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于上帝,高于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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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于上帝,高于人类

2020202357 李俊彦

我们常常说生活的美来自于那些隐匿于别处的细节,它们是诗人笔下的清风细雨,是

画家画里的田园风光,是民谣歌里的平凡朴素。这些细节潜伏在我们生命的长河里,它们

完整地洋溢出狂喜般的冲动,在一次次触礁击岸中闪耀着独属于那一刻的光芒。但是,在

今天,我们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死去。因为这种生活是一种整体式的,理想的单一

叙事文本,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一切已经被扭转成无数零散的片段,一切过去的田园或细

雨在今天就是无数的阁楼或午夜的霓虹灯。但这样的生活是不美的吗?波德莱尔笔下的画

家居伊告诉我们,游荡是浪荡子对这个机器轰鸣的社会的一种对抗,他以激情来投入到相

反的结构之中,因此他能看到那些声色犬马之中蕴含的“恶之花”。可是巴黎终究是“忧

郁”的,它们带着彻夜难眠的混乱,无数次摧毁我们重拾的生活。那么,让我们试试离开

人群片刻,做卡尔维诺笔下那位“树上的男爵”,以新的视角俯瞰人群,以新的激情探索生

命,这里矮于上帝,但它高于人类。

一、冰山的阴影

2009 年在芬兰上映了一部纪录片,名为《冰山的阴影》,电影讲述了一位名为“考

文”的人一生的故事,考文出生在科特卡,他在服兵役期间因写信被处分,这个“不再年

轻”的大男孩在退役后,端起了那 8mm 胶卷的摄像机前往海洋,前往那一个个世界的彼

端。导演则是在跳瘙市场上机缘巧合地买下了这些胶片,并在五年的走访调查下将其一生

和这些之前从未被世界看到过的作品剪辑在了一起。

在我看来,这部电影有两个故事,一个是导演本人走访考文亲戚和探索考文一生的故

事,另一个则是考文探索世界的故事。在这两个故事里,导演通过巧妙地剪辑手法将其文

本加以结合,形成了一种互文状态的“元电影”叙事结构。之所以选定这样的方式去拍

摄,导演一定是有意将其主体与考文“间离”开来,以布莱希特的戏剧手法让观者与其分

离,也让自己与其分离。导演始终以自己的口吻在叙述,仅有在念信的段落中以“假扮”

考文的声音来对话,而且这个对话也并非直接相关,更像是我们在看两个背对背的人,在

互相低声自言自语,只不过这言语超越了呢喃,它成为了更广阔的心声,在如尼采所言的

狂喜般的高山上交汇。而由考文拍摄的那些美不胜收的画面则成为潜在的文本,它的存在

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观者这些片段极其复杂的真实性,我们无法忽视这些片段,因为它们真

正存在,而我们又无法真正投入,因为它们是摄像机镜头下的世界。因此这些图像的出现
是无法真正打动我们的,那真正打动我们的是隐匿在镜头下的导演和考文,他们以自我的

视角,向我们展现了一个个无法重现的时刻,一个个决定性瞬间。

在这里,我们可以放下我们对现代技术的防备,因为没人会催你落泪,这里仿佛是考

文所想的冰山的阴影,在这里我们可以冷静地看待这个现代化的世界,看考文拍摄的繁华

都市夜景是如何沉睡在霓虹的丛林,看那些孤独的海面上被放起的一片片白帆,看被海岸

亲吻的停泊港,看地中海沿岸的歌队,看南亚茂密的丛林......

诚然,波德莱尔笔下的浪荡子是优雅且犯忌的,但是这种对抗的方式实际上也是对既

有结构的无意识沉溺,仅仅只是发现了结构还不足以产生真正革命性的变革,为了成为真

正的人,我们应该着力于解构这样的状态,更应该敢于去成为本雅明笔下的游荡者,而导

演和考文所提供的视角,无疑是游荡的,他们都不过分亲近彼此和人群,导演极力的克

制,考文对名利的淡泊,让他们从现代人群的麻木中脱离开来,走到了一个更高的结构当

中,这种高度是拒绝单一理论的塑造,拒绝单一文本的解释。拒绝定义,就是站在冰山的

阴影之中,以激情却冷静的眼去看,去探索这个世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里高于人

类。

二、寻找真实的自我

生命的出现是一次奔袭,它奔袭至你母亲柔软的子宫,它奔袭至你尚未成熟的心脏,

它也终将从你的躯体奔袭而出。奔袭,意味着无法掌控,无法选择,因此只能在呱呱坠地

的那一刻,去接受我们的存在,以及属于我们命定的旅程。但是,尽管我们苟延残喘,活

得再不堪,我们仍有作为人的尊严去面对死亡,选择如何结束这一生,从被决定的出生逃

逸,我们或许能看到最真实的自己,最鲜活的世界。

现代人的世界里,生育和死亡是被控制的,我们像在一个个隔绝的孤岛上旁观别人的

一生,也被别人旁观。尊严在这个时代是最高的财富。而考文无疑是这世上最富有的人,

尽管他看起来活得极为孤独,孤独到给自己寄明信片,孤独到只能自己一人出海冒险。但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只是没碰到一个对的人罢了,他放弃了俗世的烟尘,投入到了

浩瀚的长河和广袤的土地之中,这样的一生尽管没有另一个知己参于,也已然是足够了,

就像薇薇安迈尔一样,他们都选择以藏匿人群的方式,去重新发现人群,在此处你能看见

最真实的自我。

这过程必然是充满苦难的,我相信考文独自出海探险,一定饱受语言的困扰,他可能

需要在一个城市兜兜转转许久才能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但是他是多么的充满激情,第一

次没去金字塔,就必定要再去一次。第一次去南极洲失败,就算重新再来也要再去一次。
那些因事故丢失的胶卷一定让考文非常悲伤,因为正是那些胶卷塑造了他这一生,正是那

些东西定义了他这一生,但是我相信也正是他的勇气告诉了他,自我的定义永远只能朝自

我诉说,那些过往的胶卷固然重要,但是它们曾经存在过,那就够了,现在他需要重新上

路。

逃逸,就从此刻开始,那些命定的事物都从此擦肩而过。考文在他第二次去南极洲的

时候,他完成了真正的逃逸,因此他的思维已经奔向了宇宙深处,此刻他的肉身已经只是

一个承载意志的场所,再多的困难也无法阻拦他去追寻自我。

可悲剧的是,导演发现了他藏匿的一生,考文逃逸的过程好像就此中断了,毕竟我们

无法决定自己死后的命运。可让人欣慰的也是这位导演,他也在以自我的方式去抵抗流媒

体进一步的侵蚀,不破坏考文一生的努力,不让他死后成为被这个社会消费的产品,如果

有机会,我想我会选择不通过流媒体的方式去看这部电影,而是像考文一样,远赴一次芬

兰,在冰山的阴影下去重看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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