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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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魅 2

我承认,我真的不是人。
人类骂人的时候,有骂别人“你真不是人”那样的话吧,那么被骂那个人,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这么说来,
如果我也做了坏事,别人骂我不是人的话,那对于我来说,是不算骂的。你最好骂我,你不是一只猫。当然,我
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由于我极度留恋城市腐烂的味道,那些浮光掠影的灯红酒绿的生活,那些眉飞色舞的男男女女,那些无端痴
怨的感情,是我喜欢的东西。我流浪在城市之间,有时候也会想,上天创造了我这么一只与众不同的猫,是否就
是为了要我见证一段段花朵般盛开又枯萎的爱情?
一. 爱情经营者
我有一种感觉,他要回来了。不出所料,门里传出钥匙转动的声音。我赶紧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远远的
躲到阳台上去。虽然我喜欢他的被窝,喜欢浑身上下都沾上他的味道,可是我是一只懂事的猫,知道什么时候可
以仗宠生娇,什么时候要退避三舍,避开他的那些面目不清的女人们。
我的眼睛在黑暗中炯炯生光,我看得见他今天抱着的那个女人的衣服是 BCBG 的粉红礼服,然后咚的一声,
价值 1400 大元的 INNIU 高跟鞋美妙的掉在地上。两个微醉的身体交织起来的声音,让我不大愉快。我决定进行
例行的巡狩。
猫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觅食地盘,我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我要巡视的地方,是从这座大厦的顶楼到底楼。
顶楼住着的是一对刚同居才一个月的人类。如果你也是一只猫的话,你就会知道现在的楼房设计对于一只身
手敏捷的猫来说,是多么的简单的障碍。我毫不费力就趴在他们家的阳台窥视。暖暖的灯光下,那个温宛的女子
在厨房里面为男子热饭。“怎么才回来,洗完澡出来喝点汤。”
“知道了。公司应酬。”
男子正要进去洗澡,忽然手机响了。他的脸色一变,装出要找衣服的样子进了卧室。“你冷静点,好不好?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谁说我爱她?她哪有你漂亮呢?……好啦好啦,早点睡吧。什么?!你已经在门口
了?你……”气急败坏的往外走去,对女人说,“我下去买包烟。”
女人微微一笑,点点头。我一个纵身,幽灵般灵巧的随着男人出了门。男人无可奈何的看着电梯口的那女人
毫无办法。女人涂着美宝莲莹光唇彩,在昏暗的地方,依然透着诱惑力十足的美艳光芒。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几乎
要融为一体地紧紧抱着。“告诉我,为什么和她在一起?”这是一个失败的问题,只有愚蠢的失败者才会问的问
题。
男人叹了口气说,“她是我上司的女儿。”
女人释然,原来他只喜欢那个女人的钱,并非喜欢她的人。这倒是可以略为安慰的答案。
“你要和她结婚吗?”
“唉……”
“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我之后,我几乎快疯了!我爱你,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可是……”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女人就象疯了一样要吻他的脸。我看见男人那张英俊的脸充满了惶恐,
他想推开紧紧抱住他的女人,可是女人不肯,“那么……最后一次吻我,好吗?我发誓不再找你了。”女人哀怨
的看着他。
男人心动了,可是他一看到女人唇上艳红,有些迟疑。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柔,越发不可抗拒,“吻我……”。
男人终于抱起了女人,女人的手臂就象八爪鱼那样缠上了他的身体,他们深深的吻着,男人是为自己能有一
个那么痴情的女人为他着迷而暗自自豪,也为了一吻了断而庆幸不已,因此抱着女人的手又有了以前的力度。然
而慢慢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头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女人不是就想要一个吻那么简单。
“你……你……不,不,这……这是我家啊!”
“我知道,但是这里顶楼只有你们一户,不会有人上来的。易生,你爱我吗?”
“她还在里面……”
“那我们到楼梯那里去好吗?求求你,就一次,以后我都不会来烦你了”。
女人熟练的挑拨起男人的欲望,男人的意志在慢慢崩溃。这是一个曾经让他疯狂的女人,他们彼此熟悉对方
的身体欲望,不象现在的女人,守着礼数的规矩,还得想着她是上司的女儿,时时刻刻束缚着自己。

---鹊桥仙

回复[3]:“好吧……”
男人把女人抱到了楼梯间,男人不能自控的疯狂脱下女人的衣服,可是女人比他更加疯狂。我冷眼看着从楼
梯间里映射出来一团疯狂的影子,如同鬼魅乱舞。
当男人快要得逞的时候,女人忽然狠狠的一把推开他,冷笑的问:“丁仪,你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的男
人。”
男人大吃一惊,只见楼梯间的门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未婚妻苍白冰冷的脸。“仪……”我想他现在恨不
得马上从顶楼跳下去.
女人得意的看着男人,从地下的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来,还在显示通话状态,当然号码是他家。
她等待一场暴风雨的来临。四周是可怕的死寂。两个处于原始状态的男女,和一个穿着整齐的女人,还有一
只浑身乌黑的大猫,面面相觑。
“穿上衣服。”穿着整齐的女人终于打破了沉默。
男人赶紧从地上寻找属于自己的衣服,慌慌张张的穿,衬衣上的一颗扣子,却因为手颤怎么也扣不起来。穿
着整齐的女人就走过去帮他扣上。夏娃呆了一呆。
“回家吧.汤热好了。洗完澡出来喝。”穿着整齐的女人平静的说。
男人低着头,羞愧的弯身走了出去。
夏娃也在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可是上衣已经被男人撕成碎布。穿着整齐的女人看着她,忽然走过去,夏娃警惕
地看着她的手的动作,可是没有。
穿着整齐的女人双手往自己的身上一拉,她上身已经裸露。雪白的,骄傲的,面对着夏娃,一言不发地,把
衣服遮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慢慢离开。不再看她一眼。
眼看戏已经演完了,我心满意足的轻盈离开。我为精心经营着爱情事业的人们致敬!我可以断定,那个夏娃,
肯定不是最后一个来找男人的夏娃。但是那个温宛的女人,会是男人最后的女人。留在他身边最后的胜利者。只
要没有比她更厉害的经营者出现,她的爱情事业,定能生意兴隆,蒸蒸日上。
有点累了,我想起了 18 楼那对夫妻。他们老是忘记把食物放进冰箱,好吧,下一站就到他们那里去。顺便
填填肚子。

