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薪酬改革拉开了央企改革的大幕
大陆邪教受害者调查
消失的信徒
“梦神者”周蒲松
大陆民间信仰攻防战
异端的“魅力”
邪教为何爱打基督教旗号？
大陆加密手机初现
晋吏再洗牌
中外学者激辩“南海仲裁案”
中国企业或将承压反垄断
赴缅远征军魂归忠烈祠
柯震东案引发两岸司法争议
全球经济格局的两个118年（二）
中国户籍制度改革东风已备
谨防“八项规定”被庸俗化
自治区”也非特效药
“
雅妮：闻名美国的古巴博客大V
解放军从“和平使命”学到什么？
美特种兵解救人质失败幕后
预算法大修 粗糙中有进步
房地产进入大周期下降拐点
做好“中国市场”的战略准备
财经资讯
巴基斯坦：迷失与希望
九·一八事变中的沈阳驻军
微史记
朋友乎，敌人乎？
两岸语词表述差异的历史意涵
《北洋大时代》：当代中国的思想储备
版权信息
凤凰周刊第8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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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薪酬改革拉开了央企改革的大幕
□ 周兼明

媒 体热议的央企高管减薪，终于敲响了定音鼓。中共中央政治局最
近审议通过了两份文件，一份是央企负责人的《薪酬制度改革方
案》，另一份是规范这些高管履职待遇和业务支出的意见，央企高管
减薪已成定局。这些年，央企高管的薪酬屡被民众诟病，它们与民众
收入的巨大差距，不仅成为社会分配不公的主要象征，也影响到公务
员队伍的稳定。
人社部近日有官员向媒体介绍了这一改革方案的内容，适用于央
企中由中央管理的负责人，包括由国资委履行出资人责任的 53 家央
企，如中石油、中石化、中国移动等，以及其他金融、铁路等19家央
企。这些企业中，通过市场化选任的企业负责人将不受新制度调节。
与目前执行的标准相比，改革后多数央企负责人的薪酬水平将会有所
下降。博弈数年的央企高管降薪，已成为人们观察改革能否深入与顾
及公平的一个指标。这次中共高层对央企的薪酬改革，既回应了公众
的期待，也充分体现中共高层全面深化改革的决心。更为重要的是，
它将对各地方的国企改革起到示范与引领作用，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
的效果。
央企薪酬改革，并非简单地为降薪而降薪，它标志着央企的市场
化改革正式拉开了序幕。央企作为日益固化、地位特殊的利益集团，
将面临着全面、系统、深层的改革，最终目的是要将央企改变为真正
的市场竞争主体。早在今年7月，国资委就开始了“四项改革”的试点，
国家开发投资公司、中粮集团、中国医药、中国建材等六家央企进入
试点。这一轮混合所有制的改革，主要探索多种所有制经济交叉持股
的途径，探索混合所有制企业的治理结构，探索建立职业经理人制度
和用工制度及企业员工持股等，目的就是为未来的国企改革探出新路
子、新模式。从这次试点可看出，每一个具体企业的改制，都会有一
个明确的研究与分析的过程，针对不同的企业，找到最佳改革方案，
而不是大锅烩式的改革。虽说这次试点多为竞争性行业央企，但下一
步将会深入到石油、电力、铁路、通信等垄断性行业的改革。
可以肯定的是，“改革60条”提出的“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
作用”，将成为央企未来改革的大方向。中共高层早就传出要加快央企
改革的消息，要求央企加快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形成规范的法人治理
结构，并要求所有央企都加快股份制改造步伐，除涉及国家安全的军
工生产等极少数企业外，其他央企都要积极吸引战略投资者，吸引外
资、民营等各类资本，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可以说，高管降薪，只
是为了打破眼下央企僵化利益格局的一个突破口，让央企高管们主动
开启“去行政化”的旅程，到资本市场和产权市场吸引社会资本，加快
实现央企股权的多元化。只有首先理顺了央企高管政企不分的薪酬现
状，央企的改革才能迈开更大的步伐。
央企的改革，意味着当下中国经济改革再度来到关键节点。1990
年代后期，中国推行了“抓大放小”的国企产权改革，国家让出了部分
市场以刺激经济增长。为防止垄断，政府还在同一垄断领域设置了两
家或多家国有企业构成内部竞争。十六大后，中共又提出了巩固和发
展公有制经济，2004年整个市场都感受到国企的重新崛起，于是对“国
进民退”的质疑，一直持续至今。但从当下的经济发展困境看，如果不
进一步打破政府管制与央企垄断，中国的经济增长就可能陷入漫长的
停滞期。因为国进民退、改革停滞所引发的社会矛盾激化，已使大量
民间资本随移民潮出逃，国内的投资者也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国家的
稳定也会受到影响。因此，新一届的中共高层希望通过央企与国企改
革，来继续推动经济增长并实现社会公平，意义委实重大。
正在开始的央企改革，与上世纪70年代末撒切尔夫人在英国进行
的经济改革有类似处，就是把混合所有制提高到了国家战略的高度，
减少政府对市场和经济生活的过多干预。这一轮央企和国企改革的重
点，就是产权制度的改革，只有让企业产权通过转让的方式，分散到
民间和社会，才能真正实现政企分开。这样，拥有退出权的民众或机
构持股人为了自身利益，自然会对企业形成更有效的所有权管制和资
本市场约束。政府则从公用事业的垄断经营者，转变为竞争性经营的
组织者，从而更能提高治理的效率。可以说，在行政控制与市场竞争
机制之间，这一次中共推动的央企改革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英国在国企改制过程中，非常重视改革过程的社会监督，这一点
值得中国央企改革借鉴。针对不同的公用事业，政府组建了独立的专
业消费者组织，比如电力，英国就有14 个电力消费者委员会，它们既
独立于政府的电力管理办公室，也独立于电力企业，完全代表消费者
的利益。这类消费者组织，在保障公用事业的公共利益方面作用极
大。英国还极为重视国有企业改革过程中的听证制度，凡是与民众及
国家资产有关的法规或政策，都有受众广泛的听证会制度，来进行社
会和媒体的监督。完全公开所有的草案，广泛征求社会各个利益集团
的意见，反复修改，来保证最终实施方案的完善。让改革过程透明，
让社会全程监督，显然是对国有资产最好的保护方式。
对当下央企改革来说，核心问题仍是如何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
系，只有大幅度减少政府对资源的直接配置，让资源能依据市场规则
和竞争实现效益最大化，才是央企改革的最终目标。尽管这一改革的
路径注定复杂且曲折，但下一步显然值得市场与民众期待。央企高管
的薪酬改革，不过是拉开了它的大幕。
不明失踪
大陆邪教受害者调查

山东招远涉邪教故意杀人案庭审现场。被告人左起分别为：张帆、张立东、吕迎春、张航、张
巧联。
8月21日，“5·28”山东招远涉故意杀人案中涉嫌行凶的5名全能
神信徒，在烟台市中级人民法院受审。行凶者们在法庭上毫不
愧疚、畏惧的态度和神情，再次将邪教的诡异与残酷展现在公
众面前。7年前的7月1日，此案中涉嫌行凶者之一，彼时还是
一名女大学生的张帆，在河北家的门口捡到一本全能神书籍，
从此将整个家庭带上了信仰的歧路，并在7年后结出杀戮的恶
果。如今早已自认为是“神本体”的张帆微笑面对审判，声称并
不后悔。与她一同受审的家人，在法庭上也难见普通常人的思
维和情感。
据已公布细节可见，在这个被邪教吞噬的家庭，亲情早已不再
重要，畸形的信仰成为绝对权威的统治者。在这种关系中“对神
的亲近更重要”，张帆甚至不希望父亲把她当女儿看待，“因为
这些掺杂（亲情），使他不能更好地完成我给他的托付。”在大
陆众多省份和城市，如本案中的张帆一样，因为畸形信仰而破
碎、毁灭的家庭不胜枚举。
尽管大庭广众下的杀戮并不多见，但邪教对精神的戕害、对家
庭的破坏却是更加严酷的现实：只需一人沾染，即可毁掉整个
家庭。因为不同的缘由和困惑，希望从宗教寻求答案，却不意
踏上歧路。这些信仰迷途者，奉着“神”的召唤，或与亲人反
目，老死不相往来，或抛家舍业，前往异地传教，从此音讯全
无。更有甚者以自杀求救赎。招远惨案发生后，《凤凰周刊》
记者走访5省11市县，接触多个不同门类邪教信徒家庭，试图
还原他们信仰内外的挣扎与苦痛。
消失的信徒
记者／吴如加 实习生／李书瑞 荆欣雨
他（她）们，毅然决然地迈出家门，抛下父母、丈夫或妻子，儿子或女儿，留下一封信、几句
话，有的甚至只言片语也未留，说走就走。他（她）们是全能神的信徒，他（她）们的出走是
为了追寻他们所信仰的“神”。
“谁打你骂你，给你再好的东西，不让你亲近神都不行，心就被我抓住，时刻都不能离开我。
有了这样的亲近交通，无论自己的父母、丈夫、儿女、亲属来往，世俗缠累都会飘然而离
去。”全能神教义如是说。
来自一家名为“反全能神邪教同盟会”网站的数据显示，自2013年春天至今，该网站共登记了
123名失踪者的信息，其中大多数为老人和妇女。
注：全能神教将信徒聚会称为“交通”。
寻妻
信教之后，这个“爱捯饬”的妻子形象慢慢褪色。畸形的信仰
像一杆喂饱了墨水的毛笔，一笔一笔地抹去了她的世俗世
界。
 基督徒秦显声怀抱着4岁的女儿，迟疑地推开了算命大仙的家门。
十平方米的小屋子里光线昏暗，拥挤而凌乱。一张靠墙的八仙桌
上供奉着各路神佛，秦显声认不全。大大小小的符咒撑满了他的眼
眶。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音箱，正播放着佛教音乐。
大仙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来回走动，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咒。
反倒是另外两个老太太热情洋溢，她们告诉秦显声，大仙很灵的，但
要先上贡。
秦显声摸了摸口袋，他本是准备了钱的，但是看到神像前贡着的
四五百块钱，他又犹豫了，不知该给多少合适。同时，他的心里升起
了另一重顾虑——“如果真算出了什么，是信还是不信呢？”
踌躇间，小女儿又往他身上缩了缩——她被这一屋子的神神鬼鬼
吓着了——这个微小的动作让秦显声决定放弃。他匆匆丢下一句告辞
的话，然后推门而出，跨上自行车，逃离了这个令父女二人都倍感不
适的地方。
秦显声想求的，是妻子的去向。她因信奉邪教而离家出走，至今
已有4个月。和众多失踪的邪教信徒一样，她没入人海之中，再无音
讯。
为了寻找信教的妻子，他想尽了各种办法，接受了基督教的洗
礼，又去敲开了算命大仙的门。
“什么招都想到了。”
“妈妈出差了。”

