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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奇谭][苏兰]云门说梦》绿蚁红泥
昨日梦说禅。
如今禅说梦。
梦时梦如今说底。
说时说昨日梦底。
昨日合眼梦。
如今开眼梦。
诸人总在梦中听。
云门复说梦中梦。
此文在 1 月份就已完结，有三个故事组成，我把自己的短篇汇集到一起印了个本，基本都是苏兰粮食向，感兴趣
的可以点击查看<INPUT TYPE=button VALUE=《五湖杂录》公式站
OnClick=window.open("http://blog.sina.com.cn/wuhuzalu")>，这个故事也不会坑，我会在完售后
放出全部，谢谢支持^^
【刊名】五湖杂录
【内容】游戏《古剑奇谭》同人文本，方兰生中心，清水粮食向
【执笔】绿蚁红泥
【插图】燃烬灯芯、艾斯爱慕、冥晓殁、邀生
【guest】汤包
【卡贴】五碗、灯仙
【特典】愣子、蛊幺幺
【宣传】燃尽灯芯、愣子
【规格】A5 简体
【封面】藏蓝色莱尼纹特种纸烫银
【内页】80G 米道林
【页数】100P 上下（6W 字左右）
【价格】27RMB
【预计出刊时间】2011.4
【收录篇目】
[苏兰]高楼谁与上（已修改）
[兰中心]长记秋晴望（已修改）
[苏兰]少年时（已修改）
[苏兰]云门说梦（已完成）
[兰中心]弈（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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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同人-纯爱-古色古香-其他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26324 字
第 1 章 凌霄剑客
&#8226;凌霄剑客

一条长街，两侧是葱郁的六年香，笔直指向尽头大气威严的楼宇。
正午的阳光正盛，透过繁茂的枝叶铺在那画栋雕梁之上，映得高门之前的的匾额也泛着细碎的金光。
匾额之上是一个龙飞凤舞“茶”字，只此一字，刚则铁画，媚若银钩，风流尽现。
高门两侧朱色柱子上挂着一对楹联，章草书就八个大字，“书论英雄，弦唱春秋”，龙蛇飞动，放荡不羁。

这里正是茶家。

江湖中人，无人不知茶家。
昔年，其初代当家只用一管仅一尺两寸长短的花钢判官笔，凭一己之力大败江湖五大高手，之后又创建了侠义榜，
此榜除了传递消息之外，还登记各地的奇事难事，等待大江南北各路豪杰英雄揭榜。
百余年来，侠义榜日趋成熟，上有江湖百位英雄名谱、通达五湖四海，任务完成的质量之高速度之快，让官府中
人也忍不住参与到其中。
正因为如此，侠义榜的名号在寻常百姓之中也是尽人皆知，就连琴川七弦河边牙齿没有长全的垂髫小儿也会张口
唱念：铮铮侠义榜，飒飒侠客行。磊落止干戈，意气素霓生。
而茶家，也因此声名鹊起。

现如今，茶家的当家却是一尚未及笄的少女，闺名小乖，年纪虽不大，却稳稳坐牢这第一把手的位置。惯用武器
是一根黄色鲛绡，足有丈余长，平时缠于腰间，对敌之时灌之以真气，甩动起来，当真如同一条蜿蜒金龙。
软兵器最讲究虚实兼顾、刚柔相济，施展起来要用巧劲，这也就更考量使用者的手上功夫。茶小乖年纪不大，却
能把丈余鲛绡舞动得如龙腾云起，见过她舞绡的人都这么形容，“玉手金绡，刹那芳华”，由此可见其武功不低。

然而，她的成名却是凭着一张利嘴。
这位当家不爱财不贪名，只喜欢江湖上的那些是是非非。整日抱着一把古旧的小三弦东奔西跑，心情好了便溜到
当地茶馆，开场词一念、三弦琴一拨，就开始说将起那江湖故事。
不论是门派纠葛家族恩怨，抑或儿女情长郎情妾意，她都信手拈来，述说地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因此得了个
“翻云覆雨”的称号。而茶家门前那幅楹联，正是云间墨客听她说完金刀艳客女扮男装打劫滑飞凤的段子之后，
抚掌大笑三声，泼墨挥毫而就。

可谁能料到，几个月之前，这恣意江湖的翻云覆雨转了性子一般，回到茶家闭门不出，一待就是小半年，直至十
几日之前更是在侠义榜发布了一条任务，赏金虽高，内容却语焉不详。
这自然在武林中引起轩然大波，好奇的人不少，却无人揭榜。毕竟，连江湖第一的茶家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想要
插手，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金银固然可爱，可也得有命来花。

岂料这榜昨日被人揭下，据知情者所说揭榜之人竟是两名英锐少年，这消息一传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诸
人纷纷结合侠义榜上排名猜测那二人的真实身份，更有好事者，甚至跑到青龙镇郊外的茶家门外守株待兔。
谁知大半日过去，仍旧是不见人影，连那些看热闹的都不耐烦起来。

“恐怕是哪个小娃娃胡闹吧，毕竟这可是我‘断铁刀’贾大单都不能保证完成的事情。”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捕快打
扮的青年人，瘦削的脸上带着些轻浮之色。
另一个方脸捕快凑上前来，紧握腰间朴刀说道：“就是就是，还有我‘五虎斩龙刀’吴勇，连我们两个都不敢乱
闯，那些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家简直就是胡闹！”
其他几人不知这二人深浅，单看他们出身公门，不敢得罪，也在一旁连连称是。

“扑哧。”头顶传来几声轻笑，众人抬头看去，原来是两个童子隐在枝桠之间，穿着一模一样的对襟小衫，男童着
金衣，女童着银衫，皆是粉面朱唇，目如点漆，可爱之极。
贾大单看着这对令人喜爱的童子，复对着众人笑道：“这两个娃娃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偷偷爬到树上去了。还未
自我介绍，我乃琴川衙门中赫赫有名的‘断铁刀’贾大单，旁边这位人称‘五虎斩龙刀’的吴勇！”
吴勇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上前一步抱拳，刚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树上的银衫女童打断，“哈哈，颜闭，你说这
两个人可不可笑，一个是假大胆，一个是无勇，怪不得榜都不敢揭只巴巴地凑到人家门口看热闹。”

甫一开口，便把底下的众人都得罪了个遍，话是没错，可被当面捅开，自然是难堪不已，可谁也抹不开脸面和一
个小孩子较真。
吴勇红着脸喝道：“你们这两个黄口小儿懂些什么！需知行走江湖，最要紧的便是小心谨慎。”
两个小孩子听了之后笑得前仰后合，动作大得连树下的众人也担心他们会突然掉下来。
半晌，那男童止了笑，歪头说道：“应梅，我早就说过，这些大人们最会为自己的不是找借口，现在你可信
了？”
没等那叫做应梅的女孩答话，下面有人发出一声轻呼，“颜闭、应梅，这、这分明是英雄名谱上的金童子银童
女！”
话一出口，刚才还聒噪不已的人群马上安静下来，江湖中人，但凡有些雄心野望，谁人不想把自己的名字摆到英
雄谱之中。可世界之大，习武之人万万千，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能跻身于江湖前百人之中说起来简单，实则很是
艰难。
这两个孩子才十岁摸样，竟然能在那上面排得上号，自然是不可小觑。

贾大单听后，脸色都变了，连忙堆起笑点头哈腰，“原来是两位小大侠，小人先前不知情，如果是两位小大侠揭
榜，肯定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颜闭听后哂笑道：“应梅，我说过什么来着，这些大人最是油滑世故，你看你看，刚才咱们还是黄口小儿，现在
竟成了什么小大侠，啧啧。”
应梅哼了一声，右手用食、中二指拈了片槐叶，其余三指微屈，真气凝于那二指指间穴，把那片树叶射到贾、吴
二人之间，“谁稀罕！”
那两人只觉得耳边一凉，便看到几缕鬓发缓缓飘落下来，吓得腿都软了，连忙不停作揖，“小小小小人嘴贱！求
两位小大侠饶命呐！”

在这关口，天空缓缓落下两个人来，原来是两名正值舞象之年的少年。一位一身黑衣，身后背一把长剑，面容冷
硬，连嘴角也是紧紧抿着；另一位个子稍矮，做书生打扮，眉眼柔和，斜挎一赭色布包。
正待众人打量这二人之时，只听天边一声长啸，一只白色海东青俯冲下来，稳稳落在那黑衣少年肩上。

“啊，原来是肥鸟大侠！”贾大单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抱拳说道：“原来大侠不仅会降妖除魔，还会这些腾云
驾雾的仙术！不知大侠可还记得小人，之前在翻云寨……”
他突然噤声，只因一柄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之上，谁也没有看清那黑衣少年何时拔的剑。
“大大大大侠，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贾大单浑身打颤，却竭力站直，生怕自己腿一软脖子就被划开一道，“小
小小小人不知哪里冒犯了大侠……饶、饶命啊……”
“我早已说过，你再把阿翔叫做肥鸟，决不轻饶！”
“啊！不敢不敢、小人再也不敢了！”贾大单突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连忙哆哆嗦嗦地求饶，“小人蠢如猪
狗，眼残昏花！阿香怎么会是肥……我是说，阿香大王英明神武、英姿勃发，分明是神鸟下凡，鸟中霸主！让我
等凡夫俗子不敢直视……”
“噗嗤。”那蓝衣书生听后笑得眉眼弯弯，“哈哈哈，神鸟下凡，鸟中霸主，简直笑死人了。”他一边笑着一边用
胳膊轻轻撞了撞那持剑少年，语带调侃，“喂，木头脸，你把这肥鸡养成这样，还不让别人说了”