二.爱情的估价员
人类是最会偷懒的动物.我承认,他们其实比我辈懒得多.我还爬爬窗户呢,他们呢,自发明了电梯后,就不肯
再爬楼梯了.就像这座大厦的人们,已经差不多忘记了有楼梯间这会事了,那里现在已经成了老鼠.蟑螂.蚂蚁.还有
鬼魂的出没天堂.这么说你千万不必害怕.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很善良的.我甚至认为鬼们比老鼠蟑螂们好,他们,
哦不,它们,还是他们吧,因为我用它,那些家伙是会不高兴的.好歹也曾经是个人哪,哪能和老鼠一样用它来称呼呢!
扯远了.
他们老实,他们游离在黑暗的空间,无知无觉,面孔一律模糊不清.就像一团团黑影,在狭窄的空间互相挨挨挤
挤,鬼鬼祟祟的聊着什么,可是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大概在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些八卦事吧?如果有人来了,他
们会自动闪到一边去,如果闪避不及,而那个人的气又非常猛烈,他们就会被拦腰撞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光团,要好久
才能重新凝聚在一起.要是那个人的气很弱,鬼气就会入侵他的身体,让他打一个喷嚏,然后着了凉.但是一般鬼都
不敢挡人的路,这是没有法力没有怨念,普普通通的鬼,就像咱们老百姓,见了官没有不主动闪的.不过也有怨念很
深的鬼.就像这里 5 楼的 501 那屋的家伙,我虽然不怕她,可是也不想主动恼她,不过闷得慌还是会溜过去和她侃侃
爱情.嘿,那家伙可……..坏,又扯远了,你看我这猫!
我以为那对夫妇已经睡了,正准备径去厨房,做我的梁上君猫.可是我错了,现在整间房子灯火通明,房里一片
狼籍,夫妻俩像着魔了一样把整间屋子都翻了一转,到处是乱扔的衣服鞋袜,真是掘地三尺,地毯式的搜查也不过如
此.
“到底放哪里了?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不是给你放的吗?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我………我只记得顺手就把它放一边去了,好象是放在沙发上了.”
丈夫二话不说,就去扳那沙发中间的空隙.妻子也凑了过去,两人差不多要把那沙发拆了,弄了一会,两人都失
望了.
“你再想想,放哪里了,你想清楚点啊!”丈夫埋怨说.
妻子一脸委屈,说 :“我怎么会知道那张彩票真的会中啊?要是早知道我就把它放肚子里面藏起来啦!”
原来如此!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一脸沮丧的坐在地上懊恼不已.我不希望他们找到那张彩票.因为我心肠不
好,最见不得人家飞来好运.我乐意见到他们每天在拌拌嘴后吃晚饭,看完无聊的肥皂剧后安然抱 在一起睡大觉.
而不希望这个城市里面多了一对奢侈无度的百万富翁.
妻子忽然想了起来,喊道:“我记得了,好象放在衣服兜里。”
---鹊桥仙