4个月来，秦显声一直对女儿撒着同样的谎。以她的年纪尚不可能
想象，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种力量，能将母亲带离这个家。
在妻子离开之前，秦显声也不敢作此想象。记忆中的妻子，贤
良、孝顺，对小女儿疼爱备至。
“做梦都没想到有这么一个教”。妻子出走后，秦显声懊恼不已。
 “ 那些贪恋家庭肉体享受的、不能撇下一切跟随神的都是忠于魔鬼
撒旦的人，绝对不能蒙神的拯救，更没有神的祝福。”全能神如此教导
它的信徒。
一开始，他注意到妻子不按时回家，每周外出频繁，手机经常关
机。面对丈夫的疑惑，妻子告诉他，自己信仰基督教，出去是参加教
会的聚会活动。秦显声没有再追问，他知道妻子在大学期间就信仰基
督，婚后由于工作、生活的牵绊，停止了在教会的活动。现在重拾起
信仰，虽有些突兀，但也不奇怪。
结婚十年，秦显声和妻子一心一意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和大多
数夫妻一样，生活中也有矛盾和争吵，和大多数夫妻一样，吵完架他
们仍好好过日子。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
“ 我们都是良民。 ” 这是秦显声对自己和妻子的定位。在他的心
里，“良民”意味着与世无争。对良民而言，“邪教”只不过是报纸上的两
个字而已。
直到那一天，秦显声接到了小姨子的电话。
“姐姐信的全能神，是个邪教。”
从这一刻起，他在脑中重新审视几个月以来妻子的变化，心生疑
窦。
她曾是个进取心强、追求生活品位的人。女人爱美，她更不例
外，喜欢用漂亮的衣服和首饰装点自己，在北方话里，这叫 “ 爱捯
饬”。
信教之后，这个“爱捯饬”的妻子形象慢慢褪色。畸形的信仰像一
杆喂饱了墨水的毛笔，一笔一笔地抹去了她的世俗世界。秦显声主动
提出要为她买衣服首饰，却被拒绝了。
 过去一直寻思着做点小买卖，补贴家用的她，如今对挣钱也失去
了兴趣，“现在快到世界末日了，挣钱没有什么意义。”
“什么世界、家庭、工作完全撇弃，心甘情愿，俗世的享受与他毫
无关联……”邪教的女基督如是说。
从小姨子那儿，秦显声还得知，妻子已是组织中的一名“带领”，
她也曾试图将妹妹拉入组织，但未能如愿。令他更惊讶的是，妻子早
就不去上班了，而一直骗着他，每日她依旧出门，去的却是“神家”的
聚会。于是争吵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并一直延续到了妻子出走。
秦显声清楚记得那一天，小女儿上的幼儿园开家长会。还在上班
的他收到了妻子的一条短信：“老公，我有事，回不去了。你给孩子开
家长会去。天热，回头少给她穿衣服。”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因为信仰而离家出走，但过去至多三天便回来
了。秦显声本能地感觉到，这一次不一样。前所未有的不安降临在他
身上。
果然，一回到家里，他便看到了妻子留下的信。信中，妻子把过
往生活里的种种不满和矛盾全部倾吐出来。不仅针对丈夫，也针对自
己的娘家姐妹。“我看透了，什么姐妹之情，我与她俩（指其姐姐和妹
妹）已断绝关系……娘家和婆家都容不下我，这辈子注定要漂泊。”
秦显声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所想的严重，他慌了。
他想找回妻子，却不知从何找起。她从来不告诉他每次聚会的具
体地点，只用公用电话报个平安。他不愿呆坐在家里等待，总得干点
什么。
于是他找来一辆自行车，每日瞒着上司提早离开公司，上幼儿园
接小女儿。
“爸爸带你去玩会。”他继续对女儿撒谎。
 父女俩在偌大的城市里，一条条街道、一条条胡同寻过去，希望
能在路上碰见她。
静静伫立在城市街道上的公用电话亭，是上个时代的遗物，肮
脏、破败，贴满了小广告，步入手机时代的人们早已将它遗忘。但这
些橙红的遗物，却成了寻妻日子里罕有的一点亮色。
每遇到一个电话亭，秦显声总要试着插入IC卡，看看号码。他找
到了妻子当初使用的那台电话，但也仅此而已。他寻遍了周围的每条
街巷，一无所获。
有时车后座上的女儿会感到无聊，他便停下来，让她在路边的健
身器材上玩会儿。他在一旁看着玩耍的女儿，不知道这样的寻找还要
持续多久。
寻妻的日子里，秦显声常常每天只吃一顿饭，夜里则噩梦连连。
“三四点肯定会醒，会梦见她。”

这个刚刚迎来小生命的家庭依旧不完整，张某（右一）笃信全能神的母亲还没来得及等到孙子
出生便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
一个月后，秦显声接受洗礼，成为一名基督徒。他本希望在教堂
里找到妻子的线索，但是基督徒们告诉他，你老婆走邪了，你在这里
找不到她。
“借助神来找她。”他们为他指了一条路。
 从那之后，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他都虔诚地为妻子祷告。
成为基督徒的秦显声开始反思。过去生活中那些不以为意的争吵
和矛盾，此时都成了自己的罪。急躁、粗暴、沟通不畅、关心不
够……他一条条地历数。
“神在惩罚我。”他得出了结论。

“ 如果她能回来，让我把罪赎了，就算只剩 10 年可活，我也认
了。”这个45五岁的壮汉，抬手抹去满脸泪。
出走
在争吵中，她将全能神的书籍一股脑地扔出窗外。这个举动
让母亲突然变脸，几乎将温萍从楼上推下去。
温萍一直知道，母亲信的是邪教，但她既不反对，也不反感。
因为，信着邪教的母亲至少是快乐的。
母亲半年前搬来城里和温萍一起住，起因是父亲的担心。
“你妈被镇里的人给带坏了。”父亲在电话里说，希望温萍能把母
亲接到城里，远离邪教的土壤。在此之前，因为母亲的信仰，父母之
间争吵不断。每次与家里通话，温萍都能觉察到电话那头，家里低落
的氛围。
温萍在情感上一直向着母亲。记忆里，从小到大，母亲不曾高兴
过。父亲为人粗暴，发脾气时喜欢骂人。长久以来，家里的大小事务
都由父亲做主，母亲只是顺从。
但这次却不同。母亲固执地信着全能神，任凭父亲如何吵骂，也
不动摇，日益频繁地出门与教友们聚会。为了将母亲拉出邪教，父亲
曾经多次找到母亲聚会的接待家庭，与其他信徒大吵大闹。如此几次
过后，父亲再也无法从镇里人的口中得知母亲去哪一家聚会了。
 母亲打小便不在自己的父母身边，缺少关爱。结婚之后，父亲虽
也疼人，但无奈性格是骨子里的东西，难以改变。温萍对父亲最深的
记忆便是他“骂起人来特别狠”。
母亲过得并不幸福，为了两个女儿，一直以来，她对丈夫的暴脾
气，选择了隐忍。但粗线条的父亲，对此后知后觉。他一直坚持，妻
子就是被人带坏的。
温萍的父母经营着镇上的一家理发店，生意一直不错，小镇上的
人都认识他们。在结婚之前，父亲就靠手艺吃饭，母亲嫁过来之后，
家里并不宽裕，好在母亲能吃苦，也操起了剪刀。
30年来，一家人的生活，便是这一剪子一剪子剪出来的。
一缕缕头发落地，悄无声息，如同女儿们的成长，和内心怨恨的
积攒。
如今苦尽甘来，两个女儿都长大了，温萍在城里工作，妹妹还在
读书，因为成绩好，本科和研究生都没花钱。家里不再有经济上的负
担，母亲终于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了，不必再看丈夫的脸色。在争
吵中，她变得前所未有的固执，对挡在自己和信仰之间的丈夫，她破
口骂道：恶魔、邪灵。
起初，温萍并不相信这样的诅咒会出自母亲之口。她以为，这只
是父亲气急了瞎编的。
正是因为懂得母亲的不易和父亲的脾气，温萍不愿干涉母亲。
温萍工作的城市和她生长的小镇，相距130公里，父亲以为，这个
距离足以断掉一个人的信仰。他哪知道，全能神的地下网络，遍布全
国，隐秘却发达。很快，母亲又在城里投入了“神”的怀抱。至于究竟
是她找到了组织，还是组织找到了她，不得而知。
温萍去上班，母亲便去聚会。她知道女儿向着她，因此没有隐
瞒。
 只要母亲能够活得开心，信的是邪教又如何。温萍心怀乐观。
呈现在她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任何不妥。母亲与她同住的这段时
间，常常一边唱着歌一边打扫卫生。唱的是《爱拼才会赢》的曲，填
的是赞美全能神的词。母亲咬音不准，温萍提醒她，你这里唱的不
对。
温萍说，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开心。
除了唱歌，母亲的另一个爱好，便是看新闻，每当看到国内外的
天灾人祸，她便备感欣慰。因为在全能神的话语体系中，这些报道都
可以被解读成：神的惩罚正在降临，世界末日还会远吗？
温萍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她有时甚至还会送母亲到聚会地点去。
当父亲察觉到，离开小镇并没有让母亲脱离组织时，他便借口身
体不好，需要照顾，将母亲骗了回去。父亲和母亲一样固执，尝试了
各种办法，以期让她转移热情。麻将、跳舞，都没能让母亲感兴趣。
父亲又买了《圣经》和母亲一起去教堂，希望能用正统教会取代全能
神在她心里的位置。但都归于失败，异常的信仰已经深深地植在了母
亲身上。
家里的争吵再次升级。偶然回家的温萍得知，母亲回来之后，对
家里不管不顾，每日出门聚会，往往12点之后才回家，也不愿照顾身
体不好的父亲，甚至与父亲分房而眠。她意识到，母亲确实变了。这
变化说大不大，她依旧善良，对两个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得知
家中实情的温萍，突然同情起了父亲。
这一次，她决定站在父亲这一边。在争吵中，她将全能神的书籍
一股脑地扔出窗外。这个举动让母亲突然变脸，几乎将温萍从楼上推
下去。
日后每当想起当时母亲的反应，温萍心里的恐怖便挥之不去。这
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邪教是一个如此具体的存在。
 在全能神的教义之中，母亲的行为可以得到轻易的解答——“谁打
你骂你，给你再好的东西，不让你亲近神都不行，心就被我抓住，时
刻都不能离开我。有了这样的亲近交通，无论自己的父母、丈夫、儿
女、亲属来往，世俗缠累都会飘然而离去。”
不久之后，为了再次隔绝母亲与组织的接触，父亲带着母亲一起
搬到了温萍在城里的住处，日日不离左右。温萍和妹妹也加入了对母
亲的隔离计划之中。女儿的反对，终于成了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
草。一日，趁着温萍上班的时候，母亲支走了父亲。
父亲前脚出门，母亲立刻收拾行李，彻底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
有回来。
这一切并非毫无征兆，在母亲出走之前一个礼拜，大概是因为放
心不下女儿，她曾试图给温萍打一剂预防针——
“我如果走远了，你不要伤心。”

