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千年還可以翻身嗎？

——聶斯托利派被定為異端的思考
在西安市中心的碑林博物館，豎立《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它被譽為是世界四

大碑刻之首，碑文較為詳盡地記述了基督教聶斯托利派的基本教義，以及在唐代中國

近 150 年的傳播歷史，系迄今為止能夠看到的最早的中國基督教文獻，是基督教第一

次傳入中國的歷史見證。碑文雲:“真常之道，妙而難名，功用照彰，強稱景教。”

景教於西元五世紀產生於拜占庭，其創始人為聶斯托裏，所以也稱聶斯托裏教。1

但在讚歎之餘，有人覺得遺憾，認為第一次傳入中國的基督教居然是一個被大公

教會定為異端的聶斯托利派。本文嘗試從聶斯托利派的歷史、思想內容、以及近代發

展來反思教會內部的紛爭問題。

一、歷史背景及思想內容:

聶斯托利（又稱為聶斯脫利，涅斯托裏，聶斯托爾，聶斯托裏，聶思妥留），代

表著安提阿學派,他於西元 428 年成為君士坦丁堡牧首。…他宣稱，馬利亞不應當被稱

為上帝之母 (theotokos)--生上帝的人,他建議將馬利亞稱為基督之母(Christotokos)

— 生基督的人。2

他的這個觀念與當時流行的觀念，稱馬利亞是“上帝之母”相背而行，由此開始

給自己帶來麻煩。新教徒難以理解這裏爭論的問題，因為一直被教導要否定馬利亞

是"上帝之母"的觀念。乍一看,馬利亞似乎是爭論的關鍵。 但是,爭論的問題其實不是

馬利亞，而是耶穌。問題也不是應當給予馬利亞何等殊榮,而是在這其中如何看耶穌的

屬性。

當聶斯脫利宣稱馬利亞是基督之母，而不是上帝之母時，他所肯定的是，說到
成為肉身的主時，我們可以、也必須區分耶穌的人性與神性，我們說到耶穌的事
情，有些涉及他的人性，有些涉及他的神性。這是安提阿學派的典型觀點，因為
他們試圖通過區分耶穌的人性與神性來保全耶穌的完整人性。聶斯脫利和其他安
提阿學派神學家擔心，如果耶穌的人性與神性被過於緊密地聯合在 一起，耶穌的
神性會超越耶穌的人性，這樣就不能再說耶穌是完全的人。為了解釋這個觀點，
1
阿•克•穆尔，《1550 年前的中国基督教史》，郝镇华译，（北京，中华书局，1984），中译者序言。
2
胡斯托• L. 冈萨雷斯，《基督教史（上） 初期教会到宗教改革前夕》，赵城艺译，（上海，三联，2010），页 29
6-298。
 聶斯脫利宣稱，耶穌有"兩個本性和兩個位格"， 一個是神的本性與位格，另一個
是人的本性與位格。人的本性與位格是馬利亞所生;神的本性與位格則不是。3