回复[4]:丈夫立马把衣服一件件地搜索兜里。我看见他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真担心他会血管暴裂。那妻子也是
青一阵白一阵的。丈夫不耐烦了,干脆来个撕裂检查,眼看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变成碎片,妻子再也忍不住了,小
声的说:“你也给我留件好的哪!都是前年买的……唉,这件是表姨的女儿不穿的给了我的,你……手轻点!”
丈夫骂了“妈的,要是找到那张票,穿金戴银都由得你,你还稀罕这些破烂什么?”
妻子叹了口气,“别是你记错了呢?我明天还得找件衣服上班呢。”
“上什么班?不就是做个端茶递水的吗?找到彩票,咱们就是百万富翁了!百-万-富-翁!打掉腿都不用愁
了!”
妻子无言,只好继续进行无望的搜索。我看见他们眼睛里的失望逐渐变成绝望,妻子倦极,不断的在打呵欠,
可是丈夫越来越疯狂的把家什翻来覆去的检查。他每检查一个东西,就骂一声,发现没有找到,就狠狠地踢它一
脚。
“你小声点,儿子睡了。明天要上学呢。”
“还上个屁学,找到了彩票老子送他出国去!”丈夫也累了,只好坐下休息。两人望着乱成一团的家,都觉
得茫然。
丈夫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上次打电话给你那个男的,还去茶楼找你吗?”
“他?今天还来呢,听说是县太爷的表弟,自己开个皮包公司。嘻嘻,人倒长得挺精神的。”妻子乐滋滋地
说,她对于自己的年纪居然还有吸引力觉得挺自豪。
“是吗……长得挺精神的嘛……”丈夫的脸一直黑了下去,忽然手一扬,“啪”地狠狠朝妻子脸上就是一巴
掌,直扇地妻子两眼昏花,几乎要晕倒。
妻子张大嘴巴,不知所措地看着男人,她呆住了。
丈夫指着她,“你把那票给了那男人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妻子腾地站了起来,怒斥“王鸣你不是人!你怀疑我?我要是贪了那票我今天还回来吗?我早就跟那人跑了
我还回来你这破窝干什么我早跑去美国叹世界了我还想泡美国佬呢人家比你行!跟了你?三年没给我买件新衣服,
你下岗了到处混还不是我端茶递水养活你吗?”
男人最听不得这种话,两人扭在一处,女人没有男人力气大被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脸马上肿了起来,男人也
被女人咬了手指,血直往外流。
厅里闪进一个人影,“爸爸……妈妈……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正是他们的儿子,穿着宝宝熊的睡衣,跌
跌撞撞地冲了上去,估计是他们吵架的声音吵到他醒了。
“儿子,跟妈走!咱们现在就到美国去!咱们是百万富翁,呜呜……”母亲咽哽地抽泣说。
“想走?没那么容易,儿子,到爸这边来,你妈养小白脸了,她想抛夫弃子为了钱她什么做不出来?”父亲
瞪大了眼睛。
可怜的儿子夹在中间,左右不是,只好哭一把“我要爸爸妈妈!”
两个大人心一酸,一个哄道:“儿子别哭,乖,别哭了……爸爸说笑的!嘻嘻,嘻嘻,你看爸爸笑了是不
是?”笑得比哭难看,真讨厌,虚伪的人类!
一个擦了把眼泪,说:“妈妈这是化了妆呢,好看不,儿子?”化了个猪头的妆,世界上最苯的女人。
---鹊桥仙

回复[5]:两人慢慢向儿子靠过去,儿子问:“那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好吵啊!”
“爸爸昨天买了张彩票,后来就给了你妈保管,今天看电视中了头奖!可你妈……她居然把那票……”
“谁贪了你的票!王鸣,你别冤枉好人!”母亲声嘶力竭地喊。儿子一下又哭了,马上投入母亲的怀抱中,
哭喊着。父亲又怒了,控制不住地要扇她,儿子拼命想拉住父亲的手,可是却让父亲一把推开。小小的身体如一
朵无力的云一样落到玻璃茶几上,头部撞到了玻璃上,廉价的玻璃经不住冲击,啪的碎成小块,儿子的头顶开花,
血如泉涌。
这下夫妻俩都慌了,马上扶起儿子,妻子想找纱布给儿子包扎,可是房子太乱根本找不着,只好拿了一件衣
服裹上,血马上就染红了衣服,根本止不住流。又换了一件衣服,依然止不住。
丈夫慌了神,嘴里念叨着“儿子……爸爸该死爸爸该死……”
妻子急了,“王鸣,送医院啊!”丈夫这才回过神来,把儿子抱在怀里就往外赶。儿子虚弱地说,“爸爸妈
妈……我不要彩票,我要爸爸妈妈......”
夫妻俩互相看了一眼,眼神是复杂的,疼痛,羞愧,宽恕,关爱,交织一起。模糊不清,他们也没有那么多
的文化去理解互相的眼神的含义,也没有时间去想,他们只想,快把儿子送到医院去。
他们离开后,我跳进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家。我知道今晚的厨房肯定没有隔夜饭菜留给我这只梁上君猫了,所
以我就朝那件沾满儿子鲜血的衣服溜了过去。
对了,忘记告诉大家,我是喜欢血腥的味道的。虽然我不害人,但是我毕竟不是神仙,我也喜欢恐惧,悲哀,
血腥,暴力和杀戮。于是我好享受好享受地舔着那些尚温的鲜血,儿童纯洁的鲜血是很难得的,比那些虚伪阴森
的成年人的血液甜美很多,所以如果你家的小孩不小心受了伤,我是很乐意去帮他用我自己的舌头为他止血的。
不过放心,我只舔,不吸。
嗯,好甜美的啊!我正忘乎嗯,好甜美的啊!我正忘乎所以的享受着,忽然发现衣服兜里有张小纸条。心头
一动,用爪子拉出来一看,好啊!我不禁高声欢呼,“喵!我是百万富猫了!”
果然就是那张可以改变无数人一生命运的中奖彩票。已经沾上了儿子的鲜血,不过无所谓,它依然值百万。
可是,对于一只猫来说,百万有什么意义呢?虽然我很想去领了那钱,可是我总不能拿我的爪子把钱捧回来
啊!这真是最悲哀的事情,曾经有一百万摆在我的面前………上天生就了我这么一只异猫,却不该我化为人的能
力,上天还是老大,老大是公平的。我不禁心悦诚服的想。
我叹了口气,舔完最后一口美味甘液之后,就把那张价值一百万的小纸片用我那能撕裂鬼魂的利爪弄成漫天
飞舞的小蝴蝶。
我想,这也是那个儿子的愿望。我舔了他的血,是要报答他的。
我舔嘴巴,好,干净了。看看月亮,已经月过中天了,看来我应该去 5 楼看看我可爱的美女邻居了。她是那
么寂寞,那么无望地,等待爱情。
三.爱情的追问者
大家在一辈子当中,能见过几个通缉犯呢?
即使身为警察,也未必能老接触那样恶名昭著的凶徒吧?在这些通缉犯当中,有身负人命的暴徒,也有狡猾
多诈的经济型食脑天才,至于那些由于政治因素的家伙,不在此列。猫不懂政治。
猫自豪的地方,就是见过很多很多的通缉犯。当然他们也和猫一样,不是人。我第一次见警察捉贼,是在一
个乡村的小山坡上。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正是月黑风高之夜。我本想躲到一个树洞里避雨,忽然半空中一个巨大
的劈灵,四周一瞬间被照得如同白昼。我心中一惊,脚下一滑就掉到泥里。等我挣扎想站起来的时候,忽然看见
那大树洞里闪出青幽幽的两道冷光。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狐狸,浑身发抖地躲在里面。当时我没有多大阅历,
不然早就溜得远远的,所以奉劝大家一句,千万不要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看别人倒霉,很快就会倒霉到自己身上。
“狐兄,你怎么了?”我问。“猫儿,少管闲事,快滚!”说的气急败坏,毫不领情。反而激起了我更大的
好奇。我轻轻地隐一边去。
不到一会儿,又是一个大劈灵,我吓得把眼睛闭了起来,睁开眼,只见一条黑影站在对面树洞边上,黑影手
里抓着一条长长的发光链子,我看那黑影像个人,可是又不是人,因为我闻不到他有人类的气息。

