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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變是希望的開始-論韓麗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變異意涵
轉變是希望的開始-論韓麗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變異意涵
轉變是希望的開始-論韓麗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變異意涵
-論韓麗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變
異意涵
doi:10.7002/THCKWHYC.201210.0199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11), 2012
作者/Author: 林怡伶
頁數/Page: 199-216
出版日期/Publication Date:20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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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變是希望的開始?
一一論韓麗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
變異意涵
國立采華大學中國語文學系碩士班
林怡伶
摘要
(風箏家族)為香港作者韓麗珠於二 00 六年獲得聯合文學中篇小說首獎作
品,收錄於二 00 八年出版的同名小說集。文中充滿對人際關係的疏離、存在所
受到的束縛及適應的悲哀的探討 , 透過誇張的身體變異及殘破的異質空間書寫加
以具體化 。 本文將分為身體變異與異質空間兩部分加以探討,首先,解析家族遺
傳性疾病所涵蓋的性別、遺傳與疾病的象徵,以及在社會規訓下所造成的外力傷
殘,說明自體存在與家族 、 社會人際關係的脆弱 。 第二 , 筆者企圖 以傅柯的全景
敞式理論討論異質空間的書 寫 ,探討在社會權力底下的家庭與個人的空間和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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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恰伶〈轉變是希望的開始? 論韓是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變異 :t?; i'函〉
壹、前言
描寫現實世界難以想像的人體異常 、 轉變,讓董敢章舉卡夫卡與之相比. I 他們
筆下的世界同樣是那麼的荒涼 、 疏落、詭異,而又最尋常不過;他們筆下的個人
同樣是那麼的脆弱無 力, 同樣面對那不能名狀的巨大的神祕的體制或力量,同樣
此窺見韓麗珠在作品中,以文字試圖切割 、 分解、再重新融合人存在的依據一一
「身體 J '是為了辯證人際關係的疏離、存在所受到的束縛及適應的悲哀 。
(風箏家族)藉由身體的描寫,揭示人在家族 、 社會與空間的交互關條與適
成員的部份,除了妹妹之外 , 受到遺傳性肥胖纏身的外祖母、母、姨母及「我」
如何看待脂防在身體裡竄流、膨脹,直至邁向如氫氣球般飄遠的死亡的過程,讓
無預警地砍斷後者的左腿,斷腿的浮土在社會規訓的隱喻下被改造了身體,為何
還能與白白相安無事的維持日常關餘,為身體變異的兩大故事軸 。 以外祖母的變
這些看似違背現實邏輯 、 充滿象徵的敘事手法,與閻連科所謂「神實主義 J 下
的小說模式可相互對照。韓麗珠在文中描寫肥胖與斷肢,是「仰仗創作者在現實
基礎上的特殊臆思 J 以現實為基礎所描寫的身體變異,其所涵蓋的性別 、 遺
傳與病體在社會體制下所欲表達的涵義 , 作為具體象徵的身體成為發聲的標誌,
要探討立處。
除了身體變異的描寫以外,異質空間的設計更暴露出人物的身體的「異」 。
城市裡隨處可見的維修工人藉工程之名自由出人每戶家屋,日夜不休地鑽著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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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的共遍性 。
由於監視暴露了家屋的脆弱 , 文中的敘事者開始尋找可以隱藏自我的地方,
然而最終的歸結 , 卻還是返回到自身的身體 ,開 發出身體的空間性,於此,身體
