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卷第3期 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Vol．

12‚No．
3
2010 年 5 月 Journal of Liaoning T echnical U niversity（Social Science Edition） May 2010

《
小城三月》儿童视角的叙事作用
王艳慧
（阜新高等专科学校 人文系‚辽宁 阜新 123000）

摘要：《
小城三月》以特定的儿童视角敏锐地捕捉细节‚对故事进行原生态叙述‚用儿童眼光的稚真、敏感、纯美反衬出成人
的复杂、愚钝与浑浊‚表现了翠姨在爱情上“进而不敢、退则不甘”的矛盾性格以及消极抗争的悲剧命运‚揭示新观念表层下
封建意识的根深蒂固‚营造了作品回味悠长的审美意境。
关键词：小城三月；儿童视角；原生态；叙事作用
I 206．
中图分类号： 6 文献标识码：A 1008－391X（2010）03－0283－03
文章编号：

On the narrative function of children＇ s perspective in＇ Town in March＇

WA NG Yanhui
（Department of Humanities ‚F uxin Junior College‚F uxin 123000）
＇ T ow n in March＇ capt ures keenly the details w ith children＇ s particular perspective‚narrating the
Abstract：
story in the original ecological w ay．T he t rueness‚sensitivity and pure beauty of children＇ s perspective
set off by cont rast of the complexity‚asininity and muddiness of adult w orld‚T he cont rast show s Cuiyi
＇ s ambivalence in love and her t ragedy of negetive fight ‚revealing the deep－rooted feudal ideology under
the layer of new concept and creating the aftertaste of aesthetics．
＇ T ow n in March＇ ；children＇ s perspective；original ecological；narrative f unction
Key words：