“我以为她只是发发牢骚。”温萍说。

卧底
如果发现家人是信徒，不要放弃，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挽救
“
他。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以为信这个能保佑家庭，能够得到
神的祝福。如果你作为他的家人，不加以阻止，他的一生可
能就此断送，待他痴迷时，更没有人愿意救他、帮助他。”颜
三祺说。
“老乡，您信老天爷吗？”
颜三祺跟着一位老信徒，敲开了一户村民的门。
“我当然信老天爷。”开门的老人说道。
 “ 世界末日就要到啦，老天爷已经下凡来拯救世人了。”老信徒展
开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
时间是2012年12月，离全能神所宣传的世界末日越来越近了。值
此 “ 最后 ” 时刻，全能神在全国范围内发起动员，要求信徒们抓紧传
教。
颜三祺就是这些信徒之一，但他和别的信徒不同。
在传教任务结束之后，颜三祺和其他信徒分手，然后独自一人再
次来到被传教的人家。
“这是邪教，不要信。他们再来你就把他们推出去好了。”

听着这话从刚刚来传教的颜三祺口中说出，不知内情的老人如堕
云雾。
颜三祺进入全能神，只是为了挽救深陷其中的妻子。换言之，他
是一个卧底。
妻子出生在农村计划生育施行最烈之时，作为女孩，她被父母抛
弃。颜三祺的岳父——外乡的一个单身汉——收养了她。
曲折的身世造成了妻子自卑的性格。全能神专于情感渗透，对她
产生了特别的吸引力。
当颜三祺察觉妻子的异样时，她已在组织内担任执事一职。
起初，由于他的反对，家中争吵不断，妻子称他“邪灵附身”，甚
至不愿与他同房。参加聚会也从不告诉他自己的行踪。
全能神极其重视组织的隐秘性。“在对神不利的情况下不能透露组
织信息，对家人都不可以。”
他只能将网上购来的定位仪器偷偷安装在妻子的电动车上，循迹
找到了全能神的聚会点。为了不再被妻子视为“抵挡神的人”，他假意
信奉，同时注意收集更多证据。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组织认为颜三祺的“灵魂已经开启，可以接
受神的工作了”。于是他得以参加聚会，并和其他信徒一起上街传教。
在掌握了当地全能神的聚会信息和成员名单之后，颜三祺向警方
进行了举报。
颜三祺是幸运的，他举报之时，正逢全能神大规模上街闹事，中
国政府加大了对其的打击力度。他的举报得到了当地警方的重视，当
地的传教圈子被一举端掉。
经此一事，妻子也脱离了组织。
挽救了妻子之后，颜三祺有感于邪教组织对家庭的破坏，建立
了“反全能神邪教同盟会”网站，通过视频、文字等方式宣传全能神的
危害。
这个民间网站的另一个主要工作，是对邪教失踪者信息进行登记
整理。
“真实姓名、真实住址、性别、年龄、信仰程度、出走时间、传教
范围、携带物品、体貌特征、职务级别、使用化名……”颜三祺设置一
系列详细的登记信息。
这项自愿的工作，使颜三祺得以接触到大量失踪案例。一幅范围
遍及中国各个省份的受害者全景图，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上到七十多岁，下到十几岁。说走就走，一走就音讯全无，是死
是活都不知道。有的孩子才几个月，母亲丢下就走了。孩子的哭声都
不能改变他们追随‘神’的脚步。”
因为女基督说：“你要忍受一切，为我肯撇下一切拼命地跟从，付
出一切代价，这是考验你的时候，能否献上忠心？能否忠心跟从我到
路终？”（《话在肉身显现》）
从2013年春网站成立，至今一年多的时间里，颜三祺前后一共登
记了123位失踪者的信息，其中大多数为老人和妇女。
 登记的对象虽主要是全能神的受害者，但是，在中国除了全能神
之外，哭重生、三赎基督等其他邪教，也都存在信徒离家出走、异地
传教的现象。
除了网站外，互联网上还活跃着同盟会的QQ总群，人数在2000人
左右，群成员大都有亲友痴迷全能神。总群之外，还有各省市的分群
50余个，方便同一地区的受害者分享经验，互相扶助。
颜三祺成功挽救妻子的经历，在这些受害者中流传颇广，为他们
增添了一点安慰和信心。
招远惨案发生之后，媒体蜂拥而至，颜三祺成为了连接媒体和受
害者们的桥梁，他鼓励信徒的家属们多与媒体联系，揭露邪教的危
害。
和许多失踪者家属一样，寻妻的秦显声、寻母的温萍都在这里寻
求过帮助。
全能神信徒里中老年妇女的比重较大，群成员中便有许多人的母
亲离家出走，再无音讯。他们中有人担心母亲会被捕入狱，另一些人
却希望母亲能被抓住，即便坐牢也好，至少知道母亲是安全的。比起
目前不知所踪、不知死活的状态，也算有个盼头。
颜三祺认为，这些失踪者中的有些人可能已在异地被判刑入狱，
有的或许已不在人世，但由于全能神信徒注重隐秘，将撒谎视为智
慧，所使用的也都是“灵名”，因此即便入狱，家属也难以得知他们的
信息。
“如果发现家人是信徒，不要放弃，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挽救他。
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以为信这个能保佑家庭，能够得到神的祝福。如
果你作为他的家人，不加以阻止，他的一生可能就此断送，待他痴迷
时，更没有人愿意救他、帮助他。”颜三祺说。
招远事件已过去三个月，曾经汹涌的舆论和媒体关注也渐渐退
潮。但是对于群里的人而言，生活还在继续，煎熬仍旧看不到头。
 和秦显声一样，温萍也时常被噩梦惊醒，她的亲友都不敢在她面
前提及失踪的母亲，只担心她会抑制不住哭出声来。养育了温萍姐妹
俩的理发店仍在经营着，父亲仍是镇上人人认识的理发师。只不过，
工作之余，父亲常常失神地呆坐在那，一坐就是很长时间，不和任何
人说话。

即便是幸运的颜三祺，也没有完全摆脱全能神的阴影。他知道，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他每天维护着自己的网站，担心着妻子复
燃的可能。招远事件发生之后，妻子看着焦点访谈里对凶犯的报道，
不发一语。纵使脱离了组织，妻子至今也没有承认，她曾信仰的是一
个邪教。
“信仰的烙印不会那么容易褪去，这可能是一辈子的事。”颜三祺
说。
秦显声每日依旧骑着自行车，徘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从最宽阔
的大道，到最古老的胡同。车后座上依旧坐着还不懂事的女儿。
 “我等她五年。只要她能回来，我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然后找个
远郊区县，从此隐姓埋名，彻底脱离这个环境。”他说。
每当痛苦、焦虑袭来时，他便打开手机，里面存着教会牧师勉励
他的一条短信——
“基督徒啊！当你听见凶信的时候切不应当害怕。若你因凶信而害
怕起来，你就不能因想到你的责任而用镇静的态度迎接苦难，并在灾
害之中振作起来。要勇敢，要倚靠，并相信与你立永约之神的信誓：
不要轻易动心，也不要惊慌。”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 编辑 崔世海 □ 美编 青年
梦神者”周蒲松
“
记者／吴如加 实习生／李书瑞 荆欣雨
旁观者无法探究邪教信奉者的精神世界，无法获知他们在所信奉的精神世界里是否获得了灵魂
的指引或者内心的安宁，但失踪者带给家庭的伤痛却是显见的。
与秦显声的妻子、温萍的母亲的“出走”不同，本文的主人公、信仰“三赎基督”的老实人周蒲
松，按照梦中神的指引，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妻子紧随其后跳河而亡。他的信仰带给这
个家庭的不仅是伤痛，还改变了两个儿子的人生轨迹。

周梦中的基督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和小儿子周阳长得一模一样。
蒲松梦见了基督。
周阳早已习惯了父亲荒诞的梦，只要梦的内容不至于让父亲认
为“神在惩罚我”，继而绝食，他便松了一口气。
一
农民周蒲松的家，在湖北襄阳南漳县境内的一个小村子，全村只
有不到20户人家。在被小儿子周阳接到东莞之前，周蒲松去过最远的
地方就是县城。
认识周蒲松的人，都说他太老实。在中国农村，老实人还有另一
层意味——容易受人欺负。周蒲松有相差6岁的两个儿子，门前的薄田
四亩，每年种两季水稻，赚不了钱，只能勉强维持温饱。农村之中，
劳力最珍贵，但每逢农忙，村里便有乡亲喊他去帮忙。或插秧或收
割，周蒲松有求必应，自己家的农活便落下了。而这些受惠于他的村
民，却由此腾出了时间，或外出打工，或替人盖房，赚点外快。
周蒲松并非不明白自己因此所吃的亏，无奈他不懂得如何拒绝，
只能把不快憋在心里。在他看来，这些明知农忙还喊他帮忙的村民，
都是在“欺负”他。
 这样的生活让周蒲松看不到希望。
在农村之中，有一个“老实”的父亲，对儿子而言也并非幸事。大
儿子周兴幼时和伙伴们打闹，将一个小伙伴弄哭了，对方家长找上门
来。老实的周蒲松不问缘由，就将周兴拖到村口示众，当着全村人的
面，将儿子暴打一顿。这一顿打，打出了周兴20多年的阴郁性格。
如今，年近30的周兴没有结婚，没有谈过恋爱，忧郁、自卑，不
愿与人接触。他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儿时村口的屈辱，像幻灯
片一样，在脑中反复播放。也曾求医问药，甚至花了一万多块钱，上
武当山修心半年。但终究未能解开这个结。
“神”找到老实人周蒲松，是在周阳出生之后不久的事。当时，一
个名为 “ 三赎基督 ” 的教门传到了村里。周阳隐约记得，在自己小时
候，父亲常常出门传教，至半夜才回家。周阳和哥哥都睡了，父亲轻
轻地敲门，母亲起身去迎他。
至今，周阳都坚信，父亲信奉三赎基督的初衷，是为了改变现
状，为了全家人。“有人跟他说，神可以帮助他，不会被人欺负。”而
母亲天生一耳失聪，除了能贴着她耳朵说话的父亲，其他人的话都听
不真切。她对丈夫只有顺从，生活中的一切都听丈夫，很自然地和他
一起成为了信徒。
三赎基督宣扬禁食，鼓励信徒放弃生产和世俗追求。在信奉三赎
基督之后，周蒲松夫妇与村人更加格格不入。周阳的姑姑、叔叔对父
亲的信仰都极力反对，为此，周蒲松与他们几乎断绝了来往。
二
哥哥周兴12岁那年，父亲强迫他跟着信教，周兴不从，选择了离
家出走。他没有钱，只是听人说，沿着铁路一直走，就能走到武汉，
到了武汉，就可以打工赚钱，就可以脱离这个家，改变命运。少年周
兴，怀着这样的希望，沿着这条没有尽头的铁轨，开始了漫长的旅
程。
 襄阳地区是南北铁路枢纽，汉丹线和焦柳线在此交汇，沿汉丹线
向东，便是武汉。但是12岁的男孩走了一条错误的路线，他沿着焦柳
线向南，走了六天六夜，离武汉却越来越远，走到了宜城。从此，他
一直漂泊在外打工。
这一走便是17年，直到周蒲松死，父子二人不曾再相见。
由于周蒲松一心信教，不事生产，家中难以为继。周阳9岁时，家
中唯一值钱之物便是一头耕牛。贫困的周蒲松萌生了卖牛的想法。在
农村中，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维持一家温饱不可或缺的条件。没有
牛，地就只能荒着。
周阳的姑姑察觉到了哥哥的念头，她特地交代小周阳，如见到牛
贩子到家里来，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只有9岁的周阳已初晓人事，他
知道姑姑是为了家里好。
一日，父亲带着一个陌生人来家里看牛，周阳猜到来人是牛贩
子。于是偷偷跑到姑姑家报信，闻讯而来的姑姑和叔叔，硬是阻止了
这场交易。
周蒲松大为恼火。在他眼中，周阳小小年纪就吃里扒外，“不听父
母的话，却听外人的话。”
牛虽留下了，但这个家族的裂痕再也难以弥合。这场风波之后，
好心的姑姑把周阳接到了自己家里。从此，周蒲松与儿子形同陌路，
即便在村里碰见，也从不与儿子说话。若周阳主动问话，父亲则一概
不理。
在姑姑家的日子里，周阳总有寄人篱下之感。某次，在打闹之
中，周阳把小表弟弄痛了，“他说让我滚回去住”。无处可回的周阳，
独自跑到后山上，躲了半天，最后，还是姑姑找到了他。
“感觉自己是个累赘，拖累了别人的家庭。”
和哥哥一样，周阳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
 岁那年，周阳终于离开村子，南下广东。据劳动法，企业不得
14
雇用还未满16岁的周阳。但幸运的是，制造业发达、小工厂遍地的东
莞，向困境中的他敞开了一道窄门。周阳借了一个成年人的身份证，
走了个过场，成为一名童工。
“出来只有一个目标——赚钱，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家庭。”
三
当周阳在东莞的小工厂里，为改变命运而挣扎时。在家乡的周蒲
松则陷入了对信仰更疯狂的痴迷。由于中国政府将三赎基督列为邪
教，并加大打击力度，村里原本信仰三赎基督的人纷纷退出。连当初
带周蒲松入教的老信徒，也劝他退出。
但这个村里最老实的人，偏偏也是最犟的人。当地聚会点被政府
捣毁，周蒲松无处可去，便在家中坚持信仰。三赎基督作为一个组
织，已经从这个村子中被抹去，但却在周蒲松的心里驻扎了下来。整
个村子，除了个别老人，只剩下周蒲松夫妻这对信徒了。
为了和不信神的人彻底隔离，他和妻子将家搬到了村子的后山
上，在自己搭盖的一间茅草屋里，一住就是许多年。平日靠砍柴，挖
野菜为生。
2008年，一场罕见的大雪灾席卷中国，湖北受灾严重，降雪量为
16年之最。这年冬天，村民们看见周蒲松背着已经饿得不能动弹的妻
子，踏着积雪，一步一滑地走下山。
长期的自我隔绝，使得亲朋乡邻形同陌路，两个儿子也相继离他
而去。夫妻二人不知该向何处去，双双趴在村头，风大雪大，又冷又
饿的周蒲松失声恸哭。
“不信了！不信了！”

