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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体位置"与身份 认同政治 范永康
"主体位置"与身份 认同政治 范永康
l.34 No.1
2013 年 1 月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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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2013
DOI: 3969/
10. j.i
ssn.
1007-4074.
2013.
01.
016
“主体位置 ”与身份/认同政治
*
范永康
(曲靖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曲靖 655011)
“
identi
ty”一般译为“身 份”或 “认 同”。 查 尔 斯 构主 义 哲 学 的 一 项 重 要 议 题。 马 丹 · 萨 拉 普
·泰勒( Charl
esTay
lor)认为,
iden
tiy 涉及到 的 问
t rup)指出,结 构 主 义 和 后 结 构 主 义 的 共
(MadanSa
题是:“我是谁?”、“我立于何处?”,即个体处于什么 同点之一便是 对 人 类 主 体 的 批 判。 结 构 主 义 的 领
“位置”[1]24 。简言 之,身 份/认 同 政 治(
pol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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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 路人列维 -施特 劳 斯 认 为,人 文 科 学 的 目 标 不 是 去
den
tiy)就是关于“主体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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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os
itons)之
i 建构“人”,而是去解构“人”。这早已成为结构主义
争的政治活动。身份/认同政治与“新社会运动”的 的口号 [2]1 。自 此 以 往,文 艺 复 兴 运 动 树 立 起 来 的
兴起直接相关,诸 如 妇 女 解 放 运 动、反 种 族 主 义 运 战胜了“神”的人类主体,康德确立的能够为自然立
动、同性恋解放 运 动,实 际 上 都 要 在 特 定 的 历 史 时 法的先验主体,浪漫主义运动鼓吹的狂飙突进式的
期,在特定的政 治、社 会、文 化 网 络 之 中,争 取 合 法 “天才”,乃至 海 德 格 尔 和 萨 特 设 定 的 “存 在 先 于 本
或合理的主 体 位 置。 可 见,身 份/认 同 政 治 的 核 心 质”的 生 存 论 主 体,无 不 面 临 被 解 构、被 颠 覆 的 命
问题就是“主体位置”。值得追问的是,“主体位置” 运。那么,结构主 义 和 后 结 构 主 义 是 如 何 解 构 “主
为什么能够 取 代 “主 体”而 成 为 后 现 代 政 治 的 一 项 体”的呢?
重要议题?它对于身份/认同政治理论的变革性意 斯图亚特·霍尔区分出三种“表征”(即运 用语
义何在?围绕“主体位置”问题,文化研究又是如何 言有意义地表 述 这 个 世 界)模 式:语 言 单 纯 反 映 已
切入当代政治批评的?还有没有需要完善之处? 经存在于那里的关于物、人和事的世界的一个意义
(
ref
lec
tive,反映 论 的);语 言 仅 仅 表 达 说 者 或 作 者
一 、从 “主体 ”到 “主体位置 ” 或画家想说的,表达他或她个人意向的意义(
int
en-
t
i l,意向性 的);或 者 意 义 是 在 语 言 中 或 通 过 语
ona
以“主体位置”取代“主体”,是结构主义和后结 言 而 被 建 构 的 (const
ructi
onist,建 构 主 义
* 收稿日期:
2012-11-25
在线杂志:
http://skx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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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期 范永康 :“主体位置”与身份/认同政治 99
医生并不是这一套陈述的主体,医生只是陈述的执 点对于后殖民主义、女性主义、后马克思主义、同性
行者,是让陈述 发 挥 效 用 的 功 能 者,至 于 具 体 是 哪 恋乃至流散理论的身份/认同政治批评具有重要的
个医生并不重要,所以说,“陈述过程的各种不同形 启示价值。
