈得极为投机。他们正在静静地下棋,突然有一个穷书生手
持几幅对联进来,想贴几个钱用。这书生衣着破烂,但气度很
大,字也写得漂亮。他的名字叫杜雍。静修和尚对他深表同情,
便把他介绍给此处一位施主秦昌秦员外作一名教师。
秦昌有一个儿子,十一岁;他的夫人唤郑氏,三十多岁,
还有一妾,名叫碧蟾。家中的丫鬟仆妇不少,他们中间有个大
丫鬟,名叫彩凤,专门服侍他的夫人郑氏;小丫鬟,其人唤作
彩霞,专门服侍妾的碧蟾。在外面流动的仆人也很多,管事的
一共四人:进宝、进财、进禄、进喜。秦昌没多少文化,一直
引以为憾。想请一位好老师给儿子,便以后能改称门庭。
秦员外对老师十分敬重,每餐饮食都自己过问办理;若遇
上有事出门在外,也要反复嘱咐夫人,先生饭食不可懈怠,不
可粗心,若夫人太忙,反复照顾不了,就让大丫鬟彩凤细心照
料。渐渐地,这一切都很正常了。
一天,秦员外又在外,临行告诉夫人和彩凤,要他们细心
执行教书先生。员外去后,彩凤一边做好了饭,派了一个人送
到书房去。此时,小妾碧蟾偷偷来到书房,她从外面偷看,发
现老师杜雍生得五官端正,不觉动了歹意。她暗自想:“ 允许
他们给先生做菜,就不配我做?”于是,亲自做了几样小菜,
用小盒盛了,叫彩霞送到书房去。她赶忙来到书房,想与教书
先生调弄一番。
教书先生杜雍大吃一惊:“ 什么人?”
三 侠 五 义 ・127・

碧蟾咪着眼笑着说:“ 你猜是谁?令人猜不着吧。告诉你
吧:我比夫人不大比丫鬟不小。你猜我是谁?今天员外外出了,
家中无人,特来见你,说说闲话。”
“不要说了,快走吧!” 杜雍急得直嚷。
碧蟾并不退下去,却更逼近一步,爹声爹气地说:“ 你怎
么这么不知好意?送上门来的天大好事儿你还不要么?真太傻!
你不要辜负我一片好的心意,这里有个信物要送给你呢。”
杜雍羞红了脸,拍着桌子大叫:“ 胡言!一派胡言!再不
退下去,我叫人啦!”
此时,秦员外回来了,碧蟾赶忙退去。
秦员外恭敬来到书房,发现先生气愤坐在那里,也不起身
行礼,十分怪异。他见桌上有一个小盒,里面的饭菜并没动。
正刚想坐下问话,看到地上有一个黄色的东西。他连忙拾起来,
是一个妇女戴的手饰戒指。当下,他并没说话,转身步出了书
房。
这戒指从哪儿来?原来是碧蟾给杜雍的所谓”信物”。 她
正将塞给杜雍,料不到秦昌回来了,急忙掉在地上了。
这戒指本就一共有两个,皆在夫人郑氏房里。因此秦昌气
愤来到郑氏房中,大声责问道:“ 我叫你招待先生,可你跑到
书房去乱闹了?你这不是害我吗?”
夫人郑氏不知他的意思,问:“ 到哪儿去?这是谁说的?”
秦昌说:“ 你自己瞧瞧!” 便把戒指放在郑氏面前。
郑氏看了说:“ 这东西一共有两个,我自戴一个,另外碧
蟾一个。我的一个,你看,就在这儿呢?”她示给员外看。
秦昌马上叫彩凤去唤碧蟾。
不一会儿,只见碧蟾乱披头发,彩凤大叫,一同来见员外。
碧蟾说:“ 彩凤偷偷拿了我的戒指,再去到书房,却又陷
三 侠 五 义 ・128・

害我。”
彩凤说:“ 我并未到姨娘屋里去过!这显然是姨娘到书房
去了,现在想害我。”
两个吵吵嚷嚷,没完没了。
秦昌发现他们争吵,不知所措,在那儿发呆、生气。
此后,夫人郑氏想出一个办法,让秦员外发现了事情的真
相。
到了晚上,秦员外同夫人派的乳母来到书房。乳母敲门问:
“先生睡了么?”
杜雍在屋里答:“ 睡了,没事吗?”
乳母说:“ 我是姨娘房里的婆子。员外安歇了,姨娘派我
来请先生到里面,有话跟你谈。”
杜雍生气地回答:“ 这是什么话!白天,闹了半天,原来
为姨娘,怪道她自称不比夫人小,大于丫鬟。你快告诉她,假
设再胡闹下去,我要退下了。真是气人,哼!”
听了此话,秦昌完全肯定是碧蟾干的坏事。他把碧蟾锁在
空房中。
这碧蟾与家仆进宝偷偷勾搭,现在,她尽管被锁在后花园
中,但不委屈,进宝偷偷照顾了她。两人联系更多。碧蟾想杀
了秦昌,有一天,她对进宝说:“ 那老东西和郑氏总是分住在
南北两房中,他睡这儿,郑氏睡那儿。你快趁夜里去杀掉他,
就说是郑氏杀的。告了官,急死郑民。这样一来,除掉两个人
了。那时,我有了家产,咱们二人一生享受,倒比现在强啊。”
进宝动了邪心,半夜拿刀钻进了里面房子。
且说那秦昌秦员外,从那日错怪夫人郑氏,心中甚是不安,
不免偷偷里陪陪不是。到了很晚时,他拿着灯,从东房到西房
奔来了。大丫鬟彩凤发觉员外来了,便偷偷溜了出来,却进径
三 侠 五 义 ・129・

奔东房中去了。她摸了摸卧具,一心想:“ 姨奶奶碧蟾,原先
跟我一样身份。员外收他作二房,就威风起来。现在,她被员
外锁在那儿,这姨奶奶的空子无疑是由我来占据。” 她这样想
着,美滋滋地,一歪身躺在床上睡着了。正在这时,那可恶的
进宝拿刀摸了进来,黑暗之中,摸着脖子一刀。可怜一个彩凤
竟被恶奴乱刀砍死了。
进宝高兴异常,回到本屋之中,赶紧脱下衣服。恰在这时,
忽听大声喊”进宝”, 肯定是秦员外的声音。” 糟了!砍错了
!” 进宝偷偷惊呼。无奈他急忙把血衣放在床下,另换上一身
干净衣服,一直跑到上房里去。
秦员外由西房道歉回来,发现彩凤被杀死在自己卧具上,
吓了一跳,还不住连声大叫起来。这时,夫人郑氏也闻声赶来
了。郑氏说:“ 到这个地方,快点把彩凤之母马氏叫来,按事
实告诉她。多些给她银两赔不是,将她女儿好好收敛吧。” 那
秦员外是无所奈何,马上叫进宝进去唤马氏去。
但是这进宝发现马氏,把彩凤姑娘被人杀害一事和盘托出
了,便表明是秦昌秦员外因奸不行一怒之下杀死金凤的,并劝
马氏马上到仁和县去报官府。他心想:“ 我进宝干脆做完了。
如果杀他不遂,就遭其一次。总管要他秦昌一死!”
县官金必正发现发生了这起人命重案,赶忙前来查验。他
径直去东房看了,问:“ 这铺盖归谁?”
“小民在这儿居住。” 秦昌回答。
“这着头叫什么名字?”
“彩凤。”
“她可在此居住?”
“她侍弄小民妻子,在那边住。”
金必正叫将秦昌带到衙中审办,先将彩凤大殓。
三 侠 五 义 ・130・

回到衙中当堂审判,却不料到那秦昌便供道:“ 小民将彩
凤诱至屋子里,不遂诱奸,一时发狠,将她杀了。”
这秦昌为何把这杀人罪名自己承担了?因为他想:“ 我与
妻子长时间分住,要说清到西方中原因,就得扯出陪不是一事;
要说清原因,又得抖出丑事,不料还要连累别人教书先生。这
名声传出去,我还做什么?干脆我把罪名全招了,承认自己把
弄来的丫头愤恨之余杀了,看县官怎么处置吧。”
金必正见秦昌爽快地满口承认,反生了疑心。他又问:“
凶器在哪?”
秦昌说不出了。
金必正更是生疑了。他想:“ 谅他如此,又说不出凶器何
在,其中有故。须慢慢调查。当下,他让人收秦昌至监狱。当
下,他让人收秦昌至监狱。
且看那静修和尚来到秦家为取香火银两,一头撞见了进宝。
和尚问:“ 员外在家做么?杜先生好不?”
从秦昌出事后,夫人郑氏仅仅托付杜先生办理外面的事情。
这杜雍为人很好,已经帮人帮忙,就得加倍注意。进宝为此没
处发泄怨气。和尚这么一问,更引起怨非气来,于是大叫说:
“师傅还提杜先生呢!原来他非好人,由于与主母调奸,为员
外知觉,大大闹一场。杜先生不怀二心,不知何时偷偷与主母
定计,杀死了丫头,又告员外害命,将员外放在大狱里。我正
去看我们员外呢。” 说完赶忙走了。
静修和尚听了这一派话,不胜大吃一惊,大骂杜雍不止。
回到寺中,告诉了此事。
欧阳春暗想:“ 杜雍去日不多,怎么这么快就和郑氏勾奸?
看来,此事必定有诈,今晚我可要去查看查看。”
晚上,欧阳春偷偷装束,吹灭灯火,暗开门户,径直秦家
三 侠 五 义 ・131・

庄而来。他一直绕过书房和正室,一直来到花厅,突然听里面
有人说话。
“我不容易得这个机会,一定莫误好事。我这里跪下了。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太让你占便宜,你可别忘我的大恩呀!” 这是个女人的
声音。
欧阳春发觉这两个男女要做坏事,不禁发怒。他抽出七宝
刀,顺势开槅扇,手起刀落,杀了二人的性命。欧阳春挽住两
个人头在一起,挂在槅扇之上,抽身回盘古寺了。
欧阳春还认为自己杀的即为杜雍和郑氏,他并不晓得自己
蒙错了,被杀的即为碧蟾和进禄!
一案尚没结果,又出了一案。金必正听到报告,赶忙奔到
秦家庄。他问了一些情形,调查现场,命下属将人头摘下。他
又发现床榻上有字余,抬起看了,放在袖中。他派人细搜,在
床下搜出一衣服来。
“你们可晓得,这是谁的衣赏?”金必正问。
进喜看了看说:“ 这是进宝的。”
金必正命令把男女装殓了,马上带进喜回衙中,马上升堂。
他一不问进喜,二不问秦昌,只命令:“ 带进宝!”
这时,进宝正在服侍秦昌,却听衙役来说:“ 县太爷正在
堂上,叫你上堂,有话告诉你。” 进宝不知为何匆忙跟随衙役,
径奔大堂。
金必正坐在上面,高兴地说:“ 进宝,你家员外一事,本
县本已查明。你本来是他家主管,一定要亲笔写上一张诉呈来;
本县好想办法,出脱你家员外名声。
进宝听了,不愿意,本打算杀死员外秦昌的,可未料到杀
错了,现在却要为秦昌开脱,真笨?想来,这县官肯定受了贿
三 侠 五 义 ・132・

赂。不过,一定得写,免得出了问题。他只得好:“ 承太爷意,
小人下去写封诉呈就是了。”
没想到金必正却说:“ 马上就写,现在递上来。” 他让书
吏为他写个草稿,命令他自己抄好送上。
不过一阵了,进宝抄的呈子放上来了,金必正接过仔细一
查,那笔迹果然跟字条儿上的笔迹一个样。金必正突然将惊堂
木一拍,喝望:“ 胆大家奴!你与碧蟾将计,将彩凤偿命,怎
么陷害你家员外?快讲实话!
进宝一听这话,心里一惊,吓得没主意,惊慌说:“ 此,
此,这个小,小,我不知。”
金必正要给进宝上刑,进宝才慢慢默认了自己与碧蟾合谋,
要杀将员外,却未曾想到误杀了彩凤的罪行。
“那碧蟾和进禄是那个杀死的?也是你不?”金必正追
问。
进宝赶忙说:“ 此事小人真不明白。昨夜我在监内服侍员
外,一直没回,怎会杀人呢?老爷细查。”
金必正只得点头。但是,碧蟾和进禄最终为谁所杀呢?金
必正也拿不定主意了?
金必正怎么能为秦昌招冤?只不过是他发现那个字条儿。
可是那字条儿又是什么内容呢?事情是样,进禄给进宝送一封
信,让他多多照顾员外,照顾秦员外。进宝怀疑负了碧蟾的约,
暗暗写了一个便条,托付进禄交给碧蟾。可是这进禄并非好东
西,他见进宝偷奸碧蟾,他也早有垂涎之意,只是未曾得手,
这次正是机会难得。但是碰上了北侠欧阳春,没得惩。这些,
县官金必正怎可明白呢?
金必正正把进宝马上收监,让他给彩凤抵命:把秦昌当堂
放回;对于那杀奸之人,没地方探察,只好作悬案搁置了。
三 侠 五 义 ・133・

23 义救难中人

杨州甘泉县曾经有一个书儒,名唤倪仁,自幼定妻李太公
之女聘礼为何?是他祖传的一枝宝贵的开梗玉莲花。这玉莲花
晶莹光润绝伦,拆开来似乎为两枝,合起来即是一朵。倪仁把
玉莲花当成珍宝,他跟妻子每人戴一枝。
那天,倪仁和李氏共同去泰州探亲,雇了一条船。这船主
有二人,一个叫陶宗,另一个叫豹。还有一个帮工杨芳。这陶
宗和贺豹本来即为在水面上抢劫为生,只要船客携带有值钱的
东西,他们都可得手。倪仁雇了他们俩的贼船,尽管没带值钱
的东西,但他们发现李氏长得美丽,顿时生了歹意。贺豹偷偷
地与陶宗商量,怎样抢劫倪仁夫妻。贺豹提出抢劫方案后,东
西全给了陶宗,他不过只想李氏作个妻室。
二人盘算好后,又偷偷地告诉了杨芳。杨芳一直就是个帮
工的,未曾作多说。
一天,船行至扬子江,来到一个暗处,贺豹和陶宗把倪仁
抛到江中淹到了,随着就来逼李氏。李氏哭诉唤说道:“ 我已
怀孕,等分娩后说吧。”
杨芳在一旁劝阻道:“ 她丈夫已死,怎么还怕她飞上天去?”
贺豹只得缩手。
这时,杨芳偷偷想道:“ 贺豹和陶宗做坏事,以后事情出
来了,肯定连累我;又一这妇人哭得可悲,我要不要救救她呢?”
想到此,杨芳便访至酒肉,为他们祝贺二个一个得妻,一
个发财。
贺豹和陶宗发现杨芳细致,一同对杨芳说道:“ 怎么能让
三 侠 五 义 ・134・

你出钱呢!你以后一定和我们要好,我们花钱按三七跟你分股,
怎么样?
杨芳偷偷自想道:“ 你们的德行,即说三七分股,如果全
给我老杨,我也不要。” 杨芳却佯装回答:“ 假若你二位帮助
我,那太好了。”
于是,杨芳愈益殷勤劝酒。一会儿,把两人灌得人事不省,
躺在船头上。杨芳便偷偷地说与了李氏,叫她上岸,马上往东
走,要他过了树林,也有一座白衣庵,他姑母就在那庙里作尼
姑,能投奔到安身。
那时,天已过了半夜,李氏上了岸,不管道路崎崛不平,
赶忙往前奔跑。突然一阵肚子疼,心说:“ 不好!我将临产,
即将分娩,可如何?”肚子疼得更厉害,只得赶快跑到树林里,
不一阵子,就生下了。一发现是个男孩儿,极为高兴。马上脱
下内衣,将孩子包好,胸前别了那个半枝莲花。不宜留恋,马
上把孩子放在那棵树木底下,怕恐贺、陶追来,便赶快奔逃,
往去了庙中。
李氏踏入庙后,马上削发为尼,叫杨芳的姑母老师,天天
在庙里虔心修行,并不院出佛院之门了。
杨芳挽救出李氏以后,怕贺豹、陶宗杀自己,也一个人上
岸,马上到白衣庵来。杨芳碰到姑母,将吃醉贺、陶二贼,暗
放李氏的事全讲了一遍。姑母说救要救到底,要杨芳到树林找
李氏丢下的孩子。杨芳全部答应,当时离了白衣庵,又到了小
树林,寻了一番,没痕迹。暗暗访了三天,才得到真相。
事实是,离白衣庵数里不远有个倪家庄,庄中曾有个倪太
公。那天,倪太公起得极早赶早集,一路带着小驴路过树林时,
那驴却停下了。倪太公感到极怪,这时突然听到小孩啼哭。太
公马上跳下驴一瞅,发现一个小孩放在树底下,身上也别着一
三 侠 五 义 ・135・

枝白玉莲花。太公无子,见了这男孩,极高兴,也顾不得去赶
集了,抱起孩子马上骑驴赶回家中。妻子安氏发现这男孩,问
明了事情的因缘。夫妻二人喜出望外,让孩子起名为倪继祖。
孩子原姓倪,说来凑巧,姓倪的芽儿就被姓倪的抢到了。
倪太公发觉这个男孩儿,迅速被人们晓得了,上门道喜的
人特别多。太公不好推辞,只好备了酒席请乡亲父老。此时正
在回应当中,发现有两个乡亲带一个人,大概有三旬年纪。倪
太公问道:“ 这位为谁?”
二乡亲答曰:“ 这是我们早就认识的。因他无处找活,得
知太公得了小相公,他想给太公作仆人,以后来照看小相公。
他做人朴实忠实,请太公挽留他。”
倪太公听后说:“ 他一人用不了许多钱,并且也有二乡亲
推举,让他留下就是了。” 太公以为仆从总要忠诚,就给他叫
倪忠。
这人原来即为杨芳。由于同他姑母议定,要关顾李氏丢下
的孩子,因此投奔到倪宅。以后倪忠就在倪太公家里仔细张罗
诸事,到处关心留神。倪太公发现他忠正厚朴,诸事都交给他,
倪忠全都尽力的。倪太公得了个好帮手。
倪继祖自小英慧,从七岁始以读书,过目皆记下,把教他
的先生高兴得很。
光阴荏苒,时光很快,转眼倪继祖快到十六岁。那年科考,
高高的中了生员。倪忠在倪家做仆人天天照看小相公,但经常
到庙到看望,便瞒过继祖。
那天,继祖闲游,倪忠跟着。走过白衣庵时,倪忠讲到姑
母在这儿出家,让继祖进去休息喝茶。继祖进庙后停一会儿,
于是各处闲游,不觉来到一个雅致的小院。李氏听过有脚步声,
赶紧出来看。一看忍不住一阵难过,马上落下泪来。由于她见
三 侠 五 义 ・136・

了继祖的形容,恰然与倪仁相似。见了李氏落泪,继祖发觉眼
眶发酸,竟落下泪水来。
这时,倪忠和姑母也全赶来了。找到这儿,倪忠也偷抹起
眼泪。他姑母讲:“ 好啊!好啊!此乃天意,非偶然。”
继祖听了,疑惑地问:“ 如何解释?”
倪忠无奈,便把事情的真相述说了一遍。倪忠说着,李氏
已哭得大为恐怖。倪继祖听了,大吃一惊地说:“ 我生了十六
岁,竟不知自己父母受如此苦难!” 连忙朝上抱住李氏,放声
大哭起来。倪忠和姑母劝说了好长时间,母子二人方停住哭声。
这时,李氏说道:“ 自依杨恩公救起我们之后,我在庙中
已住过十五年,没料到孩儿如今长大成人。现在相见,我就像
做梦一般,自己真不相信这是真的。问我儿,你可知道当初象
是何物?”继祖知道这番话,怕母亲生疑,赶紧从贴身衣服中
拿出王玉莲花,一起双手捧上。李氏一见莲花,思人心切,又
大哭起来。
倪继祖与倪忠计划,先接李氏一同去倪家庄。李氏推辞不
过,继祖依旧坚持。李氏心里怕,突然发出一计来,因此说道
:“ 孩子儿别啼哭。我有三件事,你要听话,诸事全处理好,
当娘的必然随你一起走。”
继祖连忙问道:“ 哪三件?望讲明。”
李氏说道:“ 第一件是,你现在一定认真读书,以后要得
个一官半职;第二件,你一定把仇家抓到,为你爹报仇:第三
件,祖传的白玉莲花,本为两枝合成一朵,现在你将此枝肯定

去,一定要找回那一枝来。三件事完了,娘必从你去。三
件之中少一件,当娘的不跟随你去。”
以后,继祖发奋读书,开始是中了进士第九名,然后又为
三 侠 五 义 ・137・

得了榜眼,被命为在杭州作太守。另外找到了仇人贺豹和陶示,
真的报了杀父之仇,并了解到那枝白玉莲花的真相。
三 侠 五 义 ・138・

24 私访霸王庄

倪继祖时任杭州太守,一当权,便接到相当多告霸王庄马
强的状子。
这马强,即是太岁庄马刚的宗弟。他凭借叔父马朝贤在朝
廷中做总管的权力,肆行乡里,尽做恶事。他霸占田地,欺男
霸女,闹得四乡方恐慌,他以王侯自居,竟在家中建起个招贤
馆,积起各地的英雄豪杰,毕竟,其中也有不少光棍无赖。光
棍无赖姑且不曾说,只讲那有些名气的,的确有几位,如:黑
妖狐智化,小聪明者沈仲元,神手将军邓车,憔悴太岁张华等,
都有大大小小的名气。还有一个小刀客,名叫艾虎,与招贤馆
不一。他人极小,但极自负,对马强和他底下光棍无赖的行为
极为轻视。在众人中,他仅佩服黑妖狐智化,所以偷偷以智化
为师了。他一度偷偷对智化说:“ 你老人家以后别再劝我们员
外了,白费力!他既不听,也还会对你不满,觉得你极懦弱了。
照我看,他和他手下那一点人,非什么英雄好汉,即一些亡命
之徒。” 智化点了点头,不过他说:“ 你别多话,我也有法。”
一次,马强手下的恶奴马勇去要钱,发现债主翟九成的外
孙女锦娘长得相当漂亮,马上生了歹心,便拉出来献给马强。
马强发现那姑娘即使啼哭,可是那点娇柔妩媚令人喜爱,马上
笑逐颜开,厚着脸说:“ 姑娘,你别啼哭,你要好好顺从我,
我让你有许多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你来,别害羞。” 说着,
他便马上去拉扯锦娘。
未料那锦娘性情相当刚烈,她大声喝道:“ 你们此类强贼,
公开抢掠良家女子,你怎叫?现在到此,只有一死罢了”讲完,
三 侠 五 义 ・139・