我們並不完全理解聶斯脫利所要表達的意思，因為"位格"與"本性"這兩個術語能

夠以不同的意義來使用。

但是,他的敵人立即就看出了將救主耶穌"分成"兩個存在的危險，因為耶穌的神性

與人性的統一在於一致，而不在於任何實際的聯合。其他許多神學家很快就相信,聶斯

脫利的教義確實是危險的。不出所料,亞曆山大成為反對聶斯脫利的中心，同聶斯脫利

相比，亞曆山大的領袖、主教西利爾（又稱為歐利羅，區利羅）是一位更有才幹的政

治家和神學家。他確信自己已經得到了西方教會和皇帝瓦倫提安三世與狄奧多西二世

的支持，因為基督有兩個位格的教義在西方教會看來應當受到咒詛。後來，兩位皇帝

於西元 431 年 6 月在以弗所召開了一次大公會議。...審理了聶斯脫利案，在禁止聶

斯脫利為自己辯護的情況下判他為異端,並革除了他的教職。4

二、聶斯托利的是異端派嗎？

聶斯托利的教義是否確實否認了一些基督教信仰的基本原則？...那些譴責他的人

們是否正確地理解了他的教義？...學者們在這些問題上莫衷一是。而且，有些歷史學

家從晚些時候出現的問題的角度來解釋聶斯脫利爭端,這個傾向使得上述問題更加複雜

化了。...有許多新教徒認為聶斯托利是新教思想的先驅，其根據僅在於他拒絕“神的

母親”一說。5

一八八九年，一名敍利亞教士戲劇性地發現了一份載有五百四十項聶思妥留本人

的學說和教導的古敘利亞文手抄譯本，原文以希臘文書寫，已有八百年的歷史。幾百

年來，這份手稿以 《赫拉克裏特斯之書》(The Book For Bazaarl of Heracleides）

為名，一直不為人知。但顯然這本書的作者就是聶思多留自己。

從聶思多留的著述來看，他其實並非那般「聶思多留」，反之，他較反對他
的人所說的更符合教會正統。...但由於其神學作品艱深難明，因此大家對他仍有
十分不同的評價。不過他某些論點是清晰一致的，他的神學立場是建基於福音所
展示的那位歷史的基督。他無意糾纏於神學語意上的區分，他深信自己是符合聖
經傳統的。別人雖指控他否認基督的神性，但他從來沒有這樣作過。他只是堅持
3
胡斯托• L. 冈萨雷斯，《基督教史（上） 初期教会到宗教改革前夕》，赵城艺译，（上海，三联，2010），页 296。
4
同上
5
胡斯都• L. 冈萨雷斯，《基督教思想史》，陈泽民、孙汉书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页 341。
 把基督的神性和人性清楚區別出來。他同樣不曾否認基督位格的合一性，但這卻
是他一直以來遭受非議的地方，並因此受到教廷的譴責。
反對他的亞歷山大學派指控聶思多留主張“他的本性是真神，他的本性亦是
真人”這種觀點，是把基督分成「兩性」 (natures，敍利亞文是 keyane 或
keiane，希臘文是 physis），就此摧毀了救主真正的位格，把基督扭曲成“兩
頭” (two heads）的怪物。
而聶思多留的回應是：“(基督的）位格（古敍利亞文是 parsopa，希臘文是
prosopon）是一個的」，而「上帝、道、子和上帝的獨生子，都只是一個，而非
兩個。”6

看起來這場風波很大程度上跟聶斯托利所用的字詞有關系。從殘篇到《赫拉克利

德書》寫作年代間隔了整整 20 年，這段時間足以使聶斯脫利反省到自己往日態度之

愚蠢，並使他的思想趨於溫和。7

這也說明一個領袖講話一定要注意影響，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否則很多的影響是

收不回來的。但另一方面也說明在神學探討時一定要給彼此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聆聽、

詢問理清，讓真理越辯越明，而不是不擇手段打倒對方，抬高自己。

中國著名的歷史學家朱謙之經過詳細考證過：路德在 1539 年所著《宗教會議及教

會論 》述第三次之以弗所会議，論及聶斯托爾問題，以為如法王的宣告書, 並法王廳

學者抵難聶斯托爾都不過說聶氏否認基督的神性，以基督為普通之人，因而把一人格

的基督, 變成神與人之二人格。然而與攻擊者相反，聶氏決不信有兩個的基督，而只

信有唯一无二的基督，即聶氏確信基督是真神而且是真人，在一人格上而具有神人兩

性，這一點和全公會最初信仰全然相同。8

朱謙之還指出路德認為聶氏被排斥的主要原因不是信仰問題，而是他個人強烈自

負心和修養的不足，還有區利羅政治的野心和感情上的問題。9

而區利羅的名聲很不好，利用自己亞曆山大主教的權利，攻擊一切反對他的人，

沒收搶奪反對者及所屬教會的財產，幾次帶人闖入猶太人會堂，逮捕男女老幼，沒收

財產，放逐城外。被總督上告羅馬皇帝，也無濟於事。10

所以與其說這是一場神學之爭，不如說是權力之爭。
6
莫菲特，《亚洲基督教史》，中神中国文化研究中心编译，（香港，基督教文艺出版社，2000），页 186。
7
胡斯都• L. 冈萨雷斯，《基督教思想史》，陈泽民、孙汉书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页 342-343。
8
朱谦之，《中国景教》，（北京，东方出版社，1993），页 26。
9
同上，页 27。
10
同上，页 30。
三、影響

