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卷第 3 期 阿坝师范学院学报 Vol． 33，No． 3

2016 年 9 月 Journal of Aba Teachers University Sep． 2016

《达洛维夫人 》中的“死亡意识 ”研究

张红丽，程远蝶
（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摘要： 伍尔夫是英国著名的意识流小说家，是二十世纪女性主义及现代主义文学书写的先锋。伍尔夫童年时的
遭遇让她产生了心理阴影，加之对社会的失望，她对生存产生了困惑，一生却被精神病缠绕、折磨，并曾多次选择自
杀。在《达洛维夫人》中，克拉丽莎和彼得对生存和死亡充满困惑、恐惧，塞普蒂默斯对社会的失望导致他选择自杀，
这都是伍尔夫死亡意识的体现。
关键词： 伍尔夫； 死亡意识； 《达洛维夫人》
中图分类号： I106． 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 － 1707（ 2016） 03 － 0076 － 03

死亡是文学艺术中一个基本主题，对死亡的困 体无法抗拒的神秘力量，它是知识又不是知识： 人是
惑与恐惧是人类最原始、最基础的心灵体验，死亡意 必死的存在，是每一个初具理性判断力的主题皆能
识是个体存在对生命意识的强有力的表达，它冲击 获取的知识。然而，每个个体心灵在情感深处，更乐
［1］2
着人类的心灵，对死亡的恐惧和无法避免的死亡必 意反抗知识的规范而相信灵魂的轮回或不朽 ” ，
然形成对立，也正因如此，死亡成为人类永恒的生命 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但是真正面临死亡的
哲学。“死亡是人生最强烈最灼痛最悲哀最激愤昂 时刻，人们依然会充满恐惧。在现实生活中，伍尔夫
扬的诗意印象，无论在情感深处荡漾对死亡的恐怖 ， 经历了极度的痛苦与太多的不如意，导致她在艺术
还是本能的死亡冲动的波澜侵袭心灵，它们都构成 创作中无意识地呈现生存、死亡等主题，她认为人们
［1］25
艺术创造的动因和源泉 ” 。 艺术家是死亡的敏 对死亡有着某种与生俱来的恐惧甚至憎恶，死亡是
感体验者和观察者，伍尔夫是 20 世纪著名的意识流 造物主对人类的捉弄，因此，在《达洛维夫人》中伍尔
小说家，她才华横溢，却命运多舛，她的不幸遭遇使 夫试图深入探索死亡的奥秘。
其作品中始终呈现出对“死亡 ”的思考，如《海浪 》、 作品开篇描写了克拉丽莎出门买花，在路途中
《幕间》、《到灯塔去》等。《达洛维夫人 》是伍尔夫创 展开一连串的想象，她回忆起与彼得的初恋经历，这
作风格逐渐成熟的标志，是一部典型的意识流作品， 预示着克拉丽莎在成为达洛维夫人后精神上的空虚
小说运用意识流的手法，讲述了克拉丽莎窥视达洛维 无聊，她的回忆是一段主观真实的联想，与清晨的空
夫人、塞普蒂默斯、彼得等现实生活及心理活动的故 气这一客观真实相互照应。正式开启克拉丽莎对死
事。本书的主人公克拉丽莎嫁给了平庸的议员，成为 亡的恐惧的是大本钟的钟声，大本钟在作品中数次
达洛维夫人，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满足，但精神愈发 出现，每一次钟声敲响都意味着一位人物的心理产
空虚无聊， 她对自己的生活有种难以言说的绝望，而 生波澜，克拉丽莎从不否认她热爱生活，“在人们的
塞普蒂默斯由于战后患上了精神病，选择自杀，最后 眼光中，在轻松的、沉重的、艰难的步态中； 在轰鸣和
的晚会使人物在时间、空间上产生碰撞，内心世界和 喧嚣声中； ……有着她热爱的一切： 生活； 伦敦； 六月
［2］4
精神诉求达到完美的契合， 这个契合点就是死亡。 的这个时刻” ，从这些话语中不难看出，克拉丽莎
一、克拉丽莎对死亡的恐惧 对生活的热爱实质上充满了勉强的成分 。她经历的
“西方文化自古希腊起即直面死亡这个人类个 生活是现代工业充斥下的生活： 马车、汽车、货车，喧