她从袖中拿出把剪子来,手一扬,猛刺马强。
马强忙一闪身子,轰的一声,剪子刺在那个椅背上。马强
真的大怒,命令把锦娘关进了地牢。
老汉翟九成为了暗护锦娘,恶奴打了他一顿,急得朝上喊
不应,嚎啕不止。他明白外孙女把剪刀藏在袖中带走了,他明
白事情要闹轰了。外孙女的个性他是明白的,这一定是以死相
拼之意。他反复说,自己也不想活了,一横心,要自尽在一棵
柳树上。
此刻,发现了碧睛紫髯的北侠欧阳春,让人救下来。他向
欧阳春讲他和外孙女锦娘的悲惨遭遇。欧阳春于是没露声色,
反劝老汉到开封府去告状,同时送给他两锭银子作路费。
这时,倪继祖在老仆倪忠的陪同下在此经过,倪忠带着老
汉翟九成去见倪继祖。倪继祖仔细问了事情的经过,马上给老
汉写了一个呈子。翟九成拿过呈子回家,想早晨便起身到杭州
府去告状。
可是在路上为马强的恶奴们碰到了,搜出呈子。
马强看了呈子,吓身冷汗,自言自语道:“ 太毒的呈子!
这是何人帮助他写的?一定要给我查弄明白。”
可巧,此时倪继祖正从倪忠跟随着迎面过来。马强一看走
过的是个读书人,就生疑那告状的呈子为他写。于是,他马上,
强行倪继祖主仆二人到他的霸王庄里去了。
马强问倪继祖做什么行业,倪继祖以为是到天竺进香的。
马强要吊他起来拷打,为小诸葛沈仲元劝住。依沈仲元的主意,
要”先礼后兵”, 套问用言语他,假若不应,再行拷打不迟。
马强顺听他的话。
马强叫”请秀士”, 倪继祖来到大厅。
众人留神细看,见他脸很丰,气度极好,穿戴仆素而齐整。
三 侠 五 义 ・140

东边一人问:“ 尊姓为何?”
倪继祖答:“ 姓李名世清。”
西边一人问:“ 到此作甚?”
倪继祖答:“ 奉母命前往天竺上香。
马强又问:“ 已经进香,怎么不带香袋钱粮?”
倪继祖答:“ 是派人送到天竺离开,我仅随身老仆,想是
沿途看风景。”
马强看审问难事,无法让他们主仆快走休息,事为是软禁
起来。
正出了大厅,迎头发现一人,见她头戴毡帽,身穿青布箭
袖,那个腰束皮带,脚登薄底靴子,两手提马鞭,一面灰尘。
他将倪继祖望了一阵,又一直瞅入倪忠几眼。那倪忠见了他,
顿时大惊失色,暗说:“ 怪了!这是敌手来了。”
此人为谁?居然他就是开始在扬子江上害死倪仁、掳掠了
其妻李氏的贼船家陶宗。而倪忠即为他手下的伙计杨芳。这陶
宗为贺豹两人,多少回劫掠过路客商,让人告发,官府追捕极
紧。这陶宗为贺豹收了摊子,现在跑到马强这里避风头,换名
叫姚成。由于他心性狡猾,善于拍马,不多几天,把个马强哄
得全无主意,把他当成了主持,做了这霸王计的老丈。只由于
说近日杭州太守倪继祖刚到任,马强叫她成打扮客商,快省城
收集消息。
姚成在仔细打听杭州城里,得知新太守一上任便找了许多
状子,明白与马强有关。此外,听说新太守倪继祖一路生病,
近日各官报道都找不到,只在府中生侯病。姚成本想再继续再
听打听,但无新闻,又怕主人马强在家等急,因此赶快赶了回
来。
可是临进门,却迎头发现了当初一起与李氏逃跑的杨芳
三 侠 五 义 ・141・

— — 即倪继祖随从的老仆倪忠。此事,大惊一跳。
在向马强讲之后,姚成把真事告诉了马强。
“怪了,员外,你把新太守骗到家中来啦!” 说完姚成的
汇报,小诸葛沈仲元马上说。
顿时,马强急了。但,他想,不管他罢。现在,只好先做
手拉拢笼络新太守,假如不成,就得将新太守偷偷谋害,以绝
自己事。他命令手下人将倪继祖主仆二人空房锁住。他出了大
厅,回到卧室,依然了局促不安,坐立不安,唉声不语。他的
夫人郭氏看见忙问:“ 员外,何事也恼?”马强便把事情经过
对夫人说了,还把阴谋告诉了妻子。
不料,此被服侍郭氏的丫头绛贞知道去。
这朱绛贞,年龄一十九岁,是举人朱焕章之女。他本为扬
州府仪徵县。他的母亲遭到病故,家业下降零。朱焕章带了女
儿上杭州共同投亲;但投亲没着,只得在孤山西泠桥找了几间
破茅,一半给居住女儿,一半也作私塾教书,糊口而已。朱焕
章有一个祖传端砚,极为爱惜,每逢惠风和畅时候,窗明几净
之时,便拿出来赏玩一番。可是这被马强晓得,强行派恶奴来
强买这方端砚。焕章性情耿直,很马上地拒绝了。此可触怒了
马强,于是派人告到当地官府,中伤说朱焕章欠他五百两银子
赖帐。前任杭州太守受了重金,与马强共出一气,于是把朱焕
章关了起来。马强于是率领恶奴来到朱家,找到了端砚,也拿
却了朱焕章的爱女朱绛贞。马强一心想朱绛贞作妾,但朱绛贞
一定不作,再者,此事被夫人郭氏明白,大吵了,马强先一时
作罢,把绛贞递给夫人郭氏,当了贴身丫鬟。这朱绛贞乃非常
聪明的姑娘,她把夫人郭氏照护很高兴,两人同母女一般。因
此,马强即使坏心也不能得手,当朱绛贞经常间从容找差逃脱
虎口的机会。夫人郭氏很相信朱绛贞,把自己的一切衣服鞋袜、
三 侠 五 义 ・142・

所有珠宝首饰和锁头钥匙,让她掌管。
现在,马强与夫人郭氏讲话,她躲在屏后知道了。她明白
到自己逃脱这儿、为爹报仇的机会来了。她历经着很大的危险,
马上救出了倪继祖主仆二人,令他们从花园出去。
临别时,朱绛贞对倪继祖说:“ 你们快逃了去罢,我有一
言问,你们为何为真,还是真正的新上任的太守?若是太守,
我有要诉说冤枉呢。”
到了此时,倪继祖也只好实说了,并令朱绛贞将冤情吐出
来。
朱绛贞简洁谈了父亲被侮辱的一切,让太守回衙后赶快搭
救他父亲。
倪继祖、倪忠小心记下了朱焕章、朱绛贞的姓名,赶紧告
别。
三 侠 五 义 ・143・

25 黑妖狐杀匪

倪继祖主仆二人一起被朱绛贞救出之后,并且出了花园后
门,黑夜奔逃。马强正知道他们跑开,急忙调员举着火把一起
去追赶。倪继祖与倪忠在慌乱中走散了,倪继祖无奈仅可寻路
逃生。在黑暗中,发现有白亮亮一条蜿蜒小路,他便一直乱走。
当他出了小路,竟为大路。见道旁地里搭有一个窝棚,里面放
出灯光。倪继祖一心为借宿,让守棚的人居然说:“ 我们家主
人每日来查看,不许的人借宿。你停一下,另投他地去吧。”
倪继祖没办法,只得离开了窝棚,赶忙往前走。刚走一会儿,
忽发现一片火光,有一相当多人直奔赶到。倪继祖大惊,被脚
下道梗绊倒了,再也站不起来。
马强派的恶奴派兵追赶,找不见踪影,无法反身勒马回来。
没料在道旁土坡上找到了倪继祖,于是将他找去霸王计。
到了霸王计,将下倪继祖在地牢,派人严密监视。
夫人郭氏发觉抓回了倪太守,居然跑了太守的老仆倪忠,
便鄙夷着说:“ 对!哥哥儿,小心输官司吧。”
“什么官司?”马强问。
“你一定拿,就要把主仆全拿过来呀。为什么让老仆人放
跑了?他如此一去,向上报告你马强竟囚了新太守起来,那还
不影响,这乱子闹大了吗?官府也许要调兵遣将以后找你一个
一个呢?”
马强闻了夫人话,也不知怎么办,赶紧去招贤馆去找他的
谋士们找办法。
完了对马强的介绍情况,小诸葛沈仲元恨黑妖狐智化一声
三 侠 五 义 ・144・

不响。他们对马强的行为极为十分反感。可那些无能的光棍无
赖们极力劝,有的说:“ 水来土掩,我们兵来将挡,并不怕!
“有的说:“ 先把新太守杀了,以灭他们口。第二天有兵来找,
让他个死不认账,他有何法?”有的说:“ 干脆杀了太守,咱
们反了吧!” 闹闹轰轰瞎吵一阵。
马强闻此,马上豪气大发,威风奋起,马上唤心腹恶奴马
勇走过,交给他一把锐利钢刀,让他到地牢将倪继祖杀死,再
把尸首抛至后园井内。
黑妖狐智化发现变化多瑞,倪太守难保性命,忙说:“ 我
去为马勇办这事吧。”
马强说:“ 贤弟若去极好。”
黑妖狐智化与恶奴马勇共同离了招贤馆,一起来到地牢。
智化发觉有人看守,就向看守的恶奴说:“ 你们尽管歇息去罢。
我们听员外之命到这儿看守,再有不好,有我二人保管。”
众人闻此,高兴歇息,马上走了。
马勇问:“ 智勇,怎能让他们散了?”
智化说:“ 杀太守乃机密事,不可令人发现。”
“居然是智爷想的好。” 马勇道。
当他进了地牢,在前为智化,在后为马勇。智化转头说:
“拿刀来。” 马勇递了刀过去。智化接刀,顺手擦了一把,先
将马勇栽倒,于是回过头向倪继祖说:“ 略侯,我来救你。”
因此,拉了马勇尸首,一直来到后园,把他丢到了井里。他赶
紧转身回到地牢,一心想要救倪太守出去。但是发现,坏了!
太守走啦!
智化心中极忧虑,那可太怕了。他突地想:“ 可能为小诸
葛沈仲元发现我的用意,虽然救出太守去了?”他想弄清真相,
飞身上房,仿佛猿猴一般,非常轻巧,一直来到招贤馆门外,
三 侠 五 义 ・145・

密秘往下看。发觉房中一如既往,那沈仲元正与马强说话呢。
因此不是沈仲元带跑了倪继祖。那么,谁救他?
智化飞快离了招贤馆,一跃越出墙外,奔着搜走倪继祖的
踪迹。他留神细看,发觉一个人影儿奔入树林中去了。智化踡
身追入树林之中。
“智贤弟,我来了。”
黑妖狐反复一看,欢喜道:“ 居然欧阳兄呀!”
北侠答:“ 正是。”
黑妖狐说:“ 这下子不愁了,有了欧阳兄,更好为事啦。
请问,倪太守退居何处?”
北侠欧阳春只笑着,答:“ 也歇在树下。”
倪继祖感觉二位义士搭救之恩。他说:“ 学生上一天就直
到五更,一直让人折杀,并且没吃没喝,现在骨软筋酥,实在
不行了。怎么办?”这时,智化和欧阳春想不出法子了。
这时,只听嗒嗒马蹄飞叫,到了茂密林前。从马上很快窜
下一个人来,跑过来低低说:“ 师父,弟子偷出太守的马来了,
给。” 智化发觉是小英雄艾虎的声音。
好个伶聪的小艾虎!
北侠欧阳春问:“ 这小孩子怎么不见过?怎么好本事?”
智化介绍道:“ 这是小弟的徒弟,极富胆量,极存心眼儿
的。” 他回身对艾虎说:“ 赶紧过来拜见欧阳伯父。”
艾虎发觉是北侠紫髯伯欧阳春于前,急忙上前拜下。
当下,计划捉拿恶贼马强谋哈。智化、艾虎先呆着下来作
内应;欧阳春见机会行事;倪继祖回衙带助手。一切安排妥了,
大家分手别离。
智化和艾虎到霸王庄外,离开了,免得为恶奴们看见。小
艾虎猛一拱手,飕的一声迅速上了高墙,一会不见了。智化见
三 侠 五 义 ・146・

自己的徒弟形体不大,功夫却是很闲熟,不禁露出十分满意的
笑容。
智化越进高墙,跨进地平,从新大步流星向招贤馆而去。
遇见马路,仅就马勇到后花园去收拾倪继祖的尸骸去了。马强
正在无耻之徒无赖包围之中狂喝滥饮,并没细问就走了。
仅有小诸葛沈仲元,发现黑妖狐智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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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麻翻蒙汉贼

一般都说蒙汉贼用药可以伤人神经,但没有蒙汉贼被别人
也用药麻翻的。接下谈的,就是北侠欧阳春用药麻翻那个蒙汉
贼,救出好几个无辜的事。
在霸王庄,朱绛贞冲刺放走了倪继祖和倪忠,又想:“ 干
干脆脆,我也把地牢里的锦娘放走?”她马上去开了地牢门,
放锦娘走了。这些事办完了,认真一热,暗自说:“ 不好!事
做大了。倘若马强那贼寇查办,我是要受罚。宁死不辱!” 于
是,她在地牢中自杀了。
正在此时,黑暗中摸来一人,他即为赛方朔方貂。那方貂
白昼间发觉锦娘长得貌美,便起了歹意。天黑后,他由于马强
正在招贤馆作乐喝酒,便一个人偷偷溜出,一个人地牢而来。
正在黑影中,他正碰在自缢悬梁的朱绛贞身上。” 不好!” 他
不顾细看,赶紧把吊着的人放了下来。他发觉那女子喉间也还
作响,迈开大步背起就走。他出了花园后门,马上走了三、四
里路,真来到一个叫做夹沟的地方。正遇见一个在打闷棍劫盗
的。那贼认为方貂背着一个大包袱,冷不防即一棍。方貂眼疾,
发觉棍临近,把手一扬一侧身,马上闷棍往怀里一带,又马上
一耸,那打闷棍的把手一撒,咕咚一声,滚在地,马上起来就
跑。方貂说:“ 你这毛贼,也不会打闷棍劫盗,也不可笑!”
那毛贼拼命地跑,却被赶在的一条大汉拦住。这大汉,即
北侠欧阳春。
欧阳春大叫问:“ 你是干什么的?快说!”
那毛贼马上一动,连忙跪倒,说:“ 爷爷救命!以后有个
三 侠 五 义 ・148・

打闷棍的,所小人的包袱抢了去了。”
“贼在哪里?”
“贼在后面。”
北侠回手拿出七宝钢刀,一面迎了上去。
方貂背着朱绛贞往前正走,迎面找到了欧阳春。
欧阳春喊:“ 快留下包袱!”
方貂认为是刚才那毛贼的同伙来了,于是放下朱绛贞,拿
着那毛贼的闷棍打来。北侠只用力一磕,棍已拿去半截。方貂
惊呼:“ 好家伙!” 放了那半截棍,回手拿出朴刀,用劲儿砍
来。北侠马上一顺手,只听”轰”的一声,朴刀分为两段。方
貂”哎呀”一声,马上逃命去了。
可那那打闷棍劫盗的毛贼,愈在旁边观战见热闹,见北侠
打跑了那人,便马上打树下那黑黑戊黑戊的包袱的主意。他造近
北侠,讨好说:“ 幸好爷爷搭救,可料那包袱还撂在树下。”
“即如此,快来,你把包袱带走。
那毛贼一心欢喜,急忙向奔去包袱。
可是这时那包袱活了,连北侠也急一跳,忙问:“ 你是什
么人?”
只听道:“ 我乃遇难之人,被人搁这里。难料又遇见这个
人,他也为打闷棍的。”
北侠听了,一伸手将抓住那毛贼,说:“ 好贼!你居然骗
到我头上来啦!”
那毛贼大声央告说:“ 小人实在是没办法呀。家中现有八
十岁的老母,实在没法养活,求饶命爷爷。”
北侠问:“ 这女子来何处?快说!”
毛贼答:“ 小人不晓得,你自己问她。”
北侠一把揪住毛贼,转过身向包袱中的女子问道:“ 你怎
三 侠 五 义 ・149・

么遇难的?”
那女人说她姓朱名绛贞,将她在霸王庄所见所闻讲说了一
遍。最后说:“ 我原为上吊,死即可,可是怎么被人背了出来。
现在无路可投,求老爷帮忙。”
北侠听了,心中为难,如何带着一个女子夜走呢?忽然,
灵机一动,来了一个主意,他对那毛贼说:“ 你家可有八十岁
老母么?”
“小人那能撒谎。”
“你家住何处?”
“离此不远,反二里多地。”
北侠一下沉吟,说:“ 你想令我饶你,马上答应我一个条
件。”
毛贼忙说:“ 不要说一个条件,即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
管爷爷吩咐!”
北侠说:“ 你把这女人送到你家去,我自会有办法。”
毛贼听了,便没话了。”
北侠吼道:“ 如何,你不愿意?”于是,将手一拢劲儿。
毛贼立即”哎哟,哎哟”说了,他马上说:“ 我愿意,我
愿意。我背,我背。”
北侠说:“ 将她背起好好,别回头。背的好,我就赏你;
要是背不好,你看这刀的吗?就架你那脖子上一抹!”
吓得那毛贼连声说:“ 我一定背,一定认真背。” 他蹲下,
乖乖背着绛贞,奔去朝家。北侠拿着宝刀,在后面一直跟随。
且说那新太守倪继祖与老仆倪忠让朱绛贞放了,晚上夜中,
马上地往前跑。跑了很远地,倪继祖就累了,倪忠也喘得够呛。
两人不便停住,只好一步步慢慢往前走。他们本是往西北走,
慌忙中却往西走了。结果又让举着灯笼火把冲散了追赶的恶奴
三 侠 五 义 ・150・

们。倪忠赶紧呼唤主人倪继祖,可哪有应的呢?他甭提大急了!
他走着走着,发见了一个叫王凤山的八旬老汉。这王凤山说,
他老伴儿的侄女为马强抢去了,他去找消息,回来晚了。听说
这夹沟子一带常有打闷棍的,也正怕了呢。于是,两位老汉一
起而行。
两人来到一个高坡上,发觉有灯光,向前敲门。闻见里面
有个女人问:“ 什么人敲门?”他们答:“ 我们怕打闷棍的
了,望你找个处躲。” 里面说:“ 等一等。” 不一会儿,门开
了,那女主人把两位老汉进屋坐,随后随手把门关好。来到屋
中,让他们坐在床边。
倪忠说:“ 可有热水吗?来讨一杯喝。”
那女主人说:“ 没有热水,只有自家酿的好酒,怎么样?”
王凤山说:“ 更好有酒啦。大嫂,做得热热的,让我们休
息一下。”
一阵子,那女主人马上温了酒来,给老汉老人一碗。二位
老汉渴完了,马上就喝。他们一会儿就喝下肚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凤山说:“ 怪,我怎么昏眩了的?”
倪忠也觉得不对劲儿,说:“ 我也觉得这样……”
说着,两人一下载倒在床上,口吐白沫。
那女主人冷笑着说:“ 老娘想服侍你们的?你们也做得挺
美的,居然要老娘把酒温得热热的!看我不扯了你们的皮,将
肉做包子!你们快滚下床去,把老娘的床弄脏喽。” 说着,她
两拽,把迷糊老汉们拉下床来。她坐在床上想:“ 此两家伙说
遇上打蒙汉的了,它不会遇上了我一些该天杀的昏蛋?这愚鲁
的东西,连个闷棍都吃不消,到口的食物儿全让他们跑了;幸
好又遇上了老娘,把他们麻翻在这里。看那王八怎么来见我!”
这女人正这样样想着,忽听外面叫门:“ 开门啰!快开门!”
三 侠 五 义 ・151・

是她爱人的声音。这女人马上应道:“ 你待一会儿。”
北侠叫,低声问那毛贼:“ 此乃你母亲么?”
“啊,啊……对,非也。这是我女人。”
北侠无名火起,说:“ 他是你女人,为何说是你母亲呢?”
此刻,里面那女人直接走出来,边走边说:“ 你还快点打
扛子呢!好嘛,居然让路人赶到家里来啦。若非老娘弄翻了,
好小子,你快吃官司吧!”
“好呀,既打闷棍又使计!” 北侠直气得大怒切齿。
“快点开门,我来啦。” 那毛贼慌忙地喊。
女人开了门,一照灯,发现丈夫背个女人要开门,大怒,
骂道:“ 好呀,讨死的,要鬼儿鸣,把野女人背这儿里来!竟
望我面!还骗我说怎了’爷爷来了’……”
刚到此,却见丈夫后面跟着一个大刀提着怒目的高大汉子,
立刻杀了声,少说了。
北侠一直进了门,马上将门关好,让女人前面引路。那女
人哆哆嗦嗦引到屋里。一进门,发现地下躺着两个人,北侠大
怒地说:“ 哼,你们这勾当搞得挺不错!” 他令毛贼将朱绛贞
一直放在床上。
这时,贼夫贼妇发觉事情不妙,一起跪下求饶:“ 求爷爷
说话吧,我们停下这个行当。”
北侠大怒问:“ 你们说,这二人是用何昏麻翻的?如何个
解法?快!”
那毛贼老婆说:“ 灌下凉水,他们就一下子醒了。”
“快拿凉水来!”
北侠接过凉水,让两位老汉灌了下去。
北侠对着那当蒙汉贼的狗男女,大为鄙夷着说:“ 这汉酒
仅能麻翻这两个老汉,但不麻翻了我。快,你们兑一碗来看,
三 侠 五 义 ・152・

如何?”
那毛贼老婆一听,高兴得不得了!急忙用一碗酒,又跑到
同内屋拿出蒙汉药,加许多投药,共满满一碗,又放在火上大
温。她在心里说:“ 让你这狗小子尝尝吧。老娘送你死!” 她
捧着热酒,马上走出来,马上送到北侠欧阳春面前。她恨不得
让这个家伙喝个完净。
北侠见了药酒,马上,说:“ 让人方便,让人方便。你们
一直尽拿药麻翻别人了,现在,你们快也尝尝吧!”
说罢,北侠马上举着宝刀,要那贼夫贼妇把加料的药酒全
部喝了下去。一阵子,这一对狗男女为此麻翻了。北侠拿了绳
子,让他们捆绑得紧紧的。
最后,北侠令倪忠、王凤山等到天仙之后把朱绛贞送到王
凤山家中,以后,倪忠走到杭州府去等倪太守的消息。一切准
备好,北侠走到霸王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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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北侠捉恶霸