---鹊桥仙
回复[6]:红影一闪!狐狸霍地从洞里直扑出来,毛发直竖,寒牙呲咧,一副你死我活的阵势。黑影抖动手中的光
链,挥舞起来,四周树木被链子拂过的都发出滋滋的声,好象被什么烫过。狐狸左右猛扑,那黑影就用链子去打
它,我只看得惊心动魄,到底是没见过世面啊!我正在傻乎乎地看人家打架,不提防那条光链忽然就飞到我的面
前,我眼前一昏,顿时猫事不清了。
后来我就醒了,再后来我就知道那狐狸犯了规矩,黑影是来捉它的。再后来我也认认真真的开始我的修炼之
路。我记得,那年我才二十八岁。距今已经七十年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了,在深不可测的灵界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没有什么可傲人的资本,只是
按着我所喜欢的生活方式过着平凡的日子。我无法像某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一样,要炼什么功什么丹什么药,我喜
欢和人类一起,看他们过着琐碎无聊的生活。如果某一天也来了那么个黑影警察来捉我,我也认了,不是说坦白
从宽抗拒从严吗?我也来个大坦白,只是悔过书写的必然是些无聊的事情,怕他们看得不过瘾,要知道,我一不
骗人二不杀人啊!
正想得着迷,晃悠悠的就到了五楼。到了这里,空气的密度就开始稀薄一些,温度低一点,一股人类无法闻
到的臭味就在这里弥漫。
我正想用前爪抓一下 501 的门,门自动开了。走廊的灯闪了闪,暗了一些。
我径直走进去,里面掠着凄凉的风,半张肮脏的窗纱在风中无力呻吟着。没有人在里面。当然。空空如也的
房子散发着那股莫可名状的臭味。一个破了的电子挂钟摔在地上,可是钟摆却在神经质地左右摆动,时间停留在
十二点正。那是她死亡的时间。
一阵阴风吹来,我忙转身去,“美女………”虽然说人鬼殊途,可是说到虚荣心这东西,女人就是做了鬼也
未必会比做人时候少一丁点。
她挨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灯火,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来对我叹了口气,才说:“你这懒猫,老
不来看我。我一个人闷得慌,也没人来陪陪我。”
我乐了,“哎,美女,这话不对,上个月还有家人搬进来呢,可是你自己把人家撵出去的啊!你害得人家那
老头心脏病都犯了,幸好没挂,不然你早被灵警捉回去抽板子了!”
她哼了一声,说:“臭男人!住在这里弄脏我地方。”
她是地缚灵,永远也不能离开她死亡的地方,就像一个犯人不能离开关押的牢房一样。她不喜欢搬来的人,
只能摆出那副可怜相去吓吓人。可是哪个美女愿意把自己弄得又丑又臭地去给人看呢?因此,大家要原谅那些吓
你的鬼们,他们也经历了很大的思想斗争啊!
我想时间差不多了,果然她幽幽地叹了声,就来了:“爱情啊……真是……”我的眼皮要沉下来了……
我们不言语了,只留下神经质的钟在那里不停地摆动。
她是一个不肯入群的女孩,是的,到死她都只是个女孩,父母都是老师,管教非常严格。从小就没和男生拉
过手,说句话就会脸红。喜欢文学,一度被父母和师长认为是当作家的未来新星。看过的古书有满满一个大书柜。
直到高中,父母还把她当成小白兔来养,她每天下了课就去母亲的办公室做作业,等母亲下班一起回家。高考的
志愿早就定了,就是父亲所执教的那所大学。
本来小白兔也应该有人家小白兔的活法,我野猫也不羡慕也不嫉妒。但是某一天,小白兔班上的一个浪荡子
在班级聚会上,借醉亲了她一下。
这下对于浪荡子来说,只是好玩的游戏,可能转眼就忘了。可是对于她来说,就像整个世界都一下子翻转了
过来,都变了,地都崩了天都裂了。她晕头转向的以为他爱她。书上淑女都是爱流氓的,所以奉劝各位美女不要
看太多的书。因为写书的都是流氓。因此她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一直怪怪的,美美的。上课偶尔就往他看两眼。
也怪,他也朝她怪笑。