收稿日期： 2016 － 07 － 10
作者简介： 张红丽（ 1992—） ，女，汉族，云南昆明人，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 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程远蝶（ 1993—） ，女，汉族，四川乐山人，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 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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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红丽 程远蝶 《达洛维夫人》中的“死亡意识”研究
嚣杂乱，挂着广告牌步履蹒跚的广告夫，让克拉丽莎
前行的脚步也愈显沉重和艰难，当她走到公园门口，
看着街上的公共汽车时，她对生存产生了怀疑，“总
有一种自己是远远地、远远地独自在海上的感觉； 她
始终感到活在世上，即使是一天，也充满了许多危
［2］8
险” ，车水马龙让克拉丽莎感觉到自己如孤身在
海上漂泊，离群索居，孤独寂寞，是一个十足的“局外
人”、“旁观者”。当她回到家中，知道丈夫应邀与布
鲁顿女士共进午餐，而自己却未受邀请，她耿耿于
怀。晚会上，当克拉丽莎陷入沉思时，塞普蒂默斯选
择跳楼自杀的消息不胫而走，克拉丽莎与塞普蒂默
斯虽然素昧平生，但当她听闻塞普蒂默的死讯后，她
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产生了强烈的精神共
鸣，因为她患有风湿性心脏病，对死亡有强烈的恐
惧，她心底深处有一种趋向死亡的本能冲动。 她开
始思索： 每天生活在这样的腐败、污秽不堪的世界，
死亡反倒成为一种挑战，成为传递思想的方式，甚至
是一种拥抱、一种解脱。 克拉丽莎认为怀着珍贵的
一切死去是幸福的，对生命感到无可奈何，“还有那
恐怖感； 父母把生命交给了你，要好好活到寿终正
寝，要宁静地走完生命之路，而你却强烈地感到无能
［2］165
为力； 在她心灵深处有着可怕的恐惧 ” ，这种恐
惧正是克拉丽莎对死亡的恐惧。
克拉丽莎对死亡产生恐惧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克拉丽莎经历过战争的痛苦，她深切地体会到
战后的无助，“世界经历的创伤使男男女女都满含泪
水”，这样的消极思想让她感到世界的悲凉，加深了
［3］
对死亡的恐惧 。 其次，爱情的绝望使克拉丽莎体
会不到生活的温存，对克拉丽莎来说，爱情是可望而
不可及的，她没有选择彼得，而是选择了忠厚老实的
达洛维，她放弃了心中真正向往的爱情，所以无论这
一选择正确与否，爱情都会困扰她一生。 克拉丽莎
目前的生活状况在他人眼中是富足快乐、和谐美满
的，但这样的生活随之而来的就是平淡无奇 ，她对爱
情已失去了往日的激情。 当受到萨利的激发，她再
次感受到激情时，她保持着理性，这样的同性之爱是
不被社会所接纳的，她的幸福是不被人们认可的，她
渴望的爱情终究没有结局。 最后，对时间流逝的无
奈加深了她的无助感、孤独感，致使她对死亡的恐惧
达到高潮。意识流小说的创作特点就是将物理时间
压缩到一天甚至一个点，但是人物的心理时间却可
以无限延长，通过人的自由思考，时间可以前进、倒
退、停顿，因此，物理时间的无法改变加剧了人们的
无助感。小说中反复出现的大本钟意象象征着物理
时间，而每次大本钟响起就提示着达洛维夫人时间的
流逝， 最响亮的最后一声钟声则成为了死亡的丧钟。
二、塞普蒂默斯的自杀意识
作家伍尔夫的现实生活充满了悲剧和痛苦，在
她的幼年时期，同父异母的哥哥曾对她有过猥亵行
为，这对 她 幼 小 的 心 灵 造 成 了 不 可 磨 灭 的 精 神 创
［4］
伤 。母亲、姐姐的离世让她精神上产生极大的痛
苦，“家给了伍尔夫用之不尽的文学修养，也给予了
伍尔夫刻骨铭心的死亡印象，接二连三，使她承载不
［5］206
下而精神崩溃 ” ，母亲离世后她试图跳窗自杀，
随后又经历几次大的精神崩溃，最终留下一封遗书
给丈夫伦纳德后选择跳河自杀。伍尔夫一生中多次
试图自杀，对死亡的选择也不可避免地渗透在她的
作品中，《达洛维夫人 》中的塞普蒂默斯也是采取自
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作者将自己的感触投
射在塞普蒂默斯身上，从某种意义上，伍尔夫就是小
说中塞普蒂默斯的原型。
小说中塞普蒂默斯是一位曾经参战的退伍兵，
战争给他留下了严重的精神创伤，过去的回忆就像
镣铐般将其紧紧束缚，他常常在幻觉中回忆已故的
战友，死亡的阴影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丧失了感觉
能力，他对世界的恐惧让陌生人看了也会生出恐惧，
他在幻觉中看到世界的熊熊烈焰，听到卧室的墙后
有人说话，看见树中间有一个老太婆，他成了世人眼
中的精神病患者。他似乎是个疯子，“我们可以从他
疯狂意念中感知历史和社会投射在他心灵深处的浓
重阴翳和他在绝望与痛楚中对于生命本体的执着追
［4］
求” ，战争的丑陋让塞普蒂默斯对这个世界无比失
望，他意识到人们在利益的驱使下发动了一场场战
争，他不愿意生活在这样的世上，他孤身一人，他聆
听真理，领悟人生的真谛： “首先，树木都活着； 其次，
［2］60
没有犯罪； 再有，爱，普遍的爱。” 塞普蒂默斯是抵
抗主流社会体制的典型，而小说中威廉 · 布雷德肖
医生却是社会体制忠诚的卫道士，对于不肯就范的
病人来说，他的信条就是采取强制措施。 塞普蒂默
斯的病对普通医生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惊慌 ”和一
定程度的“紧张”，但是威廉 · 布雷德肖则坚持认为
他的病很危险，要将他关进精神病医院，因为他惧怕
塞普蒂默斯疯狂的真理流传出去，由此威胁到他捍
卫的“体制”，他必须将塞普蒂默斯的自由思想扼杀
在摇篮里。塞普蒂默斯试图以正常的方式来传播真
理，但是威廉· 布雷德肖却坚持要将他送进精神病
医院，最终，他只能以死亡来进行最后的反抗。塞普
蒂默斯选择以死捍卫真理，究其原因是他看清了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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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坝师范学院学报