黑衣少年只是冷冷看着贾大单，然后收起剑来，对同伴说了句“休要胡闹，完成任务要紧。”然后大步向着茶家
大门走去。
众人哗然，原来这两位长相俊美的少年竟是那揭榜之人！

人群中一名中年剑客小声说道：“看他刚才拔剑之快，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只是不知这二人到底是何方高人，会
不会是琴剑双绝和玉扇公子。”
应梅从树上跳下，撇嘴说道：“那两人早已年逾弱冠，黑衣剑客、蓝衣书生，这分明就是最近崭然见头角的焚焰
剑与百末君子，你们连这都不知道，巴巴跑到人家门口凑什么热闹。”
颜闭跟着跳下来，一边拍打身上的浮土一边补充，“焚焰剑百里屠苏，百末君子方兰生，半年之前大败碧山的利
刃蜈蚣精，四个月之前除掉武夷山化蛇妖灵，三个月之前生擒摩尼三尊首，就在上个月，他们还与孤魂双剑大战
一场，胜负未知，单看这两人现在还活着，还接下这个任务，就知道结果。”
众人听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孤魂双剑此人武功几近巅峰，双剑合璧施展起来更是威力无穷，十五年前单枪匹马
连挑五大门派，一战成名，笑傲江湖几多年。与他过招，哪怕仅仅只是不败，便很是了不起了。

像是验证这两名童子的话一般，茶家大门突然大开，从里面出来一位翠衫青罗裙的圆脸少女，盘着简单的丱发，
一根黄色鲛绡束结于身前，让人一眼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茶小乖此时叉着腰对那两名少年喊道：“屠苏哥哥，方兰生，我一大早就在家等着你们呢。”

“这木头脸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叫他屠苏哥哥，轮到我就连名带姓一起叫。”
蓝衫少年开口抱怨，茶小乖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他，“你哪里看起来像是哥哥？”
少年马上就开始炸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比我还矮呢！再说你知道什么，我才十七，还会再长的！”
茶小乖并未回应，只是又问了一遍，“你们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久呢。”

对方是女孩子，方兰生也不好太过计较，撇着嘴嘀咕了几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茶大小姐，是谁昨晚飞鸽传
书让我们跑去华山营救上官情，本少爷和木头脸可是一夜没睡！”
茶小乖听后眼前一亮，“你们把上官情救出来了？她人呢？”
少年人抓了抓头顶发髻，嘟嘟囔囔说道：“我们把她救出来之后人家就自己走了，还有，我怎么看她一副不是很
高兴的样子。”
“果真如此。”茶小乖低声叹了一句，复又皱了皱眉头，慢慢说道：“我说方兰生，凌霄剑客上官情是华山派掌门
人左不悖的私生女，这件事早就传开了，难道你不知道？”
“什么！”方兰生听后大叫了起来，“你竟然让我们把人从她自己家劫走！”

茶小乖很是无语，也不搭理他，只是拍拍脑袋一屁股坐到院中的透雕圈椅之上。
“嘻嘻，真是人不可貌相，外面都传百末君子清雅如瘦竹，高洁比美玉，今天见了才知道……”金童子颜闭从门外
走来，一边说着一边飞扑到茶小乖身上。
银童女应梅紧跟其后，拍着手接道：“才知道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笨笨的。”
方兰生看着那两个牙尖嘴利的童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你说谁呆呆笨笨！”同时弯腰揉着自己的头发，小声嘀
嘀咕咕，“连这两个小孩子也这么说，难道我真的……打住、打住！本少爷虽不似少恭那般公子如玉，可、可怎
么说也算是腹有诗书吧，而且我还有些功夫傍身，哪里呆了！”

伸出手指点了点应梅的额头，茶小乖语带宠溺，“小颜小梅不要调皮。”然后她抬起头来理理腮边的鬓发，“上
官情幼时被左不悖原配夫人暗算，幸得一散仙所救，收她为徒，方保得性命无虞，去年才被接回左家。但谁知左
不悖是个伪君子，只是当她是一件工具，接她回来不过是好为左家攀龙附凤罢了。”
方兰生登时把一双桃花眼瞪得浑圆，侧眼看身边百里屠苏也是微皱着眉头的样子，“怎么会这样，那真是她亲生
父亲？怪不得我们把她救出来她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大概是心如死灰了吧。”

茶小乖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她对那人面兽心的左不悖倒也没有多少父女亲情，伤心是肯定的，倒不至于因
此消沉，说到底恐怕还是因为她那师父一直没有露面的缘故。”
“哦，女孩子嘛，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方兰生自幼就被几个姐姐教导要对女孩子尊之敬之，虽然从小接触的女子
一个比一个强势，可尊重女性的观点并未因此改变。
谁知道对方听了他的话之后只是无奈的拍了拍额头，做出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一旁活泼的颜闭插嘴说道：
“上官姐姐武功极好，江湖排名甚至在她父兄之前，才不是什么那种什么都不会遇事只知道依赖别人的娇滴滴的
大小姐。”
“哈？”方兰生有些糊涂了，下意识侧仰着头看了看身边的百里屠苏，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连忙收回视线，心中
暗自吐槽，我真是糊涂了，竟然指望起那木头脸来了。

他轻轻摇摇头看向面前的金童玉女，“确实，昨晚看来，那左不悖的武功确实不怎么样，这我倒有些不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上官情怎么又会被困在华山？”
茶小乖一声叹息，“自古至今，大抵女孩子遇到喜欢的人之后都会犯傻。”她随意拨弄着胸前的头发说道：“上
官情竟然还傻等着她的神仙师父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前去营救。”
她说完看着方兰生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就知道对方还没有听明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一字一顿说道：“凌霄
剑上官情，仰慕的人是自己的师父。”
方兰生这才恍然大悟。

一直沉默的百里屠苏此时开了口，“上官情离去之前有句话要我带给委托之人。”他看几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缓缓说道：“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尤旦暮。”
茶小乖听后低头想了想，低声念道：“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尤旦暮……花本无心莺自诉。”然后她抬起头来
对着二人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江湖儿女果然豁达，既然她已看开，我们就没什么所要担心的
了。”
方兰生自百里屠苏念出那句话之后，就感觉胸口有些发闷，待到茶小乖说对方已然看开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忿，
“她师父怎么这么无情。”

茶小乖听后笑得更开，“那人既是谪仙，本就无心情爱，这道理上官情自己也懂，要不然也不会告诉我那两句话，
现在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方兰生有些发懵，犹自嘟囔着：“原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其实她师父，于我也是有些渊源的。”像是不想多说，茶小乖含混出这句话之后站了起来，“再说，什么消息能
瞒得过茶家。”
方兰生看着这个面露得色的小姑娘笑了笑，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呐，任务算是完成
了，报酬可以给我们了吧。”
对方只是没好气地笑骂，“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书生，怎么浑身一股铜臭味，也不觉得自惭形秽。”
方兰生一边摆手一边说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们不偷不抢，全凭自己本事挣得盘川，有什么好惭愧的。”
“话虽如此，”茶小乖眯起了眼睛，故意拖长了腔调卖着官司，“可~我也没说任务到此就完成了啊。”

“你你你你你你你！”方兰生眼见自己被人耍了之后，气得两颊都鼓了起来，但对方只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
子，只好犹自生着闷气。
正别扭着，发现百里屠苏走到了自己的斜前方，“莫要玩笑。”
“其实、其实是因为小乖不小心把南海龙王的秘密说了出去，他正在追杀我啦，所以我们要去西海避难。屠苏哥哥
之前帮了小乖好些忙，是天下最好的好人，这一次也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对不对。”
百里屠苏细想了一下，点头，茶小乖看到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冲着方兰生吐了吐舌头，拍手说道：“屠苏哥哥
最好啦！我就知道屠苏哥哥一定会答应的。”
“喂喂，难道说我之前没有帮你？”方兰生看她这样，心中不爽，“唉，男人就是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在游戏中，茶小乖是叫方兰生方大哥的，可我需要一个稍微古灵精怪些的角色，所以做了些变动，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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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西海妖神
&#8226;西海妖神

“什么！”临出门前，正在院中和颜闭耳语的方兰生瞪大了那一对桃花眼，“你说那南海龙王的武功与楚随风不相
伯仲？！”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嘀嘀咕咕，“不成不成，对付孤魂双剑已经那么吃力了，楚随风……”
“可是怕了？”语调平淡，声音如金似玉，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开口之人是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黑衣剑客。
“谁、谁怕了。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狭路相逢勇者胜！想我堂堂男子汉怎可能会害怕！”方兰生转身狠狠瞪
着对方。
见他扬起下巴，双眼圆瞪嘴唇微抿，稚嫩面容上露出倔强表情，犹如一只炸毛的小猫，百里屠苏眼中滑过一丝笑
意，面上仍旧是淡淡的，“不必惊慌。”
“是是是，”虽然早就习惯对方的惜字如金，可见此也很是无奈，方兰生赌气说道：“那我们就等着看英俊潇洒风
流倜傥玉树临风神通广大深不可测贼眉鼠目五官歪斜的焚焰剑如何大展身手吧。”

茶小乖带着应梅刚从屋中走出便听到这般言语，忍不住笑出声来，“谁能想到江湖上相传的如玉公子竟然这般孩
子气，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说孩子气，怎么想也不算什么好事，方兰生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后退一步结结巴巴说
道：“胡、胡说什么，我可是大男人。”
茶小乖见状啧了一声，继而揶揄道：“看你这性子，还好有屠苏哥哥……”
“停停停，”方兰生连忙打断，用手指着身边的黑衣少年高声说道：“什么叫还好有他！分明是、分明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自离家之后都是和这些伙伴们一起的，偶尔离开做做任务，也是与百里屠苏一起，对方
确实帮自己良多。
看着茶小乖有些戏谑的眼神，他感觉自己的耳根隐隐发烫，连忙摆摆手说道：“总之，不是这样的。”