---鹊桥仙

回复[7]:高三的时候他忽然失踪了一段日子。她每天看着他空空的桌椅,心里急得不得了,又不能表露出来,更
加不敢向别人打听。后来某天她在街上见到他,他急急忙忙的拉她到一边,她问他什么事,他说出事了,想找个
地方躲避。她问什么事,他神色异常的答,大事,不要问了,公安局和道上的都在找他。
她看着他日益消瘦的脸,嘻皮笑脸此刻苍白异常,心里对自己说,帮同学嘛,就把他带到自己的家里。父亲
出国参加学术会议了,母亲被以前的学生拉去谢师宴。她给他做了面条,看他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心里有点酸酸
的,也有点甜甜的。他吃完了放下碗,对她说,我走了。她吃惊地问他为什么,他说不能连累你。她忽然生出一
种对穷途英雄的怜惜,她自己也产生英雄气概,对他说,没事,你留下吧!我不怕。于是他就在她的房间里面住
了下来。说了很奇怪,要是一个家里多了一个人,怎么藏也藏不住。但是她有个脾性,讨厌别人打扰她的私人空
间,而且她的房间也是一个套间,因此父母很少会到她房里来。她借口构思小说,闭门不出。中午房子没有人,
到了晚上他们才回来。因此他在她家躲了半个月,居然风平浪静。
他晚上睡在套间的洗手间浴缸里。一天她正睡得迷糊,忽然感觉脸上湿润润的,她微微的睁开眼睛看见他在
吻她。上次是脸,这次是嘴,眼睛,额头,耳朵,脖子……她很迷惘,心里乱成一团。想怎么办好怎么办好,身
子却一动不动,假装睡熟。他越来越大胆,把手伸到被子里面去,这下她不能装了,四目相对,他脸一下红了,
正想逃。她却伸手把他拉住了,他们很快抱在一起了。
他们都很年轻,心情非常激动,两个人都忘乎所以的拥抱一起,都把这世界所有的事情都忘却了,都没有听
见门外的声音。
门被踢开了,眼前出现的不只是惊恐的父母,还有威严的警察。他涉嫌杀人,死的那个是对手帮派的头头。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杀的,混战中他受了伤,还没出息地昏了过去,醒来后老大就夸奖他是条汉子,有胆
量,居然能把对方的头头干了。同伴们一起向他灌迷汤,他昏昏然也就认了下来。后来等到警察和对方帮派一同
追捕他的时候,才傻了。逃,逃,逃。直到遇到天使一样的她。
她的父母根本受不了女儿在人前那样出丑,而且他还是一个杀人罪犯!他们把她关在房间里面。她就自杀了。
所以我说美女千万不要读那么多书,她还天真的以为人在十二点钟自杀就会变成厉鬼,于是那天专门等到十二点
才办事的。其实什么时候办事跟灵力毫无关系。主要看怨念深不深。她对世界有了一些怨恨,因此还是留在这里
了。
她的父母后来搬走了,这里就留下她一个。她痛恨别的男人来这里,经常把搬来的新房客吓跑。久而久之就
没有人来了。
可是她变得非常喜欢谈论爱情。她瞧不起那些浮游在楼梯间那些低级灵,觉得他们没文化,够不上和她聊爱
情的资格。于是没有办法,我只好来陪她瞎掰了。不然她说不定真的会堕入更深的罪恶深渊之中。
我陪她聊聊爱情,虽然我自己也不认识它。如果我猫爪子能握住笔写字的话,把她对爱情的高明看法记下来,
估计现在也是一个大部头。
“唉……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一切从头开始,那我该怎么样呢?做一个平平安安的人,一辈子缩在
父母的羽翼下乖乖活过去,还是现在这样?到底什么是爱情呢?”她喃喃自语。我不能回答她,我虽然活了九十
八岁,可是从来没有遇见爱情,用她的语言来说,就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里徘徊。倒是我见证了不少所谓的爱情。
至于什么叫爱情,我也不知道。或许你知道,就告诉我吧。
我们这对爱情的追问者正在无聊的说着话,大门突然打开了,不,踢开了!
灯光下,一对尖头 GUCCI 高跟鞋发出淡黄的色泽,一个长发女子叉着双手冷漠的站在门口,脸对着我们,有点
不屑,又有点懒惰的味道,是的,是人类的味道。
又是一个美女,不过感觉很怪。
“舒雁,我是来送你下去的。”门外的美女淡淡的说。语气平常,有些冷,懒洋洋的。“你一直不去报到,
留在这里没有意思。有人求我叫你下去。”
我的美女邻居舒雁柳眉一竖,“你想捉我?没那么容易!”翻了翻鬼眼,呼啸一声,十指指甲暴长,冷冷的
透着锐利的光芒。