變 。 可是對於自己將會不斷長高、四肢變得更長的事,也抱著毫不懷疑的態度 ,
似乎每個人都擁有完 整的軀體,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從不知道身體和房子的某
身分扮演的場所,讓自我藏匿其中 。 而這種自我藏匿若是一種保護機制,是否真
貳、身體變異的隱喻
於自身身體以尋求庇護的荒謬結局,身體與空間的「變異 J '讓看似出於幻想 、
夢境中才會生發的恣意變形 ,實 則是有屬於現實的荒謬而做出的真實反映。 以 具
體的象徵一一身體為始 ,國知的 「 我」描述外祖母、母親、姨母及妹妹的遺傳性
身體變異為主軸,外祖母在故事開始不久 即死去,那脹滿房間的肥胖身體如母親
中被白白砍斷左腿的傷殘經驗,說明身體變異的原因除了被看不見的遺傳左右基
因 之外 , 也不可忽視外力的侵害 。 當我們仔細觀察,兩大主軸又可劃分為五種關
作者安排「我」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其餘二人身體的變異及互動關係 '以家族成
員與浮土白白的交錯敘述 , 辯證(風箏家族〉的主題一一 「 理所當然」的發生 ,
「 無從抵抗 」 的順從過程,讓造成身體變異的「遺傳 」 與 「 外力」這兩個看似不
人心狀態指向為何,產生壓抑的原因又是什麼 , 均是本章節欲解析的方向。
一、肥胖不是直接致死的原因:家族遺傳變異
在家族遺傳變異部份,韓麗珠以母君主成員死前會不斷把胖的基因為書寫重
點 , 強調遺傳、性別與病體的糾纏。
當 「 我」還小時,即由母親的敘述得知,發胖的外祖母在 一次超著兒孫熟睡
時外出,卻無從預料脂肪快速地暴發增生,被門框夾住而進退不得 。 因為身體龐
大到無法出門,外祖母躺在自己的房裡 , 接受身體異常改變的事實直至死去 。 而
在外祖母被解剖後,才發現外祖母的死因是在進食時,被一 串母所鐘愛的珍珠項
鍊檀住食道而死 。 見女並不知道外祖母的胃裡充滿了丈夫的遺物 、 兒女的嫁妝及
孫子的筆記簿 。 此 後, r 我」與妹妹發現母親的身體異常的忽胖忽瘦,在母女三
人同在一屋子裡時 , 母總是不斷回憶與丈夫的過去 , 並咒罵自己的妹妹 。 「我 」
開始發胖之後 , 無意間發現自己因為無法適應家裡的空氣差點窒息而死時 , 選擇
到姨母家居 住 ,並為姨母持續脹大的身軀,以窗簾布 、 桌巾縫製袖子,但總趕不
讓男子感到失望 。 直到「我」無法忍受姨母而回到家,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地吃著
家裡所能見到的一切 。之後,窗外的男人不再等待姨母出門而離去,鐵瘦的妹妹
也在熟睡中被城市裡不斷維修牆壁的工人以電鑽鑽破頭而死, r 我 」 想起了當年
將妹妹如風箏一樣綁在繩索的那端,等待風起時起飛的瞬間 。 也期待自己能在死
前以膨脹的身體,飛離這個世界。
這段解說簡要的介紹母系成員過去與現在的模樣 , 我們可以發現異常的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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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女性身體的生理變化時,與成年男性作為區別的除了生殖器官的不同 , 另一
個足以區分的部份,在於其脂肪多寡與聚集的部位;脂防為成年女性的標誌,造
肥胖 、 細瘦成為美麗女性的評斷,這就涉及了社會賦予女性地位與觀看角度的差
異 。
女性身體構造土的某些部份 或 是某些肉 體 的自 然表 達來 達 到 。 J
( 頁 114 )
外 , 藉由「家族」的聯繫 , 這層嚴密的監控機制讓生於家族中的女性,均逃離不
了 肥胖基因的附著 , 而成為共相的宿命 。
在:
家裡那些彷彿生生不息的日用品,曾經令人以為,時間 從 不 曾 過去,我們
就算沒有血緣的聯繫,只要有身分就可以組成家庭。然而不論是離開或留下,扮
明的經過。
我們從無人發現外祖母拖著龐大的身軀吃下家族記憶一段,作者以龐大的女
體,對比出兒女冷漠忽視的程度,藉此書寫無法選擇離開家族的女體在家庭中的
位置與存在 。 作者以女體誇張的肥胖變異呈現中空、枯竭的象徵'凸顯家族中女
體地位及個人存在國的稀薄,外祖母死後,家族成員對於扮演悲傷臨到害怕,當
對方 「 必會像討債的人那樣期待悲傷的目光或手勢,然而我們的內在卻什麼也沒
有,空洞得似乎只要說出 一 句話就會聽見回音 J (頁 5 7)時,如同(鷗冒誌)中
的家族扮演,在婆婆死前請來「提供哭喪服務的 」 老女人,當著家族成員的的面
說著 「 她需要的是珍情和關愛的眼淚,而不是懷念的眼淚。」 1 0加以諷刺的段落,
也證明這理所當然的家族中,外祖母膨脹的身體是為了得到關注而造成變異的經
過。
家族的女性以不同的方式彰顯自己的存在。同樣擁有遺傳性肥胖基因的母、
其影子下而戚到安心;父愈趨膨脹的身體讓家中活動空間變小,母於是嘗試讓自