全村人都听见了他撕心裂肺的呐喊，景况不胜悲凉。
 乡人泛起同情，给他们送来了吃的。又给了周蒲松稻种、菜种、
猪苗，周蒲松答应乡人，放弃信仰，好好种地，攒钱盖房子。
一个多月后，周蒲松突然丢下半大的猪崽和种了一半的水稻，又
开始了自我隔绝。
这不是第一次周蒲松在信与不信之间挣扎，每次他的信仰走到穷
途，就下山回到村里，乡人出于同情，每次都提供稻种、猪苗。但往
往不到两个月，他又被“神”领回去了。乡人对他的观感，也在这一次
次反复之中，日渐恶化。
周阳第一次踏上归途，是2009年。在外打拼许久，他想回家过个
年。
毕竟是多年未见，回家的第一晚，父母做了许多菜。周阳将自己
在外的见闻告诉父亲，从未离开过南漳县的周蒲松很开心。周阳还带
回了很多父母没见过的水果，大概是由于平日饮食并不好，周蒲松和
妻子拼命吃了许多。
这一夜，他们就像一对正常的父子那样，聊到了很晚。
第二天醒来，周蒲松又成了那个怪异的信徒。他先是说神不让他
吃水果，要周阳把剩下的水果丢掉。接着又百般阻拦，不许周阳去叔
叔家拜年。但周阳还是去了。
叔叔的家和周蒲松家隔着一条小河，这天傍晚，当周阳结束了拜
访返回时，却发现父母早已站在河的那边等他。
多年离别，倔强的周蒲松心底生出了对儿子的思念，他想将他留
在身边，一家人团圆。然后一起走他所认定的那条正确之路。
他先是指责儿子不听自己的话，并要他放弃外出打工，留在村里
和父母亲一起信教。
周阳不从，一场争吵就此爆发。一条细细的小河隔开了他们，一
边是周阳的世俗世界，另一边是父亲的宗教王国。父子各自捍卫着自
己的价值观，谁也不让步。
直到后来，母亲突然躺在了浅浅的河里逼他就范。数九寒冬，周
阳于心不忍，他在父母面前跪下了，答应随父母信教。这才把他俩骗
回家。
周阳在家里偷偷地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一早，他趁父亲不注意离
开了家，返回东莞。
四
在东莞的日子里，周阳几乎从不想家。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自己
从出生时起，就好似没有了父母，也无家可想。但长于农村的他却将
传统看得很重，他相信，血缘是挣脱不开的纽带。这意味着，他虽无
法选择父母，但他对父母负有责任。
这种质朴的责任感，让周阳在几年后决定把父母接到东莞。一开
始，他很乐观，或许脱离了过往的土壤，加上亲情的感化，可以让父
亲放弃信仰。
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为了安顿父母，周阳每天打两份工，从早上 8 点一直干到凌晨 2
点。然而，在父亲身上，他需要花费远比工作更大的精力。
生活中的一切，在周蒲松眼里都是神的显现，感冒发烧拉肚子，
那是神的惩罚。每当神的惩罚降临，周蒲松就绝食赎罪。在父亲的执
念面前，周阳的所有劝解都显得无力。
三天两头的绝食让周阳提心吊胆，每当走到家门口，心里便一阵
紧张，担心一开门后，父亲又从鸡毛蒜皮中看出了神的惩罚。
像照顾孩子那样，周阳常常需要哄着、逼着父母吃饭。
接来父母之后，周阳曾为父亲找了五六份工作，其中周蒲松做得
最久的一份，也只持续了11天。每次他都因为旷工被辞退。旷工的原
因是他收到了“神”的惩罚或启示。
 除了身体的不适外，周蒲松把自己的梦境也视为神的启示。周蒲
松曾经梦见自己在路上走着，前方出现了下坡路，然后便惊醒了。这
无疑是“神”的暗示。“前面是下坡路，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是条错误的
路。”周蒲松对儿子说，然后便不去上班了。
面对父亲心里掌管一切的“神”，周阳无奈，只能骗父亲：自己的
女朋友怀孕了。
“年底你就要当爷爷了。”他以为，年事已高的父亲，会如寻常人
家的祖父一样，愿意为孙子做出些改变。毕竟，生育和抚养将是一大
笔开销。
但对周蒲松而言，孙子带来的只有苦涩。因为在这个并不宽裕的
家庭中，新成员的到来意味着，周蒲松得去上班补贴家用，而一旦上
班便违背了神的意志。他左右为难，忍住不安上了几天班，每时每刻
都担心着神的惩罚。果然，几天后的一场梦，再次终结了这次短暂的
复工。
周阳逐渐对父亲失去了信心，为了让父亲脱离三赎基督，他想出
了一个极端的方法。
他告诉父亲，哥哥死了。
周蒲松和妻子不用电话，自从儿子周兴出走之后，只有周阳还保
持着与他时断时续的联系。周兴阴郁的个性也使得他从不主动联系家
人，手机换了号码也不会通知弟弟。
周阳相信，父亲之所以痴迷于三赎基督，是因为他认为信教可以
保一家人平安团聚，上天堂。
“现在我哥都死了，你信神有用吗？”周阳质问父亲。
大儿子突如其来的“死讯”，让毫无防备的周蒲松非常伤心。但他
的伤心只持续了一天。
 第二天，父亲的释然让周阳瞠目结舌。“你哥没死，他在天上等我
们，你听我的话好好信神，就可以上天跟你哥团聚。”
五
周阳曾希望能和父亲达成一种妥协，“你不能只听神的，你还有个
儿子呢。你可以听神的话不做事，但要听我的话吃饭。”
父亲偶尔也会答应，但一旦做噩梦，他还会将其视作神的惩罚，
又开始绝食。在他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里，周蒲松过得很艰难。他在
神和儿子之间徘徊挣扎，既不想惹神生气，也不想惹儿子生气。
终于有一天，周蒲松梦见了最糟糕的事——神在梦里告诉他，夫
妻二人必须死一人。第二天他将梦境告诉了妻子，妻子一语不发。这
对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夫妻，并不善于言辞，但是对彼此间的情义
格外珍视。如果二人中真的必死一人，夫妻俩都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于是，趁周蒲松不注意，妻子跳入水塘自杀，幸得晨练的路人救
起。
经此一事，当地的民警了解了周家的情况。鉴于周蒲松夫妇一口
咬定自己信的就是基督教，民警劝周阳带父母去正规的基督教堂。
“说不定这样可以把他们拉回正道。毕竟信的都是一个神，一个基
督。”周阳天真地想，他并不知道，这将成为他拯救父母的最后一次尝
试。
在教堂里，不会说普通话的周蒲松夫妇和当地基督徒们语言不
通，只好由周阳充当翻译。
基督徒们劝告这对夫妻，“信神是给人带来美好的，哪有天天给自
己带来痛苦，搞得家破子散，不吃饭不做事，哪有这样的神？”
然而周蒲松的执着令人无法反驳，“如果我信的不是真神，为什么
我会天天得到启示，为什么我做错事了会受到惩罚？”
 据此，夫妇俩坚持，教堂里的神是假的，他俩所信的神才是真
的。
如此沟通的结果自然是大吵一架，双方不欢而散。
不久之后，周蒲松的神又在梦中向他催命，于是他开始锲而不舍
地自杀。
周蒲松先是在家割喉，被儿子拦阻，接着他用一把刀刺向自己的
心脏，又被抢救回来。但什么也阻止不了周蒲松寻死的决心，刚一出
院，他就在妻子的注视下，跳入了东莞运河。这一次，他终于成功
了。
父亲投河之后，周阳辗转联系到了哥哥。周兴第二天便赶到东
莞。
离家的这些年，周兴过得并不好，钱没有赚多少，却尝遍了世间
的各种苦。一次在工地上摔断了腿。还有一次误入传销，被骗光了
钱。加之睡眠不好，周兴的身体一直很差。
见面的那一刻，母亲没有认出周兴，周兴也没有认出母亲。他离
家出走17年，那个12岁的小男孩，已经年近30，但仍是斜阳下那个沿
着铁路跋涉的孤影。
于是，戏剧般悲凉的一幕上演了，面对面的母子二人，竟要在周
阳的介绍和提示之下才能认出对方。相认之后，周兴和母亲都泣不成
声。短暂的相聚之后，兄弟俩开始沿着运河寻找父亲。
当搜寻进行到第13天时，带着对丈夫的思念，母亲趁儿子们睡着
的时候，摘下自己的助听器，悄悄出了门，也跳入了同一条运河。
就在母亲跳入运河后的第二天，邻镇的派出所通知两兄弟去认
尸。他们以为父亲已经漂远了。其实，父亲的尸体早在5天前就被发现
了，但由于无法确认身份，被作为无名尸处理。兄弟俩见到父亲时，
他已经被水泡得面目全非。
 若能早一日找到父亲，或许母亲并不至于跳下去。周阳的心里满
是遗憾。
至今，母亲的尸体也未找到，在法律上她生死未卜，属于失踪人
口。
这场父子之间长达十余年的拉锯，最终以父亲的死亡而宣告结
束。
直到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周阳才感到有些后悔，“也许是我逼得太
紧了，他才会做那样的梦。”
他尝试着从父亲的角度，去理解他。尽管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儿
子仍然坚信父亲是个善良的人。想到自己对父亲所坚持的东西，从来
没有过一丝肯定。周兴觉得父亲“一定很伤心。”“互相为了对方好，但
对方都不能接受。”
周蒲松至死，也没有放弃那令他痛苦一生的信仰。在赴死之前他
留下一张字条：我来到天父面前认罪，我亏欠神，对不起弟兄姐妹，
更对不起我们上帝天父，求你宽容我、饶恕我、可怜我……
如今周阳已离开他的伤心地——东莞，在海南岛的金矿里干着杂
活。噩梦已经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但余波未止，哥哥心里的
阴影依旧挥之不去。曾经的四口之家已经不存在了，他现在只剩下哥
哥。
曾几何时，周兴的姑姑还会在周蒲松家门前的田里种下一些蔬
菜。在农业走向集约化经营的今天，小小四亩地，就算种满了也赚不
了什么钱。但是老一辈的农民并不精打细算。种地，只是因为地在那
里，废了可惜。姑姑曾心怀希望，或许有朝一日，待哥哥周蒲松醒悟
回来，总还有一片地在等着他耕耘。
直到周蒲松夫妇相继投河，这四亩地终于彻底失去了主人。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编辑 崔世海 美编 青年
□ □
大陆民间信仰攻防战
全能神的《摸底铺路细则》，是其训练传播者的重要材料之
一。其中专有一章讲授“摸底的方式及怎样获得最佳果效。”
记者／吴如加 实习生／李书瑞