马强在众无耻之徒的劝慰下,一时受到刺激,于是杀掉太
守倪继祖,但心中仍然有些发虚,他明白,这乱子十分闹够呛!
由此酒兴一下子减,有些没精打彩了。无法那一伙无耻之徒正
谄謏得上劲儿,全部赛着海口,给主子提胆量儿。这个说:“ 生
而尽喜,死又不怕!” 那个说:“ 英雄好汉,英勇承当!” 这个
说:“ 掉了脑袋去,少于碗大!” 另外一个说:“ 吃得苦中苦,
可当人上人!” 这个说:“ 如果受大刑,也别不招!” 那个说:
“即便刮了脑袋,也得直着身子躺下!” 七嘴八舌,说得马强
心慌意乱,但是又似乎漏了气的干尿泡似的,一上一下的。
看着设其它的,心里便宽慰,因此起身赶忙歇息去了。
一会儿已近二鼓,马强难得脱了大衫,郭氏一下子卸了簪
环,二人正想进帐安歇,但看软帘唿的一响,跨进来一人,闪
闪碧睛出现,迷糊的宝刀发光。马强发现,先一个人骨软筋酥、
跪倒双膝,口中人呼:“ 爷爷饶命!” 北侠道:“ 休得作声!
“马强夫妇全都不言语了,仅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北侠让帐子
上丝绦全部割下来,捆了起来马强夫妇,将衣服塞他们的嘴紧,
此后回身出了卧室,一下子来到花园,将双手”啪啪”狠拍了
几声。几个捕快听出跃出,一起北侠来到卧室,北侠忙说:“
你们好好照顾凶犯,让我杀退众贼,咱们正好走路。”
一会儿,但闻前面一片人声大响。因为有个丫鬟经过窗下,
发现屋内一声不吭,把窗纸撕破一看,发现马强、郭氏被捆绑
着倒在地上,搞得胆裂魂飞了,赶紧大叫着四处叫人。神手大
圣邓车、病太岁张华一下听了,率领众光棍,每人持兵刃,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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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灯笼火把,一起拥走着向后面内宅而来。
此时,北侠欧阳春站立在仪门,手一手宝刀,特意等退贼。
众人见了,全难敢向前,这个说:“ 真是身量!” 那个说:“
看那刀有多亮,够好的!” 这个叫:“ 兄弟,我一人怕非他的
对手,你快帮哥们儿一把。” 那个喊:“ 老兄,你先招在前面
架着,我快到他背后去杀他个措手不及防。” ……一伙窝囊废
呼呼叫,躲躲藏藏,太可笑!
“你们快滚,我来!” 神手大圣邓车发现这伙废物真是丢
人了,大声地喊。他一手向弹囊中一起掏出弹子,架着弦,拽
发开铁靶弓,一弹飞出,径自同北侠头面而来。可是,北侠早
已发现,只用回首一磕,但闻当啷一声,飞弦了归去。那边众
恶奴中也有一个”哎哟”大说,喊:“ 他妈的杀了我啦!” 邓
车连续发,北侠连磕,在暗处中,让了火光闪烁,北侠欧阳春
左右开了,强力是把飞弹所有磕了回去,倒打得恶奴们大声乱
叫。
病太岁发现武艺极高,但他想,对方本来只有一人,自己
这儿却多得很,可以聊与他的。于是,他偷偷从侧面接近去,
一下子嗖的即一刀。可是北侠已有提防,见刀靠来,只用刀开
始一削,噌的一声,张华的刀上了半截,正好落在一个恶奴狗
头上,名叫铁头浑子狗,脑袋上却搞了一个窟窿。众恶奴在黑
影中找不着,乱嚷道:“ 不得了了,拿来飞刀来啦!” 哄一声,
都逃奔了。
这刻,黑妖狐智化让小英雄艾虎收拾行李,师徒二人立在
房上高处看热闹,禁不住为北侠欧阳春叫好。艾虎见北侠磕那
弹子,准备迅速,刀刀见响,弹弹向回用,直乐得大摇头,一
连声地大叫:“ 好本事!好看!” 可是见宝刀用了张华的利
刃,爽快之至,又乐得他高兴,差点掉下来从房上。
三 侠 五 义 ・155・

在去霸王庄,押着马强到州府衙门的途中,北侠发觉小艾
虎活泼聪明、少年俊彩,高兴之极,一下认他为义子。欧阳春、
智化、艾虎众英雄大苦过望。
正要进府衙时,北侠、智化、艾虎都停下脚步,回家倪继
祖全走了。
三 侠 五 义 ・156・

28 艺高服五鼠

马强的恶奴姚成由于受马朝贤的指使下,蔑视倪继祖”单
人出游,联通大盗,明火大杀,贫除良民”。 朝廷又把倪继祖
调来京城,将马强押来京城,又是派四品带刀保卫白玉堂去揖
捉”大盗”北侠欧阳春。
翻江鼠蒋平向锦毛鼠白玉堂说:“ 五弟一行,一定别以’
皇帝派遣’为类,更别说’捉拿’之类的话。那北侠欧阳春乃
个仗义之人,一条刚强汉子,是一定不会受欺侮的。你假若嘴
硬气盛,事情可不好办。
白玉堂听了极烦,反问道:“ 照你看,怎么办?”
蒋平说:“ 五弟先去杭州,先会会主持的地方官,令他出
个说明,说明这事的经过,要提到你是’奉命寻访’,而并非
‘捉拿’。如此,北侠见到告示,自会主动来会你。见了面,
要劝之以情,他才会平心跟你到京城来。若不这样,北侠肯定
不管,你就要遇错事啦。”
白玉堂听了,既气且笑:愤恨的老四蒋平小看了自己,夸
大了欧阳春的能力;笑的是老四蒋平也太怯懦了。当下,他没
有再说下去。
饮完饯道别,白玉堂走了,奔杭州去了。
一日,他信步来到杭州,既不投文,又不见官,反找了寓
所住下。过了三、四日,他没找到信息,因而化作成文绉绉的
书生模样,头戴一块方巾,身穿大花衣,脚上穿一双厚底朱履
大红,手中悠使泥金折扇,晃晃下下出了店门。
他一路四处看,心旷神怡。可是天阴了,天掉雨来,白玉
三 侠 五 义 ・157・

堂只好到一座名叫慧海妙莲庵的躲雨寺庙中。在这里,他碰到
了一位碧眼紫髯的大汉。
“请问贵名?”那大汉极客气地问道。
“小弟姓白,名玉堂。”
“嗳哟!你为大闹东京的锦毛鼠白五弟么?”大汉大击欣
欢喊道。
“正是。可知你否?”
“愚兄复姓欧阳,名春。”
白玉堂顿时两眼发呆,看着对方好些时,才说:“ 这么说,
你即是欧阳春啦?你到这儿做甚?”
欧阳春答:“ 经过此庙,发觉一个小孩啼哭,说是找不到
他家相公了,我停下来找他家人。可在这里碰到五弟,不胜荣
幸!”
白玉堂想:“ 我本认为访拿他而来,现在既见了他,如何
能放过!待去了这庙,再拿他好。” 他对欧阳春说:“ 此处不
可说话,能到我的住处聊一下?”
欧阳春说:“ 极妙,又领教。”
二人一起出了板墙院,又来到角门。白玉堂假作让步,口
中说:“ 请!” 手下狠地一托北侠肘后,暗用大力气。他本想
这一下子能把那搡出北侠老远,让他摔个大跟头的,但不知犹
如蜻蜓撼石柱似的,对方纹丝未动。这还不算,北侠一回手,
也托着白玉堂的肘后,心中口中说:“ 五弟请。” 白玉堂自己
也被随手推出了角门。
白玉堂暗暗道:“ 当然力大。”
二人去了慧海妙莲庵。当时雨过天晴,时已半夜。只见月
明如昼,相当明朗。
北侠问:“ 五弟到杭州做甚?”
三 侠 五 义 ・158・

白玉堂说:“ 专门为你而来。”
北侠立下问:“ 为愚兄怎样?”
白玉堂把倪太守与马强在审讯在大理寺,一起供出北侠之
事说了一遍,最后说:“ 抱歉,我为奉旨前来捉足下的。”
欧阳春听了,轻微叫着问:“ 但询钦命老爷,我欧阳春该
如何去?”
北侠的意思是探一下,看白玉堂明白不了交情。白玉堂想
知趣的话,当下聊下客气话,两下里议讨,北侠也就顺着他,
给他个形式。北侠欧阳春有何可怕的?进京就进京,他不放此
事在眼里。但是,白玉堂又自负,说话口气煞是不好听,全不
放人在眼里。如此一来,紫髯伯真太恼意了。
白玉堂又说:“ 此乃办事。现在今日遇上了,只好屈尊足
下,随我去一遭了,不可多说。”
欧阳春轻轻冷笑着说:“ 紫髯伯乃一个男子,就如此随你
去,也令人笑话?”
北侠这话即使带几分气,但还是忍着性儿,有点想逗白玉
堂的意思。谁知白玉堂不知轻重,正是气往上冲,厉声喊道:
“可能跟我聊,你是不会全跟我走的,必要比试个上下即罢。
假若被我拿下了,就别怪我不留情分了。”
北侠听了,也忍不住了,说:“ 好!即将领教。”
白玉堂马上脱掉花氅,马上摘下儒巾,又脱下朱履,光着
袜底儿,上首抢到,拉开了架式。而北侠却不慌不忙,不赶步
也不退步,并不拉架式,只略微让了一下四肢,只不过明招架
而已。白玉堂振奋精神,左右开弓,一步紧似一步。北侠偷偷
想:“ 我想法让他,他却一定逼我,也太如此啦!也罢,就令
他看看。” 这时,白玉堂拉了个回马势,北侠专门跟了一步。
白玉堂马上又就是一掌。北侠一侧将身,仅两个指头团下白玉
三 侠 五 义 ・159・

堂胁下使劲一点,白玉堂暗抽了一口气,此刻经络闭塞,呼吸
不通,手儿放不下。腿儿迈不开,腰儿难以挺不起来,嘴儿合
不拢,似乎木雕泥塑一般,眼前乱迸金星,耳内乱鸣蝉声,心
头一阵恶火,实在很难受。
北侠欧阳春怕此大使白玉堂元气受伤,于是后心马上击了
一掌。白玉堂经此一下,方才回过这口气来。
北侠说:“ 知愚兄莽撞,五弟别见怪。”
白玉堂并不言语,光着袜底儿,一不回声走了。
回到住处,白玉堂支开仆人,放了软帘下来,进了里间,
自个道:“ 完了,完了!我白玉堂的丑名声都没了!我无脸回
东京去?真没想到四哥的话啦。” 说罢,解下腰间丝绦,踩着
椅子,拴了横楣上个套儿。他不想把脖颈套进去,但是结的扣
儿开了,丝绦全落了下来;他又套儿拴了,又开了扣儿;又拴
了套儿,扣儿又开了。他发呆:“ 这是何回事?难道我白玉堂
想死都如此顺当吗?”
话刚完,只觉背后一人拍了他一下,说:“ 五弟,你真想
不开啦。” 只这一句,即将白玉堂吓了一跳。马上忙回身看,
但看北侠欧阳春用手托着白玉堂的花氅,叠得全部平平整整的;
一双朱履,底儿又一次朝上扣在上面。
白玉堂见了,羞得大羞,也不说话,颓然坐在椅子上面。
北侠丢下衣服,对白玉堂说:“ 五弟,如何办?”岂可为
这点事就要讨死?若你的确赌气死了,我欧阳春如何跟你的四
位几人交代?又可跟江湖上的许多朋友交代?”白玉堂不言。
北侠马上把丝绦从横楣上取了下来。接着,在白玉堂身边很快
坐下,静静地低声说:“ 五弟,现在的事,仅游戏而已,无人
看见来?设想到绝处?即使叫我随你上东京去,也该议论呀。
你仅想你脸上有面子,可没为愚兄置于何地了。五弟,没听说
三 侠 五 义 ・160・

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欲人之放于我身的人,吾
也欲不加诸人’。五弟不愿的,别人也不?”
白玉堂说:“ 按你的意思,如何干?”
北侠说:“ 愚兄倒有个相当好的主意。五弟明天要快到茉
花村去,让丁氏双侠出面为咱二人撮合。此一来,五弟可成就
‘无能’之名,愚兄为了’被拿’之丑,双方都有脸面。五弟
以为如何?”
白玉堂本是个聪明人,听了此话,豁然开朗,马上大大作
了一揖,说:“ 幸奉吾兄指教。的确是小弟年幼无知,望吾兄
原谅。”
北侠又说:“ 话已解释,愚兄在这儿不便久留,宜走回去
了。” 说完,出了里间,来到堂屋。
白玉堂说:“ 仁兄走了,茉花村会面。”
北侠微微点头,又低声说:“ 那个巾和泥金折扇正放在衣
服里面夹着呢。”
白玉堂极不乐意地微微点头。一会儿,北侠踪影消失了。
白玉堂低声赞美说:“ 此人本领胜我十倍,我不敢冒犯他。”
白玉堂很要面子,他发觉北侠走了,又马上把衣服、头巾、
朱履穿戴好,依旧纵身上房,偷偷出了客店。过一阵儿,又到
客店前去敲门。店小二开了门,白玉堂依然是一副相当的书生
打扮,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店小二问:“ 相公如何这么晚才来?”
白玉堂答:“ 在朋友那里躲雨,他设酒宴待我,因此回来
晚了。”
脱衣躺下后,白玉堂一个人想:“ 北侠的本领太大,他人
如此和蔼好,乃少见。他刚才做的方法,很周到,比四哥说的
出面’访请’又高一等了。那告示贴出去,大都看上面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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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请’,也让了自己的气了。现在,欧阳兄出的主意,的确真
是万全之策。怪不得人们都说北侠了不得,这次我真是切有经
验。
待白玉堂走到茉花村,北侠欧阳春已就在那里了。在丁氏
双侠的交谈下,北侠欧阳春同锦毛鼠白玉堂共同到东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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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锦毛鼠捉怪

宋仁宗时,洪泽湖曾多年水患,淹毁了庄稼,这伤害百姓,
苦不堪言。虽使用过众多河工,花费无数钱财,也无效果,根
本于事。包公保举颜查散,讲他有才德兼备,有能力,可以做
好治水任务。仁宗皇帝任命颜查散为巡按,马上起程,南下去
治水。颜查散谢恩后,即到开封府向包公告别,另外请教治水
之法。包公讲了些治水之法,一定指出:即使有成章,一定随
地势高低随可运用,总要堵泄合适,才可成功。颜查散感谢恩
师帮忙,包公专让主簿公孙和护卫白玉堂随行,协助颜查散做
工作。
一日,两人来到泗水城,知府邹嘉来迎接。颜查散正问到
水灾情况,发现衙外百姓大叫,因为是郝堤墩的百姓控告水怪。
颜查散命令把难民中好多年纪大的叫进来问话,一会儿,衙役
带进四名乡老,但见百姓一个形容瘦弱,衣衫破烂,甘难说清。
他们共同向上叩头,说:“ 救命呀,大人。”
“你们有什么事?慢慢讲来。” 颜查散吩咐。
乡老道:“ 小民连年出水灾,已是大遭,可近来水中又出
现了水怪,经常出来现形伤人。假设遇到腿快的跑了,它便拆
毁窝棚,抢掠财物尽光。真害得小民都不能聊生。乞望大人想
办法捉拿水怪。”
捉拿水怪?不容易,水怪是个什么?为何模样?有人知道?
有谁发觉?更难讲捉拿啦!— — 颜查散再”有才有识,有守有
为”也无奈,一直难讲,只有犯愁的份儿了。
第二天,颜查散到西虚山看看水情。他乘轿到了西虚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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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马上换马上到西虚山腰,以后又步行爬到西虚山顶。站在那
里一看,只见一片白茫茫,翻腾澎湃,由赤堤湾所有的水漫到
赤堤墩,一直顺流而下,当水过了横塘,集于到杨家庙。一路
上决堤断路、房屋倒塌,太惊人!赤堤墩的百姓皆被围困在水
里,搭窝棚栖身,太过于凄惨!百姓们自称”舍命村”, 所以
无奈,没办法,坐以待死了。
立在一旁的锦毛鼠白玉堂先就生了恻隐之心,他一个人思
考:“ 黎民受到苦楚,真令人难看!并且,祸不单行,除水灾
外,又受到水怪的侵扰。但,说来大怪,那水怪怎么要拆毁窝
棚、抢掠民财呢?难道妖怪也爱财吗?大可疑了。我今天夜里
倒要看个真相。当下,他偷偷对颜查散说了,率领四名差役,
偷偷来到赤堤墩,假作奉命调查的号子,偷藏下来。当地百姓
发觉官府来了人,全围上来说。白玉堂让他们腾出一个窝棚,
全部进去坐下,又让几位老人进去,大家一起坐,仔细询问了
水怪的时运。
“难道没有声息?”
“也没有别的声息,只是嗷嗷乱叫。”
白玉堂对老人们说:“ 你们还各自的窝棚内守着,千万不
要说话,以免使水怪跑了。我呢,就在这窝棚里候着,夜间为
你们捉。
众百姓有信的高兴,也有不信的。都屏气凝神,打打手势
努努,偷偷地散开了。
吃罢晚饭,发现一轮明月涌出,皎洁清光,衬着这满湖荡
漾的洪水,碧浪滚滚,茫茫水天,使人的心更加悬了起来。大
家屏声静气,极有力地向四处看着。白玉堂在窝棚前来回走,
认真看着动静。
约过二鼓当时,但闻水面忽喇喇一巨响,从远处逼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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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一伏身,赶忙掏出石子来。此刻,一物跳上岸来,将是
披头散发,模糊面目,直向一个窝棚而去。白玉堂太大胆,不
论为妖怪不妖怪,管它何曾什么法术,他都不理会,只偷偷尾
随上去。但闻窝棚内有人嚷了一声:“ 不好,妖怪全来!” 一
会儿,那东西也大声怪叫起来,声音确实让人怕。
白玉堂在怪物后面大叫一声:“ 妖怪怎走?”嗖的一声,
飞去一颗石子,正打在那东西的后背上。但闻呼的一声,那东
西往前一扑。那东西一找,白玉堂再飞去一石子,恰好正击那
家伙的面门上。仅听啪的大响,那怪物大叫一声,一下子栽倒
在地。白玉堂嗖的快步冲了上去,将那怪物按于地下。
这时,已有差役出了窝棚,一拥而上,将妖怪捉住。一到
窝棚一看,原来是一个外穿皮套、戴着假发非真象的人。这人
满脸流血,哼哼不止,还大声地说:“ 求爷爷饶命!”
这时,但闻又有人喊:“ 水怪全到啦!”
白玉堂走出窝棚,厉声喝道:“ 在何处快捉来审问!”
那边人又喊:“ 又走了!”
“追!别令这些贼逃走!” 白玉堂大叫。
接着,但闻”扑通扑通”, “水怪”们见势难料,一起跳
进水里走了。
众乡民们相处在一处,来看怪物,才晓得是人假扮水怪抢
掠。人们大为怒气,一个个想打,要痛打那”水怪”。 那”水
怪”哆哆嗦嗦,头并不抬。
白玉堂全说:“ 大家别这样,我们要把他带到衙门去,让
巡按颜大人来判。你们全已经晓得这些水怪不为真的了,以后
见了一定齐心协力捉拿才对。拿到了,押解到按院衙门,另有
钱。”
众乡民却说:“ 怎可赏不赏的!尽把如此趁灾打劫的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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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抓住,我们怎不同意了。” 因此,大家散了,有的去看看水
情,有的抖擞地沿岸找”水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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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翻江鼠伏蛟

白玉堂在赤堤墩的窝棚里闻说乡民说:“ 山根之下地势不
好,到了那里为一个大窝,那里得了好多性命!”
白玉堂问:“ 那里是什么地方?”
乡民说:“ 才过了旋涡,即走二、三里,即是三皇庙了。”
白玉堂找到了那个假水怪,带去巡按衙门审问,那水怪又
供出,有十三名水贼集合在三皇庙内,白天也要劫掠客船为生,
晚上一定水怪到赤堤墩一带吓百姓,劫去百姓衣服、东西和其
余的财物。
白玉堂向巡按颜查散说:“ 一有水贼,我猜,必将四哥蒋
平前投降,由于他的水内本领是天下可能。” 颜查散赶紧向开
封府写了信。
颜查散派公孙策率两个将官,又是黄开,又是清平,连同
八名水手,驾着两只快船,前去找寻。去了很些时,可是清平
害怕地跑了回来,向前说:“ 卑职与公孙先生前去探水,刚至
旋涡,一低船头,一转顺水,公孙先生与将官黄开落下水去消
失了。我想救援也不可为力了。特来此大人面前说话!”
颜查散也害怕,忙问:“ 那旋涡处也存往来船只么?”
清平答道:“ 以先一定有船只往来,现在这里总发生事故,
伤了许多人命,因此并无船只在这儿经过了。”
颜查散没法,叱退清平,命令知府多派水手快去打捞尸首。
知府令人去查,并无公孙先生与黄开的踪影,只得不足而归。
颜查散发现伤了开封府的主簿,大为一惊大叹气。
白玉堂说:“ 这一定是水贼做的,仅等四哥蒋平到了做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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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查散无奈,无法睁着盼着。
过了一会儿,翻江鼠蒋平赶去。颜查散把公孙策先生和将
官黄开落水失踪的事全说与了他;白玉堂也将捉拿假水怪一名,
透露了三皇庙相会众水贼做坏事的情况告诉了他。蒋平停了片
刻,说:“ 照我看,公孙先生也未死。此事须调查明白,情况
真才好到。” 当下,根据蒋平的看法,颜查散让备好一只快船,
叫清平协同翻江鼠蒋平再去旋涡。
蒋平上了船,清平发现他瘦骨鳞峋,如同病夫,很看不起
他,心想:“ 从东京找人来,无用途?他也会去探水?看到水
寇,不光送了性命!”
这时,蒋平得了水靠,手拿鹅眉钢刺,向清平讲:“ 将我
放入旋涡。我一落水,你们就找个水势平稳处远远等候。即使
工夫大了,也别害怕。
清平暗想:“ 妈妈,这位瘦人儿不晓得旋涡的程度呢。他
如果为水吃了去,也难为别人啦。” 但是,表面上他也不少说,
仅等着看了。
水手摇橹摆桨,一会儿进到旋涡。
此刻,只见翻江鼠蒋平猛地站起身来,一下立在船头,大
叫声:“ 你们站稳了。” 于是身体一扑往前,双脚把船向后一
蹬,侧身进入水。水面上如同穿刺了一个窟窿似的,倾刻又夹
上了,连个大声气都无。
蒋平潜到水中,抖擞精神,张着双目,钻到旋涡中心。发
现有一个人,带着水套,一手拿着铁锥,一手寻着,徐徐逼来。
蒋平发现,这人在水中不可能睁开眼找到的,水内本事差得远!
他把鹅眉钢刺对准那人前胸猛刺,呼哧的一下,难怪那人在水
中叫不出个”嗳哟”也不能嚷,就丧命了。蒋平往回一抽钢刺,
一缕鲜血,挨着钢刺流出,咕嘟一下翻出水面,人尸便随波浪
三 侠 五 义 ・168・