己變瘦,卻無可抑止的發胖 。 由蘇珊的說法,由試圖讓自己變瘦小的原因,是為
了維持人類所習以為常的女性特質一一不能比雄性高大的具體變他
當一個女性站起來比男性還高大的時候,生也打破了基本女性規則.. .. ..她對
他的男性形象是個打擊,她破壞了他作為既是攻擊者又是保護者的立足點
64) , r 我 」 以旁觀者立場敘述出母的不滿,對照母的說詞,則是呈現出不同的女
10 同前註,頁 2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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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方式 , 就不難想像母必須隱藏心中真正的想法,選擇趨於社會規範的說法教
育女見們 , 並證明自己與妹妹的不同 。
當 「 我」周旋於母與姨母之間,看清雙方多年來為了證明與對方不同而產生
的甜甜,無法突破因 「 遺傳 」而共有的基因 、 病體,甚而性別的相同時, r 家族」
家族應有的規範與想像,就像家族成員冷靜地撿 選外祖母胃袋裡的物品那幕 ,外
祖母試圖吃下的家族回憶只是個別的物件,無止盡的蟻餓鷗讓肥胖呈現由中空廬
乏的意象 , 一如家族關條的脆弱 。 我們於是可以了解為 何 「肥胖不是直接致死的
對肥胖的 「 我 」 來說 , 看起來是因為妹妹不受遺傳影響而依舊纖瘦的身體,以身
體差異做為彼此隔閔的隱喻,當我們從這段文字看來 , 遺傳性肥胖反而是家族成
讓血緣像風箏的細繩牽制著彼此 ,是(風箏家族〉在探討搖盪不安的人際疏離時
最核心的意象。我們就也不難解讀 出 「我」為什麼會無法忍受家裡的空氣而到擴
母家住,以及姨母對「 我 」說 出 「 你像我」時, r 我」為何有想逃離房子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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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怡伶〈轉變是希望的開始。 一一 論韓麗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變異意泊)
怕的並非只是身體所指涉的遺傳 , 更延伸至心理層面,連思想彷彿也有著與母及
姨母相同的基因 。 韓所試圖打破的家族關條,讓我們更無法忽視家族「理所當然 」
之。
加害與被害關條?筆者試圖從下列兩段文字加 以解釋 。
從遺傳病體到外力傷殘 、 家族到學校兩者間的關聯,都是要使人習得存在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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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華中國文學研究 〉 第十一期 20 1 2 年 12 月
可以將 之 視為規訓的雛型 。
這個概念除了對罪犯使用之外 , 後來被改進並廣泛的運用存在於修道院、軍隊和
工廠等地 。 將這概念加以引申,社會對於人所加諸的觀念,就如肉體受到規訓的
說明孩子運用在學校中所習得對於正常/不正常的觀念,促成了白白砍斷在體型
到社會規訓所懲罰。浮土因傷殘而變異的身體成為社會在教育正常/不正常所使
的,是傷殘變異的身體,如何形成「標本」的過程 。
故事中藉由「我 」 的困惑帶出傷殘事件不合邏輯之處 。 起初, r 我 」 對於班
就無法加以定義 , 更無從成立「惡」的現實,更甚於間接證明了加害者無罪的地
位 。 在社會的控制之下,不管是孩童還是成人 ,均逃不出 一 如出生時就已經決定
好的基因一一即規訓模式 。 我們能說浮土就是在 這樣的沉默中成為了最良好的標
本教材,雖然受到傷害,卻依舊服膺於體制 之 下 。 而對於白白做出加 害的 動作 ,
我們若單純地認為白白是權力支配者的象徵 、 加害者的身分,就完全忽略了規訓
在社會所扮演的身分,以及灌輸於身體的概念 。 當加害與被害之間的關條模糊,
甚至不存在時,才得以了解人們無法控制社會權力在身體內強制植入的觀念,以
至於 「 失去身體」的主控權。
因此 , 當「我」了解自己「無從抵抗」失去身體主控權這件事時,即與上一
章節的遺傳性肥胖產生聯繫一一遺傳性肥胖也是失去身體主控權象徵之一 ,來自
先天 、 隱性的遺傳操控著基因 ,讓個體在一出生時就必定帶有與他人相似的部
份,社會規訓的存在與遺傳的相似性 , 讓兩者產生對話的空間,而最終我們只能
適應這副植人社會規訓的基因身體生存下去。身體本應標誌著自我特徵,然而在
韓麗珠筆下的的身體 , 卻是一個共相,從女性甚而包含社會體制下的所有階層
圖書, 1 998 年 4 月) ,頁 2 17 .