“2 800 多个，中国有2800多个信仰。佛的道的都包括在里面，只是不
包括回教（指伊斯兰教）的。赵维山（“全能神”创立者）他们统
计出来的。”
国家宗教管理部门尚且不曾发布过的数据，从河南农村妇女刘映
霞的口中说了出来。她曾是一名全能神的信徒，这是她从组织里听来
的数字，其真实性无从考证。所谓“信仰”指的应是各类大小教派，以
及由教派衍生而出的众多教门。这项统计工程之浩大，以至于尚未有
过权威数据。
“把教派是什么样，教主是什么样，打听清楚了，打听出毛病、缺
点，然后把人拉过来。”刘映霞说。
全能神通过对各个教派、教门的摸底、分析，整理出一套极具针
对性的传教方法，并落实到教材中，对其传道人进行培训，教导他们
如何从其他教派——包括其他邪教——拉拢信徒。
譬如，在全能神下发的《摸底铺路细则》中，针对“哭重生”的信
徒（注：哭重生，又称全范围教会，中国政府认定的14个邪教之一，
主张聚会时狂哭），“有的人追求哭，一见弟兄姐妹或聚会就哭，这时
咱哭得比他们更要伤心、痛苦，能打动他的心，这时的哭是为得到他
们的信任。”
而面对“呼喊派”的信徒（注：呼喊派，中国政府认定的14个邪教
之一，主张聚会时集体大声呼喊），则强调“他们所追求的是呼喊耶
稣，咱们也随着，并且咱们喊的口号，声音响亮、干脆、有活跃的气
氛，给他们一个感觉，咱们是有追求的人。”
为了拉拢信徒，全能神往往不择手段。在基督教中被视为耻辱的
撒谎，在全能神的体系内则成了一种智慧，组织告诉刘映霞，“小孩子
病了你跟他说药是苦的他肯定不吃，你要是说甜，他就吃了。只要能
达到目的，过程不重要，目的就是把病治好。”
全能神与其他教派之间的竞争达到白热化的程度，甚至出现了暴
力和流血。
早在 1999 年，全能神便在东北地区与另一邪教组织 “ 三班仆
人 ” （曾主要活跃在安徽、四川、东北等地）展开激烈的信徒争夺
战，“三班仆人”不敌正在崛起中的全能神，信徒大量流失，不少人改
投全能神。在这一情况下，“三班仆人”对全能神展开了一系列报复行
动，从2002年到2004年之间，“三班仆人”作案16起，共杀害全能神信
徒20人。“三班仆人”派教首徐文库，因此于2006年受审，并被执行死
刑。（凤凰周刊2006年第11期《一个地下教会和16宗命案：徐文库和
他的“宗教王国”》曾报道此事。）
全能神攻略的目标，种类庞杂、为数众多，不仅限于流行于中国
农村的各种大小教门和其他异端，正统基督教会也无法免于其侵扰。
村子里的“基督”
自古以来，中国都是一片教门林立的土地。在广袤偏远的农村地
带，每逢政权的基层控制力减弱，异端和隐秘教门便浮出水面，从一
户到另一户，从一村到另一村，广结网络，畅行无阻。
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基督教背景的异端和传统民间信仰诡异结
合，诞生了诸多光怪陆离的变种。在古老的中原地区，这些变种同传
销组织一道，席卷贫瘠的农村。这些组织盘根错节，徒众遍布全国，
大小教门之中，更是不知几人称佛几人称主。
 一个教派往往衍生出多个教门，如基督教中的李常受一派，便衍
生出了“呼喊派”、“全能神”、“常受主教”、“被立王”等异端教派，被官
方定为邪教。
对于这样的教门而言，高中学历的刘映霞大概是最糟糕的一类信
徒。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虔诚。
在刘映霞的眼中，宗教更多是乏味生活的调剂品，而非精神所需
的依靠。这更让她的信仰历程多少显得有些荒诞不经。
在进入全能神之前，她加入过一个叫“见证主”的小众教门。在河
南农村，类似的小众教门数量众多，“亲戚传亲戚，朋友传朋友，跟传
销差不多”。在刘映霞周围，还有不少人信仰一个叫卞玉梅的女人，她
的主业是跳大神。另一个较大的邪教组织——“三赎基督”，在当地也
有着广泛的影响力。
当时，刘映霞身体不适，正打算去医院，一位信“见证主”的远房
亲戚却拉着不让她去，“你信主吧，信主就没事了。”上过高中的刘映
霞对此深表怀疑，但出于消遣，她也便跟着信了。“闲着无聊，在一块
唱唱歌，比打牌强。”
这个影响力只限于几个村落的小教门宣扬禁食，刘映霞对此不以
为意，当教友们禁食时，她却偷偷吃东西。
在“见证主”的日子里发生的故事，成了日后刘映霞口中的笑料。
她还记得有一日，拉她入教的亲戚刚参加完教门的活动，兴致冲冲地
找到了她。
“我见到神了！神来咱们村了！”

“神长啥样？”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的，大家都跪着，不让抬头看。”
“他来干啥？”
 “他来村里拉粮食了。”
“啥粮食？”
“弟兄姊妹奉献的粮食啊。”
几句对话把刘映霞乐坏了。“哪有神来村里拉粮食的啊。”
在此之前，刘映霞曾有过一次进入传销组织的惨痛经历，被骗了
不少钱。她认定“见证主”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传销，而那位“神”日益改
善的生活境况更加佐证了她的看法。
“原来他家可穷了，后来盖了四层的楼房。”
在刘映霞对这个小教门心生恶感的同时，另一个邪教组织，全能
神，正在飞速崛起。并在此后的短短几年内，以摧枯拉朽之势，侵
蚀、瓦解其他教门，横扫整个中原地区。
刘映霞的婆婆就是一名全能神信徒，经常在家里举行聚会，聚会
之后，信徒们每每将锅里的饭一扫而空。
“我下班回家一点饭没有，非常恼火，觉得他们特恶心。”在接触
初期，刘映霞对这个组织并无好感。
当时刘映霞尚不知道，像她这样有过基督教信仰背景的人，正是
全能神重点发展的对象。很快就有全能神信徒来拉她入教。在得知了
刘映霞对“见证主”的恶感之后，来人很高兴，称，无论是“见证主”、卞
玉梅，还是“三赎基督”，都不过是邪灵在模仿神的作工，都是邪教。
传教者走之前，留下了一本名为《东方发出的闪电》的书，刘映
霞一向喜欢《圣经》里的小故事，便将书翻了翻，看到“神道成肉身，
是个女性”之类的言论，便把书扔了。
在她看来，“道成肉身的女基督”和“来村里拉粮食的神”一样，都
是可笑而不可信的荒唐事。
但是全能神并没有轻易放弃她，在第一次接触之后，又陆续有不
同信徒前来拉拢刘映霞。起初，她不胜其烦，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直
到一天中午，刘映霞忘了锁门，一个女人悄悄地进了她的房间。时值
隆冬，女人穿着一身破旧棉服，刘映霞躺在床上，见她进来，不由得
心生厌恶。
女人在床边坐下，自顾自地向刘映霞讲道，见刘映霞不愿搭理，
便唱起了歌，歌声幽婉动听。喜欢听人唱歌的刘映霞，瞬间被吸引住
了，不觉之中，她坐了起来。
“ 咦，全能神里还有长得这么丑，唱得这么好的人哩。 ” 刘映霞
道。
女人见刘映霞有了兴趣，异常高兴，“这个歌，我唱的不好，是神
赐给我的力量让我唱的，是神感动你了。如果没有神的感动，你不会
愿意听的。”
女人还告诉刘映霞，“神叩门你当开门，凡有耳的都当听”。
带着抹不去的怀疑，刘映霞开始跟着女人参加全能神的聚会。因
为她“受不了人家对我的好”。
几年之后，刘映霞才知道，全能神有着一整套的“摸底”策略，通
过探听和接触，了解对方的好恶，再投其所好，拉近关系。
全能神的《摸底铺路细则》，是其训练传播者的重要材料之一。
其中专有一章讲授“摸底的方式及怎样获得最佳果效。”
“可以根据对方的心理状态，利用他的弱点来维持与他的关系……
抓住对方的情形，说一些适合他口味的话，作一些能引起他注意的
事。”
但是，性格开朗、思维活络的刘映霞注定难以成为一个听话的信
徒。每次聚会，刘映霞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问一些不合时宜的问
题，使得严肃的教门活动陡增了许多喜感。
一次，上边来了一个据传“特别会交通”的传道人，其他信徒怂恿
刘映霞，“你不是有很多问题吗，可以去问她。”
 聚会上，传道人正说到神“道成肉身”，是为了“使用人来与撒旦征
战”。刘映霞忍不住接了句，“神那么弱，连撒旦都斗不过，还要咱去
斗啊？那神也太不咋地了。”
传道人大概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听众和这样的问题，一时语塞，
只能敷衍，“你安静一会，等会再单独跟你说”。
待她接着讲耶稣被钉十字架的故事时，刘映霞又忍不住了。
“耶稣如果是神，怎么会被人给活活钉死呢？还不如孙悟空呢。”