這次東西教會的大分裂令人難過。但無論如何都在上帝的主權之下。涅斯多留派

的信徒，是以安提阿教會為中心。自使徒時代以來，他們傳福音的腳蹤就遍及印度、

中亞、波斯一帶。當涅斯多留派在以弗所會議被不公正地定為異端時，他們以幼發拉

底河東岸的伊得撒為中心，建立了新的基地。後來又進一步被迫遷往波斯，成立了波

斯教會。這些涅斯多留派的信徒，極有宣教的熱誠，他們在亞洲的宣教成果斐然，足

為後世學習。11

1994 年 11 月 10 日，教宗若望保祿二世與東方亞述教會首牧瑪爾定四世（Mar Din

kha IV，1935-2015）在梵蒂岡簽署的《在天主教會與東方亞述教會之間的共同基督論

聲明》12

這份共同聲明，對中國基督教会至關重要，至少可以證明在唐太宗貞觀九年（635

年）傳入中國的景教（Nestorian）不是異端。

四、反思

從今天的角度來看聶斯托利的理論並不是很錯，何況在五世紀時候還有很多神學

理論不夠成熟，很多用詞還不是很清晰，表達也不夠完整，再通過不完全的人，參雜

世俗政權與教會政治，以至於聶斯托利派被西方教會打為異端近乎一千五百年。痛定

思痛。放眼現代的基督教會不僅有許多的外患，更有內憂。外面的患難常常使教會同

心合意一致對外，但堅固的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日光之下並無新鮮事，主耶穌曾

親自警告門徒說，“你們要謹慎，免得有人迷惑你們。因為 將來有好些人冒我的名來，

說，我是基督，並要迷惑許多人”(太 24:4，5)我們盼望教會復興，人數加增，同工

熱心，卻也要防備一些人是傳異端之道。在這兩難之間，很難平衡。前建道神學院院

長梁家麟博士的態度值得我們學習：

我的慣常態度，先是對一切流言蜚語持懷疑態度，以善意對待陌生者 與
新進團體;直到所陳列的資料證明確實有可懷疑處，才予存疑與進一步 查究。
「異端」是一個技術性的詞彙，必須嚴格限定其使用範圍，不能輕易套在任何思
想略有偏激、行為略有偏差的群體身上。13
11
庄祖鲲，《基督教传播史(简)》（美国真光协会，2016），恩道电子书。页 63。
12
段春生神父，《开启宗教对话的大门——从「梵二之父」若望二十三世谈起》，Online Essay.
Location:https://www.ccccn.org/zhongfan/2018-04-06/62984.html。Access date: 20 July，2023。
13
新興宗教關注小組，《拨开迷雾见真相——基督日报与耶青事件探讨》，（香港，华文联合书业，2008）梁家麟
 求主幫助我們在末後的時代，辨明真理，保守真道，為主盡忠到底！

序
 參考書目

阿•克•穆爾。《1550 年前的中國基督教史》。郝鎮華譯。北京：中華書局，1984。
胡斯托• L. 岡薩雷斯。《基督教史（上） 初期教会到宗教改革前夕》。趙城藝譯。
上海：三聯，2010。
胡斯都• L. 岡薩雷斯。《基督教思想史》。陳澤民、孫漢書等譯。南京：譯林出版
社，2008。
莫菲特。《亞洲基督教史》。中神中國文化研究中心編譯。香港：基督教文藝出版社，
2000。
朱謙之。《中國景教》。北京：東方出版社，1993。
莊祖鯤。《基督教傳播史(簡)》。美國：真光協會，2016。
新興宗教關注小組。《撥開迷霧見真相——基督日報與耶青事件探討》。香港：華文
聯合書業，2008。
段春生神父。《開啟宗教對話的大門——從「梵二之父」若望二十三世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