去了。
如此,在极短的一段时间里,蒋平马上干掉了三个水贼,
并且由于他们的来路搜寻下去,仅有二、三里远,即为堤岸。
蒋平一个人上了堤岸,脱了那个水靠,放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枝
桠上,随后一起向前,无声息地搜索了上去。不远,发觉一座
庙宇,匾上写有”三皇庙”。 蒋平偷偷进去一看,也没有个人
影儿,到处找,找到了厨下,发现里面有呻吟之声。蒋平上前
一看,竟是个年老的和尚。
那和尚发觉蒋平,慌忙说:“ 没有我事。这全是我徒弟将
将官和那先生放走,他自己逃跑了。望老爷原谅。”
蒋平听了,觉得话中有话,忙问:“ 我即为搭救先生而来。
如何情况?你要细细说来。”
老和尚说:“ 难道搭救先生和千总来的,想必是官长了。
恕老僧非为礼了。几天前,有两人于旋涡处落水,众水贼让他
们捞了来,救活控水了。当中那位将官黄大老爷,即然僧人们
认得,水寇们全认得。路过追问,才明白那一位是上边下来的
公孙老爷,是帮忙巡按大人视查灾情、修理河工的。众水贼们
拿下了大人物,一个个抖擞精神,他们叽叽喳喳地商量处置办
法,有的主张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们杀了,有的要扣押他们,
诈出一批钱财,到底怎么办,一时难说下来。于是,这些水贼
又见水势四出作孽去了,把这两人扔给我徒弟看守。候水贼走
后,老僧与徒弟议论,不如把二位老爷放了,叫徒弟也全逃走
了;拼着我跟水贼们一起打,杀剐,随他们便好了。”
难得老僧心事!蒋平马上暗想。他又问:“ 这伙水贼的头
目名谁?”
老和尚答:“ 他自称镇海蛟邬泽。”
蒋平又问:“ 你晓得那位先生和将官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三 侠 五 义 ・169・

老和尚说:“ 我们这里相当僻远,几边临水,一边靠山,
仅一条小路不平难行。大概几里路远,一处地方叫螺蛳湾。那
里到了,必有人家了。”
蒋平又问:“ 若从水路走,能到螺蛳湾吗?能找好些时间?”
老和尚答:“ 肯定能到。另外,距离极近,不过二、三里
远。”
“你明白那些水贼何时回来吗?”
“大约一、二日就到。”
全询问清白了,蒋平对老和尚说:“ 老人家,你尽管放心
好了,包管你无伤。明天,那些水贼即会都捉住了,他们不会
伤害你了。好,我走了!”
说罢,他转身出庙,一直来到大树之下,当他穿了水靠,
马上窜入水中。不多时,过了旋涡,出水挺身,发现清平与众
水手正那边船上等候着,呆呆地,他一下子上船。
蒋平偷偷对清平说:“ 你快回去禀告巡按大人。第二天,
你率官兵五十名,带舟到三皇庙去,埋伏暗中。假设有水贼进
入,你们将庙团团围住,大声呐喊,如果不要进庙。等他们从
庙中出来,你们杀进去。假设他们潜进水中,你们只要在岸边
值班巡逻,我在水中一定有法子。”
清平说:“ 只怕旋涡难过,怎么才能到三皇庙呢?”
蒋平说:“ 不怕。先前极不易通过,只由于水中有贼,他
们凿船用铁锥,使人落水。现在,我把三个水贼杀掉了,已经
没危险了。”
清平听了,偷偷称奇,他又问:“ 蒋老爷,你何时还要到
哪里去?”
蒋平说:“ 我已弄清楚公孙先生和黄将官的住处,我这就
去找他们。” 说罢,又窜入水中,将一扎头,不见了。从上瞧
三 侠 五 义 ・170・

水面,仅一溜风,波纹左右,马上直奔西北而去。
直到这时,将官清平才心悦诚服,再也不敢轻视翻江鼠蒋
平了。他马上吩咐拨转船头,按时回按院衙门报告去了。
再说蒋平一下子在水中,吸了几口气,如离弦的箭一般,
直朝螺蛳庄而去。在螺蛳庄毛九锡、毛秀父子的房子,找到了
公孙策和黄开。这毛氏父子即治水的行家。以后帮助治水,做
了大功。
第二天,蒋平两手拿着钢刺,挑着那个水靠,一同出了庄
门。毛秀要用筏子渡过去,可蒋平一揖手,说:“ 请回吧。”
身体一侧,将刺开水面,一会儿不见了。毛秀称赞道:“ 的确
人称翻江鼠,的确水势精通,太厉害了!”
蒋平游泳在水中,径直朝旋涡而来。但发现迎面来了两人,
从衣服上看,晓得他们皆为水贼。这水贼全无穿皮套,手中无
拿铁锥,而每人握着一把钢刀。蒋平心想:“ 我本将找他们,
他们却先赶着送死来啦。” 他手握钢刺,对前边一个的心窝猛
刺过去。不一会,这个人马上丧命。抽出钢刺,又朝他后那个
来了一下,那一个也死去了。这俩水贼,找不到一个手也没动。
平白无故的就被蒋平刺死了,尸首顺流倒海。
蒋平又往前行,忽然一枪顺水刺来。蒋平无奈身往斜刺里
闪光,仅过这一枪。在水中一起交战,与在陆上不同,无呜哇
喊叫和锣鼓轰鸣,一切争斗都在偷偷中进行。
因为,这迎面上来又刺上一枪的,即是水贼头目镇海蛟邬
泽。邬泽率众水贼回到三皇庙,找不到公孙策和黄开,大惊。
马上,又听庙外声声呐喊:“ 快捉水贼呀!捉水贼呀!” 马上
慌了,忙抢着跑了出来。将官清平率众官兵与水贼打起来。这
水贼,也被生擒了好几人,也杀死了几个,余下两个手持利刃
全跳入水中跑了,最后让蒋平遇见,一会儿也干掉了。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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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下邬泽一人了。
邬泽手持那把长枪跳入水中,可巧遇上了蒋平。邬泽是好
几个水性的,也能在水中发觉看物。他见他的两个喽罗被蒋平
杀了,索性停了,照准蒋平就是一枪。
蒋平正巧躲过这一枪,认真一看,发现此人穿戴与其他水
贼不一样,并且尤为更强壮些,明白这就是水贼头子镇海蛟邬
泽了。他想:“ 注意,别让这家伙跑了!”
邬泽一枪刺空,自己先慌了,赶忙又把枪端平,想备再刺。
可是,不可让他!蒋平已在他的身后,扬起左手,扭住邬泽的
头发,右手用钢刺腕上一点。那邬泽在水中,只能”哎哟”,
但手腕疼痛太重,一撒手,枪落水底。蒋平用膝盖猛的用力探
他的腰眼,他的气直径一顶,禁不住嘴巴张开了,只闻”咕嘟
儿”一声,一口水吸了进去。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一会儿,
“咕嘟儿”, 灌个不停。片刻,那邬泽被呛迷昏了,两手扎
撒着,胡乱挠抓,不知为什么。蒋平干脆手一翻,一闪身子,
将他的头往水里泡了几下,邬泽又赶紧灌了几口,失去了反抗
的力气。
一般地,这镇海蛟特意淹人害人,这次也会上了硬手,也
让领略滋味。
为了能留个活口,蒋平却未再灌他,而两脚踩水,把他托
出了水面。
“看到了!” 岸上、船上的官兵一起大叫起来。
清平率兵士数人,把邬泽用挠钩搭上船来,马上控水。
事后,蒋平说明说:“ 由于不令你们在庙里一起捉人,既
畏玷污佛地,又畏玉石俱焚。此后,我也要留下这个邬泽作证。
我怕他必逃走水路,因此早在水中候着他了。”
清平听了,极其佩服,称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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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小侠渔家乐

由于要找北侠欧阳春,包公遣翻江鼠蒋平携与开封府开具
的龙边信票走上。路上,碰着了欧阳春的义子,智化的徒弟小
侠艾虎。听艾虎说,蒋平晓得欧阳春和智化之卧虎沟去了。由
此两人结伙去卧虎沟。可是,在路上两人双双走离了,艾虎一
个人前行。
这艾虎,幼年英勇,聪明慧明,正直豪爽,也有错就是爱
喝酒,也灌得大醉,他和蒋平失散时,行李包裹皆在艾虎这里,
由此在路中买酒不愁没有银子花。可是说,任他的性格,交了
许多朋友也难免闯祸,此处不全介绍。
单说他来到绿鸭滩之处,正遇到此处渔户张立家办喜事。
办的什么喜事呢?因为这张立老两口无子女,每日打鱼。一次,
他晚上撒网捕鱼,可救上一个遇难落水的姑娘来。老两口救活
了这姑娘,这姑娘想愿认张立夫妇成她的爹娘。因此要办喜事。
讲着,张立家很穷,是没办法摆席请客的。幸好渔户中有一位
见义勇为、热情非凡的汉子,名叫史云。他在渔户中极有威信,
凡遇事情,或由他做好,或找他议论拿主意。这在这十几家渔
户中,早已成了风俗。这次张立认女办喜事,史云大喜过望,
说:“ 张大哥为人厚道,忠厚有余,现在得了女儿,是该好好
做喜!” 于是,他一个人出面,让大家帮忙。他要大家用三日
为期,都吃点苦,出去打渔,所获之物全交给他,应席上用的,
应卖了钱打酒去买菜的,让他所有安排。众渔户很喜欢他,全
都认可。有出去二三十里地一起捕鱼的,有带着老婆孩儿全去
的,也有领着儿子侄子去的,相当热闹。只过了第二天,交到
三 侠 五 义 ・173・

史云处的鱼虾就多得很,史云想着、估计着,又找人去找了物
钞沽酒买菜,送到张立家中。乐得张立老汉高兴之至。他对史
云说:“ 全依靠贤弟分心,愚兄怎样感激才好。” 史云却说:
“有无事不!既给老兄贺喜,又是大家凑个热闹,畅快畅快,
也应为我们渔家乐了。”
正说话间,发现许多人背着桌凳的,一起挑着家伙的,也
有背着大锅的,还有端着作料的,更有抱着菜蔬的,还有提着
酒肉的,一齐奔张家而来。一时放满一院子,张老汉夫妇招待
不暇。
第二天天亮,渔户家的家人都来了。张老汉夫妇站在门旁
欢迎道谢,客人们都致贺道喜,一片喜气。客人们发现张老汉
新认的闺女长得相当漂亮,一个个都称赞,赞叹惊奇。
到了入席吃饭的时候,全排好座儿。屋内是女眷,因此有
桌凳排好,家伙也极秀气的。院内为男客,有高桌,有矮座,
有大碗,有小碟,无拘无束。大家一起,以年龄为顺,我搬凳
子,你拿家伙,大叫大乐,团团围住,大爽快。霎时杯盘生吃。
即使没有什么佳肴美味,可全鲜鱼活虾,多有乐趣。荤素都有,
各取所需,左添右换,盛多为序。一开始,大家一看细斟慢饮,
可不一会儿,酒兴勃发,汉子们便呼么喝六划拳来,娘儿们也
全都乐极说笑耍闹开了。
史云和张立正在一起叫呼,张立叫了个”真巧哇”, 史云
对个”全来了哇”。 但闻外面接声喊:“ 可巧俺也来了,可都
全来了吗?”史云细细听。张立却说:“ 别听它的,咱们接着
划。” 史云则说:“ 老兄停下,你我十几家都在此地,外面聊
话是谁?让我出去看看。讲完,立起身来,开柴扉一看,但发
现一个年幼之人,背上带个包裹,正在那里乱看。
史云斥责一声,大叫一声道:“ 这后生,乱看什么?先前
三 侠 五 义 ・174・

插话的是你么?”
那少年答道:“ 岂敢,就是我。因发觉你们热闹快活,不
觉口内也忙,俺也要喝几杯。”
史云心烦地说:“ 这里非酒店饭铺,说什么’沽饮’?你
乱我的兴头,我也不与你吵了,快些滚走。”
史云说完,正要转身进院,却让那少年揪住了。少年说:
“你说非酒店,怎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喝酒?敢是你不对付我这
外乡人么!”
史云听了,马上说:“ 你这家伙,怎这样蛮横!俺让你,
放你去,你却把我不放。说要你,俺就打你,看你能怎样!”
说着,扬手即一拳打来。
那少年淡淡一笑,将接住对方的手掌,朝自己怀里一带,
一搡往处,只听”咕咚”一声,史云一下子栽倒在地。史云心
里想:“ 天,这孩子力气好大!俺倒要注意。” 他赶紧起来。
在大家之下,怎能来说栽了?于是他又紧来正想动手。
这时,张立马上从院里出来了,他劝道:“ 别急,有话慢
说。” 讲了话,他对那少年客人说:“ 老弟别错怪了,这里非
酒店饭铺。这些乡亲是为老汉我贺喜来了。老弟若想喝酒,快
来,待老汉敬你怎样。”
那少年客人闻言”酒”字,便大喜过来了。他问:“ 请问
老爹贵姓?”张立答了。他又给史云说,史云答道:“ 俺叫史
云。你想怎办?”那少年客人一跪到地,大声说:“ 史云大哥,
恕小弟鲁莽,别见怪。”
史云见少年这样,倒不好意思了,连忙问道:“ 您为贵姓?”
少年客人答:“ 小弟叫艾虎,由于想上卧虎沟,到这儿经
过,见众位在这儿饮酒作乐,感到口渴。既蒙赐酒,感领盛情,
请了。” 于是,迈开大步走入柴门。
三 侠 五 义 ・175・

众渔户发现张立、史云同一个少年都来,大家都不认得,
仅仅一拱手罢了。史云把艾虎让到这边旁边坐下。张立拿起壶
来,全斟了一杯,让与艾虎。艾虎并不谦让,连忙马上一仰脖
儿全喝了。史云也倒上一杯,艾虎又喝了。然后,艾虎又给张
立、史云各人斟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一起喝了。
艾虎问:“ 方才老爹说府上贺喜,不知为何了?”
史云代张立作了说了。
艾虎哈哈大笑,说:“ 原来如此,早该庆贺。” 于是,回
手从兜肚中掏出两锭大很银子来,交给张立,说:“ 些许薄礼,
望乞收着。”
张立并不肯接。艾虎使用大力气的,藏张立怀内。张立没
办法,赶紧谢了又谢。猛一转身来到屋内,说:“ 老伴儿,这
是刚一位小客官送与女儿的贺礼,收了好好。”
老汉的妻子李氏拿过一看,发现两锭五两的大锭银子,禁
不住吃惊道:“ 嗳哟!怎可收这么重的礼呢?”
此刻,周围的乡亲全看呆了,一个个睁着黑色的眼珠儿,
望那大锭的银子,认为心里大惊,脸上全都冒火。他们暗想:
“这张老夫妻怎个造化,又一下子得了女儿,又全发了财!”
大家全吵不休。
张立夫妇认为得礼过重了,不肯受,又追了回来,说:“
刚才老汉和老伴儿商议了,客官这么远而来,我们本应尽地之
情的,酒食全为现成的,怎可敢受如此厚礼。现将奉还银子,
请客官收下。我们全不领了!”
艾虎却说:“ 这有何要紧?老汉现在请客,也得花银钱的
么?我如此小意思,仅为作薪水钱算了。”
张立忙说明:“ 现在这酒席,并非老汉找的,仅仗乡亲们
忙的和破费。若错了,请问史云兄弟。”
三 侠 五 义 ・176・

史云在旁说:“ 这不假,也未欺瞒。”
艾虎却叫道:“ 不管如何,俺掏出的银子不可收回?也罢,
让史大哥用这银子去,明日仍然准备。现在算是我扰了众乡亲,
明天我来请众乡亲。如果少了一位,俺是不饶过史大哥的。”
史云看到此情形,急忙说:“ 好了,我看艾兄弟为豪爽痛
快的人,让张大哥先收下吧,免得让客人为难。”
张立不得不又谢了。
史云带着艾虎,一碗接一碗,喝得极乐。即史云都偷偷诧
异:如此小小年纪,居然这么大的酒量。引得旁边的人也发呆
了。慢慢儿,小侠艾虎表示出醉意来,只见他上下晃动,来回
合仰,垂眉闭目,言语模糊;不一会儿,他便伏在桌上连着大
睡起来。
恰在此刻,听得有人在外面唤:“ 张老儿回来了?”
张立忙走出看,忍不住吃了一惊,赶紧招待。
“喂,张老儿,今天轮值班,你忘记了吗?”来人极不客
气,一下指着张立的鼻子大声叫着。
因为,发现黑狼山上还着一伙强盗,他们马上给绿鸭滩的
十几户渔民制了条规矩,要求每户一天值班。一切山上强寇作
过的鱼虾,都用这值班的渔户来做。十几户换着轮流,不许换。
那天正该轮到张立值班,只因不注意得了女儿,乐得全忘了。
张立急忙告罪说:“ 老汉一时多忘,发现二位在头领面前
行个方便。明天我足足备鱼虾补还上即可了。
来的喽罗却大惊叫起来:“ 你这话可是胡说!第二天补
还,现在大王先吃一顿吗?再无好商量的,若交不出鱼虾,就
得抓走你这老东西!”
这时,众渔户发现事情不详,胆大的站在那里听着,胆小
的怕沾光前面溜了。仅有那艾虎也伏在桌旁大睡。
三 侠 五 义 ・177・

那喽罗发觉了,朗声嗔喝道:“ 他是何人?居然在这里傻
坐,而不立定来敬礼!真无耻!快绑了,押上山去!”
张立、史云马上上前讲明,请了宽恕。以后,他们双马上
唤醒艾虎,请他马上回避。艾虎糊糊涂涂地问:“ 啥事!” 史
云马上讲了原因。
艾虎若不听则好,听了一声大叫:“ 嗳哟哟!真佩个山贼
野冠!俺艾虎也要找他,他却来捋虎须了!” 以后,他捋胳膊
挽袖子,就要马上打起来。
正这时,可是听人喊马嘶,已发现渔户跑得大汗地报信来
说:“ 不,不可!山上头领已经让人马进庄啦!”
张立听了,吓得哆哆嗦嗦。
艾虎却说:“ 老丈别怕,有我呢。” 说着,将身上包袱递
给张立,转过头叫道:“ 史大哥,快与我来!”
一会儿刚出了柴扉,只见二、三十名喽罗簇拥着一个老人,
声声叫道:“ 可恶,张老儿,听说你获了个漂亮的女儿,正好
拿来送与我们头领。快,快,一定先交出人来!”
这时,小艾虎哄响一般一声大喊:“ 停!你们这群可恶的
强盗!今天,为你们倒霉,倒于你小爷手里啦!”
强盗们大吃一惊,见喊叫的为小孩子,一下子围了上来,
动手即打。艾虎从从容容,两只臂膀两边一张,先击滚了两个,
一转身又抬腿踢倒了一个。强盗们想用来做,混乱中有些便宜。
可是小侠左右,窜南跃北,犹如虎荡羊群,一会儿就把强盗打
了落荒而逃。史云在旁,发觉小侠英勇极了,不由得高声欢呼,
另外,自己的胆量和力气全到了,举起五股渔一起投入战斗,
也想助小侠一臂之力。
一顿恶击,强盗们最后挡不住了,头领掉回马头先跑,喽
罗们也全逃了。
三 侠 五 义 ・178・

小艾虎正打得高兴,并不完,他马上出庄去。一直追到山
上,正在一个山环处,艾虎平空滚在地,原来是中了强盗的绊
马索,被强盗蜂拥而上绑了起来。
强盗头子正在自得,突然让一个飞弹击了眉心,马上流下
血来。强盗们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少女,一个美貌非凡,手抓
着弹弓;一个其貌非凡,可是腰身强健。
强盗头领喊:“ 兄弟们,现在大王我双喜临门:张老儿此
处有一个姑娘我看好了,这里也仍一个姑娘我看上了,外加一
个帮忙的粗丫头。全给他们给我拿上山去!”
强盗们认为女孩可欺,都呜哇乱叫全追上来打。可想,那
美貌少女全击中,强盗们并未近身就全倒下了;那丑女孩大挥,
打出全部威风来。众强盗歪斜不定,龇牙咧嘴,再也怕交手,
都爬起来跑了。
被捆绑着的艾虎不远望着,看见两个少女打好,打得挺爽,
禁不住给大声叫好。
强盗们散了,少女让松了绑,双方彼此报名姓。可是,那
漂亮少女是铁面金刚沙龙的乖女儿,名为凤仙;那漂亮的丑女
孩居然为沙龙的义女,名为秋葵。她们随从父亲沙龙在卧虎沟
住着。发现北侠欧阳春和黑妖狐智化表现,她们对小侠艾相当
爱护,正等着他到。
三 侠 五 义 ・179・