态不归结于某个主体的综合或统一的功能,而表现 我们先以萨义德和斯皮瓦克为例,看他们是如
了主体的扩散。当主体使用某一种话语时,这些各 何揭示“东方”或 “第 三 世 界 妇 女”主 体 位 置 的 话 语
不相同的形态 则 归 结 为 不 同 的 身 份、位 置,主 体 能 建构机制的。
占据或接受的立场,归结为主体言及领域的不连续 萨义德的《东 方 学》明 显 地 借 鉴 了 福 柯 的 话 语
性”[
8]59
。 分析方法。他说:“如 果 不 将 东 方 学 作 为 一 种 话 语
在福柯看来,正是话语建构了专门为主体而设 来考察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很好地理解这一具有庞
的位置,特定 时 期 的 人 们 必 须 进 入 此 “主 体 位 置”, 大体系的学科,而 在 后 启 蒙 时 期,欧 洲 文 化 正 是 通
通过被主 宰 于 话 语 的 意 义、权 力 和 规 则 而 成 为 主 过这一学科以政治的、社会学的、军事的、意识形态
体。霍尔阐释说,个 人 “只 有 认 同 话 语 所 建 构 的 那 的、科 学 的 以 及 想 象 的 方 式 来 处 理———甚 至 创
些位置,使他们 自 己 受 制 于 其 规 则,并 因 而 成 为 其 造———东方的。”[13]4-5 这句话试图说明,东方学作为
权力/知识的主体,才会取得意义”[3]57 。 一种以知识或真理的名义出现的话语方式,实际上
不过,从《话语 的 秩 序》开 始,福 柯 转 而 关 注 社 是与帝国主义的殖民政治勾结在一起的,其目的就
会、历史、文化网 络 对 话 语 实 施 的 外 部 控 制,“在 每 是要建 构 出 一 个 “东 方 ”主 体 位 置。 萨 义 德 认 为,
个社会,话 语 的 制 造 是 同 时 受 一 定 数 量 程 序 的 控 “东方”并非 一 种 自 然 的 存 在,也 不 是 一 个 地 理 的、
制、选择、组织 和 重 新 分 配 的”,如 “禁 律”、“区 别 和 文化的或 者 历 史 的 实 体,而 是 话 语 和 权 力 的 构 造
歧视 ”、“真 理 和 谬 误 之 分 ”,等 等 [
9]788-792
。也就是 物。一方 面,东 方 是 西 方 话 语 表 述 系 统 的 产 物。
说,到系谱学阶段,福柯的关注焦点转向了“话语构 “东方学的意 义 更 多 地 依 赖 于 西 方 而 不 是 东 方,这
成”背后的权力运作机制。哈贝马斯即指出:“谱系 一意义直接来源于西方的许多表述技巧,正是这些
学研究的是:话语是如何形成的,话语为何会出现, 技巧使东方可 见、可 感,使 东 方 在 关 于 东 方 的 话 语
又为何会消失,为 此,谱 系 学 一 直 在 寻 找 随 着 历 史 中‘存在’。而 这 些 表 述 依 赖 的 是 公 共 机 构、传 统、
而不断变化的 有 效 性 条 件 发 生 的 制 度 根 源。”[10]262 习俗、为了达到某种理解效果而普遍认同的理解代
这样,对于“主 体 位 置”建 构 而 言,不 仅 要 受 制 于 以 码,而 不 是 一 个 遥 远 的、面 目 不 清 的 东 方。”[13]29 西
陈述为基本单位的话语系统本身的操控,还要受制 方对东方的表述是建立在前者对后者的权力关 系、
于社会、历史、文化网络等外部权力的塑形,如福柯 支配关系、霸权 关 系 之 上 的,涉 及 到 东 方 学 的 文 学
所言:“我的目 的 是 要 创 立 一 种 据 以 在 我 们 的 文 化 作品、历史著作、语 言 分 析、政 治 论 文 等 各 种 文 本,
中把人变为主 体 的 各 种 方 式 的 历 史。 …… 人 类 主 无不成为此话语系统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东方也
体被置于生产关系与意义关系中的同时,他同样也 处于西方物质层面的话 语 -权 力 掌 控 之 下。 根 据 福
被置于极为复杂的权力关系中。”[11]271-272 柯的观点,话语 不 仅 是 语 言 表 述,它 还 是 文 化 和 社
会机构的工具,是物质实践。话语表述机制实际上
三 、揭露 “主体位置 ”的建构机制 已经渗透并且依 赖 于 政 治、经 济、宗 教、管 理、甚 至
军事等各个方面的物质层面的运作。 因此,萨义德
很多学者批评 拉 康、阿 尔 都 塞、福 柯 等 人 的 主 又指出:“东方 学 不 是 欧 洲 对 东 方 的 纯 粹 虚 构 或 奇
体位置理论会 给 身 份/认 同 政 治 学 带 来 负 面 影 响, 想,而是一套被 人 为 创 造 出 来 的 理 论 和 实 践 体 系,
因其过于僵化,过于悲观。但是,毫无疑问,特别是 蕴含着几个世 代 沉 积 下 来 的 物 质 层 面 的 内 容。 这
福柯的主体位 置 理 论,做 出 了 两 点 重 要 贡 献:一 是 一物质层面的 积 淀 使 作 为 与 东 方 有 关 的 知 识 体 系
为我们揭示出 主 体 位 置 形 成 背 后 的 话 语 和 权 力 的 的东方学成为一种得到普遍接受的过滤框架,东方
建构机制;二是 启 示 我 们,实 际 上 并 不 存 在 本 质 主 即通过此框架进入西方的意识之中,正如同样的物