饶是知道对方性子别扭，常常口不对心，可听他说出方才那些话语，百里屠苏心中还是有些介意的。他刚想转身
走远，却在无意中瞄到少年眼中的窘色和微红的脸颊，不由一顿。方少爷说话虽是阴阳怪气心口不一，可双颊和
耳根的粉红无疑把他出卖的彻底。
他有些怔忪，初见面时，眼前这眉目浅淡的少年明明只是个养尊处优不知人间冷暖，聒噪得有些让人厌烦的大户
人家少爷。相处久了，也就慢慢了解，他正如红玉所言，最是嘴硬心软。特别是害羞的时候，往往言不由衷。
百里屠苏复又看了看对方绯红的脸色，心下了然。他勾起唇角心想，这是害羞了？原来这别扭的性格有时也是有
些可爱的。

“喂，不许笑！”方兰生瞄到百里屠苏的表情，走过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还不等对方答话，他露出吃惊的表情，“咦咦咦，木头脸你刚才是在笑？！”
“……”
“你那是什么反应？我分明看到你在笑了，是不是是不是？”
百里屠苏沉默寡言，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因此误会对方是冷面冷心之人。慢慢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人虽然整日臭着
一张脸，心肠倒还不坏，不过是不善言辞罢了，真真是块木头。
细想下来，方兰生反倒扑哧笑了出来，复而绷起脸说了句“装模作样。”然后走开，嘴里还嘀嘀咕咕说道：“定
是方才花了眼，木头就是木头，怎么能指望他开出花来？”

“你在嘟囔些什么啊，放心啦，南海红龙王最是讲究，才不会亲自前来呢，我想多半是派窫窳前来。”茶小乖不以
为意地挥挥手，“只要我们到了西海，自然就无虞了。”
“窫窳……”方兰生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念叨了半天才想起这分明就是古籍中记载的“窫窳龙首，
居弱水中，食人。”
想到之后他觉得很是无奈，虽不是红龙王亲自披挂上阵，但是单看这“食人”二字便使得人心中发毛。

颜闭跑过来伸出小圆胳膊紧紧抱着方兰生的腰部往上爬，“那只窫窳坏死了，应梅和我曾经被他追了三天两
夜。”
方兰生见他粉雕玉琢，圆圆的大眼中透着浓浓的依赖，心下一软，连忙伸手把他抱在怀中。
“不害臊。”应梅见状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方兰生顿觉好笑，连忙把颜闭放到左臂中，弯腰用右手抱起这个闹别扭的小姑娘。
应梅撅着小嘴并不说话，只是双手紧紧抱着方兰生的脖颈，把他勒得呼吸困难。
颜闭见状捂嘴偷笑，被女童故作凶狠地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转而蹭了蹭方兰生的脸颊，“只要到了
西海的地头，就算敖钦大人亲自追来也是无妨。”
“这么说，西海龙王更厉害一些？”方兰生听后皱起了眉头，复又自言自语道：“早就听说四海龙王朝可吞云，暮
则吐雾，骁勇善战且有通天之能，他们之间……”
“嘻嘻。”颜闭在他怀中拱了拱，凑到他耳边说道：“兰生哥哥，其实没有那么神秘啦。我们周围很多看似人的都
是妖怪。比如说英雄谱上排名第一的逐风浪侠真实身份其实就是我们要找的白龙敖顺大人啊。”

“哈？什么？”方兰生听后不由轻呼出声，“原来楚随风是西海白龙王？”
“多嘴。”应梅朝着颜闭翻了个白眼，继而说道：“还逐风浪侠呢，这名号说起来都觉得丢人，西海里可是没人承
认的。”
这不是重点吧，方兰生暗自腹诽，然后冲着茶小乖挑了挑眉，“既然你们认识楚随风，那为何还要发榜，岂不是
多此一举？”
茶小乖听后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白龙王大人日理万机，整日不是在南海献殷勤就是去龙绡宫听曲儿，要
是指望他什么都晚了，还是屠苏哥哥可靠。”
“原来如此。”方兰生听后不由觉得嘴角抽搐，他把两个孩子往上托了托，对着一旁的百里屠苏说道：“你还记不
记得咱们帮那楚随风做的几次任务，那人每次都说自己有俗务缠身，原以为江湖第一人定是焦心劳思宵衣旰食，
现在看来，还真的就是‘俗务’啊。”

黑衣少年抿了抿嘴，并未答话，只是把颜闭、应梅接到怀中抱着，对着茶小乖说道：“我们还有同伴在安陆等待，
若是可以，现在就启程吧。”
“切，不说话便是了不起啊，成天装模作样摆个木头脸给谁看。”方兰生说完，甩了甩有些酸胀的胳膊，搀起一旁
的茶小乖。两人念起口诀，一齐腾翔而去。

西海地处昆仑山脉与骊山之间，被群山环抱，山海之间则是广袤草原，上有星罗棋布的牛羊，并无水乡的婀娜秀
美，也无大海的波澜壮阔，更无祖洲的如梦似幻，但只看这一片碧色苍茫无际的广阔草原和烟波浩渺的西海，便
觉心胸开阔，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自幼长于琴川，方兰生哪里见过这般景色，不由啧啧称奇由衷赞叹，“怪不得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
诚不欺我！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原来就是这般景致！”他笑着抬头看着百里屠苏，“喂，木头脸，
你看这里比起江都安陆和始皇陵，是不是别有一番味道？”
见他神情雀跃，笑得眉眼弯弯，百里屠苏心中涌上种种滋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弯腰放下两个孩子。
这却让方兰生感到诧异，他原本就只是因为兴奋想找人倾诉，哪里想到平时沉默的少年会回应自己，不由怔楞了
一下，讷讷说道：“原来木头真的能开花……”

因为离得近的缘故，百里屠苏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不由无奈抚额。
另一侧的茶小乖则是笑着看了看方兰生，点了点头，“果然很呆。”
“喂！”方兰生听到后握紧了拳头，扭头哼了一声，“哪里呆了，本少爷能文能武，要不是好男不跟女斗……”
“不要胡闹，赶紧找到楚随风才是正事。”百里屠苏说完，看也不看，就大步朝着烟波浩渺的西海走去。
“死木头脸。”方少爷再次炸毛，用力踢着脚边青草，“就知道你阴险凶暴又不安好心……”

话未说完，只听耳边一声炸雷，登时他就被这巨响震得呆在当地，只觉左臂一紧，瞬间被百里屠苏拉着退出一丈
远。
方兰生趔趄了几步，站稳后才发现百里屠苏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提着两个小孩的衣领，唇角紧抿，面色冷硬，茶
小乖已经解下腰间鲛绡舞动起来，而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已然是一片焦土。
看着那片烧焦的草地和地上被雷电劈出的裂纹，他心中有些后怕。

天上是一个色彩斑斓的怪物，赤色龙首、青翠牛身、幽蓝狼爪、五彩凤尾，正是窫窳。这怪兽一边甩尾一边桀桀
地叫着，也不知是因为得意还是恼怒。
修习法术者长于远攻，对战时绝不会距敌十步之内，而方兰生因为自己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也不管自己
不善近战，一手撸下佛珠成拳，一手拈了张降霜冻天符成掌，嘴上念着腾翔口诀，便朝着那窫窳冲将过去。

琴川方家岁降妖除魔的佛家法术闻名于世，然少有人知，其拳法也是极为不俗的。
拳出少林，剑归昆仑，方家拳法正是源自少林拳，经方太大师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后，既包含拳法应有的刚硬之气，
囊括刀剑棍棒之灵巧，又蕴含了五行八卦之精妙。
整套动作一拳一掌相辅相成，看似简单随意信手拈来，实则刚柔并济变幻莫测，尽显古今拳经精髓。
方兰生在空中微侧身体，腰背用力，踏中门，守中宫，一手斜劈一手横推，直直冲着那龙首攻了过去。

这窫窳虽然是笨重兽形，可动作极为灵活，只见它侧头一闪，口吐烈焰，然后身体飞快下沉。
才见识过这火焰的威力，方兰生不敢硬抗，立刻收回双手飞快结印，同时默念菩提明心咒，筑起淡蓝色结界护起
自己和紧跟上来的百里屠苏，火焰打到上面，瞬间化成一道水汽。
菩提明心，顾名思义，其不仅可筑起结界反弹外界攻击，还能使结界内众人心清神明，是方家成名的咒法之一。

守在地上的茶小乖出手了，微不可查的衣袂摩擦声音骤然响起，一条淡金色鲛绡从下面急进横出，直劈斜打，如
臂使指，直直堵住窫窳退路。
百里屠苏在半空中借力跃到那窫窳上空，拔剑兜头劈下，剑芒四射，把对方的上路封的死死。

真正绝顶的剑客绝不在意招式的繁杂亦或是手中武器的好坏，而是在于剑意。武功高到一定程度，哪怕摘叶飞花，
亦可伤人。
百里屠苏用的便是最简单的玄真剑法。
此剑法出自昆仑天墉，乃正统的道家功夫，虽然只有劈、砍、撩、格、刺、搅、压七式，但招法利落而相互牵连，
大气严谨且刚柔相济。吐纳之间以身带手，以意领气，以气运身，轻巧灵秀而又不乏声势煊赫。