M 同前註' 頁 1 37一 1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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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怡伶〈轉變是希望的開始?一一論韓昆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變其意涵〉
一一雖然家族成員戚受到的病體徵候(規首I[)不同,所採取的態度也有所不 同 ,
制,是人們自行制定「人和人必得聚在一塊的定律」 一事 。 為此我們才要創造規
剖 I (定律) ,這個 一 開始是為了軍隊訓練 、 矯正罪犯的方式,已變型並細微散佈
在社會之中 。
社會由許多家庭建立而成,透過家族體系與身分控制及塑造個人。人沒有
家的話,社會就不能運作下去,所以社會需要由家庭去控制人。的
作者在此以白白與浮士的故事將社會與家族的主題加以連結,在沒有社會及家族
的關偽下,每個人都是陌生的個體 。 然而我們卻在亟欲脫離體制與基因下,自我
內,形成蝸居狀態的原因 。
參、異質空間與身體的對話
韓麗珠在處理社會與家族的主題,除了強調人與人的相處模式之外,還包含
人與空間的權力關條 。 本章節探討的異質空間可分為兩部份,一是人與居住空 間
的對話,二將分析身體即是空間的概念 。 韓麗珠以「電鑽把牆壁鑽破後,鑽動的
空間,即是與引 文 中提到關於城市不斷地維修、為數眾多的工人能自由出人家
屋、並由外向內在牆壁上鑽上許多洞而使居民備受監視壓 力 的「異處」涵義為何,
訓與懲罰:監獄的誕生〉探討監獄與制度形成一書中,以邊沁 ( Ben出am) 的環
形監獄建築概念所創的「全景敞視主義」探析社會體制在家屋外部空間 t成的具
月 9 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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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屋外牆的維修工程:全景敵視下的身體符號
由上述提到「社會經自家庭控制人」的連鎖關係下,作者不只將權力結構顯
維修和擴建的工程似乎從我出生開始一直在進行 。 我曾經向我母,那是什
麼時候開始的事情,她總是茫然地搖著頭說不知道,這裡的 人要不是吸入
過多灰塵使記憶力衰退,就是對周遭環境失去知覺,才能在某些情況下顯
得迢來順受 。 (頁 46 )
此概念下加以變形,被視為「普遍他的功能運作模式, 一種從人們日常生活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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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恰伶 〈 轉變是希望的開始。一一論韓麗珠 ( 風箏家族 ) 身體與空間的變異意;品 〉
46) 這個全景敞視具體化的城市裡,維修工人與傳柯提到十八世紀的巴黎警察有
督 到 建築內部 , 作者則是藉由家庭這社會最基本的構成,以家族/屋的必然性與
無論林木躺在床上、在洗手間沐浴、在客處看電視、甚至吃飯的時候,淺
灰色的西裝總是掛在他的不遠處,他認為那不是無心插柳的偶然,而是母
親最明目張膽的暗示 。 他知道這一天終會來臨 。 22
景敵視」機制的運動 。 其原因不在於權力的規訓軌道被其他軌道所取代,
而在於它滲透到其他軌道中,有時是破壞了後者,但它成為後者之間的中
介,把它們聯繫起來,擴展了它們,尤其是權力的效應能夠抵達最細小、
最偏僻的因素 。 它確係了權力關條細緻入微的散布 。 23
無法挽回的局面。首先,對家族最直接的影響即是妹妹的死亡 。 妹妹是家族中一
個異於其他母系成員的存在 , 介於青春發育期,沒有肥胖的徵兆,總是躲在角落
裡沉默地撕著雜誌,卻在母不在家時,赤裸 的坐在窗台上讓來往的行人撫摸身