会的本质，残酷的战争摧毁的不仅是人的肉体 ，更是 叶发出的沙沙声，他不由自主地走在街上，看到街上

人的意志、信仰及其理想，这个社会充斥着的是孤
独、悲伤、痛苦，街上的无业者、贫穷的女人、孤儿、寡
妇……战争造成的创伤笼罩着这个世界，人们心中
感受到的满是孤独恐惧和黑暗。 在厌弃了人类的情
绪下，他的内心发出了强烈的呼喊声： “自杀吧！ 自
杀吧！ 让我们自杀吧！ ”这样的喊声彰显出浓厚的死
亡意识，这个无情的世界，唯有死亡可与之相抗衡。
三、彼得对死亡的困惑
人生的经历各有不同，但即便是相同的经历，不
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理解和感悟，某些遭遇可能会
对一部分人造成致命的打击，但对另一部分人来说
也许是一个崭新的起点，因此，一个人对待生活及人
生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他对待死亡的态
度。伍尔夫在创作中着重描写对于生命的思考，这
些思考通常是复杂、矛盾，充满着困惑的，她既对死
亡有着本能的恐惧，又试图找到一种方式来克服这
种恐惧，实现对死亡的超越。 这种对死亡的困惑心
理在小说中的彼得身上也有体现 。
彼得不是小说中的主人公，但他在小说中同样
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彼得与塞普蒂默斯一样，
以一种戒备而严肃的态度对待自己 ，即他的思想 ”
［6］474
。彼得在小说中是作为达洛维夫人的初恋情人
出场的，他的形象是出自达洛维夫人的侧面描写 ，在
小说中，彼得拜访达洛维夫人时，他的心情是紧张
的，手不断地发抖，“他拿出一把大折刀，打开了一
［2］36
半” ，随后，两人各自陷入了沉思，回忆起往日生
活， 彼得感到造化弄人，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和痛苦。两人的重逢对彼得无疑是再次的伤害，他
感受到达洛维夫人心中的冷漠，他在这样的冷漠中
看到了生命的孤独，对死亡的困惑，因此，他离开的
时候显得“冷淡而孤寂 ”。 走到街上，大本钟敲响死
亡的丧钟，他用喊声拒绝着时光的流逝，他回想起自
己的生活，在某种意义上他是一个失败者，伴随着树
身穿制服的男孩们，他跟着他们的步伐，感受到这些
制服下的人是被纪律所麻痹的如同睁着眼睛的僵
尸。当他在特拉法加广场尾随一位漂亮女郎时，他
从刚刚陷入的虚幻场景中抽离出来，他意识到那场
“调情”是虚幻的、编造出来的。随后，他的漫游停滞
在摄政公园，梦中的他成为一个孤独的旅人，醒来后
自言自语： “灵魂死了”———在这样的世界，人们生活
得如同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彼得处在这样的环
境中更是深感飘零无根，他的行动是缺乏目的性的。
最后，当他参加达洛维夫人的晚会听到塞普蒂默斯
的死讯时，他想到： “这是孤独特有的权利； 一个人独
处的时候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只要没人看见，
［2］135
想哭就哭。” 彼得天性敏感，当急救车、生、死全
都交汇起来时，他内心的情感汹涌而出，注意力越来
越难集中，心不在焉，时而阴郁，时而快活，他对死亡
极具困惑。最终，当他看到克拉丽莎向死而生的光
彩后，他继续坐在那里，“怎么有这种恐惧？ 怎么有
这种狂喜？ 他暗自思量。是什么使我充满了如此非
［2］174
凡的激动？” 此时，塞普蒂默斯的死亡让彼得开
始思考生命的活力，走向生活的新起点。
四、结语
纵观伍尔夫的一生，对死亡异于常人的体悟让
她的作品展现出她独特的死亡意识，这些死亡意识
［7］
在《达洛维夫人 》中有着完满的体现与诠释 。 在
冷酷、无情的社会中，克拉丽莎对生存产生了困惑，
经历战争后的塞普蒂默斯也同样陷入了精神分裂的
泥沼，沉浸在自己对死去战友的回忆中，正是伍尔夫
的切身体验，让她对塞普蒂默斯精神分裂时的感受
和想法有了细致入微的刻画。彼得如一个躯壳在街
上游荡，他反思死亡之后的生命活力，在他们眼中，
塞普蒂默斯的死亡是一种对现实的解脱，更是一种
自我的超越，他用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捍卫人生和存
在的本质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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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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