者、旁观者‚更是故事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参与
0 引 言
者、聆听者。“我”的细腻善良反衬出成人世界的粗
文学中的视角是指观察叙述事物的角度‚这一 俗冷漠‚“我”的活泼、乐观、单纯凸显了翠姨的沉静、
角度的选择对文本叙述、语言方式、情节安排和人物 忧郁、复杂‚而“我” 的热心好奇则推动了情节发展‚
刻画至关重要。而所谓儿童视角‚即以儿童的眼光 “我”对美的欣赏和对大自然的喜爱‚使作品洋溢着
观察事物‚用儿童的心态和思维方式来呈现其对事 清新优美又略带忧伤的诗意。
物的感觉和看法‚并由此作出审美评判。作家“在文
1 以儿童视角的敏锐捕捉细节‚ 展现人物性格
本生成过程中的角色定位显得尤为重要‚因为这决
定着他们的写作视角、话语走向” ［1］ 。萧红喜欢并擅 《小城三月》中的“我” 虽然不谙世事‚但毕竟不
于采用儿童视角进行文学创作‚不只是单纯地出于 同于鲁迅《 怀旧》中聪明天真而又生性顽劣的无赖小
对这种叙事方式的偏爱‚更在于她意识到儿童视角 儿形象‚ “我”具有女孩儿天生的敏感细腻、对美的憧
有利于表现她对现实世界的观照和体悟。《小城三 憬和对人、事的好奇‚所以“ 我” 能很容易地看到、感
月》、《牛车上》、《
呼兰河传》等作品都成功地运用了 到大人们忽略了的细节‚领悟到翠姨追求美、追求
儿童视角。 爱‚却“进而不敢、退则不甘”的矛盾性格。
萧红在《小城三月》中弃用全知视角‚选择了一 出于女孩儿的敏感细腻‚“ 我” 发现了翠姨不同
个生长于富裕开明之家、在学堂读书的小女孩儿 于其他女人之处。翠姨的妹妹做事常常不加思考‚
“我”作为故事的叙述者。这一儿童视角的确定‚发 不问自己是否真正喜欢和需要‚只满足于和别的女
挥了独特的叙事作用。“ 我” 不仅仅是故事的叙述 人一样。翠姨正相反‚总是先观察‚然后才去行动。
收稿日期：2010－01－29
作者简介：王艳慧（1969－）‚女‚辽宁 阜新人 ‚硕士‚副教授‚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284 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每当新鲜的事物出现‚翠姨总是貌似冷淡实则热心
地关注着‚她不敢成为第一个尝试的人‚甚至口气中
还会流露点不屑‚但在大家经历过后‚她知道没有了
引人注目的危险‚才遵从内心的渴盼‚匆匆寻求那流
行已久的美。寻到了暗自窃喜、自我欣赏一番‚寻不
到时‚又深深地愧悔没有勇气早点尝试‚并将此与自
己的命运相连。这种细腻矛盾的心理变化‚唯有同
是细腻的“ 我” 才能略有体悟。比如对绒绳鞋的寻
找‚开始翠姨略显不屑‚“ 我” 误以为她不喜欢‚当流
行势头减弱后‚翠姨开始带着“我”四处寻找‚在她焦
急的寻找中“ 我” 逐渐感受到她那种强烈拥有的渴
望‚也敏锐地体味她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失望
“ 我默默地祝福翠姨快快买到可爱的绒绳
的痛苦‚
我从心里愿意她得救……” ［2］ “我”陪着翠姨一家
鞋‚
家店铺地寻找‚热心程度甚至超过了翠姨本人。翠
姨略带懊悔的寻觅追求‚是人性尤其是女人天性中
对美的渴望所致‚但她又总是迟疑滞后‚将爱美之心
深深埋藏‚不敢大方率先表达。只有在美与时尚行
将消散的时候才急忙捕捉一点残留气息‚以求满足
内心对美的渴盼‚这又是她的个性所致。正是借助
小女孩的敏锐捕捉和参与其中‚丰富并发展了翠姨
的性格特征‚让读者看到了一个不敢穿新不敢时尚
又不甘被美遗忘的女性形象。
这种“不敢”的心态不仅体现在爱美方面‚更体
现在对美好爱情的态度上。
翠姨最终没有寻觅到她喜爱的绒绳鞋‚便哀叹