---鹊桥仙

回复[8]:门外的美女却笑了,“没想到我一片好心还真不领情呢!”低头又问:“猫儿,你是不是也一起上?”
连我也看到了,我退了一步,一言不发。我是很有理智的猫,不喜欢随便淌混水。而且,我有过教训。
舒雁尖叫一声,长长的十个指甲往门外的美女插去,门外的美女不笑了,却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会有一场好
戏看,谁知她樱唇微张,喝道:“开!”,右手一扬,舒雁的身后经常出现了一个黑暗的圆晕,那里竟散发出巨
大的吸力,舒雁呆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被黑洞吸了进去。我是看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吸进去的,那样子
就像人被流沙慢慢吞噬一样,慢慢的,慢慢的,她最后看了我一眼,仿佛不相信,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终于
就这样消失在我面前。就这样,她就不见了。
我不相信我可爱的邻居这么快就被收拾了。我更加不敢相信,这世界竟能有那样的人类,能轻易而举、举手
之间就把幽冥大门打开了。
我惊恐万分,全身冰冷,幸好我还知机不参与抵抗,不然现在我……
“老……大……”我颤颤的请安,可是嘴笨,放不出一个字来。
“我不是警察,我早和人家说了,有困难找警察嘛!偏偏又来找我,我是被他烦透了才来帮这忙的。再这样
下去我就收费了!”美女老大愤愤不平的说,又问:“猫儿,我叫炅盈,你有名字吗?”
“没有……”
“嘻嘻,那以后就叫你黑咪吧。跟电视上的超级小黑咪一样!”
说实在的这一百年来我跟的主人很多,都没有给我一个名字的,现在老大赐名,我怎么能推辞呢?高高兴兴
的答:“黑咪谢谢老大!”
“叫我炅盈。这房子的房东说如果我摆平了就给了我,而且,那个家伙也老来烦我叫我帮他带话。带话不必
了,把她带下去自然什么都没事了。”
我听得糊涂,忙问:“炅盈老大说的话深奥。不懂。”
炅盈已经兴趣正浓地打量着房子了,估计是在考虑家具的摆设。真受不了。一边答我:“就是她的男朋友,
被枪毙了,一直不肯投胎,都快成怨灵了,想回去报复,后来遇到我,就求我带他女朋友见他才肯投胎。”
“那他怎么不自己来呢?”
“他是带罪之身,何况到处有‘警察’看着,我看他又跪又求的,再说房东也那么说,嘻嘻,他们好我也好
嘛~”笑眯眯的模样,谁能想象刚才……
我看她在房子里面转来转去,心生一念,甜甜的对她说:“炅盈老大,你看我……”她“嗯”地回过头来看
我,我双眼一睁,念力立增,走廊的电灯受不了,
应声而灭。我想这么突然的情况下,这么黑暗的空间,只会剩下我一双冰冷,幽青的眼睛,冷冷的,狠狠的,
盯着她这个孤身前来的女子。她愣了一下,好机会,我正准备……
突然,我看到了一双更冰冷,更幽青,更凶狠,更霸道的绿眼睛,它们就在我的贴脸的地方,那么大,那么
贪婪,我只要一动,它肯定就会把我残忍地撕成碎片,可能还不够,就像我经常把老鼠捉住好好玩弄一番才一口
一口的……
我不敢动,不敢动,不敢动。
我听见她的声音“就像我现在这样吗?”……
灯亮了,我又看见她笑容可掬地站在我面前,可是我想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刚才那一刻的惊骇感。
我知道,我不会是她的对手,连对手的资格也不配。如果把灵界比做一个充满杀戮的原始大森林的话,那么
楼梯间那些家伙,只能算是植物一类的东西,毫无自主能力,任由宰割。我的邻居,看不起楼梯间的,其实自己
不过也就是属于小白兔之类。要是遇见了稍微大点的肉食动物,跑得快的算运气好,跑得慢的,只能做他们的美
味早点。依照食物链的顺序,大森林里面最多的肯定是植物,没有他们其他动物无法生存,可是真正拥有生死控
制大权的总会有那么几种霸王动物,例如老虎,狮子之类。在顶层和底层之间有很多的中产阶级,例如狼群,一
匹狼绝对不是老虎的对手,可是一旦连接起来,老虎也难逃杀戮。我面前的这个人,她是不是顶层人物,我现在
还不得而知。但我可以断定,她已经跻身于上层的大型的肉食阶级。
至于我,我是一只野猫,想要生存在这个强权即真理的圈子里面,既要委曲求全,也要时刻保持警惕,在强
者面前,我讨好卖乖,在弱者面前,我也不恃强凌弱。我在强弱之间,保持着我自己的平衡。
四.爱情的残废者
---鹊桥仙

回复[9]:当我爬上主人家的窗棱的时候,天边只剩下几颗小星,稀疏的发着淡色的光。又是全新的一天。我打了
一个呵欠看着被窝里的两个人团儿,两个人背靠背,同床异梦互不干涉的打着呼。我轻轻地走过去,端详着我主
人那张英俊冷漠的脸,连作梦的时候,也带着高贵而骄傲的神情。我跳上他的床,喵呜喵呜的舔着他的手。
他醒了,顺手就把我甩到地上去。我只好委屈的跳到一张椅子上,不服气的喵了一阵子。他昨晚的女人醒了,
“你养猫啊?真可爱,就是黑黑的有点可怕。”她赤裸裸的在被窝里钻出来,想来抱我。“一只野猫,在停车场
一直跟到我上楼,没办法,只好养着。”主人点了一只烟,在床上吞云吐雾。
我万分不情愿的被那女人抱在怀里,她身材很好,还没有下垂的迹象,看来靡烂的夜生活并没有给她带来太
大的负面影响。女人抱着我不肯放手,主人皱了皱眉头,说:“我九点上班 ,收拾一下衣服,我送你回去。”说
完就去了洗手间。
女人呆了一下,没想到赤裸玩猫这招居然逗不起他的激情。她真是不了解我的主人,情欲对于他来说,只不
过是水流过脊背,一瞬即逝。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企图用身体来在心灵留下痕迹的人们,都是愚蠢的。