方兰生见状大笑，“食人又怎样，看本少爷的厉害！”一边说着一边含胸拔背身子微向前倾，两手趁势横扫过去。
还未碰到窫窳身体，只听斜后方有破空之声，一股寒意直抵后背，方兰生只得再次筑起结界，同时飞快转身。

偷袭的是一只巨大人面鸟身兽，耳上缠有两只青蛇，利爪踩在两条赤蛇之上，口中吐出条条锋利冰刃，泛着诡异
的光芒直直刺向几人。
此时也顾不上身后窫窳，方兰生连忙落到地面两个孩子身边，一边筑起结界一边拈了引火燎原符并着木系法术松
涛万壑向对方攻去。

颜闭应梅见状分别执起一金一银两张小弓，短小手指飞快搭箭拉弦，羽箭破空，发出尖锐呼哨。
“这是弇兹，最为凶残，兰生哥哥你要小心。”颜闭一边飞快持弓远射一边飞快说着。
“什么？！”方兰生听后手中一顿，“弇兹不是神吗，怎么会攻击人类？”
“你当神明个个慈悲心肠？凶狠残暴的多了去了。”说话同时，茶小乖双臂一振，丈余鲛绡生生改了方向，向着这
名为弇兹的怪兽缠去，光滑布料在阳光中闪着淡金光芒。

百里屠苏却仍旧守在半空。
因没有旁人围追堵截，那窫窳喷出一道炽热火焰，趁着百里屠苏格挡的功夫，四爪微动便晃到了弇兹身前。
众人心中暗道不妙，这两兽一为水一为火，若是分开对战尚可逐一击破，一旦聚在一处，因他们属性不同，施法
攻击时会有很多顾忌，反而增加了不少难度。

方兰生想了一下，换了一张凝土撼地符，还未扔出，便见到窫窳龙口大张，冲着弇兹就咬了下去，手上动作瞬时
顿住，整个人仿佛中了雪月飞花法术被冻住一般。
他抓了抓头发，“怎么这么混乱，到底哪只是敌哪只是友哇。”
百里屠苏落在地上，剑尖直指斜前方地面，看着在半空中颤抖的一神一怪，眉头紧皱。
“弇兹凶残，最爱滥杀无辜，南海龙王只是警告一下，并不会对我们怎样。”第一个字刚说出口，茶小乖便凌空跃
起，手持鲛绡中段，两端疾吐，只听几声沉闷之声，便见那段黄色绡中卷了不少透明冰箭。

都派出食人妖兽了，还叫不会对我们怎样啊。方兰生心中不豫，却还是飞快掐诀，在那长绡和弓箭之上附上土系
法术飞沙走石。
百里屠苏三尺霜锋直刺过去，剑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气势刚烈，直指弇兹，对方翅膀大开，把爪子上
面的赤蛇甩出来抵挡，自己却向后滑去。
两条赤红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借力飞快蜿蜒过来，百里屠苏不退反进，右手轻轻一撩一砍一搅，那两条赤蛇瞬间
便成几段，鲜血铺天盖地飞溅开来。

弇兹长啸一声，鹰目露出疯狂之意，又把耳上青蛇射出。
一声弦响，只见一金一银两只羽箭破空而出，锋芒直指那两蛇头部，只听“嗖”的一声，那两箭就从眼部把那两
条青蛇射了个对穿。
“好箭法！”方兰生宠溺地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继而抛出一筒木梅针，上前两步挥拳出掌，招式开阖大气，带
起一股劲朗拳风，打在半空中的针筒之上。
针筒受力炸开，细若牛毛的木梅针分成几蓬向着弇兹兜头盖脑地射了过去。

弇兹还想再退，百里屠苏早就跃到他身后，把手中红莲剑舞得狂澜尽起，直直逼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条黄色影子自地面飞出，急急而至，缠住那一双巨翅。
弇兹被缚在半空，几蓬木梅针尽数刺入体内，引得一声哀鸣，极尽凄厉。
未待几人再次出手，窫窳长吟一声，喷出浓烈巨焰，把弇兹团团包了起来。
火焰凶猛，茶小乖早就收了鲛绡，百里屠苏也趁势退了几步，而那团裹着神兽的焰火，直直冲进西海之中。
平静水面因此泛起了波澜。

方兰生拍了拍胸口，刚想说话，眼角余光瞄到窫窳正悄无声息地冲向对着水面做鬼脸的茶小乖，连忙提气跃起，
凌空飞起左腿攻向窫窳，刚要踢到龙角之时，对方倏地转身避开。他接着左臂一勾，左手成拳带着金光大盛的紫
檀佛珠便挥了过去。
一张火盾张开护住窫窳身体，方兰生见状心中默念咒法，一个水球立刻包裹到左手之上护住，他借势滑到这食人
妖兽一侧，左腿横扫，正中碧色腰腹。

方家降魔法门闻达天下，拳术也算得上等，可这腿上功夫，着实不敢恭维。方兰生极尽所能的一腿，并没有伤到
窫窳分毫，只是让它偏移了半步而已。
而这半步，却为众人争取到了时间。
此时，百里屠苏已凌空跃起，而茶小乖并两个孩子也察觉不对，反应过来。
窫窳时机尽失。

方兰生落地，茶家现任当家抱拳笑道：“嘻嘻，刚才多谢。”
“客气客气。”方兰生习惯性抬手搔了搔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又难掩心中得意。
看百里屠苏迎刃有余的样子，他不由笑得恣意，“喂，木头脸你不是很厉害嘛，还不赶紧把那吃人怪物解决
掉！”

窫窳乃上古凶兽，极通人性，自然受不得挑衅。它发出一声龙吟，也不管百里屠苏的剑，双眼赤红地就向着方兰
生飞来。
只一瞬，方兰生就被撞到岸边一巨石之上，背上有些湿意，然后是丝丝抽痛。还未站起，一团烈焰扑面而来，速
度之快连念咒的时间也无。
电光火石之间，他也顾不得背后伤口，就地滚到一侧。饶是避了开来，背上伤口也是被外焰的热量灼得生疼。
方兰生眼前发黑，但窫窳又逼至身前，只得强忍不适咬牙迎敌。
长剑横出，长绡急进，千钧一发。

方兰生稍微松了一口气，背上剧痛，口中传来一股子铁锈味，大概是刚才强行运气使得气血上逆所致。
看着一脸担心举弓跑过来的两个孩子，强打起笑容，“方才大意了，竟平白让那妖怪占了便宜。”

早在方兰生被撞出的时刻，百里屠苏就觉得心中发紧，待看到那窫窳喷出火焰，便觉得连呼吸都险些停住了。
见那蓝色衣衫上面透着些血渍，他只感到胸口郁结，面前一片血红，竭力压制住身上戾气，冲向地上窫窳。

“屠苏哥哥！”
方兰生听茶小乖大叫，抬头看去，见百里屠苏周身煞气环绕，便觉不对，猜测可能是煞气发作，又全然没有办法，
只得在地上干着急，“死木头脸，早不发昨晚不发作，偏偏晴雪不在，真是叫人胸闷！”
耽于战斗只会使得煞气更甚，他想尽快结束战斗，也不顾身上伤口，强撑着念咒施展起水系法术。
一条水龙腾空而起，旋转着冲向窫窳，水火相交。

百里屠苏挥出几剑之后，闷气渐渐消散，大脑也清明了起来。
心境不同，手中红莲宝剑自然没有刚才那么纷乱，一招一式纵横有序大开大阖。
此时，窫窳已无胜算。
远处传来一声龙吟，洪壮嘹亮，极为不凡。
窫窳听后顿时没了气势，竟然腾起彩云径自飞走了。

方兰生被这一变故搞得摸不着头脑，“它，这是怕了？”
“窫窳是上古凶兽，不会对敌胆怯。”茶小乖冷笑一声，“还不是因为某个马后炮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小乖乖，你说谁是马后炮啊。”天上缓缓落下一人，黑衣白发，纸扇轻摇，风度翩翩。
“这才初夏，摇什么扇子。”方兰生小声嘀咕，可在场众人武功皆是不俗，自然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白衣男子听后一顿，颜闭忍不住笑出声，故作天真说道：“兰生哥哥，是不是因为逐风浪侠要保持自己风流浪子
的形象啊？”
方兰生听后大笑，不小心扯到背后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百里屠苏见他脸色惨白，唇上丝毫血色也无，偏还强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不由眉头深皱，走过去轻轻扶住他，
“莫要逞强。”
“切，”方兰生早就疼得眼冒金星，此时已经连抱怨的力气也无，顺势把全身的重量放到对方伸过来的胳膊上，心
里想着木头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啧啧啧。”楚随风“哗”地一声收起折扇，“我原以为你们二人，必然是个和我一样风流倜傥，没想到一脸严肃
不解风情，一个衣衫不整半死不活。人间际遇，真是无奇不有。”
听到“半死不活”的时候，方兰生只觉揽在自己腰间的胳膊一紧，接着头顶便传来一句，“无妨，今日之缘，不
过明朝逝水。”
“哎哎哎，好歹相识一场，怎的这番无情？看你这冷清样子，以后一定会为情所苦。这样吧，念在之前你们也揭过
我的榜，如果有感情上的烦恼无法解决，可以写信给我，我一定帮忙！”
楚随风说完，摸摸唇上的一撇小胡子，冲着茶小乖笑了笑，“又惹小钦生气了？不听话。”
茶小乖缩了缩脖子，嘟嘴说道：“我明明是被红龙王大人迁怒的。”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百里屠苏有些烦躁，因身上煞气缘故，他并不精通疗伤法术。低头看了看失血过多的方兰生，
他开口打断二人的叙旧，“帮他疗伤。”
“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楚随风挑眉，“好歹我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听到他这番言论，众人皆无语，方兰生更是差点一口血喷出，心中腹诽，这马后炮还真没有什么自觉。