32 夜船双惩恶

自从蒋平跟艾虎离开之后,一个人向卧虎沟跑去。
那日,天色已黑,突然下起雨来,一没有镇店,二没有村
庄,没办法只好冒雨赶路。很难望见一座破庙,赶紧推门钻了
进去。还好找到避雨之所啦。可是这庙殿宇破败,仰面能够见
天,四围全是渗漏。走至佛像背后,发现尚可容身,他于是席
地而坐,止息地歇息。
直至初鼓之后,雨停了,天睛了,一轮新明月皎洁如昼。
他正想起来瞅瞅此庙供的是何神,可是闻到脚步响,有两个人
交谈。
一个叫道:“ 进去坐这儿讲话。”
一个道:“ 我们亲兄弟不必拘事,但他也做得太绝情了。”
“老二,此乃汝之不是了。民谚道,‘长时间赌博没赢家’。
大哥劝你的那些,你仍不听,拿话气他;因此他才着急,说出
那似乎绝情的话来,不可怨他。”
“三哥,你怎么想?你说如何。”
“大哥做了一买卖,多可捞有油水,让我来找你,请兄弟
过去议论。过去的事,一笔销去,一切不是,哈哈一笑就结了。
紧要的为做生意。”
“要紧的为何宗买卖?”
“东头儿玄月观的老道忽然找了大哥来,说他庙内住着一
位大个先生,姓李,名平山,将要上湘阴县九仙桥去,请老道
雇船;此其一,再找个仆役,想路上照应。大哥听了,又应船
又应仆役。”
三 侠 五 义 ・180・

“大哥真是放肆!咱们张罗咱们的船即可,哪有那空时间
帮他找人?”
“老二,你真不晓事无,大哥有算计。大哥早考虑好了,
到时就把我认为仆役,让老道带了去。如果他中意了,咱们三
个合了个把儿,船上的事就由我们。你仍不明白?”
“噢— — 好买卖!”
然后,二人大笑地去了。
这一段闻听,使蒋平发现了:面对的这三个家伙皆非是好
人,他们要共同杀人夺财呢。毫无疑问,翻江鼠找事儿干了。
到了第二天,出了那座破庙,径直走向东头的玄月观。他
马上进去,就喊:“ 平山兄在哪里?快出来。”
“谁叫我?”说着,厢房中坐一个人。只见他细高身材,
眯缝双眼,两绺既长又细的胡须。两人相拜,他又问:“ 请问
你为谁?有何见教?”
“小弟姓蒋,没事不走,请借一步怎么样?”
说话间,李先生就让蒋平坐内屋了。
蒋平说:“ 发现尊兄要到九仙桥做事,兄弟想到湘阴县顺
便找个朋友,正好一路是个同行,专门请求搭个伴儿怎样?”
那李先生大声说道:“ 太好了。吾正想着一人自在,幸好
尊兄来到,同船一起,观赏沿途景色,太好!”
二人正在说话,老道外荐船户来见,讲着船价,极不贵。
老道说:“ 有一个人相当可能,能够到船上服侍您。”
李平山说:“ 带来让我看。”
蒋平却插话说:“ 李兄,你我乘船,无庸用人呢?到了湘
阴县,不会少人的。”
李平山说:“ 好,现在有了蒋兄,我们二人路上作伴当,
真好。到了那里,再找人也不迟。” 他教老道不用那仆役了。
三 侠 五 义 ・181・

蒋平暗自喜道:“ 少了一个,我蒋某也可少操心。”
至于第二天早晨,往船上搬行李。船主姓翁,叫翁大。他
的兄弟叫翁二。他们撑起船来,一起往前进发。沿路上蒋平大
侃特侃,把个李先生乐得不可开交,赞个不停,不住地摇头儿,
扁嘴儿,拿脚玩玩,极其可笑。
忽听哗啦啦大响。翁大喊:“ 来风另外,快找个避谦之处!”
蒋平暗想:“ 瞧,他的机会将到!” 因此提起精神看动静。
可是往舱门一看,真是起了大风。船夫飞快摇船,到一个三面
环山的去处,此处极静。
李平山看了,相当有疑,低声对蒋平说:“ 这地方太静,
真吓人呀!” 说话的声音走调了。
蒋平暗喜暗笑,但表现上却似什么也无地说:“ 碰着如此
的风,也没法了,只好听天命了。”
还好,一会儿,有三只官船由于避风也至这里。翁家二贼
发现有官船,难以下手,不得不在船后安歇了。
李平山和蒋平看了一下,突然见从那边官船船舱中走来一
人,命令说:“ 老爷说了,让你们将铁锚下稳,千万别动。”
众水手马上应下来。
李平山发觉那人,高兴得大叫,高声招呼:“ 那边不是金
大爷么?”
那人也抬头从此一看,道:“ 那边是不是李先生么?”
李平山赶紧道:“ 对,对。请问船上老爷为谁?”
那人说:“ 哎呀,先生竟不认识么?即金辉金大人。他已
奉旨到了襄阳太守了。”
原来,这金辉任过兵部尚书,由于他正直无私,因为遭到
奸臣忌妒,皇帝又昏头昏脑,贬了他的位子。李平山在度在金
家作过一段时间门客。后由于金辉被下放,门庭中落,他也离
三 侠 五 义 ・182・

开了。现在,金辉又晋升为襄阳太守,让李平山另眼相待。先
前与李平山招呼的那人,即为金府总管金福禄。
李平山表露出很高兴,高叫说:“ 哎呀!老爷晋升了,妙,
妙!我早以为会有这一天的。金大爷,请您在老爷面上禀报一
声,讲学生李平山拜见。”
金福禄马上进去禀报,不一阵子出来说:“ 我家老爷有请
李先生。” 命令水手搭上那跳板,把李平山弄过大船去了。
翻江鼠蒋平正在怀疑,但是李平山又回来了,发觉他扬着
冷皮脸儿,鼓着狐头腮儿,摇着两膀儿,扭着猫腰儿,见了蒋
平也不惹,一直进舱里去了。
蒋平暗想:“ 这小子有何了不起!如此酸溜溜的!” 无奈
跟随也进了舱,问道:“ 那边一艘官船,李兄不认识么?”
李平山不爱回答,然后努了努嘴,说:“ 当然不认得,那
是我的老朋友。”
蒋平心想:“ 这小子,口气马上可变了。” 又专门问他:
“是谁?”
蒋平眉色飞舞地说:“ 开始做过兵部尚书一官职,现在做
了襄阳太守,金辉金老大人,人人知晓。他要我同他到襄阳一
起上任去了,因为我不上九仙桥了,第二天早晨就搬行李到那
边船上去。你自个儿上湘阴去罢。” 小人得志便猖狂,马上改
了腔儿,真是可恶!
蒋平专门逗他:“ 既是如此,这船钱如何花?”
李平山翻了翻那双白眼,说:“ 你坐船,肯定你掏钱了,
还问我?”
蒋平说:“ 本来咱们搭伙的,船钱相互分摊,我一人拿不
出来?”
李平山仍说:“ 别和我说,我不管。”
三 侠 五 义 ・183・

蒋平心中好气好笑,干脆再逗逗他,看装个什么狗屁来。
对他说:“ 好了,无奈何,给我借几两。”
李平山又一翻眼,说:“ 萍水相逢,你别瞎闹怎样?想借
几两银子,呸,真是想得美!如果太守在这里,我要是被恼了,
要是送官惩治,那时千万别后悔!”
蒋平听了,暗想:“ 丑美,翻脸不认人,太可恶!”
忽然听走得跳板响,李平山急忙迎了出去。蒋平在舱门槅
扇后面暗听。
事实为是官船那边过来了一个小童,拿着一封短信,看见
了李平山,低声说:“ 李先生,姨奶奶给你送这信,马上看。”
李平山接过信,凭借着月光瞅了,低声说:“ 我晓得了。
你快去告诉姨奶奶,说等到极暗时,我就来,千万注意,别被
人看见!”
蒋平暗道:“ 这小子一定背着主人干无耻之事!” 他听小
童走过,便回身躺在床上,装睡着了。
李平山进来后,唤了一两声,见蒋平不答,便凑在灯下一
起看那封信,乐得直蹦,坐立不得。
耐了多时,李平山偷偷起来,步出了舱门,但闻跳板咯吱
咯吱响。李平山翻身随着起来,步出了舱门,一同走过跳板,
来到官船上。他先掀起跳板,顺到水里走了,断了李平山这家
伙的后路。于是他凑到第三船的窗外去听,发现里面有男女调
笑的声音:
“先生,那次你怎么不辞而别了?太狠了!你知道我过的
日子不?你可让我想死了!” 这是姨太太无耻的声音。
“姨娘呀,我也想你呢!我不是又来了吗?让我好好亲亲
你吧!”
显然,李平山这个家伙既是个无耻小人,又是个没信义、
三 侠 五 义 ・184・

没廉耻的淫贼。这样,蒋平算是看透了他。
蒋平假装嚷道:“ 三船抓贼了!三船抓贼了!” 于是他默
默无声地钻进水里走了。
金福禄闻声马上带领众人搜查各船。最后,在三船上发现
了李平山,只由于跳板被蒋平扔了,李平山无奈何回到小船上,
勿匆忙忙,显得尴尬极了。
因为这事,李平山为金辉撵下了官船,他不得不又回到那
只小船上。
李平山入舱一看,蒋干的床上仅衣服,也没有人,暗道:
“姓蒋的呢?莫非他也有什么故友?”突然听后面叫喊:“ 谁?
谁?谁?为什么掉到水里去了?”然后发现蒋平全身湿透地钻
进仓来。
李平山于是凑上来聊天,口气又变得亲切起来。他对蒋平
说,他又变了主意,不去襄阳当官了,还要去湘阴县去见朋友。
蒋平问他:“ 先生先前打定主意同金太守上任去吗?如何
变卦?”
李平山说:“ 蒋兄为何叫我先生来了?咱们本是弟兄嘛,
别见外。你问我如何改变主意么?我去那官船上,发现金太守
身边的人不待我好,他们的风气我见不惯,的确看不惯。因此,
我给金主管说了,叫他告诉了太守,我谢绝他的邀请,不去了。
无奈,读书人大志在山水之间,自古轻视那些为好诌媚的。”
蒋平暗笑:“ 好小子,这时还跟我说假呢。像他这种如此
小人,的确可杀不可留!”
第二天,日暮将近,翁大翁二将船驶到一片芦苇深处停了。
蒋平想:“ 太荒僻的去处!可能想在这里动手了。” 他见李平
山侧身睡下了,想:“ 按理应当救他。可是他品质太坏了,非
人也!不如听其自然,让翁家二贼干了他,我再干了那翁家弟
三 侠 五 义 ・185・

兄。这样来个一起做,不是更好了?”
夜深人静,只听翁大小声说:“ 兄弟,你来干,还是我来
干?”翁二说:“ 太好做了。一个穷酸无比,一个瘦猴,加在
一起也不怕,不管谁收拾都行。”
李平山偷偷出了舱,爬到舱房顶上平躲在那里。一会儿,
发觉翁二持刀一直到了舱,翁大拿着刀把守舱门,忽听舱内竹
床大声乱响,蒋平明白那李平山将被翁家二贼杀掉了。于是,
他一扑棉袄,照着翁大头上放下来。翁大没想到,不知是保物
落在头上,马上用手撕扯。趁这时,蒋平一纵上前,夺刀拿入
手。翁大刚露出头来,就吃了一刀。蒋平踢一下,翁大栽下水
去。此时,翁二杀了李平山,正在找那相伴的大瘦子,可是舱
外有响动,连忙回向出来,说:“ 大哥,那瘦蛮子找不到了。
“话没说完,蒋平猛地大喝一声:“ 我在此!” 哧的将刀一颤,
正架在翁二咽喉之上。翁二大叫一声,两手一抖,丧命了。
蒋平踏进舱内,挑亮灯,把李平山的箱笼拧开,认真搜寻,
已有白银一百六十两。蒋平马上道声”惭愧”, 将银子放入自
己的兜肚之内。他收拾妥当,出得舱来,用篙撑起船来。当他
出了芦苇深处,一下子奔到岸边,一脚上了泊岸,一脚往后用
力一蹬,但见那船滴溜一声离开了岸,悠悠乎乎,顺着水面去
远了。
蒋平迈着大步,顺路而走,奔卧虎沟走去了。
三 侠 五 义 ・186・

33 真假金牡丹

施乔,小字必昌,曾任过一任知县,因害眼疾双目瞎了,
只好解甲还乡。他仅有一个儿子,名叫施俊,相貌年少英俊的
书。施乔一生有两个好朋友,头一个即为兵部尚书金辉,由于
反对襄阳王被软禁在家;另一个便是新调长沙太守邵邦杰。三
个人为结义朋友,好得很。施乔知道金辉曾有一位千金小姐,
名唤牡丹,自幼儿也见过几次,即便有联姻之说,并未纳聘。
现在施俊年已长成,想让施俊到金辉那里去,表面托金辉教文
章写作,实际是有定婚送礼之想。
施俊直至湘阴县九云山下九仙桥边,到金家投递了书信。
金辉马上请到书房,他发现施俊品貌轩昂,学问广博,而且谦
和有礼,十分喜欢,于是便把他安置在书房住下,让他静心学
习。
金辉到后面拜见夫人何氏,夸耀了施俊。夫人何氏问:“
既这样,老父怎不就许了这门亲事呢?”金辉却说:“ 别急,
他既在这里居住,我还要认真看看他的举止言谈,假如真好,
再提亲也好。”
可是夫妻说的话,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佳偷听到了。这佳蕙,
自小服侍小姐,聪明仁慧,模样儿极其俏丽,而且随从小姐读
书习字,极好文理,深得金辉夫妻的信任和小姐的亲近。那刻,
她也到夫人卧室来,可意外听见了老爷和夫人的话,她偷偷转
回闺房,看见牡丹小姐便笑嘻嘻说道:“ 小姐大喜了!”
牡丹小姐说:“ 你道何喜?胡闹什么!”
佳蕙说:“ 刚才我从太太那里来。老爷也说呢。因为施老
三 侠 五 义 ・187・

爷打发小官人到此读书,跟着老爷学文。老爷说既是学问好,
又是品貌皆好。老爷太太乐极了,想将小姐许配给他,难道这
不是小姐的大喜么?”
小姐正在仔细看书,听了这一番话,把书猛地一放,嗔道:
“瞧瞧你这丫头,太调皮了!快给我闭嘴!”
仁蕙本一团自满,结果由小姐说了一顿,觉得尴尬,鼓嘟
着嘴到里屋去了。她一个人坐在炕边暗想:“ 我与小姐尽管是
仆人和主子,可却情同骨肉。现在她听了这话,又不欢喜,也
倒嗔怪呢?对了,一般有才的不一定有貌,有貌的不一定有才,
怎样能才貌双全呢?看来,小姐是难相信呀。仔细想来,我是
鲁莽。应该为他探个究竟才对。” 想到这儿,她起身偷偷到书
房去了。她隔着窗缝,把施俊看了个仔仔细细。回来她想:“
怪不得老爷赞他,真生得不错。据我看,这人也是个极富才气
的,小姐不明白这些,如果真固执起来,那这门亲事不就坏了
吗?嗳,我何不这样,为他们办好。” 于是,连忙回到她屋里,
拿出一方美丽芙蓉手帕来,暗道:“ 这是小姐送我的,我就让
它作个引线吧。” 马上提笔,在手帕上书了”关关雎鸠,在何
之洲”两句,怕叠好了马上躲着。
第二天,午间没事,佳蕙抽了手帕赶至书房。恰好这时施
俊读书累了又在睡觉,书僮锦笺走了。佳蕙偷偷靠近桌边,把
手帕一丢,转身时又一靠桌子。施俊醒了,朦胧双眼,马上又
睡了。可是这时书僮锦笺从外面回来了,发现相公正在打睡,
腕下却显出一方花手帕。他由于好奇,慢慢将手帕抽了出来,
扑开来,异香扑鼻,上面还有字迹。他心中想:“ 这是何意思?
这花手帕由何而来?不管他,我先藏起来,等相公问时,我再
问他。” 等施俊醒了,不找手帕不问锦笺。锦笺纳闷道:“ 看
这光影,这手帕非他的?那又是谁的?”他认为要注意查看。
三 侠 五 义 ・188・

第二天,锦笺来回出入来往,偷偷窥探。过了好一阵子,
佳蕙自后出来,到书房,发现施俊正在那里开箱拿书,不便扰
乱,抽身回来,不巧撞见锦笺。
锦笺拦住佳蕙说:“ 好呀!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跑到书房
来干什么?快说!要不,我就喊了。”
佳蕙发觉是个小童,问道:“ 请问你是谁?”
小童道:“ 我为自幼服侍相公,多不离左右,说一是一,
说二是二,相当听话的锦笺。你是谁?”
佳蕙笑了,说:“ 居然是锦兄弟呀。你问我,我就是从小
服座小姐,时刻不离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相当听话的佳
蕙。”
锦笺说:“ 原来是佳姐姐呀。”
佳蕙又说:“ 什么’佳’呀’锦’的,怪不好听的。干脆
叫我称你兄弟,你称我姐姐吧。我问兄弟,上天有块手帕,你
家相公看到了?”
锦笺想:“ 原来那手帕为她。可见她心好大。我要捉弄她。
“于是,他对佳蕙说:“ 姐姐别性急么,事宽则圆嘛。姐姐一
定总要有女婿的,怎么这么忙呢?”
佳蕙马上红了脸,说:“ 兄弟别胡说。但是我家小姐待我
恩深义重,又有老爷太太想联婚之言,因此我才拿手帕来投入
你家相公,让他早日求婚,不要耽搁了大事。”
锦笺听了说:“ 本这样,我倒乱怪姐姐啦。姐姐还不晓得
了,相公这次来,先奉老爷之命,到这儿求婚的,但是怕这里
的老爷不愿意,因此不敢开口,只是说相公是到这里学习读书
来啦。现在,姐姐要是能成全他们,那手帕无用,何不弄个相
好的信物来呢?”
佳蕙觉得锦笺说得在理,点点头,马上离开了。
三 侠 五 义 ・189・

可是这两个孩子一片无猜,却无意中做了倒忙呢。
一天,牡丹小姐让佳蕙收拾一下镜妆,佳蕙发现镜后有一
对精巧的白玉钗,当下她偷偷抽了一支,一下子带回来,偷偷
交给了锦笺。锦笺又回到书房,马上便打开书箱,从中拿到一
个紫金鱼扇坠,就势将那白玉钗放在箱内。他正要用前次拿来
的芙蓉手帕包那紫金鱼,发现帕上字迹分明。讲出来,锦笺一
直跟着施公子读书,也受了影响,文字诗词上也是略懂几句的。
他当时淘气,极想使用,便提起笔来,在手帕上又一下补上了
诗经中的下两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随后,他将包了
扇坠,十分自得,来见佳蕙。他说:“ 成事由我。姐姐,你看
着吧!” 佳蕙等的时间长了,相当着急,现在得了回礼,赶忙
接了,回手往衣襟一掖,说:“ 兄弟,听你的。” 说着,转身
离开了。
可是碰见了姨娘的小丫鬟杏花儿。杏花儿马上问:“ 姐姐
哪里去了?”
佳蕙信口说:“ 我到花园掐花儿去了。”
“掐的花儿在哪儿?给我一朵。”
“徒费了脚力花仍未放。”
杏花儿说:“ 我不信。你可一朵也没有吗?我要看看。说
罢,拉住佳蕙不让她走。
佳蕙心烦了,说:“ 你这丫头,真不讲理!别说没花儿,
就是有花也不用给你。要花儿,快自己掐去?拉拉扯扯多不好!”
说罢,一顿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杏花儿气羞了,涨红了脸,发话道:“ 没啥了不得!明儿
我也走,谁希罕你的咧!” 她正要走,忽见地上有了一个包儿,
马上捡起,即为芙蓉手帕包着紫金鱼儿,马上笼在袖内,一脸
怒气转回妻娘房内来了。
三 侠 五 义 ・190・

姨娘问她:“ 你又呕气了?怎么撅着个嘴?”
杏花儿笑:“ 可憎的佳蕙,她掐了花来,我要一两朵,既
不给,还摔打我。姨娘说,太可气了?偏偏她掉了个包儿,我
才不还给她!”
姨娘听了忙问:“ 你捡了何物,拿来我看。”
事实如此,这姨娘名叫巧娘。只由于她行为不好,与个叫
李平山的门客偷奸,一次让小姐和佳蕙发觉,差点出事。那李
平山是个极爱财的人,极其胆小,他想:“ 无论这金辉丢了官,
无钱无势了,又赶上出了这事,我马上一走了之。” 第二天他
准备好了,竟一个人逃走了。这巧娘走了心上人,又以为在小
姐和佳蕙手里不好,心中老大不悦。非但不欢喜,反而迁怒于
牡丹小姐和佳蕙,对她们恨入骨髓了。此乃良机,从杏花儿那
里拿到这芙蓉手帕和紫金鱼扇坠,极其兴奋。她寻机把这物件
给金老爷,显然是陷害的意思。
金辉发觉芙蓉手帕和那紫金鱼儿扇坠,更由于是手帕上题
的诗,相当气恼。第二天由于施公子外出,从施公子的书箱内
又发现了牡丹小姐送给他的白玉钗。于是,他盛怒着叫来了夫
人何氏,说:“ 你养的好女儿!我看在父女面上,限三天,让
她寻个自尽,别再见我!”
金辉来到书房,正发现施俊从外面回来,便说:“ 你马上
滚开这里吧,越快越好。” 施俊不明白,愣住了。可是主人无
原因地下了逐客令,自己难呆在这里了,无奈带了书僮锦笺走
了。
金辉带走了施俊,一下子回到内堂,发现何氏夫人哭得像
个泪人儿一般。金辉不说话,正坐在椅上叹气。忽然,何氏夫
人双膝跪下,哭着说:“ 妾身在里面请罪。” 接着,她马上告
诉丈夫,小姐牡丹并不以为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丫鬟佳蕙
三 侠 五 义 ・191・

听了疯急了。后来,还是乳母梁氏出的主意,让她男人偷偷找
条小船,让乳母夫妇将小姐和佳蕙暂时先送到唐县舅老爷那里
先住一段时间,容日后再想法把事情访查清楚。现在,女儿已
在去唐县的路上了。金辉发觉,气仍没消,但也没法,只好说:
“事已到了这地步,我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再也不见她!”
但灾祸不断,难料雇的船乃一贼开的。在路上,恶贼把乳
母的男人踢到水里,又想侮辱金牡丹,金牡丹撞破了竹窗,要
跳水自尽。佳蕙由于生病,无力气,不得不在船里喊:“ 救人
呀,救人!”
可好,迎面赶快的驶来一只官船,船上仍有许多人,那恶
贼一看不好;马上跳入水里跑了。
众人上得船来看了情况,只见老少又有两个女人。那年轻
女人病得在床,那年老的在床下躲着。听见有人说话,乳母梁
氏刚从床下爬出,她于是临时编造说:“ 众位挽救我主仆一命。
难怪我男人为贼人陷害,推到水里自尽了;丫鬟没法,蹿出船
窗投水死了。小姐疾病无奈,不可动弹,望各位见怜。” 说罢,
泪流满面。然后,她又偷偷告诉佳蕙,为了安全,只好冒充小
姐,不可露出真相。事到这儿,佳蕙也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阵子,从官船上一起过来四、五个仆妇丫鬟,她
们扶着假小姐,让乳母梁氏一起包裹,马上移到官船上去。
本来,这官船上坐着的即为金辉和施乔的结义兄弟,长沙
太守邵邦杰。他想携带家属去上任的。
邵邦杰问她们怎么在此,假小姐只好说:“ 我身体生病,
受父母之命,前往唐县舅舅家去休养。没料到船家居心叵测,
以致这等祸事。”
邵邦杰说:“ 早应将侄女带走,可是钦限时间紧急,一定
马上到任。并且,与其到唐县治病,快随老夫到长沙去,既有
三 侠 五 义 ・192・