传道人脸一黑，让人把刘映霞赶走了。“你还是回家吧，不要在这
捣乱。”
因为刘映霞表现不好，其他信徒都叫她“鸡肋”，意指她没有为组
织做过什么贡献，但是放弃她又觉得可惜，毕竟，她的高中文凭在当
地信徒中已算得上是高学历了。
就这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刘映霞与组织一直维持着这种
不远不近的关系。
真正导致刘映霞彻底投入全能神的原因，是恐惧。
包括全能神在内的许多小众教门，无论中外，都热衷于用末世论
吸引信徒。全能神宣扬2012年12月21日为世界末日，在全国范围内散
布谣言，称只有信全能神才能得救，以此招募了大量信徒。
近年来海内外发生的各种灾难，地震、飞机失事、海啸，都被演
绎成神的操作。组织将这些灾难场景反复播放给信徒，并称，神在灾
难来临时会将信徒调派出去，使他们得以免灾。原本理性、骄傲的刘
映霞正是被这些灾难场景所震慑，一步步陷入其中。
“我被恐怖控制住了。”她在事后回忆道。2012年12月21日过后，
刘映霞才从全能神散布的这种恐怖中走出来。
在全能神的扩张面前，其他小众教门纷纷败下阵来。“见证主”和
卞玉梅的信徒大量流失。原本在河南农村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三赎基
督”也受到了挤压。
正因如此，这些小众教门对全能神避之唯恐不及，发展到后
来，“看见全能神的人就跑”。
“传福音的后来都信全能神了。”刘映霞说。
来自“闪电”的攻势
砰 的一声，戴墨镜的大汉将一条铁棍丢在地上。
“ ”
牧师张大开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2002 年 4 月，张大开所在的教会，一共派出了 34 名教会领袖，参
加“新加坡哈该领袖学院”的“培训”项目。该院与国内官方的基督教两会
长期合作，为中国教会培训神职人员。
根据 “ 院方 ” 的意见，因去新加坡需办理护照，时间较长， “ 院
方”决定派讲师前往国内进行培训。
34名教会领袖分别被安排在6个城市接受“培训”：上海、湖北省钟
祥市、山东省青岛市、河北省任丘市、陕西省西安市、辽宁省锦州
市。“院方”告诉他们，同时参加培训的，还有另一个教会——基督徒
聚会处的传道人。
张大开和另外五六名教会领袖被分配到了锦州市，前方一张筹备
已久的大网已经铺开，但张大开一行人对此一无所知。
刚抵达接待地点，“院方”就以安全和保密为由，将张大开等人的
手机收走保管，考虑到新加坡方面可能对大陆的政治气氛更为敏感，
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过多怀疑。
培训的第一天，张大开们就察觉了异样。新加坡来的讲师带着浓
浓的东北口音，神学水平很一般。“我觉得他们培训不了我们。”
当时，在中国教会内部关于“东方闪电”的传闻颇多。这个兴起中
的异端，曲解《圣经》，宣扬世界末日，塑造了一个道成肉身的“女基
督”，此时正在四处攻城略地，瞄准基督教背景的信徒，通过各种手
段，拉拢对方入教。正统教会的基督徒闻之色变。
“该不会是‘闪电’吧？”第一天的培训结束后，便有同伴怀疑。
当时的张大开与“东方闪电”尚未有过接触。
“讲的那些东西我一听就觉得有问题。但我没接触过，没能够看出
他们是‘东方闪电’。”
当培训进行到第二天时，所有人都看出了对方在教义上的问题。
“讲到三个时代嘛！一讲就露馅儿了，这个我们知道。虽然没有直
接跟他们打过交道，但是对他们这种教义基本上都了解过。就开始跟
他们辩驳，一辩驳他们就挂不住了。”
这个时候，张大开和同伴们发现，和他们一起接受培训的基督徒
聚会处的人，其实早已改换门庭，投入了“闪电”旗下。
“他们确实是聚会处的人，但是他们已经进入‘闪电’，之前已经被
他们洗脑了，那个时候就开始为‘闪电’效力，为‘闪电’服务。”
到了此时，整个事件的面貌已经彻底揭开，无论是“新加坡哈该领
袖学院”、基督徒聚会处，还是教会领袖培训，都是假的。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从前期派遣信徒卧底渗透，到最后收
网公然软禁，预谋长达一年之久。目的就是为了诱骗、软禁张大开所
在教会的主要领袖，并对其进行洗脑、拉拢，如若得手，再通过这些
教会领袖将其信徒带入“东方闪电”，从而侵蚀并彻底瓦解这一当时在
中原地区影响巨大的正统教会。此时，除了张大开，另外33名教会领
袖也都遭到了全能神的软禁。
经过教义上的争执，对方终于撕破脸，张大开等人在对方暴力的
威胁之下，被分开安置到其他接待点。经过两次转移地点之后，张大
开和所有同伴分开了。一个人独自面对全能神信徒的反复洗脑，一开
始，张大开每日和他们进行神学上的辩论。“后来也懒得辩了，因为你
辩也没有用。”
于是，张大开选择静静听着。
“有什么想说的么？”全能神信徒说完一段之后问他。
“没有。”
“能不能接受？”
“不能。”
见洗脑效果不佳，全能神信徒们开始试着威胁张大开。
“有一些人抵挡神，受到了神的惩罚，出去之后腿就让人打断了，
有些人突然被车撞啦，有些人突然消失了。就拿这些话来威胁你。”
被软禁的日子里，张大开每天只吃一顿饭，
“就吃个馒头，不太敢吃他们的东西，怕他们的药物。到那个地步
大家都知道了，听过他们有这个手段，所以吃一点保持体力就行了。”
直到一位被软禁的教会领袖，抓住一个偶然的机会，成功逃离，
并与所在教会取得联系。这时候教会才知道，己方的教会领袖已被“一
锅端”，目前处境险恶。
随后，教会人士向警方报案，并联合各方力量展开营救。
在各界的配合及警方的压力下，被软禁的教会领袖终于陆续脱
险，被困时间最长者达50天。34名教会领袖中，有1人在洗脑中动摇，
转投全能神。
这一事件，在全国各地的基督教会中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事件之后，正统教会的基督徒们获知，在许多地方，全能神信徒
已经渗透入教会。他们不惜长时间卧底，进行踩点。
属灵的战争
 一份由观澜学社发布的《关于全能神组织的田野调查》显
示：“‘东方闪电’的主要成员发展网络不是靠吸收个体新会员，而是将
非官方基督教会的带领者通过劝说、暴力等手段转换为成员，将整个
非官方教会吸纳入该组织。”
正因为如此，较之于大多数民众，非官方基督教会和其信徒们更
早地接触到了全能神。至今，他们还是习惯根据全能神最初的教义，
称之为“东方闪电”。
基督徒林清，近年来在教会中从事教会史的讲授工作。在 2003
年，他第一次接触到了全能神。当时的林清还在南京一所高校教书，
一名同为基督徒的学生找到他，要求林清给他5天时间，好好谈谈。
“林老师，我们一起做大事。”学生说。
“这不是一个一般的宗教团体”，听完这话林清便意识到。但直到
后来他才想明白，“做大事”指的便是在国内公开高调地反对当局。
信奉正统基督教的林清并没有被说服，而他后来再也联系不上这
位学生了。“听说他后来成了华东地区的重要负责人。”
牧师袁明义的教会，则在1997年开始受到来自全能神的骚扰。当
时，全能神的势力尚未壮大，它的传道人在全国游历，“挨家挨户问有
没有人信耶稣”。
关于全能神的传闻比它的传道人走得更快、更远。在此前，袁明
义和他的同道们就曾听说过，在农村地区越来越多教会受到了全能神
的侵蚀，“主要是苏北、安徽、河南地区的农村教会，往往整个教会都
归向‘闪电’”。
“农村的教会不太重视组织的建设，教会是有一套体制的，有牧师
有长老，有自己的管理和纪律。但农村不重视这些，才导致教会松
散，‘闪电’的人有机可乘。”袁明义总结道。
中国农村地区是全能神发展的主要土壤。而其接触的对象以低文
化人群为主。在全能神奉为经典的《话在肉身显现》一书中，许多常
见的词汇和用语，诸如“埋没”、“殉葬”、“歧视”，都标明了拼音和注
释，以帮助低文化人群阅读和理解。
在全能神的书籍和文件中，还充斥着许多对官方话语体系的模
仿，其文件名称尤为突出，诸如 “ 基督与教会带领工人的座谈纪
要”、“讲道供应文选”、“蒙拯救必须进入的十项真理七十条细则”、“关
于教会工作的交通讲道与教会工作安排历年汇编”。
而在传教策略方面，全能神更是懂得根据传教对象的不同，对症
下药。接触过全能神传道人的袁明义记得，这些传道人对全能神的那
套理论逻辑掌握娴熟， “ 他们跟我们谈了 2 小时，口若悬河，没有草
稿，没有书本，用一块黑板，思路非常清晰。”
林清也注意到“‘东方闪电’对各个教派非常熟悉”。
“他们最高明的地方在于引用大量的经文，特别是旧约。这给人的
第一个错觉是他们在讲圣经，这会给基督徒好感。但他们对圣经的讲
解是歪曲、断章取义的。对一些不太了解的信徒，尤其是农村地区的
信徒，他们文化水平不高，所受的教育不多，就难以分辨。”袁明义
说。
扬州地区的牧师郭敏则告诉《凤凰周刊》记者，在全能神的“摸
底”过程中，起初并不会提到女基督，“都会先讲圣经的内容，然后慢
慢偷梁换柱。”随着交流的深入，全能神的卧底和传道人不断地挑拨信
徒与教会的关系，“让他们看到自己现在所在教会的不足之处，自己信
仰的不足之处，让他们对教会产生不满。”
针对农村的信徒，全能神还大量借鉴中国民间宗教的传播手法。
《基督时报》记载了一些这样的案例，诸如在村民家中用荧光粉在墙
上写上 “ 主来了 ” ，或者在鸡蛋上写类似文字，然后将鸡蛋塞入鸡屁
股，待鸡蛋出来之后，将此奉为神迹。不明就里的农民往往容易上
当。
相较之下，全能神拉拢正统教会传道人的过程就要相对复杂多
了。
 袁明义向《凤凰周刊》记者讲述了全能神的一次洗脑表演。
一个农村教会邀请两位城市正统教会的传道人前去讲道。在讲道
过程中，信徒中的一人突然出现许多异常举动，胡言乱语，“表现得好
像鬼上身”。于是信徒们就请两位传道人为此人祷告。可想而知，祷告
并未能使他回归正常，此人的举止反而更加异常。就在众人一筹莫展
之际，一位全能神的传道人出场，“一祷告就好了，那些信徒就称赞这
个人的能力，邀请他来讲道，讲的便是‘闪电’的教义。”
由于整个过程极其逼真，两位传道人陷入了迷惑。“‘闪电’的人不
让他们回家，连续两三日对他们洗脑，加深他们对自己的怀疑。他们
本是教会里很有能力的领袖，但都被迷惑了。”
两位传道人回到教会之后，将这一段“奇遇”与其他牧师分享，“听
他们的描述，我们局外人都认为是个局，那些人都是装的。他们自己
反而看不出来。几天之后，他们才缓过神来。”
面对全能神的步步紧逼，正统基督教会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进行抵
御。
郭敏告诉《凤凰周刊》记者，她所在的教会从一开始就重视教会
体制的建设，信徒如果参加其他教会的活动，必须向传道人报告。
“我们是从关爱他们信仰的角度出发，怕他们被异端吸引了，所以
要了解他们和什么人接触。”郭敏说，“不是讲好一场道就够了，要真
正去关心信徒的信仰生活”。
正统教会中的不同教派，在面对全能神等异端时，也尽力保持一
致。“教会会印刷一些小册子教信徒如何防范‘东方闪电’。还会对受迷
惑的人进行探访、劝勉。”袁明义说。
在经历了2002年34名教会领袖被软禁的事件之后，张大开所在的
教会加强了警惕。信徒们在教会活动中，一一对全能神和女基督进行
诅咒，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清除教会内部的全能神卧底。张大开在脱险
之后所撰写的《剖析邪教组织“东方闪电”》的小册子，在各教会内部流
传甚广，成为了基督徒认识全能神危害的重要材料。
在海外，全能神也受到了各基督教信仰团体的广泛抵制。
在台湾，《基督教论坛报》与台湾各新教教派针对全能神教会发
布联合声明，并刊登于台湾各大报，声明该教为异端。（相关报道详
见本刊2014年第18期文章《全能神在台湾》）
2013年，罗马教廷媒体“今日梵蒂冈”刊载名为《东方闪电袭击中
国教众天空》一文，称 “ 全能神教以暴力、诱拐、绑架等手段裹挟
人”，向全世界的天主教徒发出防备全能神的警示。
就连“全能神”创立者赵维山曾经追随的，海外基督教会中的李常
受一派，也不愿人们将其与全能神相提并论。其海外机构曾发表公开
声明，指出全能神虽然“声称阅读李常受的著作，但其教导与李常受著
作中的原意完全相悖……并不是一个正统的基督徒团体，其言论违反
圣经教训，其行为违反社会法律。”并呼吁社会大众“拒绝一切与该团
体有关的活动和联系”。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 编辑 崔世海 □ 美编 青年
异端的“魅力”
为了吸引信众，异端往往会披上不同的文化外衣。异端的“魅
力”，就在于其与文化的契合之处。
记者／吴如加 实习生／李书瑞