义的身份,身 份 是 可 建 构 的,当 然 也 是 可 改 变 的。 质积淀使源自 东 方 学 的 观 念 不 断 扩 散 到 一 般 的 文
如霍尔所认 识 到 的:“与 ‘自 然 主 义’这 个 定 义 形 成 化之中并且不断从中生成新的观念一样。”[13]9
对比,散发性态 度 把 身 份 认 同 看 做 是 一 种 建 构,一 与萨义德运用 同 样 的 策 略,斯 皮 瓦 克 则 对 “国
个永远未完成的过程———总是在建构中。” [
12]
3
这两 际女性主义”的 话 语 体 系 进 行 了 批 判,以 便 为 第 三
第1期 范永康 :“主体位置”与身份/认同政治 101
世界妇女争取合法的主体位置。她指出,广大第三 了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世界妇女的身份事实上已经被一张西方“白人女性 多露 西 · 史 密 斯 (
Dor
othy Smi
th)便 提 出 了
主义”(
whitefemin
ism)的 渗 透 着 欧 洲 中 心 主 义 价 “女性气 质 话 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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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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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
ity)这 一 新
值观的 “信 息 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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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f
ormation)所 阻 隔。 概念,旨在改变将女性主体视为被动的社会建构物
“‘国际女性主义’实际上首先主要是一种发达的西 的观点。 她 认 为,“话 语 ”不 是 女 性 被 动 屈 从 的 东
方话语,它 对 第 三 世 界 妇 女 的 做 法 为 一 种 代 表 其 西,而是女性主动设定之物。女人不能成为意识形
‘不利地位的 姐 妹’经 常 显 示 其 优 越 性 的 干 预 使 命 态任意拨弄的 傻 瓜,而 应 该 主 动 参 与 话 语 建 构,积
披上了伪装。” [
14]
82
以 克 里 斯 蒂 娃 为 例,她 在 《关 于 极地为 自 己 争 取 合 理 的 主 体 位 置 [17]79-82 。 乔 安 娜
中国妇女》一 书 中 表 达 了 对 中 国 底 层 妇 女 的 关 注, ·桑恩保 罗 (
Joanna Tho
rnbo
rrow)针 对 受 到 意 识
但在斯皮瓦克看来,克里斯蒂娃所描绘的实际上只 形态和话语 -权 力 严 密 控 制 的 “机 制 位 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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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自我身 份 建 构 的 过 程,因 为,面 对 那 些 沉 默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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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us),而提出 了 “局 部 位 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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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妇女,她所感 兴 趣 的 “是 她 的 身 份 而 不 是 她 们 的 概念,即个人可以通过说话技巧、知识、同情和友善
身份” [
15]
137
。所以,斯皮 瓦 克 呼 吁:“(西 方)学 院 派 来为自己谋取一个有协商余地的“位置”,由此可以
的女性主义者 必 须 学 会 向 她 们 学 习,与 她 们 交 谈, 部分地摆脱机制权力的控制。萨拉 · 米 尔 斯(
Sar
a
应该设问她们 与 政 治 和 性 的 接 触 不 会 只 为 我 们 高 Mil
ls)加以发挥说,女 性 主 义 者 应 该 关 注 多 元 话 语
级的理论和启蒙 的 同 情 所 ‘纠 正’。” [
15]
135
西方女性 (d
iscour
ses),而不是单一话语,这样 才 可 以 反 抗 主