你婶母和几个姐妹伙伴,也并不可能寂寞的。让你养好了身体,
我想办法告诉他们。好吗?”
由此,带着小姐和邵夫人和各位小姐识见了。一会儿便好
了。夫人曾问她可有婆家没有,她便答:“ 自幼与施生结亲。”
另讲那真小姐金牡丹自破窗投水之后,幸好竹窗托着她,
顺流漂荡,漂到了绿鸭滩跟前。正遇上渔户张立老两口儿撒网
打鱼,于是当下救了她。张立夫妇问问询,金牡丹不肯讲出真
情,只好说,“吾乃唐县县官的丫鬟,由于接金小姐去,手扶
竹窗,在船上看水,没料竹窗掉落,我随窗落水,没料到漂到
了这里。”
张立夫妇发觉这女孩子长得端庄俏丽,相当喜欢,便把她
当作义女了。牡丹屡遭恶运,有家不能回,于是马上应允了。
只由于收了这个漂亮的义女,又使渔户张立招来了祸事,
当时黑狼山的强盗强行抢上山去做压寨夫人。幸好被卧虎沟的
众英雄一齐救了下来。
在一次偶然的场合,长沙太守邵邦杰碰着了施俊。邵邦杰
讲起已往情由,施俊从头说了一遍,讲到金辉轰他这一节,假
说:“ 因金公赴任,不好在那里,所以小侄就要回家。没料走
到攸县,我主仆全病了。”
在饮酒间,邵邦杰问询施俊的学问,发觉他甚是渊博,满
心欢喜,让他留在衙门居住,仔细攻读和研习经典。一次聊起
亲事一节,施公子说:“ 原来家父与金老伯提过,但因双方都
小,并未纳聘。” 他说的正与佳蕙(假金牡丹)之言一致,邵
邦杰大喜,便把路上解救”牡丹”的事讲一遍。接着他说:“
有老夫做主,一为盟兄之女,又为盟弟之子,侄男侄女都在老
夫这里,正好成其美事。”
发觉要和施公子成婚的消息,佳蕙偷偷生气。到了无人之
三 侠 五 义 ・193・

时,念及小姐落水的不幸过错,忍不住泪流满面。可是已弄假
成真,自己不便全部说出事实真相,只有偷偷说苦。
一次,锦笺到后面来找物品,发觉了佳蕙,明白她现在成
了非真的金牡丹小姐。佳蕙跟锦笺说:“ 好兄弟,如今已到这
个地步,求你不可泄露。只要偷偷打听,如果小姐投水未死,
我肯定要完全他们二人之事,一定不食言。”
锦笺一直回到书房,见了施公子,一字不提。可是,从此
他明白新娘是假小姐,他偷注意访查真小姐下落。
再说那襄阳太守金辉,在赴任途中为强盗偷劫。并且金太
守的亲戚却为卧虎沟的英雄们救了下来,一直到庄内住下。
此刻,渔户张立夫妇一起带过义女牡丹居住在卧虎沟。那
时,张立的妻子李氏向牡丹说:“ 女儿,现在沙员外救了官儿
娘子回来,妈妈一人难得不过来,女儿你去帮助妈妈,怎么样?
牡丹马上带妈妈李氏来到沙龙府上。
李氏烹好了茶,托着茶盘,马上递给牡丹,令她送到上边
屋中。谈笑,李氏上前掀起帘子,牡丹拿着茶盘进到屋里,慢
闪秋波一看,马上愣住。金辉的小儿子金章发现了,先嚷开了:
“嗳呀,你可是我的牡丹姐姐么?怎么在此?”
牡丹手颤腕软,当啷啷茶杯落在地上,将弟弟抱住,大哭
在地。
何氏夫人跑来搂住牡丹,大放悲声,哭了起来。何氏夫人
也拉住牡丹,又拉住金章,极其悲切,一同坐了,才同乳母夫
妻去唐县,现在到了这里。牡丹讲了遇难的情由。
张立妻子李氏开始站在那里愣住,到这时,她刚放声哭了
起来,悲叹她不好,捡了一个好女儿,现在又让人家认走了。
何氏夫人激励她救女儿之恩,把她搀了过来,一起坐了,劝慰
如此一时。牡丹也说:“ 张妈妈尽可放心,我一定记住你二老
三 侠 五 义 ・194・

的厚恩。” 李氏才住了声。
后来,北侠欧阳春等抓到了强盗首领,救出了金辉,马上
送到了卧虎沟沙龙的府中。在那儿,金辉见到了夫人何氏和公
子金章,抱头痛哭,极为伤悲。夫妻二人一再感谢众英雄的搭
救。
金章说:“ 爹爹,现在喜上加喜了。”
太守问:“ 此话如何说?”
何氏夫人便把母女相认的事抖了出来。
太守诧异地问:“ 难以相信,可是有两个金牡吗?”说着,
于是从怀中拿着长沙太守邵邦杰寄来的一封书信,让何氏夫人
看。
何氏夫人讲了女儿的那个惨遭遇。金辉认为自己开始做得
过分,不由得后悔。
后来,金辉全家坐船路过长沙,专门要把两个小姐之谜弄
个清楚。在长沙官衙,金牡丹和佳蕙终于重逢了。施俊也拜见
金太守,太守感到相当后悔,说乱怪了他,请原谅他。在金太
守帮助下,施俊跟金牡丹结婚了。
三 侠 五 义 ・195・

34 铜网阵殒身

白玉堂在颜查散巡按府一直当护卫,一直很安顺,可是一
天却出了大事。好像故意认为他似的,开始他盗印出了大风头,
现在他失印气急败坏。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这天,白玉堂觉得不安难受,他暗自诧异道:“ 如此搞的,
今日眼跳耳鸣?”他预感到要出事,便全副武装一直候着什么。
一夜之间,慌慌张张,不可安眠。到了第二天,觉得精神倦怠,
饮食不好,忽而摩拳擦掌,忽而大声叹气。到了晚间,他先就
寝,谁知躺在床上反思不是攒上心头,翻来复去难眠。索性赌
气走动,束好衣服,挂上石袋,佩了利刃,大踏步来到院中,
前后照看。他从西到东,猛听得人声嘈杂,嚷道:“ 怪了!西
厢房也失火啦!” 白玉堂赶紧从东边赶过来,抬头发现一片火
光,正是正堂上站着一人,他回手从袋中掏出一块石子,扬手
一下砸去,只发现噗哧一声,马上立定。白玉堂暗说:“ 不好!
那时,众差役如鸟兽散,又嚷捉贼,又要救火,无可用计。白
玉堂一眼发现颜查散的贴身童仆雨墨也在那里乱让,分派众人
救火,他飞快奔过去说:“ 雨墨,你没护印,张罗这些干什么?”
一句话点醒了雨墨,马上跑到大堂里面,大叫哎哟一声,喊:
“怪了,不见印匣啦!”
白玉堂并不细问,马上出了衙署,径直追赶下去,极见前
面有飞跑二人。白玉堂边追边掏石子随手掷去,正好打在跑在
后面的那个贼的后背上,只听咯噔一声,可为木器的声音。那
人往前一扑,不巧脚下一滑,收煞不住,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白玉堂赶到跟前,照着脑后连脖子当的一下,跺了一脚。弓弦
三 侠 五 义 ・196・

一响。白玉堂发觉暗器,忙一蹲身。那时,那人逼得更近了。
好白玉堂,马上到了,故意将左手一捂脸。前面那人认为白玉
堂受伤了,赶忙上来。白玉堂看准了,将右手石子飞出。那人
忙中有错,掉了”打人一拳须防人一脚”了,只听”轰”的一
声,脸上着了一石子,“哎哟”一声,并不急于救他的伙伴,
飞快逃命去了。白玉堂不再赶来,就将趴在地上的那人按住,
发现他背上的包袱,里面正是丢失的印匣,满高兴。一阵子,
背后灯笼火把齐明,许多差役赶上来。他们发觉白五爷按住贼
人,大家马上解下印匣,把贼人捆绑起来。只见那贼人满脸血
迹,脸肿鼻青。差役们拿印匣,押着贼人,白玉堂跟随其后,
回到衙署。
这时西厢房的火熄了,颜巡按和公孙先生都立在大堂之上,
雨墨在一旁哆嗦。房上的”人”全部拿下,却是个吹气的皮人
儿。差役将印匣又安放在公堂之上。然后众人拉着满脸血渍的
矮胖之人到了公堂之上。
“你是何人?”颜查散问。
那人并不跪,声音极大,答道:“ 俺叫钻云燕子,又叫坐
地炮,姓申名虎。那个高大汉子,即是神手大圣劝车。”
公孙策问:“ 怎么,你们合计来的?”
“对。他偷了印匣,让我背着。”
因此,先把申虎带了下去。
此时,白玉堂回来了。他将那情形一讲,言语间露出取胜
得意的神气。
公孙策仍摇了摇头,说:“ 现在说来,这印匣要打开看看,
不能放心。”
白玉堂发觉了,一皱眉头,暗想:“ 念书人如此腐气!总
共没多少工夫,可他打开印匣,单把印拿了去不成?如果真拿
三 侠 五 义 ・197・

去了,印匣即轻了,可还这么沉重呢?假若细心,也并不让人
把印偷了去。且叫他打开看了,我现刺讥他。” 于是他说:“
俺是鲁莽,没有先生如此细心,想得周全。好,先让大家看看。
“回头叫雨墨将印匣打开。
雨墨上前打开包袱,拿起匣盖,只见雨墨又发起抖来,说:
“不,不妙咧!这,这是何物?”
白玉堂马上近前一望,见一块黑漆漆的东西,一手拿起,
居然是沉甸甸一块废铁,他气急败坏,连羞带恼,顿时脸色大
变,他暗暗喊苦:“ 白玉堂呀,白玉堂!你太自作聪明,现在
也被人家暗算了。也不愧死!”
颜查散怕白玉堂没面子,急忙说:“ 事到现在,不必为难,
慢慢访查,会有下落。” 公孙策在旁也仔细安慰。无奈白玉堂
这次栽得太大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又难咽。他一言不
发,极其愤慨。
公孙策又一个人审问了申虎。从申虎口中发现,这次盗印
是在襄阳王帮忙下干的,意思即是搞垮颜查散,干掉包龙图。
这襄阳王,原为堂堂皇叔,由于野心很大,想与皇帝争权压利,
因此招兵买马,占着地方,想法造反夺天下。由此许多强盗贼
寇都网罗到他的指挥下。从申虎口中还明白,他们将盗去印,
想丢到洞庭湖逆水泉内,让人难以取出。
公孙策向颜查散讲了审问情况之后,向左右一看,不见了
白玉堂,急忙问:“ 白玉堂走了?”
颜查散说:“ 刚才出去,讲屋中换换衣服就来。”
公孙策说:“ 唉!不可叫他一人出去。” 马上叫雨墨:“
你到白五爷屋去,就说颜大人要商量事情,让他立刻就来。”
雨墨去不多时,回来说:“ 小人问白五爷摩下的人,他们
说,白五爷换了衣服走了。”
三 侠 五 义 ・198・

公孙策摇头说:“ 不好!” 白五弟走了。他这一去,除非


弄到印才肯回来,否则,肯定要出大事啦。”
且讲那白玉堂一个人远去巡按衙门,发现一个小庙存身。
他一个人想:“ 我白玉堂一世英名,居然遭了别人的暗算,太
可气可耻!巡按的大印别人能盗,可他襄阳王结党作恶的盟书
我就不敢盗么?于是我白玉堂的一身武艺,若能让他们的盟书
搞到手,就可揪到他们谋反的凭证。就此打倒那襄阳王,还愁
找不到巡按的官印么?”他又想:“ 听人说,奸王的谋反盟书
也藏在冲霄楼铜网阵里,又听说,这铜网阵太厉害,只要进去,
便不可活着出来。我只听人讲了个大概,还不知其中的真相。
不过,我看人们是有些太惊小怪了,有何事!我白玉堂一直走
遍天下,并没有被困难难倒过呢。” 于是,他下定决心,到夜
上冲霄楼,一个人闯铜网阵。
到了夜间二鼓之时,白玉堂已至木城之下。他看了一阵,
便进入一门。他急于探寻道路,而从百宝囊中拉出如意绦来,
逢墙越墙,逢屋跑上屋,直奔高楼而来。
一直到了冲霄楼,他在石基旁暗暗休息,接着就要飞身上
楼。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喊:“ 何人?病太岁张华在此。” 嗖
的砍来一刀。白玉堂并不招架,将身一闪,刀却砍空。张华往
前一扑,白玉堂就势一脚。张华站不稳栽了下来,刀也掉在地
上。白玉堂一步赶上,将刀拾起,觉得甚是沉重。他照着张华
的嗓子即为刀一按,只听啪啪一声,于是把病太岁张华杀了。
可是楼梯之下铁门之旁另还一人,居然为小瘟神徐敝。发
觉张华丧命,他将身一闪,跳入铁门,偷偷将索簧上好,专等
拿人。
白玉堂根本不明白,发发现楼梯上无人拦挡,就马上上了
冲霄楼。进入楼内,脚尖滑步,来到一个亮处。他举目四望,
三 侠 五 义 ・199・

可是从下面一缕灯光照亮上面一个灯球,这光直射到中梁上,
但发现那里用绒线掉一个小小的锦匣。白玉堂兴奋地想:“ 对,
他们那谋反盟书即在此。” 还没料到他想法接近那锦匣,只觉
脚下一动。才待转身跳开,只听咕噜一下,滚板翻倒。
白玉堂说了声:“ 中计!” 身体沉下去,觉得贯彻心髓。
顿时从头上到脚下,到处是利刃,周身已无完肤。
这时,大阵鸣响,人声喧哗,有人喊:“ 铜网阵上有了人
了。” 其中一人高喊:“ 放箭!” 耳内如闻箭雨奔来,铜网之
上似乎刺猥一般,早已难动了。
住箭后,打来火把照看,见铜网之内早已全为血,慢说面
目了,连肢体难理清了。
事后从那石袋上发现,这死在铜网阵的人,即为那大名鼎
鼎的锦毛鼠白玉堂。
三 侠 五 义 ・200・

35 逆水泉取印

从申虎口中发现那巡按官印被沉入洞庭湖的逆水泉里,大
家没了主题,只有请翻江鼠蒋平出面去一显身手。
那天,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翻江鼠蒋平离了众人,
一直奔洞庭湖。至于金山庙,蒋平怕卢方跟到逆水泉瞅着那险
恶的水势担忧,又因为五弟白玉堂正凶多吉少,大哥的心里够
烦的了,难让他再挂念悬心,因此蒋平对卢方说:“ 大哥,离
逆水泉不远了,小弟就这儿改装。大哥在此等候,又可帮小弟
看管衣服包裹。” 说着,将长衣脱下,叠了叠,包在包裹之内,
而穿妥水靠,与韩彰一起奔逆水泉而去。
到了逆水泉,发现那水势,极其险恶,激流涡旋,轰鸣如
雷。蒋平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但这水相当冷,寒气彻骨,不能
多延时刻,隔一阵子不得不暖和暖和身子。
过了一会儿,大哥卢方仍担忧,也来了。那时已是薄暮时
分,泉边已有一堆篝火。卢方和韩彰打了招呼,问了情况,然
后站在一块石头上,往泉水里看。但发现碧澄澄回环往复,上
下翻腾浪滚滚,只觉得冷飕飕寒气侵人肌骨。卢方忍不住连打
了几个寒噤,说:“ 了不得,不得了!如此寒泉逆水,四弟怎
可受得了?寻得着寻不着官印还在第二,四弟的性命要紧。怎
么办,怎么好?四弟呀,四弟!摸得着也摸不着,你也快此上
来吧!你再不上来,为兄先受不住啦。” 他嘴里说着,身体不
由得寒颤起来,连牙齿都咯咯咯抖个山响。韩彰发觉卢方这番
光景,恐怕有失,连忙过来搀住,说:“ 大哥,先往那边向火
去,四弟一会儿也就上来了。” 卢方并不肯动,两只眼一直往
三 侠 五 义 ・201・

水里紧瞅。
半晌,只听忽啦啦水面翻起,发现蒋平刚冒出头来,但被
逆水一滚,他被巨浪打了下去。一会儿,一连几次,极艰难扒
住了岩石,将身体一纵,出了水面。韩彰伸手接住,将身体猛
地往后一仰,用力一提,把蒋平用力拉了上来,搀到火堆旁烘
烤取暖。
好一阵子,蒋平才吐出话来,道:“ 太厉害!太厉害!若
非火光,差点心头迷乱了。小弟也还没遇到过这么恶的水。现
在,被逆水卷得无力了。”
卢方说:“ 四弟呀,那官印虽然要紧,但也不如人命重要。
照我说,你也别再下去了!”
蒋平嘴唇冻得难受,回答:“ 小弟是再也不下去了。” 说
着,嘻嘻一笑,回手在水靠内掏出官印来,说:“ 有了这个东
西,我不下去了?”
在场的人们马上高兴起来,对蒋平极为敬佩,对卢方也表
祝贺。
三 侠 五 义 ・202・

36 蒋泽长作媒

白玉堂正才遇害丧命,蒋平不巧又闹起了肚子,连连上厕
所,把他那股劲儿泻去了大半,已是万分倦怠。但为了偷到五
弟白玉堂的骨灰一起来埋,他忍住了,准备重入险窝。他先送
北侠欧阳春大英雄、黑妖狐智化、双侠丁兆蕙去襄阳收伏飞叉
太保钟雄,随后自个儿也走了。但是,他这里反反复复泻,泻
个没完,看看天将黑了,心里十分焦急,只得依然上马,往前
进发;心里十分窝火,又不敢花力气打它,怕自己气体不支,
乘控不住,无奈慢慢前行。那时天已全黑,满天星斗,蒋平万
分艰难来到一个村庄,发觉一家篱墙之上极高挑出一个白纸灯
笼,待到门前,又见柴门之旁悬挂个小小笊篱,明白是村庄小
店,十分高兴,犹如到家了一般,急忙下地,高声唤道:“ 可
有人在?”
只听里面轻声问道:“ 什么人?想是投店的?”
蒋平说:“ 对。”
里面答:“ 少待。”
不多时,显露灯光,店主人开了柴扉,道:“ 请进,客官。”
蒋平说:“ 还有鞍马在这儿。”
店主人说:“ 客官自己拉来,婆子不知你这匹马的脾气,
怕有不对之处。”
这时,蒋平才凭着亮点,细心端详,本来店主人是个老太
婆,他不得不自己把马拉进门来。仰头望,这里正房三间,西
厢房三间,再也别无房屋。
蒋平问:“ 我这牲口喂在哪里?”
三 侠 五 义 ・203・

老婆子说:“ 我这里先前是村庄小店,也无槽头马棚,那
边曾经有个碾子,在那碾台儿上喂即可矣。”
蒋平说:“ 好,只是我这牲口就得在无盖之处过夜了,委
屈了点。”
老婆子却说:“ 你就看着办吧!”
蒋平把马拴在树桩上,将镫拉好,打去嚼子和后鞦,拢起
梢绳;肚带解了,悠悠将鞍子揭下。
此时,老婆子打扫干净上房,灯烛安放。蒋平抱着鞍子径
入上房,放在门后,四周一瞅,两明一暗,掀起旧布帘子,到
暗房,从腰间解下行李,连马鞭一起都放在桌子上面,拍了拍
灰尘。
那老婆子问:“ 客官喝茶和洗脸?”
就着灯光,蒋平又把老婆子端详一番,只见她五十岁大小,
但还朴质。蒋平说:“ 脸也不先,茶也不喝,请问尊名?”
“婆子姓甘。敢问您呢?”
“我姓蒋。请问此处为何处?”
“此处名叫神树岗。”
“离陈起望远多少?”
“陈起望在正西,此处又是西北。从这儿算起,要到陈起
望,一共有四、五十里远。客官敢则路错了?”
“只因身体不好,又在黑暗里,不料走错了。请问妈妈,
你这里还有酒么?”
甘婆子答:“ 酒也倒是有的,但仅存自家私酿的酒,其实
并无上等名酒。”
蒋平说:“ 自家酒不错,你给温些来。”
甘婆子应诺,去了多时,的确暖了一壶来,放在碗内。蒋
平由于泻肚口里渴,不管好歹,马上端起来一饮而尽。可的确
三 侠 五 义 ・204・

是沟里翻船,想蒋平怎样精明人物,他一世闯过好多险,破过
许多机关,但却在一个老太婆手中中计上当。可见要谨慎最好,
艺高不求胆大。这酒一入肚,觉得头晕目眩、天旋昏昏。蒋平
说了声:“ 怪了!” 身体一歪,咕咚栽倒在地。
甘婆子暗地笑道:“ 我看他太不胖了,是难熬这药酒的,
果不其然。” 她笑着伸手摸了包裹,知其中也有银两,忍不住
笑了。
也即欢喜,但闻外面叫门,道:“ 此处有人么?”这一叫
却把甘婆子吓了一跳。她忽然想:“ 真是太忙乱!刚才那瘦客
官让来,我为什么没有把门前的灯笼吹了呢?如今倒好,买卖
又来了,如何?对,既来了,不用向外推的道理呀。这两摊子
本事,我只好一块做了。还好,仍有两间厢房呢,让新来的去
哪儿。”
“来啦,来啦。” 甘婆子提着灯笼,柴扉开了,发现却是
主仆二人。她心中不满,所以搪塞说:“ 俺这里是乡村小店,
只怕客官不满,另外,没有上房,只有厢房两间,比较窄微。”
而来人却说:“ 有两间已够大了,不一定要正房呢。”
没办法,甘婆子就让客人进来。客人先进门,甘婆子急忙
把门前的白纸灯笼弄了下来,关了柴扉。
那仆人问:“ 店妈妈,你先前说没有上房,那可为上房么?”
甘婆子说:“ 客官不晓得,这店里仅只婆子我和女儿两人,
那里是婆我和女儿住的。来客人仅在西厢房。” 这样,她便把
上房麻翻的客官偷偷遮掩过去了。
来到厢房,婆子点上灯。凭灯亮,她发现新来的相公好个
美貌,皮肤又白又嫩。
婆子问:“ 相公用什么?请说。”
相公来不及答话,那仆人先说:“ 拿点吃的,只管做来。”
三 侠 五 义 ・205・