是自己的命不好‚在爱情上她依然如同对待绒绳鞋
一样不敢主动把握‚最后让爱与生命之花一起凋零
了。这正是千百年来封建制度对女性束缚压制的结
果‚让女子只能安分守己‚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翠
姨不敢大胆追求美‚更不敢主动追求爱。
“我”在发现了翠姨性格特点的同时‚也发现了
她对表哥别样情感的秘密‚和她不愿意告诉人的心
事。“她的恋爱的秘密就是这样子的‚她似乎要把它
带到坟墓里去‚一直不要说出口‚好像天底下没有一
个人值得听她的告诉……” ［2］
“ 我” 略带抱怨似的口
气正符合小女孩儿的性格特点‚不懂得世事艰险不
懂得人事复杂‚只是单纯地以为翠姨不愿意和任何
人倾诉内心的隐秘。在这个叙述过程中‚“ 我” 不仅
是观察者、聆听者‚而且还是善良热心的参与者。阅
读者从“我”看似平淡的叙述中‚会品出翠姨内心无
人可诉也不敢倾诉的苦闷和悲哀‚会听到翠姨无力
挣脱封建枷锁的束缚又在灵魂深处被动抗争的呻
吟。“绒绳鞋”事件典型地暴露了翠姨的矛盾心态‚ 姨的故事‚并思考故事的悲剧实质。
具有某种象征意义‚关照着她的悲剧命运。翠姨压
第12卷
抑着自己的天性‚爱美又迟迟不敢追寻‚爱人又不敢
大胆表露和追求。在这种无法开释的纠结中必将走
向灭亡‚成为封建思想意识的牺牲品。
由于年纪和性格的不同‚“ 我” 对翠姨的了解也
有一个过程‚特别是经历了陪同翠姨买绒绳鞋之后‚
才后知后觉隐约触摸到翠姨的心灵世界。“我”发现
翠姨听哥哥讲故事的时候很专心‚也发现哥哥曾经
单独陪着翠姨聊过天‚但也只是以为翠姨年纪大‚和
哥哥接近‚所以更能理解哥哥讲的故事‚而哥哥对翠
姨比较客气‚也只是因为翠姨是客人而且名份上大
些。翠姨在“我”家听到了很多外面新鲜的故事‚包
括男女同学的交往等‚接受了这些新思想的洗礼‚非
常羡慕、佩服读书的“我”‚认为读书人见多识广。于
是她有什么事情都爱和“我” 商量探讨‚这让“ 我” 有
机会了解了更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同时她和我们
全家一起生活娱乐‚而“ 我” 家的大人孩子都是读书
的‚她便从中感受到了知识和文明的魅力‚萌发了对
情感对知识对文明的渴望和追求‚并且用她自己的
方式努力实践着：在心底埋藏下了对“ 我” 表哥的深
情‚在家里争取到了读书的机会……小说以一个对
世事似懂非懂的小女孩儿眼光‚捕捉到很多成人忽
略掉的细节‚丰富了作品的内容‚使翠姨这一人物形
象越来越有立体感‚在平淡的生活中‚在日常的琐事
中‚让阅读者感受其无可避免的悲剧命运。
2 以儿童视角的稚真进行原生态叙述‚揭示
悲剧实质
儿童没有世俗观念的束缚‚纯真无暇的天性使
其所见皆是可见可感的表面事物。选取儿童视角可
以“透过儿童的眼睛来消除权威和神圣‚揭开谎言和
令人惊骇的暴力‚由此也实现对真实生活的原生态
显现 ［3］ 。
”由于儿童不能看穿掩饰于成人笑容下的悲
伤‚无从探究事情发生的缘由‚无法解读出事情背后
隐藏着的本质‚而解读不出的内在联系恰恰又是悲
剧的根源‚因此这种悖论似的的表述不仅留给读者
更多思考和想象的空间‚也更能呈现故事本身所蕴
含的悲剧实质。
在《
小城三月》里“ 我” 并不丰富的人生经历中‚
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翠姨了。藉由“ 我” 的回忆‚串
联起翠姨生活的点点滴滴‚开始原生态的客观叙述。
“我”不谙世事‚因而体会不出翠姨的痛苦、矛盾
和挣扎‚叙述的语气难免有些淡淡的‚但正是这种匠
心独运的平铺直叙‚才使得读者更真实地了解了翠
翠姨是一个爱美和追求美的少女。她在新旧混
第3期 王艳慧：《
小城三月》儿童视角的叙事作用 285