“多谢。”百里屠苏淡淡道谢，复又开口，“帮他疗伤。”
这下子，轮到楚随风瞠目结舌，“原来是我低估了你，焚寂剑比我想的更无情趣。”
“兰生哥哥伤得好重，敖顺大人还是先帮他看看吧。”颜闭不知道何时凑到了楚随风跟前，拽着他的裤子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把手松开。”楚随风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方兰生，有些无奈地低头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设定茶小乖是龙族中人。
窫窳（yàyǔ）本是《海内南经》中弱水之中（今江西境内）精怪，因我不喜侠义榜上“龙战士”三字，故以此替
换，所以有些地域不符。另：其在《海内西经》则是蛇身人面的形象，特此说明
弇兹（yān zī）是西海中的一种神，源自《大荒西经》“西海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
弇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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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梦中说梦
&#8226;梦中说梦

方兰生只觉得头脑一直昏昏沉沉，耳边先是传来细碎的话语，最终都归于寂静。
待到醒转的时候，已是夜深，天上是极重的蓝，点点繁星衬得月色更加朦胧，打到水面上更是现出粼粼波光，倒
是比日间风光多了些秀美之气。
他发现自己正斜倚在一块巨石旁，纵使身下垫着些衣物，也抵不过夜深露重，他不由打了个寒噤，脑子也逐渐清
醒起来，逐渐想起之前那些事情。

百里屠苏正抱臂站在不远处，双眼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鼻梁高挺、嘴唇微抿。
看着那冷硬坚毅又带着少年人稚气的面部线条，方兰生难得保持了安静。

“醒了？”头顶响起低沉的嗓音，方才闭目养神的少年不知何时来到身前。想到自己之前竟然会因为得意忘形受伤，
不由一窘，连忙撑起身来。
后背有些疼痛，比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难受轻松了不少，大概是治疗过了。
“咦？”方兰生试着抬了抬胳膊，发现伤口愈合地超乎自己想象，“木头脸，你不是不会疗伤术的吗？”
“多亏逐风浪侠相助。”百里屠苏看他不安分的样子，板起脸来，“休要乱动！你伤并未痊愈。”

外人都道术法高明，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然世间万物，业因果报，得到一样东西都要付出相应代价。纵是西海白
龙王精通此术，那伤处也不可能立即完好如初。
方兰生听到楚随风名号的时候就习惯性地冷哼一声，“原以为逐风浪侠久居侠义榜英雄名谱首位，定是抑强扶弱
笑傲江湖的风流人物，谁知道啊，”他撇了撇嘴，“别的没看出来，风流倒是够了，何止够了，简直到了无赖的
程度，这就是所谓的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吧……”

“不疼了？那就回去。”百里屠苏见他无恙，扶着他就要念那腾翔法诀。
方大少爷哪里容得自己被如此忽视，恨恨甩开伸过来的手臂，“我真是糊涂了，怎么能指望和块木头聊天。”动
作有些过大，伤口有些疼痛，又轻呼了一声。
“休再胡闹！勿要乱动！”百里屠苏走到他背后仔细看那伤处，方兰生只用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嘀嘀咕咕，“成天
就知道装模作样，明白说出来会死啊……”
见伤处没有迸裂开来，百里屠苏不由松了口气，又听得身前少年低声说着什么，虽不清楚，可凭着自己对他的熟
悉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他心中觉得好笑，又生出一丝怅然，终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这干净纯粹的性子还是适合那种民风质朴的
江南小镇。
江湖险恶，并非空穴来风。若非这些日子有人结伴同行，这人也不知会被炎凉世态打磨成什么样子。

“……待此间事了，你还是回琴川吧。”
方兰生听到这句，立刻停下嘴中碎碎念，猛地转过头去，“死木头脸，本少爷岂是那种贪生畏死之人？”
由于用力太猛，再加上一截子绷带还在百里屠苏手中，扯到了背后的伤处，他顿时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
此刻，他恨不能把一股子怒气都发泄到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身上，咬牙切齿说道：“我早就说过咱们是一条绳子
上的蚂蚱，木头脸你现在像个女人一般唧唧歪歪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你根本就瞧不起本少
爷？”

百里屠苏知道这平时没心没肺的少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绕过去一边帮他裹着伤口一边说道：“方才，我想了许
久。我与门派之事，本就和你们不相干，现在看来却牵连如此之多，你们……”
“放屁！”方兰生气急，把自己二姐经常放在口边教育自己的口头禅也说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本少爷是那种见
风使舵贪生怕死之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们不成？”
见他这般反应，百里屠苏揉了揉眉心，“莫要胡闹，你明知我并非此意，何以总要故意曲解？再说，其实事情本
不应到此程度，是我之前太过自负，不知进退……”
“停停停！”方兰生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这次受伤分明是我自己不小心，与你与你的师门又有什么关系？你可
不要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我、我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晴雪、襄铃曾因为我与门派的纠葛被困于铁柱观，险些丧命于狼妖之口，欧阳先生
也因此被人趁机掳走……”
“又不关你的事，要怪也怪那混账狼妖！常言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要
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说了，男儿在世，当有豁达胸襟，这样悲春伤秋有什么意思？”
百里屠苏看少年一脸认真的表情，知道自己说不过对方，说了一句“须行之事尚且许多，必不会耽于过去”，便
闭口不言。
“就是就是，虽说男人真的很难，但还是要朝前看。所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再所谓，天
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才是男人。”

方兰生说完便望向远处平静的海面，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琴川的七弦河，城外的芳梅林。
七溪流水皆通海，十里青山半入城，诗情画意，令人难以割舍。

“喂，木头脸，都怨你刚才说那些有的没的，害我现在有些、有些想家了。”见对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眉间一点
朱砂格外艳红，他生怕对方嘲笑自己，连忙说道：“我知道大丈夫应该不拘小节，可百善孝为先，我惦念着家里，
也没有什么丢人的。”
“嗯。”百里屠苏见他手忙脚乱地解释，点了点头。
“我确实是逃出来的，可你别看二姐对我那么凶，数她最疼我。爹爹在我小时候就已经出家，娘也因为吃斋念佛陪
我不多，总是二姐在身边，喂我吃饭、哄我睡觉，自打她学了女红，我穿的每件衣服，都是她亲手缝的。”
方兰生越说越觉得自己之前任性妄为，留书出走肯定让家人着急，他上前一步抓着百里屠苏胳膊说道：“总之本
少爷就是想家了怎样？再说啦，你上次去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的，肯定没有玩够，要不这样，过阵子闲下来叫上
晴雪他们一起去好好玩玩。反正我家地方也够大，到时候带你们泛舟登山，吃遍江南美食，看遍江南美景。”

听他描述得这样美好，百里屠苏心生向往。
然而，师门之事尚未了结，身上煞气恐难抑制。
自铁柱观与狼妖一战之后，体内凶气更有愈演愈烈之相。榣山之时，悭臾曾说自己体内煞气惊人，全靠封印抑制，
再想起师尊之前偶尔流露欲言又止之色，恐怕是想要言明却怕自己难过，故而并未提及吧。
“木头脸，你怎么不说话，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当谁稀罕。”
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百里屠苏心中苦笑，这等骄纵浮躁的性子，若是以后一人在江湖闯荡，也不知要吃
多少苦头。
“多谢盛情。”
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尹千殇经常提在嘴边的那句话。
人生苦短，行乐需及时。

眼前少年因为自己的回应露出得色，刚才的不快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家乡怎样美好，百
里屠苏在一侧无声叹息。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太子长琴曾发出如此感慨，谁也不知道，若是那人魂魄不散，现在会否已经找到答案。

“木头脸，这是什么？”方兰生见行李中多出了一个黄铜材质的圆盘，小小物什，正反两面却用深浮雕技法刻了些
花鸟鱼虫，甚为可爱。
百里屠苏回过神来，淡淡说道：“那是逐风浪侠所赠的仙人杂宝镜。”
“仙人杂宝镜？”方兰生瞪大了眼睛，“这可是个宝贝，相传有仙人在上面施法，可以反弹各家法术。我曾听我爹
说过，仙人杂宝镜一照，术法统统不管用。”
说完不禁咋舌，方家以法术为主，这东西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他连忙把镜子揣到怀中，“这东西归我了，省得
木头脸你以后拿它来对付我。”
百里屠苏听后有些无奈，心中郁结之气也因此消散了不少，“也不知你整日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我这才不是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算了算了，本少爷现在心情不错，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说，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襄铃他们还等着呢。”

刚升到半空中，方兰生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发热，怀中金光大盛。他突然想起来方才顺手收起来的仙人杂宝
镜，再想到那宝物的功用，心中忐忑。
突然，二人脚下用以漂浮的助力突然消失，“都说是乌鸦嘴巴惹人嫌，没想到想想都不行哇。”方兰生一边胡思
乱想一边施展水系结界要将二人保护起来，未果。
二人直直朝下落去，他胡乱抓着身边的人，转而便被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下面不巧是一处山涧，百里屠苏腾出一手拔剑，想要刺入那峭壁之中，可下冲之力太强，红莲剑在峡壁上只是划
下一串火花，两人去势也只是一缓而已。
方兰生见脚下有一处绿色荫浓，身子一转，下意识伸出右手抓住了那横空出来的迎客松树枝。即刻，手心一片火
辣辣的疼痛。
左臂本绕在百里屠苏腰间，但因为下降的力度太大，现在只是堪堪捉着对方右手。他浑身因为用力而发抖，从未
料想到，百里屠苏少年身形，竟然会有这么重。