“用酒么?”甘婆子问。
相公说:“ 不用了。”
可那仆却说:“ 如有好酒,也可拿些。”
甘婆子听了暗暗一笑,转身出来,打着灯笼进了上房,收
起桌上的包裹,又走进上房,进入东边角门。角门内也有正房
和厢房,那正是她与女儿甘玉兰居住的地方。
“母亲,前边来了谁?”女儿问。
婆子答:“ 我儿别管,先把这包裹收起来,再放好饭食。
又有主仆二人一起到了,自送来的两个雏儿。你先把酒饭备下,
别的不用管。”
女儿却说:“ 母亲,刚才对你讲的居然都忘了么?”
甘婆子说:“ 我的儿呀,我不会忘,原说过就只这一次,
下次不干了,但他主仆自上门,叫为娘的怎样推出去呢?好孩
儿,为娘的想把这买卖做成了,从此后不做了。就同你说的那
样,伤天害理缺良心!好孩子,快些儿吧!为娘的放些小菜去。
“说着话,步出去。
这甘玉兰,有二十岁年龄,还没有成家。她又能做一手好
针线活儿,又有一身好武艺。自是甘婆好做这图财害人之事,
玉兰不同意,每每劝试,甘婆也有些回心转意了。先时取酒药
蒋平时,她阻止,不让她母亲干,她母亲说:“ 只做这一次,
以后再也不干了。” 但是,现在又来了主仆二人,她母亲说话
不算数,又起了不良之心。玉兰真是愤怒!可仍没办法。在甘
婆端酒的时间,玉兰隔窗秘密地窥那客人,只发现相公面如用
粉擦,白而发光,唇似抹朱,红而带润,仅仅双眉皱着,二目
含悲,叹气吁气,仿佛有无限愁烦。且那仆人,粗眉大眼,即
使则丑陋,却也有一番神韵。
但闻仆人说:“ 相公,你从早到晚,就没吃什么,这些菜
三 侠 五 义 ・206・

蔬淡凉,别用多了。”
相公则说:“ 我实在咽不下。”
又听甘婆说:“ 相公如果懒进饮食,怎么不稍微用些暖酒?
开开胃口,肯定就想吃东西了。”
玉兰听到此,对母亲气恨相加,寻思:“ 人家都忧虑到这
步田地了,你居然拿药酒害人家,也不顾及了!” 于是愤愤回
到房中去了。
不一会儿,但闻甘婆子进来,一手拿着包裹,笑嘻嘻地说:
“我的儿呀,也该咱母女要发财了。这包裹似乎比那包裹还沉
呢!赶紧收起来,扶助为娘的让他们上路。” 她口内说着,双
目却把玉兰一看。但见玉兰脸儿向里背向外,一旁坐着,并未
接包裹。甘婆马上把包裹放下,赶过来一拉玉兰,道:“ 我的
心,你又怎么了?”
那玉兰早哭得泪人儿一般。婆子发觉,这大吃一惊,忙问:
“嗳哟!我的心肝,心儿,你怎么哭了?马上告诉娘,有何不
自在?”说着,用手帕给女儿擦泪。
玉兰一推母亲的手,悲戚地说:“ 谁也不自在了?”
婆子又问:“ 那你为什么哭?”
玉兰才说:“ 孩儿以为爹爹留下的家业能为咱娘儿两个过
日子花费了。母亲一定要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为何目的?并且,
爹爹在的时候,还制定’三不取’的定制:僧道不取,囚犯不
取,急难贫弱之人不取。现在母亲全不分,仅获利为重。如果
发生事情怎么办?叫孩子为何不伤心呢?”
婆子说:“ 我的儿,居然为此呀。你不明白为娘一番苦心
呢。念及你爹留下的家业,这几年会耗费完了,已经用了一半,
再过一、二年就不好度日了。再者,你也不小了,以后陪嫁妆
奁,怎可不用钱呢?并且我年龄这么大,怎不要弄个棺材本儿
三 侠 五 义 ・207・

么?”
玉兰则说:“ 妈妈你多虑了!有说有的话,无说不的话,
可也不能干这损人利的事情。另外人命关天,怎能当儿戏呢?”
婆子央求:“ 为娘的就只干这一次了,不要做第二次,行
不?好孩子,你快帮妈个忙吧。”
玉兰却回答:“ 不行!就是不行!我只闻爸爸生前留下的
话。这相公是相当忧愁之人,他的钱财一定不能取!”
那甘婆子想:“ 忙了半天,敢则是为那相公呀,可见她变
大了啦。” 便问道:“ 我儿,如何知道那相公是急难之人呢?”
玉兰说:“ 老实对妈妈说了吧,刚我在窗外看了,见他满
面愁容,不进饮食,肯定有急难之事,孩儿的确不忍害他。孩
儿问母亲,以后靠谁呀?”
甘婆说:“ 嗳哟!为娘的无别的儿女,就仅养了你一个,
肯定靠你了。可是叫娘靠别人了不?”
玉兰红着脸儿说:“ 即使不靠别人,然而可连那’半个儿
子’也不靠了吗?”
这一句话正指甘婆,她如醍醐灌顶,偷偷地想:“ 是呀,
我正怕女儿找不到人家呢,现在这相公生得相当俊美,恰可与
女儿相配。我何不把他认做个养老女婿呢?又了了女儿的一生
之大事,我的晚年又找了个依靠,美哉!可见’利令智昏’,
只顾贪财,却忘了正事。” 因此,她嘻嘻笑着说:“ 幸好女儿
提醒我,差点儿失了机会。快把他救醒,让为娘的跟他悠悠议
论。但是,这事儿不好张口说呀。”
玉兰发现母亲改了主意,也有了兴味了,她红着脸找出方
法:“ 这也很简单。不如把上房那位客官也唤醒了,仅说是跟
他开玩笑呢,就让他出面作媒吧。这也免得母亲碍口了。”
甘婆哈哈笑了,说:“ 还是女儿能想。就如此。快,天已
三 侠 五 义 ・208・

三更了。”
女儿又说:“ 母亲先将人家的包裹还人家,否则,人家醒
来不见了包裹,如何?那不是说明你老还是贪图人家钱财干手
脚么?”
“正是,正是。” 甘婆子抱出两个包裹,完璧归赵。玉兰
提了凉水,跟着母亲到前面厨房和上房里去救人。
母女二人一起向西厢房,放下包裹。发现相公伏几而卧,
甘婆上前微微扶起,玉兰端过水来徐徐灌下。玉兰趁机将相公
着着实实打量一番,满心高兴。见仆人卧倒在地上,也用凉水
灌下。又奔到上房,给昏迷中的蒋泽长一起灌了凉水。全力好
了,玉兰才高高兴兴回到后院去了。
蒋平饮药酒工夫大了,全部发散,又由于灌了凉水,一会
儿便苏醒过来。他马上拳手伸腿,揉揉眼睛,睁开一看,发现
自己躺在地上。再看桌上明亮的灯光,旁边还有个店妈妈,嘻
嘻地笑。蒋平突然省悟,爬起来说:“ 好呀!你这婆子不是好
人,竟敢在俺面前弄玄虚,好大胆呢!”
婆子猛地大笑道:“ 你这人真没良心,一下把你救活了,
居然责怪我。请问,你既知玄虚,但还入了圈套?你且坐下,
待我认真告诉你:老身丈夫名唤甘豹,死去三年了,膝下无儿,
只生一女……”
“且住。” 蒋平说,“你提的甘豹,即为金头太岁甘豹么?”
“对。”
蒋平急忙作起大揖说:“ 竟然是嫂嫂,有失远迎了。”
甘婆说:“ 客官这样称呼为何?你是— — ?”
蒋平说:“ 小弟翻江鼠蒋平。甘大哥曾在敝庄呆些日子。
他开始劫夺生辰宝物,用的即为蒙汉药酒。此以后,他的五鼓
鸡鸣断魂香极富名望。因此,这些祖传绝活儿嫂嫂继承下来了。
三 侠 五 义 ・209・

料不到大哥居然仙逝,没来得及吊唁,还望恕罪。” 说罢,施
一礼。他这些话,让甘婆又欢喜,又是脸儿热。
甘婆急忙道个万福,说:“ 后悔,可怜。居然是蒋叔叔到
了。恕嫂嫂不明,别见外。亡夫在日,曾劝说过陷空岛的五义,
十分令人佩服。”
蒋平说:“ 刚才说你膝下没子,只生一女,侄女年龄几何
了?可有婆家?”
此乃机会,甘婆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蒋平问:“ 但不知他人品怎样?”
甘婆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把将投宿主仆麻翻,
女儿不依,劝其救醒,托蒋叔作媒的事全讲了一遍。
蒋平叫道:“ 对,若没有侄女阻止,我的性命完了!现在
看在侄女份上,也得出面作这个媒。但是,嫂子,小弟自到这
儿,感谢你赐我一碗蒙汉酒,全都未知,现在的确饿了,可有
充饥之物?”
甘婆说:“ 有,有,有。等会儿我拿来。”
蒋平说:“ 咱先说下,婚姻一事,成与不成,各妨一端,
即使不成,嫂嫂可倒又重作一个把人弄翻,可不是玩的!”
甘婆大声笑起来,说:“ 此话说到哪儿去了,叔叔别担心。
“说完,上后面做饭菜去了。
后来,蒋平见到了两个被蒙骗的人。那并非主仆关系,原
来是铁面金刚沙龙的姑娘凤仙和义女秋葵!她们本想营救被襄
阳王抓去的父亲而出外流浪的。这下子,可把潘江鼠蒋平发难
了,女儿家与女儿家,怎好作媒?终于仍由秋葵出了主意,让
姐夫艾虎嫁娶玉兰姑娘作二房。由此,就都欢喜了。蒋平趁此
一机,给艾虎和玉兰当个媒人。
三 侠 五 义 ・210・

37 雨夜除恶僧

蒋平出了陈起望,正想要到柳家庄让柳青出来把钟雄收服。
这时正是深秋时节,一路上黄花四处,落叶翻飞,不巧又遇上
许多细雨。因此,浑身淋个落汤鸡。正见到天光,已近黄昏,
算起来距离柳家庄仍存四十五里路,现在是到不了了。所以,
只得找个栖身之处,稍事避雨。又往前继续行了几里,好容易
发现那边有个庙宇,很快奔到山门,敲打招呼,没有人答应。
正在此刻,附近有一座陈旧茅屋柴门开了,一位老人出来,手
撑一把破伞。
老人发现蒋平枯瘦如柴,雨淋得像落汤鸡,嘘嘘气息,不
忍心,便问道:“ 客官,一定是走路远了,遇雨在途中。如不
弃鄙为什么不到我这豆腐房中稍微避一避雨呢?”
蒋平随口讲道:“ 难得老丈人发慈悲。只是咱们彼此并不
相识,不好意思打扰呢?”
老人说:“ 先别提这些。只要有便利之息,怎可说不周济
人呢。不要客气,快进。”
蒋平发现老人很诚恳老实,便随着他走进了柴门。仅发现
院中建有三间茅屋,两个明间里有石磨和屉板罗! NB134 # 各样
等,恰巧是个豆腐房。蒋平脱下湿衣服,拧了一拧衣服,随之
抖开晾着。如此,老人烧了一碗热水,将他递给蒋平。
蒋平抿了几口,问道:“ 老人家姓什么?”
老人回答:“ 小老儿叫尹,卖豆腐,膝下并无亲骨肉,有
个老伴儿,居住在这里。” 他说:“ 且问客官贵姓?要往哪儿
去呀?”
三 侠 五 义 ・211・

蒋平答:“ 小可姓蒋,找个朋友住在柳家庄。不晓得还有
多远?”
老人答:“ 算来不少于四十里。” 谈话之时,老人点上了
灯。他发现蒋平正在抖晾衣服,找了一捆柴,说:“ 客官在那
儿将柴草引着,又近火,又可烘干衣,只是得仔细些是。”
蒋平大为感谢,说:“ 老人家尽管放心,我清楚。”
老人又说:“ 老汉一天都在忙,也非常困乏。客官把衣服
烤干也就歇息吧,我不陪了。”
蒋平也礼貌地说:“ 请老人家听便吧!”
说完,老人就进里屋了。
蒋平于是向火烘衣,觉得相当饿,又没充饥之物,心想干
脆睡下吧。哪知肚子不听话,一阵阵乱响,闹得慌兮兮的。他
实在不能睡,干脆爬了起来,剔了剔壁灯,偷偷开了屋门,径
直来到院中。此刻已雨住天晴,满天星光闪烁,顿时令人精神
抖擞。
正在这里,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如同打铁似的;内
行人细心听,认出这是格斗拚杀时兵器彼此相撞的声音。
蒋平怦然一动,暗想:“ 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半夜三更
的,还在比武,倒要看看。” 于是,他把饥饿也忘了,他纵身
跳出土墙,跟着声音摸寻了去。刚走几步,来到那座庙前,声
音即由此传出来的。蒋平从庙后越墙而过,发现那边屋内灯光
闪个不停,有个妇人正在哭叫。蒋平接着进去了。
妇人大吃一惊。
蒋平忙说:“ 妇人别担心。快些告诉缘故,俺好救你。”
那妇人道:“ 小人姚王氏,仅与兄弟回娘家探亲,遇雨途
中,在山门下这庙外避雨。被和尚开门发现,把我们留在前面
禅堂。正要下坐,却有人拍门,又想避雨的。那和尚却说:‘
三 侠 五 义 ・212・

前面禅堂男女住不妥当。’就将我们带至这里。可是这和尚心
怀叵测,到了一更之后,就提着刀撞将进来,先踢倒兄弟,把
他捆缚起来,然后即要杀我、把我欺负。小妇人性急喊叫,那
和尚说:‘你别胡喊!俺先要了前面那人的命,再回来同你拼。
‘因此提着刀,同前面那人打起来了。求爷爷帮助我们!”
蒋平说:“ 你不必害怕,待俺向那人去帮个忙。” 接着,
回身拿着一根门闩,攥在手,飞奔到前面。
当他到了禅堂前一瞅,发觉一大汉前后闪让,看样子难防
敌手的进攻;再看那和尚,上下躲闪,甚是狠毒。蒋平从从容
容,闩好门,耍起枪,照准那和尚的要害,一声不吭,尽力刺
去。那和尚单凭赶杀那家伙,哪发觉有人乘机坏他!冷不防左
胁痛彻全身,使个筋斗躺在地下。前面那人发现踹倒了和尚,
赶上一步,跺一下脚,只听忽地一声,和尚的脸上受到沉重的
一脚。这和尚被戮了一下,又被受一跺,命已失去七八成了。
接着,蒋平拾起和尚扔的刀,直上直下戮了一下和尚。那和尚
丧命,失去了呼吸。
那人匆匆过来向蒋平答谢,说:“ 如果没有恩公帮忙,我
差点儿丧在这和尚之手。愿闻姓大名?”
蒋平答:“ 掩蒋平,足下贵姓?”
那人欣喜地叫出声来:“ 天呀!这就是蒋四爷。我是龙涛。
“说罢,就地一拜。
蒋平匆匆把龙涛搀起来,问他做什么来着。
龙涛说:“ 自从抓到花蝶,给兄长报了仇,后来回本县批
了回扣,便告退不再当捕快了。从此我当了农民,日子过得挺
好。这次,由于小人有个姑母离开了三年,特来看看,没想到
中途下雨,到这庙里来住宿。可是后面嚷有打架的,我正想到
后面看个究竟,那时那恶僧又闯过来,跟我打架。不慎被他拿
三 侠 五 义 ・213・

走了我的刀,我只好毫无一物与他打起来。这恶僧太狠心啦!
他连砍我几刀,都让我闪了,正在此时,若没有四爷来救,小
人可能命丧九泉了。”
蒋平拿起恶僧的刀,一面领着龙涛,又同到后面解救那姐
弟两人。
龙涛和那姐弟二人深切地感激蒋平的解救命之恩。但是,
蒋平不在理了,打完了仗,他的肚子饿了。他对龙涛说:“ 别
多说话,咱们办点好事要紧。起来吧!”
龙涛不知为什么,跟着蒋平,到处找着,最后找到了厨房。
推门进去,一手点上灯烛,认真看时,既有熟菜、馒头,又有
一瓶好烧酒。因此,他们叫那姐弟两个人也来,大家极舒服地
吃了一顿。
他们一起吃饭,酒足饭饱时,夜已经很深了。蒋平对龙涛
等说:“ 你们就在这儿等人,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出了屋
子,走过后墙,又一起回到了尹老汉家。到了房里,见那壁上
的灯暗淡无常,从新削减了些,把它擦清。最后故意咳嗽,把
尹老汉惊起来。
尹老汉起来,出了里屋,一边自个儿说:“ 天较晚了,该
卒豆腐了。” 一边走,只见蒋平正呆在炕上。老汉问:“ 客官
起这么早?想是夜静不算暖和?”
蒋平说:“ 不,屋里不冷,多承老人家担心。天不早了,
我想启程了。”
老人说:“ 别急?喝碗热粥热乎身子骨再走吧。”
蒋平则说:“ 您太好了,十分感谢。小可仍有一些事呢,
以后再叨扰罢。” 说着话,带上衣服,从兜肚中摸出一块银子,
一起足有二两重,说:“ 老人家,钱少了些,您笑纳吧。”
老汉发现如许银子,猛地被唬了一下,忙说:“ 这不行!
三 侠 五 义 ・214・

客官屈尊在破房凑和了一晚,老汉不好受了,为何让您花这么
许多钱财呢?老小儿的确不接受。”
蒋平却把银子一定要塞在老汉手中,说:“ 老人家,千万
别客气。难得你一片本份心。再要推辞,就见外啦!” 此后转
身就走。
尹老汉答谢非常,把他一直送出了柴门。
三 侠 五 义 ・215・

38 盗簪服柳青

丁兆惠、蒋平、陆彬、鲁英盗出白玉堂骨殖,又将埋葬处
垒起五丘,免得让人发现。收拾结束后,正要回身,只听那边
有哭声。蒋平忍不住落了泪,他说:“ 难道五弟死得不清不白,
前来诉冤吗?”说着,径直走上去认真一看,只不过为一个樵
夫。但是,细看那张脸,好象有些不陌生,只是难猜出来。只
听那人哭道:“ 白五哥终生显著浼,智勇无比,可惜你一片赤
诚之心,却让那不知好歹的人骗哄了。那些结义,那些立盟,
全是假的!哪像我柳青如此本分哭你,白五哥,假若地下有灵,
你一定会看出好坏人了吧?”
蒋平得知为柳青,匆匆前去说:“ 柳贤弟,请不要如此哀
伤吧。一向失敬了。”
柳青突然止声,将眼一瞟,说:“ 你称谁是贤弟!滚开!”
蒋平说:“ 我不懂自己何处不对,让兄弟如此生气?”
柳青说:“ 别问我,问你自己,你们本已成生死之交,怎
么折五哥死了相当长时间,你们还不动血呢?”
蒋平笑着说:“ 员外本意这样,不晓得,这报仇事不用性
急,大丈夫处世,行则可,止亦可。我五弟一时轻率,轻身死
去,他已耽误了自己,我们不可再误?今夜前来,先葬了他,
于是再寻机为他报仇。这怎能说是晚了呢?假若不分好歹,不
知事理先找空门,也无什么益处,即’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
之外,员外岂不晓得?”
柳青闻之大怒,说:“ 白五哥已走了,你还胡说八道,怨
他,责他,你丧尽天良?胡说’自作聪明’,胡说‘轻身侍命’,
三 侠 五 义 ・216・

啊,太狠毒啦!现在,我哭白五哥,是因我和他为朋友,怎么
能说’空言空事’呢?想白五哥一生做多少震天地泣鬼神的事,
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像你这样怕死鬼,不敢露面,胆小怕事,
尽干些鄙卑小事,还胡乱说什么’想办法’、’决胜‘,荒唐之
极!令人讨厌!”
蒋平不急不恼,仍旧高兴地说:“ 我蒋平的确无大的本事,
但是,只是这种鼠窃狗偷,曾令对手不解呢。”
柳青鄙夷说:“ 耍那些卑鄙花招,有什么令人不满的?你
侥幸得手几天,运气了你,假若遇到我柳青,只怕你没有好下
场。”
蒋平偷偷想,若说这柳青,倒是一个诚挚的人,我怎样把
他制伏,做我的助手,做个帮手呢?”想到此,便说:“ 员外
假若不相信,咱们做个小事,怎样?”
“倒有趣。做法如何?”柳青问。
“任你便。” 蒋平答。
柳青顺手从头上拔下一个发簪下来,说:“ 即如此,你假
若能偷去,我就听你。”
蒋平接过,对着月光认真看了一下,就为玳瑁别簪,闪闪
耀耀。看完了,递还给柳青,说:“ 轴外定于什么时候地点?”
柳青说:“ 我悼祭白五哥,仍有七天忏悔,一切尽结束,
需要十天。此事一过,我在庄上候你。但有一条,三天期限,
倘若你偷不去,以后再也别在我柳某手下夸海口,你只好服从
我了。”
蒋平闻之大笑说:“ 最佳,最妙!过了十天,我到贵庄问
候。请。” 相互一拱手,彼此走开。
柳青回身下岭离开了。
在场的人替蒋平发难:“ 他头上的簪儿,你可盗得着呀?”
三 侠 五 义 ・217・