他们各自洗澡,穿衣服。女人化妆,修长的腿洁白而结实,角度很好有意无意的斜倚在椅子边。她化妆慢得
不能再慢。主人一脸邪笑走过去,用手背以花式力度抚摸着它,女人顺便一倒在他怀里。主人贴在她耳垂边,轻
柔地说:“如果你一分钟之内还没有搞定,我就把你从门口扔出去。”
女人的脸色顿时苍白,通宵的激情毕竟留给她比岁月更残酷的摧残,这种女人即使在床上,也是会化妆的。
所以不化妆的时候,就格外得不到男人的同情。
女人默默的收拾好自己,两个人就要出门了。当然出门的时候,主人没有忘记把猫粮倒在盘子上。女人看着
我,神情有点无奈,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我的主人恐怕到了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永远用不着知道,
可是他却永远记得在出门的时候给我倒猫粮。对了,其实他还是给我改过一个名字的,土得很,我并不接纳,叫
丽丽。
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就是这家的主人了。我知道他把钥匙放在他的哪只臭袜子里面,我会打开他的箱子来窥
视他的过去。
他从来不在保险柜里藏钱。钱对于他来说无须用那么秘密的地方藏起来。他要藏的是他的过去。
我用爪子吃力的开了柜,拉出那本厚厚的照相册。连相册本身,都已经很破旧,相片发黄,记忆也在发黄,
褪色。
我翻开那些陈年的照片,就像读着一本悲情的小说。那是主人和他那个叫丽丽的女子的记忆。他们站在木棉
树下拘谨地笑着,两个人都捧着一本书,仿佛不捧着本书拍照就是不合时宜。两个人都戴着厚厚的眼镜,年轻的
脸上充满活力。
一九九一年,摄于燕园。
下一张他们都不戴眼镜了,十指紧扣地站在著名的开荒牛雕塑的前面,脸上都带着憧憬的热望,身后伟人的
凝视,却好象看着他们叹息。
一九九四年,摄于 S 城。

---鹊桥仙

回复[10]:第三张照片背景极其漂亮,秋叶铺地,清幽宁静的小路上,一对夫妻,之所以说他们是夫妻,是因为
他们手指上都带着永恒的钻戒,两人幸福地对望着,一切都心满意足。依然是她,头发盘成优雅的髻,穿着修身
的旗袍。身边那个人却黄发碧眼。
二零零一年,摄于温哥华。
十年,思念所带来的伤害和疼痛已经模糊,他成了爱情的残废者。但他依然不死心,他无望的保留着过去的
记忆。这种记忆最无用的,我知道他自己也清楚。可是他还要为自己找借口,用色欲和酒精来麻醉自己。可笑得
很,可笑得很!
可是就在这时候,我发现在相册的最后一页最近夹了一张新的照片,竟然是我的猫照。我正在狂吃猫粮的样
子,我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二零零三年,摄于家中。
在他的心中,人丽丽和猫丽丽是同样宝贵的。
我想起无数的夜晚,只要他没有带女人回家,我都不会出去鬼混,乖乖趴在他的膝盖上陪他玩游戏,他总是
能温柔的坚持不动,我睡得很香。是因为我觉得很安全。这一百年来我少有感觉的安全。
合上相册,我打定了主意。我决定下楼找炅盈。
她搬家的速度很快,实在她的东西也不多。看来是个习惯了流浪的人物。无法在一个地方呆太久的时间,就
像我。
她躺在床上听完我的请求,想了一下,说:“黑咪,就算你这样,他也不会感激你的。而且,很快就会忘记
你。”她惋惜地看着我,“你什么也得不到。”
我无须得到什么。我只想他忘记。”
她闭上眼不说话了,我不知道她是在养神还是思考。沉默了一阵,她挥手让我过去,我乖乖的过去伏在她面
前。她用手指在我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符咒,然后懒洋洋的往床上一躺,不再理我。可是我却感觉有一股热气,在
我的身体最深处冒了出来,我觉得心口一闷,吐出一颗珠子,而我的身体越来越大,我全身的皮毛都消失了,爪
子也没有了,我终于拥有了一个身体,人的身体,可是我身上却极度的清凉。
“我的柜里有衣服,别拿那些名牌的啊!”炅盈说。
我尝试着直立起来,慢慢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胡乱套上,我看着镜子里面的我,长长的头发,含蓄的
身段,脸上还带着惶恐的神色,一点都不高贵。我对着影子试了好久,终于满意了。
我走出 501,第一次搭电梯上楼去。
原来,人是这样子的。我看见楼梯间那些鬼都在朝我嘲笑地做鬼脸。我不在乎。为了那个叫我丽丽的男人,
我不在乎。
我没有钥匙进门,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爬窗进去,只好坐在门口等。我的肚子很疼,我知道这是我失掉内丹
的结果。一只妖怪如果没有了修炼的内丹,就像人没有了心脏,无法生存。我宁愿用把内丹给炅盈换取这个幻像。