因为速度太快，方兰生的右手早就被磨出了大道的口子，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在那浅淡的衣袖染出几道刺目颜
色。
百里屠苏见状绷起脸说了两个字，“松手。”
方兰生把力气都放在两臂之上，已经是差点坚持不住，可听了这话之后，反而又生出了几分气力，红着眼睛朝下
喊了句“木头脸你当自己是谁？叫我松手我就松？”

百里屠苏见他一只手已经鲜血淋漓，另一只手则是深深掐到自己手腕上的肉里，连忙放柔了声音说道：“莫慌，
你且略向崖壁靠靠。”
方兰生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把人往崖壁上面一甩，同时松开左手。
百里屠苏借力靠近山壁，手中红莲宝剑一点，继而跃到那松树之上，然后把悬在半空的方兰生拖了过来。
“赶紧把那害人玩意儿丢了！”方兰生想到这一切的因由，心中气急，也不管身上的伤口，连忙翻找着衣服内袋，
却发现那面宝镜已是不知所踪。
虽然杂宝镜消失，可两人还是无法施展法术。
方大少爷浑身一丝力气也使不上，却还拼着一口气做咬牙切齿状，“好个楚随风，给本少爷下绊子！”
见他因为用力过度一直在颤抖，血肉模糊的右手更是碍眼，百里屠苏心中不知何种滋味，伸手把人揽了起来，
“你本不必如此。”

方小少爷听后简直是怒火中烧，直接叫出对方名字，“百里屠苏，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的事情还没有问你，放
手放手，在你心里本少爷就这么不中用？”
看他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百里屠苏没有答话，抬头向上看去，此处距离崖顶着实有些距离，与其向上攀
爬，不如下到崖底。
见他无话以对，方兰生打掉伸过来的手臂，语带讽刺，“有的人没心没肺，别人好意全不领会。”
“休要胡闹！”百里屠苏见他此时模样，心中生出一股怒气，干脆上前一步把人一揽就慢慢朝下面跃去。
悬崖陡峭且向内倾斜得厉害，再加上失血过多没有力气，方兰生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留神两人就葬身崖底了。

安全抵达下面之时，方兰生已是嘴唇泛白，意识有些不清，不停小声地念叨着：“水。”
还好下面有条小溪，百里屠苏连忙摘了些干净树叶，盛了水就往对方嘴里倒去，如此几次，方兰生才算是睁开了
眼睛。

看着百里屠苏撕下里衣为自己包裹皮开肉绽的右手，想到对方在刚才生死之间说的那些话语，方兰生莫名怒火中
烧，口不择言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收了那个破铜烂铁！”
百里屠苏见状也不分辩，手中动作倒是一顿，“确实是我的过错。”
方兰生听后怒火更胜之前，其实，他宁愿对方一言不发不搭理自己。
原以为这些日子结伴同行同生共死，怎么说也可以算作朋友，如今才明白在别人眼中自己根本不值得依赖，他不
由开口嘲讽，“别别别，百里少侠一心只为他人，实乃侠之大者，我哪里受得起你的赔礼道歉。”
其实他心中也知道，自己不仅仅生对方的气，也生自己的，气自己的不够强大、无能为力。

“并非如此。”百里屠苏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还有家人，若有差池，他们定会伤心。”
更何况，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我不过只剩得三年五载，他在心中补充道。
方兰生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难道你认为自己死了便没有人难过了吗？你师门中人，红玉晴雪襄铃……”最后，
他认命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我，我们都会伤心的。”
见对方依旧沉默，他继续说道：“再说，刚才又不是到了死路，只能有一人生还，也不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
是朽木不可雕，榆木脑袋不知变通。”

到底怎么想的，百里屠苏慢慢坐到地上，不同魂魄并滚滚煞气尽数封闭于这肉体凡胎之中，只想着能少拖累一个
是一个罢了。
下山这一趟方才知道，人这一世原来还有很多事情可做。
结识了这些人方才明白，自己身后原来也会有人伤心。

“不管怎么说，本少爷刚才也算救你一命，以后我说朝东你可不许往西。”看不惯对方死气沉沉的模样，方兰生开
口说道。
百里屠苏微微摇头，长此以往，恐怕只会越欠越多。
“喂喂喂，木头脸，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方兰生见状站起身来叉腰问道。
“我说，好。”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咦咦咦？你、你这是同意了？”本以为百里屠苏一定会拒绝自己胡搅蛮缠，连反驳的话语都
想好了，却没想到对方突然答应，只好又把那些话咽进肚子，嘴上不停嘟哝着，“木头就是木头，摇头竟然是同
意的意思。”
“喂，木头脸，说话可要算数。”
“嗯。”

前去西海之前，百里屠苏让阿翔回安陆报信，所以此时只能靠苏、兰自己。略作休息之后，两人就沿着溪流，希
望可以走出去。
两侧山峰大起大落，犹如鸾翔凤舞，山高万仞有余，尽显大气，方兰生看得目不暇接，百里屠苏却皱起了眉头深
思。

溪水尽头是一口白玉井槛，上雕有瑞兽祥禽。
方兰生见到心中好奇，想要到井边看个究竟，却被百里屠苏大力向后拽去。
“木头脸，你做什……”话未说完，便见那口井中浮起一个身影，状似老虎，却长有九个脑袋，每个上面都是人脸。
纵是见过诸多神鬼精怪，乍一看到这般形貌，方兰生也不禁呆愣在原地。

“这是开明神兽，只要我们不靠近，他便不会攻击。”百里屠苏一边拉着他退后一边小声解释着。
之前方兰生只在古籍中看到过相关描写，听百里屠苏这么一说才对上号，“可、可开明兽明明在昆仑之虚啊，难
道书上全是胡说八道。”
“恐怕并非书中杜撰，方才我便觉得，这是昆仑景色，待看到白玉井槛和开明兽，方知不错。”
“可我们之前分明是往安陆的方向，木头脸你会不会眼花认错了？”
“我自幼被师尊所救，长于昆仑，断不会错认。”

百里屠苏见他瞠目结舌，复又开口道：“放心，既是到了昆仑，我自有办法出去。”
想起之前那些祸事，方兰生不由担心，“那你和你的师门……”
“无妨。”

原路返回，在另一头找到了一条通往山上的小径，虽不能使用术法，两人皆会些拳脚功夫，身体比寻常人更为强
健，即使身上有伤，上山也是不成问题。
自古传昆仑虚上可通天，虽然不知传言是否可信，方兰生还是在这峰回路转之间感受到了那股大气磅礴，整个人
都神清气爽不少。

不远处地上落有一只白色海东青，见到两人连忙张开翅膀欲飞，扑腾了几下又落了下来，原来是右翅受了伤。
“阿翔？”虽然百里屠苏声音不大，方兰生还是听到了，他笑着捣了捣对方胸口，“你是不是想那只肥鸡想疯了？
也不好好看看，这可是真正的海东青，比你养的那鸟中霸主不知威风多少倍。”
“这确是阿翔。”百里屠苏皱了皱眉头，就要上前查探。

倏地一声，凌空飞来一把木剑，斜斜插入百里屠苏身前地上。
一个小男孩跑了出来，护在那受伤的海东青身前。

方兰生细细打量这跑出来的小男孩，身着镶有紫边的白色道袍，眉间朱砂一点，背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小辫子，嘴
唇紧抿，一脸戒备。
复又抬头看看身边眉头紧皱的百里屠苏，他噗地一声就笑了，小声调侃，“喂喂喂，木头脸，要不是年龄不对，
我都怀疑这是你儿子。”
“……”
“这里乃昆仑天墉城，外人不得擅入！”许是看他们小声交谈，那孩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方兰生听后更是一脸不怀好意，“瞧瞧，连说话的语气都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几声钟响，那孩子听到后脸色一变。

“并非擅闯，如有必要，我二人可以亲自向掌门解释。”
听到百里屠苏这番话，那小孩子的脸色更是惨白，方兰生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笑了笑，“你别害怕，这人虽然看起
来很凶，心肠其实不坏，说起来，他也是天墉城弟子。”他转头对着百里屠苏说道：“我说木头脸，你做什么整
天板着一张脸，看把人家吓的。”
百里屠苏眉头紧皱，并不答话。

“师弟。”小路上又走来一个少年，气度极为沉稳，“怎生这般胡闹！”
方才那小孩子连忙抱起地上海东青小跑过去，“师兄，我……”
“修行时私自外出，还要顽辩不成？且待片刻，自会与你分说。”少年板起脸训斥了一句，转身向着二人行礼，抬
起头见到百里屠苏模样愣了一下，继而说道：“在下陵越，昆仑山天墉城门下，不知两位来自何方，缘何擅闯我
派后山？”

方兰生听后有些疑惑，百里屠苏是天墉城执剑长老关门弟子，方才那个小孩子不认识也就罢了，怎么连眼前这个
少年也……
“勿要多言。”百里屠苏在他耳边小声叮嘱了一声，复而向那少年行礼，“本是前来拜会妙法长老，只因法术不精，
落到此处。”
听到这番言辞，方兰生心中诧异，难道百里屠苏之前一直欺骗他们？也不对啊，之前分明和他师门交手过两次，
木头脸却是天墉弟子无疑。
“既是如此，还需通报，还请二位少侠随我来。”

天墉城以道法闻名，解封举天下而无出其右者，就算事情有些奇怪，毕竟是名门正派，又是百里屠苏的师门，所
以方兰生也没有多想，大步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少年说些什么，无比震惊。若是没有记错，木头脸师兄的道号，不就是上陵下越
么。他直愣愣盯着斜前方的少年，越看越觉得和之前见过的青年是一个人。
百里屠苏见他这样，拉着他低头小声说道：“莫多想，待会和你说明。”