主义者应该多 加 考 虑 第 一 世 界 与 第 三 世 界 妇 女 之 导话语,进而建构自我感 [17]84 。
间的政治、经 济、文 化 和 宗 教 等 方 面 的 巨 大 差 异, 与萨义德相异,罗 伯 特 · 杨、霍 米 · 巴 巴 等 人
“弃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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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rn
ing)自己白人的、中产阶级的、受过 以精神分析学为理论框架,剖析了殖民话语体系的
良好教育的种种特权,积极开展与第三世界妇女的 不稳定性,以及被殖民者对于殖民话语的扭曲和篡
协商和对话。 改。例如,巴巴有一篇文章专门从作为殖民话语系
统的“殖 民 类 型”(
ste
reo
type)入 手,来 解 构 殖 民 主
四 、“去除认同 ”:一项未竟的事业 体位置的稳固 性。 他 借 助 拉 康 的 想 象 界 和 弗 洛 伊
德的拜物主义 理 论,剖 析 了 殖 民 类 型 的 内 部 矛 盾。
福柯的主体位 置 理 论 提 供 给 后 人 的 第 二 点 启 拉康认为,在镜 像 阶 段,幼 儿 会 与 镜 子 中 的 影 像 进
示就是,应该采取反本质主义的态度对待主体位置 行想象性认同,但 是,影 像 实 际 上 是 对 原 初 主 体 的
或身份问题。进一步说,在身份/认同政治斗争中, 一次异化,两者 之 间 就 会 产 生 一 种 对 立 关 系,此 即
我们不仅要善 于 揭 露 主 体 位 置 背 后 的 话 语 和 权 力 “自恋 -侵凌”关 系;弗 洛 伊 德 的 “拜 物 主 义”指 小 孩
的运作机 制,还 应 该 有 针 对 性 地 提 出 “对 抗 话 语 ” 以为妇女没有阴茎是遭到阉割的结果,便建立一个
(
counte
rdi
scour
se)、“颠 覆 话 语 ”( r
evers
ed is- “崇拜物”作 为 对 阴 茎 的 替 代,从 而 掩 盖 了 阴 茎 “不
coure),从 而 实 现 “反 认 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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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 在场”的事实。 所 以,拜 物 主 义 中 也 存 在 着 一 种 矛
t
ion)的 政 治 目 的。 这 就 涉 及 到 迪 安 · 麦 克 唐 纳 盾心理:既有对 崇 拜 物 的 喜 爱,又 有 对 实 际 物 体 不
(Di
ane Macdone
ll)所强调的“去除认同”( d
isi
denti- 存在的缺 憾 或 怨 恨,构 成 了 “隐 喻 -转 喻 ”关 系。 巴
f
ica
tion)问题。 所 谓 “去 除 认 同 ”就 是 对 占 主 导 地 巴认为,“殖民类型”可以类比为镜子中的“影像”或
位的意识形态 或 话 语 所 建 构 出 来 的 主 体 位 置 的 批 拜物主义中的“崇拜物”,因此,其中必然会含有“自
判和反 抗。 “在 思 想 层 面 这 是 一 个 关 于 变 革 的 问 恋 -侵凌”、“隐 喻 -转 喻 ”这 两 组 对 立 关 系,所 以,他
题,而不是从占主导的方面强压下来的意义和认同 指出,“殖民类 型 是 一 套 复 杂 的、矛 盾 的、冲 突 的 再
的重复。”麦克唐纳进而指出:“在我们的时代,去除 现模式”[18]70 ,进 而 推 断 整 体 殖 民 话 语 都 是 不 稳 定
认同在意义的 建 构、一 种 双 重 过 程 的 建 构 方 面,是 的。由于包括殖 民 类 型 在 内 的 整 套 殖 民 话 语 是 不
有可能作为连 续 不 断 的 有 待 完 成 的 成 果。” [
16]
164-165
稳定的,所以,受它们界定的殖民主体(包括殖民者
显然,“去 除 认 同 ”的 主 张 是 对 结 构 主 义 和 后 结 和被殖民者)的 身 份 自 然 也 就 是 充 满 矛 盾 的、无 法
构 主 义 “主 体 位 置 ”理 论 的 重 要 突 破 ,由 此 可 定型的了。
以 打 破 拉 康 、阿 尔 都 塞 乃 至 福 柯 的 过 于 僵 化 可见,发展一 套 “对 抗 话 语”或 “颠 覆 话 语”,以
和 悲 观 的 身 份 学 说 ,为 身 份/认 同 政 治 学 开 启 达到“去除认 同”目 的,正 在 成 为 后 现 代 身 份/认 同
102 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 34 卷
基础和生产方 式 分 析 之 上 的 马 克 思 主 义 政 治 经 济 社,
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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