19 同 前註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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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 。 妹妹的屍體透露出的訊息,除了讓母意識到維修工人的存在、家屋的脆弱,
也特別讓 「 我 」 回想起妹妹跟窗外那些探訪者的互動 。
若由全景敞視主義的觀點看來 , 一股由外而內的力量打破家屋的保護,入侵
睡夢中的妹妹,代表權力體制下的犧牲者在無法預料 、 無從逃離的情況下無聲無
息地死去 。 然而我們要從這樣的異質空間探討的,在於妹妹為什麼成為權力體制
下犧牲者 。 這必須要從家屋的「窗 」 看起 。
窗戶有多重身分.生活的跡象;對過往行人的表情,讓居者看到室外又不
至於被看到;帶進光線照亮室內;帶進新鮮空氣甚至室外的氣味 。 窗戶打
破壁體的連續性、破壞溫度上的隔絕,構造因此變得脆弱易漏 。 24
即使牆上佈滿外力破壞的不規則孔洞,也不影響一幢家屋需要窗戶這個建築元素
者離開房子後脫掉衣物,只是靠在窗邊,並沒有做出 挑動他人的動作,卻引來許
體 , 在充斥著規訓與監視的社會裡散發一股反動力量,讓撫摸的動作帶有朝聖意
味 。 除此之外,打破牆體界限的窗戶讓家庭與社會空間呈現的並存關條,透過妹
妹騎在窗台上午睡的舉動,雙腳分別掛在窗戶的前後,除了象徵身體一部份屬於
社會,一部份無法離開家庭之外,稚嫩的身體也成為讓空間從並存到互相穿遁的
媒介,就像中心暸望塔和環形監獄分隔出的權力結構,這裡的窗戶並非是使於讓
監督者觀看 ,而 被囚禁者渾然不覺的囚室的小窗,而是藉由類似「擁抱」 23的動
子般堅固且尖銳,趨於霸道的權力為了重整社會秩序,家庭/屋顯得脆弱而無法
產生保護作 用,妹妹遂成為體制下的犧牲者:
之前,他們甚至沒有,嘗試敲打那脆弱的牆,警告靠近牆壁的人 。 妹妹的
11 卜底線為筆者所加 )
妹妹的屍體成為與外祖母的病體 、 浮土斷膛的身體相同,是權力下的標本,流著
血色的符號。
然而家屋的窗戶對其他人來說 ,卻是帶有威脅的存在。姨母在變胖之後 ,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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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怡伶(轉變是希望的開始? 論韓麗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變異意涵〉
斷幻想著窗外有一個在特定時間前來等待的男人 , 由於身體肥胖的速度太快,迫
使姨母對窗外男人的注視意識越趨強烈,以致於姨母「把屋子裡的燈全關上躲在
角落裡發呆。她進食的份量減至最少 , 每天都在客廳原地跑 J (頁 5 0 ) 到最後無
法控制,才想藉由衣物的遮蓋讓身體消失 。 窗戶成為引進威脅注視的媒介 , 內部
的人只能躲在光線照射區域以外的地方好隱藏身體,或是被動的接受這 一執著的
注視 o 然而諷刺的是,姨母選擇用窗簾布製衣,將阻擋視線注視的遮蔽物撤去 ,
用來縫製一件怎麼樣也趕不上姨理變胖速度的衣服,反而 「失去窗簾的保護,屋
子的結構和雜物曝露在自然環境和陌生人的目光下 J (頁 86) 不僅失去了屏障,
身體也無法完全消失,反而成為另一種「展示 」。 就姨母來說,窗戶讓家屋的私
密鷗蕩然無存,原本「在多層次的空間中所經驗到的景象,完全取決於我們如何
移動和觀看的角度,還有我們在那裡做什麼。也就是說,全取決於我們自己 」泌的
主控權已然失去,在無法移動身體的情況下,身體彷佛處在被注視的監獄裡,只
好選擇讓 自 己的身體消失,才能獲得保護﹒
者反過來說,想像力在厚牆背後發抖,無法信任這一道道堅實的壁壘。 27
母與姨母看似都以抑止 、 遮掩身體的肥胖成為因應男性期望的身分,尤其年輕時
靠出賣身體維生的姨母,在猛然發胖後更選擇了躲藏 。 然而令她躲藏的主要原
因 , 是深植於心中的全景敞視的權力機制 , 要畏懼自己理想中的身體和實際層面