蒋平大笑不止,说:“ 这轻车熟路。做后你们看吧。”
事隔几天,恰好碰到众英雄计划把钟雄诱出水寨之法,其
中聊到了柳青那”鸡鸣五鼓断魂香”。 这即更需蒋平备事了。
那时,蒋平信步走到柳青门前,时已黄昏时刻。他上前敲
门。走出一个六七十岁的仆人,问:“ 谁呀?”蒋平答:“ 是
我。你家员外可在府上?”那老仆人上下打量蒋平一番,冷冰
冰地说:“ 俺家员外正等小偷,请问是谁?”蒋平听这老人话
中有话,发觉是柳青安排的,由此并不生气,只说:“ 俺姓蒋
名平,专门来看望。” 那老仆说:“ 原来是贼爷到了,等一会。
“转身走进屋里。
一会儿,柳青便衣便帽出来,说:“ 我还以为谁,你可真
有信!” 蒋平却说:“ 愚兄本同贤弟商议日期,倘若不来,那
不是让贤弟呆等么?”柳青说:“ 先勿论兄弟,没人当你是兄
弟?真不自知啊。但是,你既来了,就先进来。” 说罢,并未
谦让,自己一直进里屋。
蒋平被带至西厢房内。这房子,三间连接,除一盏孤灯外,
没其它任何东西。
柳青说:“ 姓蒋的,现在你到这儿,我要挑明事理。你先
住在这儿,我在那面东屋里候你。除了你我,再没有他人。前
次说的簪子在我头上,你一定偷到手,就隔窗唤’姓柳的,我
偷来了你的簪子。’我在那屋里摸头上,真找不到了,这是你
的本事。不但偷了来,一定得送走。过一会儿,你假若有送回
去,仍是隔窗叫一声:‘姓柳的,我还了你的簪子。’我在东
屋里摸头上,真有了。若能这样,既然你我照旧是弟兄,甚至
我甘心服你,那时,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十分愿意的。”
蒋平颔首,高兴叫道:“ 贤弟,到那时,可别后悔呀!”
柳青说:“ 男子汉之言,并无悔意!”
三 侠 五 义 ・218・

说至此,柳青步出西厢房,并大声问奴仆:“ 东厢屋里的
炭烛茶水酒食全准备好没有?”仆人们应道:“ 万事毕备。”
柳青对仆人们说道:“ 你们都快走吧,没我的吩咐不准来。”
这时,但闻有妇人大叫:“ 婆子丫鬟们,你们注意些!现
在把强盗关在家里,晓得的知道他仅偷簪子,难保他不偷别的
银物?”
有的伶牙俐齿的丫鬟答话:“ 奶奶毋庸操心,我把裤腿带
子全收拾起来了,外头并无他物。”
这些刺激之语,显然是对着蒋平说的。然而,蒋平并不在
意,如没听到一样。
大概二鼓时分,柳青步入东厢房。他坐了一会儿,就烦起
来:“ 这是什么回事,好好的床睡不得,却在这里死候那瘦子!
并不晓得他何时才偷,真叫人心里烦!” 正一个人闷想,却发
现搭拉搭拉的一串声响,帘儿一动,蒋平步入屋子里。
“我说贤弟,你还抱怨什么?你发现你这房中,既存火盆,
又有茶水,裱糊得又严紧利索,铺设得又齐整干净,再看我那
屋,似乎同冰窖似的,冷糊糊的,连个铺垫也没有。正躺了一
会儿,太不好受了。我先在这儿热乎热乎。”
柳青发觉蒋平没带头巾,脚下趿拉着鞋,一副潦倒可怕相
儿,不禁暗自吃惊。他佯装绷着脸说:“ 你办你的事,快点回
去吧,我要歇一会儿。”
蒋平却对他说:“ 贤弟,你太不讲理了。开始,你到我们
陷空岛玩,我们待你那么好?我现在到了你这里,不款待也罢
了,可连碗茶也俱无?”
柳青笑了,说道:“ 你现在是偷我来了。因为偷我来了,
我不再给你预备茶水?在这块地上,有给贼准备好了,再热情
款待,让贼来偷他之理吗?”
三 侠 五 义 ・219・

蒋平也随着笑了,说:“ 贤弟说的在理。但是,世界上有
我如此开诚布公地做强盗的么?”
柳青说:“ 姓蒋的,你不要与我扯白,你再能耍也没有用,
也不可说了我的簪子去。你快想办法吧!”
蒋平说:“ 其实偷这簪子,太简单了。我心怕你不戴在头
上呢。”
柳青一下子火了,说:“ 那岂是男子汉作为!” 说着,扯
下头巾,拔下头上簪子,往桌上一放,说:“ 这难道不是簪子?
还骗你不成!你要是有本领,就拿去。”
蒋平厚着脸皮,伸手拿起,抢在怀里说:“ 多谢贤着。”
站起来想离开。
柳青轻蔑地说:“ 不要脸的翻江鼠蒋平!我还认为真很深
韬广略呢,可只会耍癞皮。可悲可叹!”
蒋平听了,瞪住眼睛,瘦脸儿涨红了,说:“ 姓柳的,你
不要总笑话人。俺蒋平一介男子汉,耍癞皮没用?”回手将簪
子掏拿出,往桌子上一放,说:“ 你注意小心偷你。” 说罢,
一下子回西厢房去了。
柳青赶紧把簪子别在头上,戴上自己头巾。他自思说:“
他耍本事要来偷了,须小心注意才是。” 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屋
门口,看他如何进来、如何偷法!
恰此时,忽听蒋平在西厢房叫道:“ 姓柳的,你的簪子我
拿取了来。”
柳青心中一惊,赶忙摘下头巾,摸了一摸自己头巾里簪子
仍在头上,不由得大笑不止,说:“ 姓蒋的,你是耍疯了吧?
这簪子如此在我头上,不会是你偷去了呢?”
蒋平却对他说:“ 那簪子不是真的,真的不在你那儿。假
若不信,请看那簪子后面有寿字儿无。”
三 侠 五 义 ・220・

柳青听了,拔下来认真一看,宽窄长短毫厘不爽,仅仅背
后无那寿字儿。柳青大骇,稳神又说:“ 姓蒋的,算你偷着了,
看你怎样送回来。”
蒋平并没回答。
柳青一个人坐在灯下摆弄那支假簪子,心里越怀疑自己的
那支,心里独个儿思筹:“ 这簪子他在那人雄伟的五峰岭只端
详一会,并是在月光之下,不会不忘得这么清楚呢?假造得多
么像呀!可见此人相当伶俐。刚才,他稳当异常,并不在意的
样子,没料到他调换得这么快?他对事喜欢思考,着实令人叹
服!” 他又反思自己:“ 刚才真怪自己不该跟他怄嘴,而应注
意观察,仔细参透他的阴谋,看他是怎么做出来的。我只顾心
烦,竟中了计。总而言之,都怪我容量太小呀。好,且看他如
何将簪子送回来吧。这次可一定得谨慎!”
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柳青拨开火盆,暖了酒,独个喝起
来,倒也心安理得。忽听蒋平在那西屋里大声磕睡,说:“ 太
冷了!夜静了,更觉冷了。” 说着话,搭拉搭拉走过来。似乎
刚睡醒的样子,不戴帽。
这一次,柳青想好办法,任你怎么激将我,我也保持平静,
也不惹你蒋平。看你有何办法!
“好呀,贤弟,你真会自娱呀!屋子又舒服,又有酒吃,
敢情好咧。愚兄想喝一杯,行不行呀?”
柳青说:“ 无他,酒在这里,要喝自己倒。喂,你要送簪
子。”
蒋平却回答:“ 实对贤弟说,会偷不会送。” 说罢,端起
酒壳,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斟上了,说:“ 现在这
事仅玩玩而已。愚兄却有相当重要之事奉请贤弟呢。”
柳青并不理他,独个儿生气说:“ 能够送回簪子来,我都
三 侠 五 义 ・221・

可以去。”
蒋平说:“ 咱们且说一件事。” 因此,他把大家怎样在陈
起望聚义,欧阳春与智化怎样进了水寨,又如何用计放了展昭,
又如何设计在钟雄生日那天降伏他,现在专门请柳青办事,用
断魂香帮助等等,包国万象,说个没完。
柳青发现了,保是不在意,并不说什么。
蒋平假装不理会,又假装气他:“ 这是国家大事,想要收
伏钟雄、捉拿襄阳王。贤弟假如束手无策,没有胆量,我也不
再强求。但是,要是真的不敢去,成功之后,贤弟一定难拉下
面皮见诸位朋友。”
柳青听了,心中气得难受。忽然转念想:“ 别如此,不可。
他这是专门惹我发脾气,他好做成他的事,行他的诡计。” 于
是转而大笑地说:“ 这些事全是你们这些人做的,与我这个人
无关。不要乱说,还我的簪子要紧。
蒋平见说不动就不说了,佯装带上桌上的帽子,随便出门
去了。
柳青假装调笑他:“ 那帽子做不成被褥,也难抵寒冷。原
来是个偷帽子的小偷呀!真个难事呀!”
蒋平抽身进来,说:“ 姓柳的,你别太无耻夷笑某,谁没
个无心错呢!也值得说如此些话。” 讲完,将他的帽子迎面摔
来。
柳青笑嘻嘻,双手接了,放在头上,说:“ 我对你说,我
不生气了。快把我帽子摔过来,就是迎面说我我也自个儿晾干
了,再不发脾气。看你还有没完!”
蒋平听了这话,只好没办法地走了。
柳青暗自高兴,自以为吓走了他,是高超主意。蒋平没了
主意。
三 侠 五 义 ・222・

他把酒温了温,斟上正想饮一口,忽听蒋平在西厢房大声
叫道:“ 姓柳的,谢谢你的簪子,我还回去了。”
柳青急忙放下酒蛊,摘下头巾,仔细一摸,并没有簪子。
又见那支假的放在桌上。
蒋平又在西厢房里大声说:“ 把帽子里儿仔细检查就明白
了。”
柳青闻此,马上把帽子翻过来看,但见那支簪子正巧别在
上面。不由得倒出一口气,想:“ 此人真是个聪明人呀!” 再
一细想,便发觉了:“ 敢则他开始光着头进来就为还簪方式作
了手脚。这人真会算计,一般人不如;另外,他把我的喜怒都
吃透了。我还跟谁说呢?”
正想至此,蒋平已来了。这次,头巾全戴上了,鞋也穿好
了。见了柳青,马上跪下。柳青很快站起,马上答礼。
蒋平说:“ 贤弟,我们都想你出山,一起劝化钟雄改头换
面。”
柳青毕恭毕敬地答道:“ 四哥勿担心,小弟马上同你走。
“第二天,二人一起离了柳家庄,径朝陈起望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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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收伏钟太保

为了偷到白玉堂的骨灰坛,穿山鼠徐庆和南侠展昭不小心
在五峰岭上一下陷进梅花堑坑,不料却被襄阳王赵爵手下的心
腹大将钟雄捉住了他们两个。
这钟雄,都唤飞叉太保,是襄阳王得力的台柱子,假设降
伏此人,襄阳王的势力便没有了。钟太保即使沦为襄阳王一伙,
但他是一个真挚顽勇、敢说敢做的英雄男儿,在江湖上是极有
想法的。颜查散、公孙策、欧阳春、智化共同认为,对此人只
能潜移默化争取,打击是行不通的。在铲除襄阳王集团时,问
题症结在于钟雄身上。
要救出徐庆和展昭,要收伏感化钟雄,众英雄们花了相当
大心血,利用钟雄祝寿的时机,智化、丁兆蕙、陈彬、鲁英等
假作送鱼的渔户和水手,最先到达潜入了水寨,仔细调查情况;
然后,北侠欧阳春扮作武林侠人,智化扮作花花公子,乘一叶
扁舟暗潜寨内,装作向钟雄’投伏”, 打入敌人腹中,直接面
对钟雄。在交谈中发现,钟雄是一个十分讲理、十分仗义的人,
并会从善如流。这更刺激了众英雄争取钟雄的愿望。
在酒宴上,智化婉诫地劝说钟雄,要他”纳贤”, 把他的
大厅改名为”思齐堂”。 欧阳春也与钟雄谈得投机,无拘无束,
十分满意。三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决定,焚香立盟,
拜结为把兄弟,北侠欧阳春岁数最大,为大哥;钟雄第二,智
化为弟。
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反叛的真实目的。原因是,智化
以为,钟雄占了山寨,不是一日,那一派的骄侈倨傲,包庇贪
三 侠 五 义 ・224・

污,已经奢侈成风,怎能改过的呢?如果一时要改,不注意又
会旧情依旧,那不成了骗人的心口不一的小人了么?另外,这
是进入敌人营垒,在敌人内部反叛,假如情况有变、满盘无果
的!因为这些,都要考虑周到,做事要细心,言行要慎重。
第二天,钟雄将军务办事完后,便邀请北侠欧阳春和黑妖
狐智化去他房中侃大山,现在比昨日更是亲密无间。闲话间,
聊到当今英雄。北侠瞄准时机说:“ 愚兄晓得一人,可惜他为
宦途羁绊,不能到这儿。”
“什么人?姓甚名谁?”钟雄追问。
北侠答:“ 就是开封府的十分了得的英武四品带刀护卫展
昭展熊飞。此人做事仗义,好帮穷人,人人都称他为南侠,皇
帝册封他为’御猫’,他真是现世英豪!”
钟雄听了一惊,说:“ 此人正在小弟寨中,兄长怎不可论
不能到这儿来呢?”
北侠佯装吃惊地说:“ 南侠不会到这儿吧?愚兄实在不
信。”
钟雄颇为自得地说:“ 故事长着呢,原先,襄阳王派人送
了一个坛子来,说是想闹东京的锦毛鼠白玉堂的尸骨,交给了
小弟。小弟以为其是个英雄,暗暗将他葬在五峰岭上,小弟还
亲自祭奠了一回。怕有人偷此坛,就在那坟冢的前面了个梅花
堑坑,让人看着。过了几天,真抓住了两个人,有一人即是徐
庆,一个便是展昭。那徐庆好像脱逃;展昭也是我早就知道的
人物,我本意留他给我作个帮手,但他执意不肯,所以把他囚
禁在碧云崖下。”
北侠偷偷欢喜,但假装显得十分正常,说:“ 这个人跟我
还不错,待明天我做个劝说者,何如?”
智化也见缝插针:“ 大哥一可收伏南侠,小弟也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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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令他诚心投靠。”
钟雄马上问:“ 贤弟指的是谁?”
智化说:“ 这个人是出名的豪杰,在卧虎沟住着,姓沙名
龙。”
钟雄很高兴,说:“ 早就想招来这个人的。我曾派人去,
他不肯来。得知黑狼山被包围了,我给襄阳王书信建议他降伏
沙龙,让他把守黑狼山。他守黑狼山会很好,人地都熟悉,但
是,到现在没见回信,到底出了什么事。”
智化说:“ 现在兄长也知道他,小弟第二天就到卧虎沟去。
也许小弟去了,他一定会来。”
钟雄听了大喜过望。三个人就在书房中吃酒用餐。
正在这时,蒋平四处寻白面判官柳青,让柳青包着断魂香
来,把钟雄迷倒了。随后,把他背到船上,径朝众英雄聚会的
陈起望走去。
钟雄赶至五鼓鸡鸣时,逐渐有了声息,但并没醒。这时,
欧阳春、沙龙、展昭带领着丁兆蕙、蒋平、柳青与陆彬、鲁英、
龙涛、姚猛等,大家环绕左右,唯有黑妖狐智化就在卧榻旁边
静候。周围一点没声。又过了一会儿,忽听钟雄咕哝说:“ 口
渴,马上来茶。” 一个人回答,捧上醇香的温茶来。智化捧在
手,低声说:“ 茶来了。”
钟雄眯着眼,伏在枕上饮了,又说:“ 再喝些酒。” 又有
人马上捧上。钟雄饮尽,定了定神,突然睁开眼,只见智化坐
在一边就笑道:“ 贤弟,有什么事?昨日愚兄饮多了,不觉昏
然睡去,费贤弟心了。” 说着,看看四周,看见许多英雄护着
他,暗自惊奇。他马上爬起来看,并非水寨书房,禁不住失声
问:“ 喂!这是哪里?”
欧阳春说:“ 贤弟不要生疑,是我和众弟兄把你送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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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化则说明真相,他说:“ 大哥,已到这地步了,小弟也
须说了。我们全部为平定襄阳来的。谈到捉拿奸王,太容易了;
但由于仁兄在内,怕到了临期,玉石全焚,好不心忍,因此,
我们计谋投诚水寨,花了很大心血,才将仁兄放到这里。所有
一切,都由于仁兄是个英雄。只因仁兄雄心太大,一时不易说
服,因此我们才略施小计,将你骗到此地。我们为此,一为扶
正社稷,又是成全朋友,三不为愧我们。此事全是小弟的主意,
愿你宽恕。” 说罢,跪于床下。展昭领着众人,唿的一声,一
齐跪下。
钟雄见事已至此,连忙翻身下床,一齐跪下。他说:“ 俺
钟雄无能,敢劳众位弟兄多爱,实在不敢当!我钟雄只一个武
夫,全是听了诸位贤弟的英名充塞耳朵,一直不甚心服,认为
是恃强欺弱,没料到你们却义重如山。俺钟雄轻视贤豪,真是
惭愧!现在,即蒙众位弟兄教诲,假若再不洗心革面,全心改
悔,就不是人!”
大家见钟雄如此诚挚爽快,并且一心改悔,倾心向善,没
有一个不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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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遇难识人心

钟雄招了两个亲信侍从,他们是弟兄,名叫武伯南、武伯
北。平时二人对钟雄恭敬,所以钟雄也很在乎他们,信赖他们。
钟雄有一天中计,敌人用酒灌醉了他,被断魂香熏迷,马
上被众英雄抬去了。此事吓死了姜氏夫人,她认为丈夫此去凶
多吉少,全家要遭厄运。为了不致于让钟门绝后,她认为先打
发儿女们偷偷逃走,然后自尽。下了决心,她唤来琥伯南、武
伯北兄弟,对他们说:“ 你们受大王信任,如今大王面临大难,
我无法托付你们的,只有你们好生对待亚男和钟麟,快带他们
逃生去罢。”
亚男和钟麟闻此一言,放声哭泣,一起说道:“ 我们不能
离开娘!一定不离开娘!如果要死,我们在一起死。”
姜夫人冷言说:“ 你们快走!很麻烦,快些离这儿罢。等
天亮,官兵围困了,逃生也不可能了!”
武伯南赶快备一匹马。武伯南于是把钟亚男搀扶上马,让
武伯北保护;自己独个带着钟麟,奔出后寨门,主仆四人逃向
后山。
好一阵,黑妖狐智化回信,同姜夫人施以叔嫂之礼相见。
智化见了这时候,难以隐瞒了,干脆抒情中情原委全说出来,
终于他说:“ 由于大哥是个豪杰,怕他坏了一世的美名,所以
特设下一计救他出苦海。我们都是一番好意,并无歹心。如果
欺瞒,反违了结拜之义,老天罚我们!请嫂嫂别担心。”
姜夫人问:“ 叔叔,可我丈夫在哪儿?”
智化回答:“ 大哥正在陈起望。众位相好朋友皆处于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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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让哥哥早早回头,免伤大家心。
姜夫人听了,恍然大悟,既为丈夫放了心,为放儿女去逃
生而后悔莫及。她对智化说:“ 都怪我一时糊涂,让汝侄女儿
逃了,现在,不知到了哪里,不知道可不可追上。
智化听了这些,急得直跺脚,他说:“ 怎么办?要是我早
给嫂嫂透个信,就没有发生这事情了。都怪我!如果钟二哥的
儿女不见了,我怎么跟创汇民报?请问,他们朝哪个方向跑了?”
姜夫人答:“ 他们通过后寨门,从后山跑了。”
智化马上说:“ 不管怎样,我要把他们追回来。”
好智化,的确为朋友尽心,不怕吃苦,奔上后山。行了五、
六里地,无一人见着,直急得心烦。又走了一段,狎听有个小
孩的声音:“ 伯南哥,我们到哪儿去呀?”又听有人说:“ 公
子,别害怕。这沟是联接着水路的,歇歇再走。” 智化听得明
白,顺着声音一路找去,是个山沟,这几声声音是从下面径直
传上来的。他连忙大问:“ 下面可是公子钟麟么?”下面有人
对应答:“ 对。上面是谁?”智化应道:“ 鄙人是智化,专门
寻找你们的。怎么掉到这里面去了?”钟麟在下面叫嚷:“ 上
面会是智叔叔么?快,马上追我的姐姐!” 智化又心中一紧,
忙问:“ 你亚男姐姐?到哪里去了?”又听下面人回道:“ 小
人武伯南背着公子,我弟弟武伯北呵护着小姐。没想到我弟弟
武伯弱突然生了歹意,想残害公子和小姐。我大声责骂了他。
想不到走在山崖处,他居然说沟内有人,似乎是大王的声音。
我急忙探身搜索,趁这时,我和公子被推下沟,他带着小姐骑
马跑了。
智化不顾自己脚有伤,匆匆向西追去,跑了三、五里,遇
见两个采药的人,愤愤走过来。智化一边行礼,问道:“ 二位
生气为何?”采药人说:“ 直可恶!刚见那边有一个家伙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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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在树上,却用鞭子凶狠地抽打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我们两人
跑去阻止,他并不买帐,反而更凶起来。他大喊:‘你现在不
依我,我杀了你!’ 如同疯子一样。天下有如此狠毒之人!”
智化忙问:“ 他们在哪里?带我去。” 采药人高兴地说:“ 我
们乐得带路。”
智化匆忙出来,身边无武器,于是随手无意间拣了几块石
头。
采药人愤怒地喊:“ 瞧,不是他是谁?”
智化抬头远望,只见武伯北拿一把刀,正在胁助迫亚男,
无名怒火兴起。他赶上几步,将手一挥,喊了一声:“ 着!”
武伯北回头一望,“啪”地一声,这石头打个正着,正打在自
己脸上。武伯北”嗳哟”大叫一声,往后倒了。智化急忙赶上
一步,从他手中夺过刀来,向武伯北身上插数刀把他杀了。
智化匆匆忙忙扶起亚男,叫道:“ 侄女快醒醒!” 半晌,
亚男方不由得哭出声来。智化问为何打她,亚男说:“ 他胁迫
我叫他父亲,还威胁要把我献给襄阳王。侄女不顺从,他便凶
猛打我,还要杀我。幸好叔叔来,捡到了我的性命。” 说罢,
又不由得伤心地哭了。
智化亲自把亚男送到陈起望去与她的父母见面去了。
且说那武伯南细心护着钟麟顺山沟径直往外走,未曾料到
又遇见了坏人,差点送了命。经过千难万险,被小侠艾虎救了,
跟钟氏夫妻团圆。勤恳的武伯南一致得到众英雄和钟氏夫妻的
赏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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