天墉城位于昆仑主峰太白山之上，左右后三面靠山临峰，山脉走向如蛟腾龙飞，闪迹藏踪。这些山峰稳稳把天墉
城围在正中盘龙栖凤一般的平台之上，紫气浮关，正气充盈，无怪乎其被称之为道家清气合聚之地。

“清都紫微，果然是仙境一般，怪不得天墉弟子都深居简出潜心修道。”方兰生感受到浩渺正气，不由开口称赞。
陵越淡淡回应道：“多谢称赞，只是适逢天灾，饿殍枕藉，哀鸿遍野，又哪敢有那出世之意。”
方兰生刚想说今年明明风调雨顺，哪里有什么天灾人祸，突然又想起刚才开始的种种不对劲，心中有个隐隐的念
头，只是觉得荒谬，复又强行压了下去。
“我这就去通报妙法长老，两位稍等片刻。”陵越把他们二人领到屋中，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那个一直跟着的小孩子却是没有离开，最终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走到两人面前开口，“你们可会那御剑之术？”
看着这与身边之人无比相似的眉眼露出一丝向往，方兰生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当然不会，御剑术可是你们昆
仑派的看家功夫，我看小道长轩轩霞举，修行必然不凡，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御剑乘风天地间是何等的
豪情。”
说完他便看到小孩子掩去眼中的那丝期待直直看着自己，以为他不会回应，刚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那带着些舞勺
少年独有的嘶哑嗓音，“师门有命，我不可随意离开昆仑山，自不得修习此术。”

方兰生一下子呆愣在原处，方才那诡异的念头又一股脑地涌了出来，他记得百里屠苏在自闲山庄说过同样的话，
因为当时那人的语气太过于不在乎，自己反而记得一清二楚。
很有一股冲动问眼前大人一般的小小少年姓谁名谁，突然外面传来一连串的钟声。那孩子连忙跑了出去，百里屠
苏也一脸严肃。

“若所料不错，现在恐怕是在十年之前。”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百里屠苏皱紧了眉头，“只是我并不记得之前经
历过这些事情，所以也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在十年之前还是幻境之中。”
虽然早就有这个念头，然而真的听到之后，方兰生还是感到有些彷徨，空间尚可腾翔，时间要怎样穿越？
“十年前？！怎么会是十年前？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跟二姐道歉，还没有去看少恭，襄铃、晴雪还有女妖怪还在
安陆等着咱们……”他不停转着圈，絮絮叨叨地说着。
百里屠苏见他这样，说道：“莫要慌张，事出必定有因。”
“木头脸你说得轻巧，要是找不到原因我们岂不是回不去了？一辈子和个木头一起困在这里……”虽是这样念叨着，
可心中确实比之前踏实了不少。百里屠苏虽然少言寡语，此刻有他在身边，竟多了些不合时宜的笃定温暖。

“对了，你说这里是十年前的天墉，那刚才的那个孩子……”
“……是我。”
尽管不知身在何处，方兰生一想到别别扭扭一脸臭屁的小木头脸，心情顿时好转，“我说，原来你从小就是块木
头啊。”

百里屠苏见他在这种关头还一脸促狭，颇有些哭笑不得，“刚才钟声是天墉城的警报，恐怕有敌来袭。”
“少侠所言不错。”从门外进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一派仙风道气，颇有些超凡脱俗之态，正是天墉城妙法长老。
“这怎么可能？”方兰生抓了抓头发，“江湖上谁人不知，修道问仙，当属昆仑八大仙门，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此挑
衅？”
老者捋捋长须，“天墉城灵气充沛，周边妖物环肆、虎视眈眈，意欲图之以利己。再加上天朝大旱，弟子大多被
派出，人力不足，若是坐以待毙，天墉城危矣。”
百里屠苏握紧手中宝剑说道：“愿尽绵薄之力。”
方兰生听后也上前一步，“就是就是，我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从小跟着爹学过拳脚功夫，还有一大
堆降妖除魔的法门，肯定能帮到你们！”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法术被限制，还真比书生强不了多少。

“两位高义，如此多谢。”妙法长老只是在一旁笑着，云淡风轻的态度好像并不是自己的门派遇袭一般，缓缓说道：
“恕我直言，两位可是来自异世？”
方兰生先是一愣，便开始转圈，“惨了惨了，真的是异世，这要怎么回去。对了，长老你既然能够看出来，肯定
有办法的对不对？”
“正所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道法自然，一切顺从其美。”

“这倒是和佛家的因缘际会倒是差不多，可曾有高人说缘分如风捉摸不定，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所谓的机
缘。”方兰生小声嘀咕着，撇了撇嘴，复又想起两个人现在的情况，赶紧问道：其实、其实我们现在有点小状况，
就是、就是……”
“呵呵，甫一进门便感觉两位身中某种强大禁制，不知是何缘故。”
百里屠苏身形一顿，缓缓开口，“依长老所言，应是仙人杂宝镜之故。”
“仙人杂宝镜？”妙法长老听后敛起笑容，眉头微皱，“若是如此，事情便复杂了。那镜子乃上古神器，用它下的
禁制，非寻常之法所能破除，系铃解铃，恐怕还是要寻到杂宝镜。”
“哈？不是吧，天下之大，一面小小的镜子要怎么找？我和这木头脸不会……啊呸呸呸，本少爷一定会回去的。”
方兰生说完，暗骂自己乌鸦嘴巴，常言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只希望他们不会因此滞留在此处。

“这是我于几年之前得到的真如幻镜，虽没有仙人杂宝镜那般神通，二十步之内，倒是也可压制一下两位身上的禁
制。”妙法长老从怀中拿出一柄镜子，镜面隐隐流露出光华，一看就是难得的宝物。
方兰生听后心情大好，“太好了，这不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吗？呵呵，长老说的不错，果然一切都是缘分啊缘
分。”
“多谢长老。”百里屠苏也没有客气，上前取过镜子，轻巧系在方兰生腰间。
纵是他手上动作十分轻柔，并没有碰触到对方身体，方兰生也觉得二十分的别扭，整个身子僵在原处，不知如何
是好。待百里屠苏起身，他才长呼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看本少爷把那些妖怪揍得屁滚尿流
落花流水，保准连他们妈都认不出！”

两人来到守备不足的后山之时，就看到陵越和小屠苏已经与几个妖物混战在一处。
那两人俱是使剑，以攻为守，疾如迅雷，快似闪电，一轻巧一稳妥，天衣无缝。方兰生在见到之前从未曾想到，
这二人剑阵也能配合地如此风生水起。

怔楞的功夫，几条黑影如饿虎扑食一般袭来，方兰生侧身一避，脚踏中门，拳取坎宫，口中默念碧海凝冰术法，
直取最近怪物的眉心。
只听三声咆哮，方才的黑影飞了出去，脱线风筝般直直摔到一旁，原来是几只巨型豹子，此时还保留着进攻的姿
势被冻结在冰块之中。
一旁的百里屠苏也掐着玄真剑诀，天上出现九把泛着冷光的剑影，把空中蠢蠢欲动的几只巨隼罩了起来，电光火
石的功夫，那几只凶鸟便被串成了糖葫芦。

见术法如常使出，方兰生笑得恣意，“哈哈，区区小妖，本少爷动动小指头就收拾了。你们俩也挺有些本事，怪
不得外人都说剑归昆……”
小屠苏一边舞动着与他等高的长剑，一边低声说道：“闭嘴，很吵。”
方兰生马上炸了毛，“你……你这小孩儿好没礼貌！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你……”还没说完，马上意识
到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立马住口，可怎么也忍不下那口气，想着和百里屠苏初见时对方也说过这种话，急忙冲
着他嘀嘀咕咕说道：“死木头脸，你小时候怎么这么不可爱！”
“……”百里屠苏顿觉无语，手中剑法不知不觉也比往时凌厉了几分，振臂横击，几剑便解决了几条盘桓而来的蝮蛇。

几只巨大猿蜼自树上跳下，双手各举一短柄赤铜锤就向着他们攻来。
方兰生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连忙默念菩提明心咒，只听两声巨响，两锤一前一后打到了结界之上。原来，猿蜼
手中的两锤锤尾以长链相衔，既可做短兵近战，亦可变成软兵器远攻。
平整的地面被这些巨兽手中大锤砸出几个坑洞，几人自是不敢小觑，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方兰生一边维系着结界，一边掏出盒金莲珠，机簧一扣，九九八十一颗金属性暗器带着雷电之力铺洒至四面八方。
武当元丹子痴迷于奇思淫巧之技，大半生都在研究机关之术。这金莲珠每颗只有绿豆大小，状似莲子，附带金系
雷击法术，乃是他的得意之作，江湖上并没有几盒，纵是苏、兰二人降服了武当上古妖兽，也不过才得来三两盒。
猿蜼皮糙肉厚，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但毕竟与金莲珠属性相克，也没有多好过。

百里屠苏拔身而起，一手抓住眼前横飞的锤柄向左侧一甩，那柄铜锤便打着旋缠上了另两对的长链之上，另一手
飞快舞起红莲宝剑，只见三道金红剑影急取对面三只猿蜼要害。
与此同时，两道紫影如闪电一般笔直射出，先后冲到另外几只猿蜼之间，正是少年陵越和小屠苏。
他二人相背而立，两把剑舞成一道飞虹，细看之下，正是太极八卦的图案。一只黑色巨蜼见了把手中双锤甩成风
火轮一般就要进攻，陵越见到目光一闪，整个人如飞絮一般轻巧飘出，身形凌空之时，左手呈剑指横于胸前，右
手长剑直指那只黑色猿蜼眉心。
寒光乍现，长剑急出，一击即中。
继而借力飞身而还，双脚不偏不倚正站在原来位置！