杂的特定时代里‚接受了矛盾的两种人生观‚一方面
她向往新的文明‚渴望自由的爱情‚在内心深深地爱
着“我”的表哥‚用自我的方式反抗着命运的安排；另
一面她又受缚于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自卑地认为
自己配不上英俊潇洒、家道清白又有知识的表哥‚只
能将这种感情隐藏在心底‚不敢有丝毫的表露。被
许给陌生男人后‚她无力抗争也无路可走甚至无人
诉说‚只能决绝地选择以自我折磨直至肉体消亡的
方式来求得解脱。通过儿童视角‚在“ 我” 不带理性
分析的直白叙述中‚再现出亲友对翠姨一心求死的
不解。这反倒让阅读者对翠姨的命运产生了深深的
同情‚并开始探究其背后的根源。
“我”由于年纪小而不能完全明白翠姨的心事‚
也不能真正理解传统观念对人毒害之深。有着人生
阅历的翠姨母亲和接受过新思想熏陶的“我”表哥也
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翠姨忧伤、失落和绝望的原因。 而是选用儿童视角客观呈现了翠姨的短暂一生‚营
婚期逼近‚翠姨闷闷不乐‚拼命折磨自己‚母亲关切
地询问：“ 有什么不如意？陪嫁的东西买得不顺心
”“什么事都问到了。翠姨摇着头不说什么。 ”
吗？ ［2］
这位母亲对于想得到的都问了‚就是没有问到女儿
的感情需求‚她不了解翠姨的所思所想‚自然无法理
解翠姨的所作所为了。“ 表哥后来提起翠姨常常落
泪‚他不知道翠姨为什么死。 ” 如果说翠姨的母亲
［2］
受传统观念影响较深‚不能了解翠姨新思想的萌芽‚ 的春风吹到了遥远的小城‚曾经封闭的翠姨也呼吸
只是随着习俗为翠姨找自认为适合的婆家‚尚能为
读者所理解的话‚那么表哥呢？他读过书‚与翠姨情
投意合‚本应该最了解翠姨‚本应该大胆地追求属于
自己的幸福‚也给翠姨带来新生‚可悲的是表哥也没
有意识到翠姨因谁“消得人憔悴”‚为何但求速死以
解脱‚可见表哥哥在新思想的表皮下包裹的依然是
封建思想的内核。“ 寡妇的孩子‚命不好‚也怕没有
家教‚何况父亲死了‚母亲又出嫁了‚好女不嫁二夫
［2］
郎”‚ 正是这一封建迷信观念和对传统思想的认同
的‚骨子里并没有真的摆脱掉封建思想的影响‚因此
也自然无法真的能帮助和理解翠姨。翠姨的努力和
死亡因为得不到至亲和所爱的人的理解‚这更增加
了其命运的悲剧色彩。
透过儿童视角的淡淡诉说‚展现了当时人们的
粗俗和对感情的漠视‚完全依靠着传统的规则处理
一切‚还以为是理当如此。这种客观的儿童视角起
到了叙事中的空白作用‚留给读者更多的思考空间‚
也更利于读者对悲剧根源的探究。阅读者从“我”的
没有任何道德评判的原生态叙述中‚体会到了翠姨
内心的悲凉‚认识到翠姨的悲剧正是几千年来封建
思想毒害的结果。
3 结 语
《
小城三月》并没有直接聚焦翠姨的内心世界‚
造散文化的悠远意境来深化翠姨的悲剧命运。作为
一个读过书的女孩子‚“ 我” 对美和自然景物有种特
别的感情‚正如维柯所说‚儿童总是“ 把无生命的事
物拿到手里‚戏与它们交谈‚仿佛它们就是些有生命
的人” ［4］ 短暂而美丽的春天很自然地让我想到同样
生命短暂而美丽的翠姨。“我”眼中的春天充满诗情
画意却姗姗来迟‚暗示出了翠姨悲剧的背景：新思想
到了时代的气息‚有了追求美追求爱情的渴望。可
“春天的命运就是这么短……不
是春天又去的匆匆‚
久春装换起来了‚只是不见载着翠姨的马车来 ［2］ 。
”
新的思想只是影响了人们的表面言行‚如同那个小
城的春天‚只是美丽的瞬间闪现‚没有彻底清除封建
思想并取而代之。在清新优美的春景中‚在恬静淡
远的意境中‚留给阅读者更多的回味和思考空间。
参考文献：
［1］ 闫 薇．多重身份的复合与写作立场的错位 ［ J ］ ．辽宁工

一直困扰着她‚造成了翠姨无可选择的悲剧结局。 2009‚
程技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11（6）：
627．
［2］ 萧 红．萧红短篇 小 说 集 ［ M ］ ．哈 尔 滨：北 方 文 艺 出 版
在新旧文明的冲突中‚翠姨努力寻求着一点点心灵
1987：
社‚ 189‚
189‚
202‚
205‚
201‚
206．
的安慰而不得‚只能一步步走向封建传统习俗为其
［3］ 王宜青．儿童视角的叙事策略及心理文化内涵 ［ J ］ ．浙江
预设好了的宿命‚最后她用孤独寂寞的死亡获取了
2000‚
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5（4）：
20．
灵魂的自由。而貌似开通的“我”的家和经历过新思
［4］ 〔意〕维 柯．新 科 学 ［ M ］ ．北 京：人 民 文 学 出 版 社‚
1986：
想洗礼的“我”的表哥‚都没有给与翠姨她所需要的 98．
帮助‚甚至在翠姨死后都没能理解她何以求死‚可见 ［ 责任编校：姜 冷 ］
“我”的家和表哥所受到的新思想的熏陶都只是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