从 宗教诞生伊始，围绕着每个教派的教义和组织发展，就存在正统
与异端的争论。佛教中有 附佛外道 的定义，道教中也有 左
“ ” “
道”的概念。在基督教信仰中，“异端”的历史几乎与正教一样久远。
包括全能神在内的以基督教为背景的信仰团体，在教义层面被正
统教会视为异端。而就社会层面而言，此类教门的出现与发展，有其
特殊的民间文化土壤。亦即，在当下中国，有一部分特定人群容易被
异端所吸引。
宗教学者宋军在接受《凤凰周刊》记者采访时指出，为了吸引信
众，异端往往会披上不同的文化外衣。异端的“魅力”，就在于其与文
化的契合之处。
“ 要了解一种文化，就去了解它的宗教，认识它的偶像。 ” 宋军
说。
中国异端的民间土壤
基督徒林清长年在教会中讲授教会史，由于讲学的需要，他奔走
于各地教会，对包括全能神在内的邪教及其信众有着深刻的了解。
谈到教会的内部关怀和凝聚力，林清并不讳言：“正统教会很弱，
而异端最强。因此异端对底层民众的吸引力很大。一开始加入异端的
人很少，所以异端非常注重内部关怀，把每个人都留住，一旦留住
了，它就进行严厉的控制。此外，它给了信徒一种能够宣泄仇恨和情
感的方式。”
 林清认为，基督教异端在中国农村地区的大发展，与当下中国的
社会背景脱离不了关系。
“今天中国的社会转型，底层民众所受的伤害最多。他们有两种希
望，一是在现实当中能得到好处，二是渴望仇恨能得到及时的宣泄。
而正统教会是把仇恨放到未来的，不主张个人自己解决。”
“东方闪电为什么吸引人？东方闪电说基督已经来了，正在审判。
这个就很厉害了，也就是说它给了信徒这样一个安慰。异端对于有仇
恨的、有很深心理伤害的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这就是为什么在农村占主导的是异端。越是老实人，越是受过伤
害的，越容易接受。农村里的老实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受欺负。”林
清说。
对共同体的渴望与追求，也成为了农民追求信仰的一大原因。进
入一个信仰团体，一个原本弱小的个体，可以在人格上获得尊重，“他
觉得他有组织，不怕被欺负。”林清说。
长期从事中国民间宗教研究的学者宋军，同时也是一名基督教的
牧师。由于对中国民间宗教和基督教都进行过深入的研究，他对活跃
在中国农村的各种教门有着自己的理解。
在宋军看来，中国人的信仰动机和特点具有一定功利色彩，换言
之，信教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寻求人生困境的解决。
因此，当中国农民在选择信仰时，“灵，是最重要的。也就是病能
被医治，鬼能被赶走。”宋军说。至于所信的是基督还是菩萨，他们并
不关心。在扬州周边地区流传的一句话很能说明农民的心态——“烧香
找不到庙，只好信基督教”。
“对普通农民来讲，根本就无所谓，不就是多了一个神嘛，和信玉
皇大帝、观音、孙悟空没什么区别。”林清说。
此外，坎坷的生活经历也使得中国农民更容易倾向感性的宗教内
容和宗教体验。宋军告诉《凤凰周刊》记者，成功的宗教解释，必须
在内容上打动农民。“扣住一个中国农村老百姓的心，触摸到他内在最
软的部分，他就信了。而中国民间宗教的特点，便是其宗教故事非常
契合中国农民的感情，注重宗教体验，贴近农民的生活。”
宋军举了“哭重生”为例，“他们真哭啊，中国农村老百姓很苦。确
实能感受到他们有很多想哭的东西，那是他们情感最深的发泄和释
放。”
美国著名宗教社会学家罗德尼·斯达克在其著作《信仰的法则》一
书中也曾指出，信众对于宗教解释的信心，会随着宗教的“神迹”和神
秘体验而增强。
生长于中国本土的基督教背景的教门，深谙传统民间宗教的得人
之道。“很多基督徒有一种民间宗教的情怀。”宋军说。“而中国民间宗
教习惯给出直接的答案，而不是建立一套宗教解释体系。”
宋军认为，中国民间宗教的这种特性，是由中国的信众决定
的。“他们特别想知道答案，希望直接由神来告诉他们答案。所以中国
民间才有算命和笔仙，因为寻求神说的话包含着一种心理预期，就是
不会失败。中国老百姓害怕失败，害怕失去，所以希望十拿九稳。”
而全能神通过塑造一个全知全能的“女基督”形象，满足了一部分
农村百姓的这种需求。
“东方闪电的传播过程中，最重要的一个手段就是神谕，它不再以
圣经作为唯一的权威，因为那是一个文本，一个解释体系。而神谕就
很直接了，神告诉我应该如何如何，这个吸引力对中国老百姓巨大得
不得了。因为中国民间宗教就是用这个办法来回答人的问题，甚至给
人治病，开各种药方。”宋军说。
无神论者难以想象，“即便是在正统的城市教会中，如果一个传道
人突然以上帝的名义说话，动员力都是一级大的。”宋军说，“当要集
资建设或购买教堂时，教会就需要对信众进行动员，而最有效的方法
就是以神的名义说话，在教会中，人们对上帝的旨意会产生热烈的回
应。”
 “对于我们传道人而言，这是很大的诱惑。但是非常危险，因为在
基督教中，假先知假传‘圣旨’是非常大的罪。”宋军说。“中国信徒非常
想拥有这种信仰体验，这种诱惑是难以抵抗的。东方闪电对普通老百
姓，最大的吸引力就在这里。”
值得一提的是，被中国官方认定为是邪教“呼喊派”创立者的李常
受，也受到了被神化的困扰。在中共建政之前就已经离开大陆的李常
受，被中国大陆一些后来成立的教门神化为“主”，其中典型者如常受
主派，更是宣扬信徒要呼喊李常受为“常受主”，才可得救。
据金陵协和神学院副院长、中国宗教学会理事王艾明考证，“晚年
的李常受非常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在中国大陆被一批违法犯罪集团冒用
为教主。他多次公开明确反对一切形式的非法团体打着地方教会和他
本人的旗号。”
公开化的求解之路
较之于上个世纪，目前，中国基督教会的活动空间和自由已经得
到了较大扩展。但由于法律和政策的模糊，关于中国基督教情况的公
开信息并不充分。
林清表示，信息和活动的不公开，导致普通民众在接触基督教
时，难以对不同教派进行区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异端，什么是邪
教，什么是正统”。
与此同时，正统教会不可能似全能神等邪教那样，采取无所不
用、无孔不入的传教手段。因此在面对异端的时候，难免显得吃力。
有鉴于此，正统基督教的教会人士们普遍认为，鼓励教会活动进
一步的公开化，可以减少邪教滋生的土壤。
宋军从宗教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认为隐秘环境对于邪教扩张存在
助力作用。“有些人会认为，隐秘的才是真实的，即存在所谓秘密的教
导。”
 “ 他们会说，圣经里说的都是耶稣公开的教导，你不会因此而得
救，但是我有一本秘密的教导，只让特殊的选民知道，只有这个才能
让你完全得救。他告诉信徒，你是选民，你能配得上。这个吸引力是
无穷的。”
隐秘化的另一个问题，便是在政府管理层面制造模糊地带。学者
于建嵘对《凤凰周刊》记者表示，宗教隐秘化、地下化给邪教留下了
空间。 “ 邪教有时会伪装成非官方教会，借口政府打压，关起门来
搞。”
尤其在地方层面，除非中央出台明确政策，地方政府为维持地方
稳定，并不愿意过多介入宗教问题，对教会活动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
眼”。
于建嵘在河南考察基督教信仰状况时，曾询问当地的一位宗教局
官员，以期了解当地基督教徒数量。官员一开始回答“数量很少”“没多
少”。但在于建嵘的追问之下，官员只能无奈表示：“这个数字只能搞
小。这不是经济数据，GDP可以夸大一点，但这个要越小越好。”
另一次在浙江某地的考察，于建嵘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当时他
发现了一处由仓库改建的“呼喊派”教堂，“仓库外面一个大十字架，我
们已经调查过了，知道是‘呼喊派’。”
在与当地一位政府官员吃饭时，于建嵘当面向其询问此事。官员
回答 “ 我没看见 ” 。于建嵘追问道： “ 那么大一个地方，怎么会没看
见。”官员答道：“中央看不见，我就看不见。”语毕，一桌人和这位官
员都笑了。
“地方政府不愿意承担责任。”于建嵘说，“因为宗教不是一个地方
的问题，地方政府的思路是，没必要将事情搞大。”
于建嵘认为， “ 如果非官方教会是公开化的，邪教的空间就小
了。”
 大陆《基督时报》也引用了一位匿名牧师的话，阐释了教会活动
公开化对打击邪教的意义 ——“ 在黑暗中，乌鸦和鸽子是难以分辨
的。”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 编辑 崔世海 □ 美编 青年
邪教为何爱打基督教旗号？
在中国为什么打着基督教旗号的异端邪教比较多？这既源于对
基督教教义的断章取义和曲解，也有着深刻的中国特色。
文／段琦