方兰生在一旁看得怔楞，嘴里嘟嘟哝哝说道：“怪不得江湖侠客都爱使剑，古人也说‘拂剑朝天去’‘仗剑江湖
行’什么的，果然手中有把剑就是威风哇。”
见方大少爷又在原地犹自嘀咕，百里屠苏施展了一个炽炎术打伤他身后举锤偷袭的猿蜼，厉色说道：“专心应敌，
勿要多想！”
“什么哇，木头脸，虽然你也是用剑的，可我方才可不是在夸你，我只是、只是……”

百里屠苏心觉好笑，突然之间，想起之前说过，手中有剑，方能保护自己珍惜之人。芙蕖师妹曾问是否有想要保
护之人，当时自己也是迷惘。等下山一趟，结交了这些朋友，才知道原来想要保护的人，有那么多。
他看了一眼还在嘀嘀咕咕的方兰生，心里想着，自己命运已是定数，无论如何，希望眼前这个大少爷可以一生平
安喜乐。

各种妖物越来越多，方兰生见了哇哇大叫，“还成群结队！现在这样真是没天理了，存心让人没活路啊！这恶心
怪物！”
小屠苏听后侧脸看了他一眼，方兰生立刻补充道：“小木头脸，你可不要以为本少爷是怕了！”说完他暗自念叨：
“看我一鼓作气，全力以赴打倒这些怪物，让那小木头脸开开眼。”

陵越一边击退几只说不上是什么的怪物，一边说道：“妖物如此集中，像是被什么特意召唤而来。”
百里屠苏忙闭目双指掐算，引导体内星蕴循环游走，以神识感应四方，“东北方匿有极重妖气，应是召唤这些小
妖之处，我们腾翔过去查探，这里全靠你二人。”
方兰生有些忐忑，“这些怪物一两个还好，多了可真不容易对付，你们、你们得多加小心啊。”
陵越听后抱拳，“陵越相信事在人为，万事不可轻言放弃。那处妖气冲天，二位少侠多加小心。”
“自当尽力。”百里屠苏淡淡说了句，便腾翔而去。
“死木头脸，也不知道等等我。”方兰生见状丢下一句“打不过就跑，可千万别死心眼”，也紧跟着念起法诀飞走。

一饮烟楼醉百年，半眠雪洞卧千秋。
昆仑东北是连绵玉珠雪峰，冰封千里，雪覆万年，云雾裹缠，自有一番巍峨情态。方兰生见此，不由想起了当年
花满楼前任楼主侯无心归隐之时发出感叹。半眠雪洞卧千秋，纵是说得如此豪情，拈花公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山明
水秀的武夷山脉隐居。

“这里天寒地冻的，那怪物鬼鬼祟祟不肯现身，也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得想办法让他们滚出来！”方兰生哆哆嗦
嗦从布兜里掏出紫阳丹取暖，一边埋怨着。
不知为何，百里屠苏一到这里便感到有些心神不宁，看到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整个人莫名烦躁了许多，想也
不想催动体内星蕴之气，施展出流焰飞火的法术。顿时，周围燃起熊熊烈火。
“喂喂喂，木头脸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受什么刺激了？”方兰生手忙脚乱地闪躲着周围的火焰。
百里屠苏却无暇理睬，他此刻体内煞气翻涌，眼眶发热，眼前这一片苍白颜色刺目得紧，恨不得立刻用手中红莲
宝剑把一切破坏殆尽。

心中像是有黑火烧灼，长期以往的阴暗情绪全被引发出来。
眼睁睁看外人屠村却无能为力、自幼不得学习御剑之术、被冤伤害肇临而有口难辩……
太子长琴获罪于天，缘何要自己来背负这命运！
杀戮之气益发浓重，百里屠苏双拳青筋暴起努力抑制，连带着全身也颤抖起来。

“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气，凝神内敛。”耳边传来熟悉的话语，他听到松了一口气，随之调整心神，体内
煞气果然平复了下来。
一人缓缓从天而降，百里屠苏看到立刻恭敬地跪下行礼，“弟子拜见师尊。”
“何以私自离山？”听到质问，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前些时候自己魇魅入梦，还是师尊甘冒风险魂体相离施展镇
魇之术才救回一命，他却因此仙体抱恙不得不闭关，现如今却……

不对！
百里屠苏蓦地直起身子，这里明明只是十年之前的幻境，魇魅入梦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眼前这紫胤真人何以
认出自己。
他仍旧跪着，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惊觉不对劲之处，方才还叽叽喳喳聒噪不已的方家大少爷，不见了。

“不识轻重！”紫胤真人拂袖怒喝，“还不速与为师回去？”
这确实是自己的师尊，可方兰生怎会平白消失不见？“弟子不肖，令师尊费心。敢问师尊可见到我的同伴？”
紫胤真人负手走近，面容冷峻肃穆，“你那同伴，自然去了应去之处，倒是你，也该与我回去天墉城中。”
百里屠苏心中一动，照师尊所言，他们应是已出幻境，方兰生看来也是回了安陆。
私自下山确实不该，可眼前只差一步，娘亲马上即可死而复生，就这么回去，并不心甘。

“启禀师尊，弟子并未谋害肇临师弟。只是现在弟子心中尚有牵挂之事，日后定会回去昆仑请罚，望师尊恕罪！”
百里屠苏说完，弯腰叩首。
“胡闹！人天相应，顺应其命！天墉城乃天下清气所钟之地，你身上煞气，只有回去才能得到抑制！”

榣山之时，已由悭臾口中得知，体内凶煞难抑，终会迷失心智。
只是，那又如何？
上古战龙征战一世，得意时曾畅游天地饮风雷，最终亦逃不出死生轮回，但等待死亡之时只说一句无惧无悔，让
人动容。

“下山一趟，便觉再无顾忌？不返昆仑，身中煞气如何抑制？将性命视同儿戏？！”耳边传来师尊怒喝，百里屠苏
心知紫胤真人是为了自己，诚心说道：“弟子已知身中封印之事，然有些事不得不做。”
“昏懵至极！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则本性不乱！还不与我回去，将那凶煞之气稳下！”
紫胤真人说的确是正理，可百里屠苏却心生奇怪之感，自己明明已经挑明封印一事，缘何师尊只当不知？再者，
师尊明明痴迷于剑术，何曾像妙法长老一般口口声声道家法则？

这么想着，紫胤真人便消失不见，眼前只有方兰生半蹲在地不住地摇晃着自己，“喂喂喂，木头脸你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是真的变成木头了？这下惨了惨了，两个人不会交待在这里吧？呸呸呸，本少爷可还没活够呢。”
方才的师尊如此真实，难道也是幻境？
“师尊……”

听他开口，方兰生长长呼了一口气，“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瞪着眼睛不说话，难道是睡着做梦了？快跟我说都梦
到什么了？唉，算了算了，木头脸的梦肯定不好玩，不会全是大大小小的木头吧？大木头、小木头，哦，对了对
了，还有木头肥鸟。”
百里屠苏低声说道：“我看到师尊，他要我顺从其命……”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铁柱观之后他已向众人讲明身世，只是隐去榣山一事未说，就算如此，方兰生也能听明白
顺命的含义。
他猛地甩开百里屠苏的胳膊站了起来，右手直指对方，恨铁不成钢道：“顺从其命顺从其命，难道你不知道除了
知命、顺命以外还要立命、正命？”
“再说啦，刚才我可什么都没看到，你眼睛一眨不眨，我看八成又是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幻境。”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那一定是幻境，哈哈，没想到木头脸你也有着道的一天！”

地面剧动，冰雪逐渐消失，不远处现出一株成年男子高的灰白色肉灵芝，层层叠叠甚为臃肿，只是整株歪歪斜斜
摇摇欲坠，堆叠之处更是冒出腥臭的黑色液体。
百里屠苏猜度这便是方才施展幻术的怪物，约是同时还要召唤妖物的缘故，幻术失败之后遭到了双重反噬。
方兰生听他说完自己的想法，颇为好奇地走上前去，“好哇，原来是你在捣鬼，这次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那
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用剑的被剑杀死。”
说完连忙扭头补充，“木头脸，我可不是在影射你。”
百里屠苏无奈抚额。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有剑者必死于剑，有谋者必败于谋。

“木头脸，你快看！”方兰生好像发现了什么，蹲下身来。
“万事小心。”百里屠苏听后向他走去，却看到对方已经站了起来，右手拿着一个黄铜材质的圆盘，正是仙人杂宝
镜。
还未开口，只感到一阵地动山摇，他连忙抓紧身边的方兰生，等一切平息，两人竟然已在安陆城外。

“果然是那个镜子的原因，哼哼哼，什么逐风浪侠，忘恩负义以怨报德，本少爷记住了。对了木头脸，你说这像不
像我跟你说过的梦中说梦？”
合眼梦，开眼梦，觉后空空无大千。
百里屠苏微微点了点头，大步向前走去，安陆城内，还有人在等待。

悭臾话语言犹在耳，天无尽、地无涯，无惧无悔，死又如何？

世间万物，死生相成。
天地永寿，动情亦老。

作者有话要说：
注：井槛和开明兽皆源自《山海经&#8226;海内西经》，“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
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
在。”以及“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
并非妙法长老轻易信任未曾谋面之人，正所谓道法自然，一切顺从其美而已。
天墉城周边妖物参考《山海经&#8226;海内西经》，“开明南有树鸟，六首；蛟、蝮、蛇、蜼、豹、鸟秩树，于
表池树木，诵鸟、鶽、视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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