的落差,讓姨母自己也無法直視這副連家屋也無法保護、承載,終至只能如氫氣
球帳破的身體 。
韓麗珠巧妙地安排了異質空間的描寫,除了展現權力運行的模型之外,也藉
由人物與空間的消長 ,試圖敘述人處於孤絕的狀態 。 捨棄了個人的心境描寫,由
一個全知的「我」來觀看 、 敘述,以身體與空間的交互作用來傳達人物心境,其
中包含著屍體 n 作者讓人物只陳述事件,不論坦然或恐懼、不安或臣服,這些內
心想法用變形的方式表現在身體及空間上 。 作者利用符合真實家屋比例的空間,
來描寫母系成員腫脹的身體,如何讓她們即使居住在家裡卻無處可述的心境一一
必須摧毀牆壁才能安放身體、厭惡能帶來光線的窗戶、因為傢俱的邊角而製造出
間疏離的關條 。 作者藉此讓我們自問:那真正的身體在哪裡、我們該如何自處等
失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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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 第十一期 2日 12 年 12 月
「 逃脫」的方式。
「 開始的時候,人們都是 一 堆沒有形狀的東西,住在樹的中宣部份,依靠
樹葉呼吸,伸展枝椏互相溝通 。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成功地扮演一棵樹 。
有些人在扮演的過程裡, J1~樹漸漸分離,符樹木枯萎後出走 。」
「 他們到了哪裡? J 浮土似乎嘲笑這個想法太荒謬 。 「他們寄居在不同的
東西禮,都因為無法恰如其分地演出而出走,直至他們走進了人的軀殼 。 」
「 但也有些幸運的人,會完全忘掉了自己本是一堆沒有形狀的東西,認為
自己就是軀殼,那就不存在扮演和適應的難題 。 J (頁 68 - 69 )
巴舍拉在家屋的概念下提出 「 介殼 」一詞,其以貝類他石裡的神祕幾何構作
指陳身體的部位,或是構築家 屋 的想像 。 其提及侯比內( J. -B.Robin et ) 說到軟體
動物生活在介殼內是一種源於內部的生命型態,並將此視 為一種進化的本源,而
現「無論你走到哪裡,也會發現世界沒有多大的不同 。 無論你在什麼地方 ,都 只
能忍受 。」凹的 事實 ,到處都無法施展自我的 t情況下 ,隱藏真實 的 自 己 、 扮演身
分才是得以生存的方式。
28 向 前註, 頁 1 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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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恰伶(轉變是希望的開始?一一論韓昆珠(風箏家族 〉 身體與空間的變其意涵〉
子過得更困難,因為某些情況下,也在賦予著某種方便,例如抵抗週遭惡劣的環
境 J (頁的)於是藏匿大於現身的時間,護身體逐漸成為封閉的殼,只有不留縫
隙 , 才能徹底隔絕權力的滲透 ; 然而封閉雖然能得到保護,相反來說卻是另一種
變相的囚禁,如姨母想挪動她龐大的身子繞行房間一 圈,卻始終無法如願:
因為一旦湧起那念頭,便有幾個看不見的人阻擋若他們的動作,那些人都
於此,文中外祖母與 「 我 」 那默默進食的背影,是為了安稽的生存而選擇封閉真
實自我的自 己與他人,只能依靠不斷「進食」家族物件做為「接觸」他人的方式 。
「 那空間只有通過進食物件才能到崖,咀嚼使事物之中折磨人的部分被消他 i 頁
95) 然而我們可以看見外祖母在解剖後被清理出的物件,即使經過咬合,依舊保
持原狀,絲毫無法破壞物件結構,使之融人於真實自我,只停留在軀體之中 。 作
者所要表達的疏離,再次藉由身體空間的營造,歸結到自我若要「存在 J' 即無
法逃離孤絕國包圍的狀態。
在現代社會裡,身分扮演與人生如戲的隱喻已屬陳腔濫調,但韓麗珠運用身
體創造出空間,強調在這個被權力與規訓裝飾的社會裡,即使外來的權力侵人讓
冀介殼白色保護「真實的自我」不受侵害一 然而韓麗珠拋出的問題,在於當我們
無法掌控身體,我們是否還可以擁有「存在」的辯證 。 在(風冒誌〉提到風冒症