我的肚子越来越疼,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为什么还不回来?他知道我快死了吗?他知道家里的猫此刻在
承受多大的折磨吗?
我慢慢痛晕了过去。忽然耳边有个声音问:“你后悔了吗?”是炅盈,我睁开眼睛,她就站在我旁边,她掌
心里拿着我那颗内丹,“我给你十秒钟考虑,十……九……八……”
她每数一下,我全身就像被针刺一下,而且,越来越疼,越来越难受,我看着我的内丹发出淡淡的光,就像
早上看到那些的小星,它发出诱惑的光。
“三……二……”炅盈狡猾的停了一下,看着我狡猾的笑。忽然她不见了,我听见了我主人惊讶的声音:
“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不疼了,马上从地上站起来,我的主人回来了。他很少白天回来的。我喃喃的说,
“你怎么会这时候回来?”
“有人打电话说我家的猫死在门口了,怎么反倒是你在我家门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吃惊的问。

---鹊桥仙

回复[11]:这并不重要。我微笑的告诉他,最重要的是,我来了,是吗?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不请我进去吗?好啊。
这些年,你还好吗?他问。我看着他的眼睛,啊,原来用这样的距离看他,他是这个样子的,用人的眼睛看
人,果然比猫的眼睛好。猫是天生的色盲,看东西只有黑白灰,原来人的眼睛里,世界是彩色的,世界原来如此
美丽。
在一瞬间,我想起以前和舒雁关于爱情的种种无聊猜测。现在我知道我懂得爱情了。爱情就是世界使变得有
颜色,使世界一切都美好的神奇法宝。
你在想什么?他问。没想什么,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东西。我轻轻的答。
这些年你怎么样?他再次问。我微笑的反问他,那你呢?
作者:神婆猫 回复日期:2003-07-17 22:29:00

我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你的生存状况?”
他也笑了。拿出一支 1991 年的红酒,倒了一杯给我,也倒了一杯给自己。“一九九一年酿,不错的年份。喝
一杯?”
我从来没有喝过酒,没有喝多少就有醉意。可恶的家伙!怎么拿酒来给我喝呢?要知道我有多少话要和你说
吗?这时间一秒秒过去,我的生命就流逝了。我忍不住对他说,对不起,我实在不能喝了。我想我有些话和你说
……
不,你没有喝够三杯,我不会听你说任何话。他蛮横的说。我没有办法。我趴在椅子上,意识开始模糊。他
猛地抱起我,我说我有话要和你说,我回来不是为了和你……
可是他不让我说下去。我也无法抗拒。我们相拥,欢乐就像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美妙的音乐,一百年了,我知
道上天生了我这么一只猫,原来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我们纠缠在一起不肯分开。外面的阳光渐渐淡了下去,夕阳下了,然后是黑夜。我忽然感觉一点心酸,没有
了我,以后的黑夜他又是和谁一起度过?我仿佛又听见炅盈在倒数:“十……九……八……”
他醒了,朝我笑了一下。“我不敢让你喝太多的酒,怕你会变。幸好你没有变。”
“你说什么?”
“你不是我以前的丽丽。她已经在两年前和丈夫遭遇空难死了。即使是她的鬼魂,她也不会回来看我。她已
经把我忘了。这段感情中,刻骨铭心的,一直只是我自己。”
“那……那你说我是谁?”我大骇。他目光仿佛穿透我的身体,我觉得他好象什么都知道了,但是他是一个
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怎么会相信奇幻之事?
他缓缓的说,虽然有点不确定……但是……你……你是丽丽吗?
我沉沉的点了点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小,啊,我要打回原型了,不要啊,请稍等一下,我只要和他
说完最后一句话!
“我……”我正想说“爱你”,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身体已经越缩越小,我又成了一只猫!我只得“喵”了
一声,“我喵!”这就是猫最后的爱的宣言吗?
我从被窝里面爬了出去,飞快地往窗台跑去,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这副模样被他看见,一百年来我从
来没有为自己的样子感觉耻辱啊,我只变了十二小时的人,我就为自己的猫样耻辱了。
我已经站在阳台的边上了。他赶出来,他说:“我-爱-你!”
我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的眼角淌下猫所没有的泪。然后,我坚决的,义无反顾的,往下一纵。
都市的光怪陆离灯光在我的身下越来越近,我在急速的冲力下保持着微笑。
我终于失去知觉。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张母亲的脸慈爱的看着我,她伸出粗糙而温暖的舌头
为我舔去身上湿湿的粘液。她长着黑色的皮毛,我看了看自己,原来自己也是黑黑的。我心里明白我又投胎为猫
了。可是我不明白我为何还能仍然保留着上世的记忆。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近了。“你还好吗,黑咪?”是炅盈!

---鹊桥仙

回复[12]:她温柔的看着我,我的母亲安详的看着她,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她。
她好象什么都懂,点点头说:“你走了之后三个月,他就和一个爱他的女子结婚了,现在很幸福。黑咪,是
你治好他的伤。他康复了,不再是爱情的残废者。”
我欣慰的点了点头。她伸出右手,摊开一看,还是我的内丹。
“还给你,才一百年的丹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你这家伙,给我快快长大,我还想养只宠物呢!”
好好好,我的新主人!
我不叫丽丽了,我现在叫黑咪了。我以后,就要跟着这个法力强劲,任性自大又温柔又凶猛的女子一起四处
流浪。
如果你有一天在街上看见一只黑猫跟在一个美丽的女子后面,那可能就是我。如果你叫我黑咪,我会喵一声
的应你,因为,我是一只有礼貌的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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