狀的病患的數量不斷增長,痊撼的治療方式是「加強人們的關條網絡,才能使國
他央求我給他寫一封推薦書,證明他曾經在這裡扮演一名「弟弟」‘期間
表現符合理怨,適合在別的家庭內繼續負責「弟弟 」 的工作 31
扮演身份成為偽裝家族情盾的諷刺,其除了打破的家庭既有的模式,藉由藏匿自
我來扮演他人給予的身分,在這個失業率居高不下的社會也能「理所當然」的賴
以維生,進一步打破了既有的 「 存在」意涵,在身體空間變形為人們藉由裝扮,
才能躲藏,並風到家屋的悟靜 (rcpos) 與孤絕並存,因為我們「無從抵抗 」 而使
自己 「 無法在自己的地方切實的國受到自己的重量」 j2而成為如此荒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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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 第十一期 2012 年 12 月
人在社會體制與權力的監視之下,除了人際的疏離,也造成自我對自我存在的疏
離 , (風箏家族)除了訴說家族的疏離之外 ,寄寓於個人處境,以自我的存在變
得輕如風箏線般的飄搖不定,為人之存在於團體與個體中的雙重象徵 。
肆、結語
母還沒有對說話產生拯端的厭倦前,經常重複地告訴我,那個素未謀面的
外祖母臨終時,安慰那些為了履行悲傷的責任,而把身體各部份的肌肉長
時間地緊繃的子女,她用快將消失的聲音說: I 轉變是希望的開始。 J (頁
39 )
從身體異變及異質空間的描寫, (風箏家族〉橫跨性別、人際與存在、空間
與權力,將個人存在的困境與人際關係的疏離,以「殘缺」兩字作為註解 。 文中
看似難解的意象、違 反邏輯 的情節,都 是為了印證現實社會裡被隱藏、遺忘的真
實 :
神實主義從目的土說,不單是為了更深刻的認識社會一一 荒謬、複雜的深
在,而是更為渴望如現實一樣,把人與世界視為不可分割、剝離的一種 。
一如我們所壓抑、在社會規訓下已被改造的身體,為了避免外在的監視與改造,
我們習慣躲藏在扮演身分中,展開人際交往 、 藉此躲避在規訓與權力下不合時宜
的自我 。 於此 , 當我們縱觀作者一開始描寫那些看似魔幻的城市風景的敘述
裂的頭部、流浪貓破損的肚腹和工人的斷手,淹沒了爭吵、電話和呼救的
聲音 J (頁 38 )
等細節時,作者藉由描寫有所殘缺的身體與空間物件,讓我們直視這個充滿傷害
的城市與真實的社會並無二致的安排,即是意圖由書寫看似荒謬般的真實,以達
到喚醒那些易於遺忘的現實層面目的 ,而作品猶如媒介般的存在 。
然而個體身處於世時,從「我總是耗上過長的時間凝視一堵牆 J (頁 38 )揭
示出個人 、 家庭與空間 的殘缺,暗示個體的孤絕與聳立眼前的藩籬,既是防護 ,
也是界限,同樣也聳立於內心,讓全文敘述缺乏「情戚」的表露。作者以家族成
33 閻連科 { 發現小說 ) ,頁 1 96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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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怡伶 〈轉變是希望的開始?一一論韓麗珠(風箏家族〉身體與空間的變其意;品)
員脆弱易斷的關條以風箏線作為隱喻,每個人僅守著自身殘缺的心理狀態;於是
以母系成員身體變異的程度,凸顯外祖母所謂的 「 轉變 」一 詞,更指向毫無希望 、
壓抑的身體,在空間下也只見壓迫與囚禁的一句反諷 。 然而外祖母口中的轉變若
不單指身體、環境,甚而是心理狀態,這層「轉變」所帶來的「希望 J ' 就不會
那麼令人茫然,與悲傷 。
於是我們若將此解釋成:轉變是希望的開始,是人與人之 間得以聯繫的開
始,或許就能在這個充滿傷書 的現實社會中,看到一些真實的 「 轉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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