2014 年7月24日，山西省文水县公安局反邪教大队在穆某家查获的“全能神”书籍和资料。

近 年来，中国基督教会不断发出要警惕异端邪教的警告。中国基督
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和中国基督教协会自 年以来在由其主 2000
办的《天风》杂志上已发表过相关文章多达40多篇。这些文章中有10
多篇是有关“东方闪电”（全能神教）的，可以说它是引起基督教两会
最大关注的异端邪教的派别，究其原因，当前它是所有邪教中对中国
基督教会造成破坏性最大的一派。
东方闪电引发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为什么近年来以基督教面貌
出现的邪教那么多？
笔者查到了2009年7月中国政府网站公布的正式定名为邪教的有14
种，包括呼喊派、门徒会、灵灵教、全范围教会、主神教、新约教
会、观音法门、被立王、统一教、三班仆人派、灵仙真佛宗、天父的
儿女、达米宣教会、世界以利亚福音宣教会。这14种中打着基督教旗
号的就有12种。而12种中除了韩国背景的统一教、达米宣教会、世界
以利亚福音宣教会和港台背景新约教会外，其余8个都是土生土长的
（呼喊派虽是李常受从美国传来的，但李本人是解放前夕受聚会处首
领倪柝声派遣离开大陆的，因此从根上是属土生土长的），因此有人
提出为什么这些邪教都打着基督教旗号？又为什么号称基督教的邪教
多数出自于中国本土？它与基督教民间化或者民间基督教是否有关
系？
另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这8种土生土长的邪教中，除了呼喊派
之外，另有两种直接从呼喊派中衍生出来的，即主神教和被立王。此
外全范围教会（又称哭派，或哭重生派）、门徒会、三班仆人也与呼
喊派有一定的关系。如果这样的话，属于呼喊派系统或与之相关的邪
教在8种土生土长的邪教中占了6种，即占了一半以上。不仅如此，另
有几种未列入14种邪教内的，但被视为邪教的教派——常受教、中华
大陆行政执事站和东方闪电也是由原来的呼喊派衍生出来的。
由于呼喊派的根子是聚会处，所以有些人便提出，从基督教中产
生的邪教与聚会处是否有某种内在的联系？又由于这些打着基督教旗
号的邪教几乎都宣传世界末日马上要来临（神学上属于千禧年前
论），一些人把它视为邪教的一大特点。由此对基督教中邪教与前千
禧年之间关系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为何多打基督教旗号
为什么打着基督教旗号的异端邪教比较多？近年来教会内外对此
都有不少探讨。
有学者认为是因为农村中基督徒文化层次低，“认得几个字能看圣
经的不多。属灵知识的贫乏、信仰的愚昧，导致他们易入歧途”；“农
村缺医少药，不少人信主是因为求其他神不灵而改信的，他们的信仰
只停留在‘入门求福保平安’的水平上，没有在灵命的深处真正认识神。
所以凡有迷信意识的道理一勾引就会随之而去”；“大片的基层教会缺
少属灵的传道人。这样就给假先知有可乘之机”，引诱信徒进入异端。
另一位香港学者把香港与大陆教会情况作了对比后，认为香港出
的异端远比大陆要少，主要是香港很好地保存了基督教教派传统，教
会有比较强的抵御异端邪教的能力。大陆教会则是另一种状态。解放
后，大陆基督教中断了一切与海外教会的联系，也就“切断了教会与基
督教传统在正统教义上的联系”。一旦教会缺乏在教义和传统上的自我
审查机制，以防范分歧和偏差时，“即等于失去对异端的防护装备，特
别无法防范基督教与传统民间宗教作宗教融合，这也是几乎所有在中
国出现与基督教有关的异端基督教的基本形式。这同时解释了为什么
中国出现大量基督教异端邪教”。
有学者从河南为什么成为基督教和邪教大省这点探讨了这个问
题。该学者除了与上述两人有相同看法外，还提到了一些家庭教会“急
于求成”，一些没有神学根基的人就被派去传福音，他们自己对真道都
只是一知半解，很容易走偏。而一般信徒的信仰根基大多建立在神迹
奇事上，也极易被异端所迷惑。另外，官方对家庭教会的打压，使参
加者隐密如“会道门”那样，使他们缺乏交流与互动的空间，无疑也容
易使家庭教会成为异端的温床。还有一个重要之点是基督教受民间宗
教“明王出世、末劫收圆”的思想影响，把基督教中的前千禧年派的弥
赛亚思想与之混合，声称“基督已再生于世上，建立千年国度，然世界
必须经历灾劫，入教才能避祸”等等。
也有许多学者从社会学等方面分析中国社会转型出现的问题，由
此来寻找异端邪教在中国大量出现的原因。他们认为，在改革开放之
后，不公现象突出，底层遭受剥夺，再加上竞争激烈、环境污染、食
品安全、腐败等各种问题，使得有些人看不到希望，由此特别容易接
受异端邪教所宣传的世界末日之说。
笔者认为上述探讨都很有道理。另外还需补充一点：基督教自马
丁·路德宗教改革以来提出的“人人是祭司”的思想虽在当时反对圣统制
的天主教、解放人性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这也为新教中教派林立的
现象奠定了基础。既然人人都对圣经有解释权，基督教的教义就有可
能被一些人利用，把自己对圣经的解释标榜成是唯一正确的。一旦他
们的说教能赢得一批信众，再把自己说成是耶稣基督的复临，让信徒
顶礼膜拜，很容易成为异端邪教。这也解释了基督新教中出的异端邪
教远比天主教多的一个原因。
邪教借前千禧年惑众
基督教邪教与宣扬世界末日将来临的前千禧年（包括时代论）之
间是否有关系？
由于绝大多数打着基督教旗号的邪教都宣称世界末日马上来临或
已经来临，而且其教主都自称是复临的耶稣基督，只有信奉他（她）
才能得救，否则只能是死亡。因此有人便把末世论视为邪教的一大特
点。笔者认为这种说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成立，但要搞清什么是基督
教的末世论。
基督教受犹太启示文学的影响极深，尤其是早期教会，深信世界
末日很快来临，基督将复临建立新天新地。随着历史的进程，基督教
内对末世论产生了三种看法：
一种称为千禧年前论，这些人相信耶稣基督会很快降临，在降临
前地球上魔鬼作乱，出现各种天灾人祸和“敌基督”的势力，这就是世
界末日来临的前兆，最后耶稣基督复临，与魔鬼决战并取胜，使信他
的人得拯救，并将在地上建立新天新地的千禧年。
另一种为千禧年后论，即认为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最终人
类走向千禧年。在这之后世界末日来临，耶稣复临作最后的审判。
第三种是无千禧年，这是基督徒的多数派或者说正统派持有的看
法，他们并不赞成对世界末日何时到来作推测。
千禧年前论在一些基督教保守派中有一定的市场。今天在大陆，
特别是在呼喊派这一系统的“家庭教会”中有相当基础，每当受到打击
就会将此视为“敌基督的势力”的迫害，这就更加深了他们对世界末日
来临的坚信和盼望。这也是目前大陆此类异端邪教所宣传的重要内
容。
还需要指出的是，使千禧年前论得到进一步发展的是时代论。这
是19世纪中叶英国普里茅斯兄弟会的创始人之一达比在千禧年前论的
基础上提出的。他把12世纪意大利修士阿希姆的思想加以发挥。阿希
姆曾把人类历史分为三个时代：第一时代是从创世到耶稣诞生，称
为“律法时代”；第二时代为“教会时代”，从耶稣受难到基督复临；第三
个时代称“国度时代”，由复临的基督行使统治（这种“三段论”的划分正
是东方闪电所采用的）。
但相信千禧年前论、时代论的人是否就是异端邪教呢？笔者不认
同这种看法，实际上基督教会内有不少教派均持有这类观点，如聚会
处、安息日会等，但他们绝不是异端邪教。
而呼喊派及其衍生物——主神教、被立王、东方闪电都是教主自
称或由教主扶植的人自称是复临的“耶稣基督”或“女基督”。这点正是区
分基督教“正”与“邪”的一个最主要的标志。
对千禧年前论中的时代论这套说法，中国农民接受它并不陌生。
因为它与中国民间宗教中的劫变思想有许多相似之处。中国历史上农
民起义往往就是利用民间宗教这种劫变思想发动的。例如白莲教就把
人类历史分为三个时间：青阳、红阳、白阳。
以往信奉这类民间信仰者大多是社会底层，因为他们非常希望社
会能有变革，以改善自身的处境。而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广大农民，也
有求变的心态，容易以民间信仰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基督教的时代论。
这也就比较容易解释为什么呼喊派系统的异端邪教比较多，因为他们
都是以时代论为特点。
民间化易产生邪教信众
这些邪教与基督教民间化是什么关系？
美国汉诺威学院(Hanover College) 历史系教授连曦在《浴火得救
—— 现代中国民间基督教的兴起》一书中把在中国土生土长的基督
教，包括异端都列入了中国民间基督教的范围，有真耶稣会、耶稣家
庭、灵恩会、王明道的独立教会、宋尚节的伯特利布道团、倪柝声的
小群教会以及当今的家庭教会（包括由小群衍生的呼喊派、哭派、被
立王、主神教、门徒会、王班仆人、东方闪电等）。
 这种按教派划分的方法并非不对，但也许不完全，因为他没有把
不属于这些教派的三自教会的基层信徒包括在内。实际上，中国广大
基督徒很多都应属于民间基督徒，特别是广大农村基督徒，不管是三
自的还是家庭教会的信徒均是如此。
中国基督教是在改革开放后得到迅速发展的，其中农村基督徒中
有一部分因功利主义的驱动而从其他宗教，特别是从民间宗教或民间
佛道教转而皈依的。另有很大部分表面上看是从无信仰者中转而皈依
的，但根据杨庆堃的弥漫性宗教理论，实际上他们都是受儒释道和民
间信仰思想影响的一群人改信的。
但作为接受者，他们的文化和社会背景并无改变，对待宗教的心
态也没有改变，仍是以民间宗教或民间信仰者的心态对待基督教，由
此基督教成为民间宗教的替代品。其中最明显的体现在民间基督教的
功利性和实用性方面。信徒们最相信的是基督教的神迹奇事，他们平
日最注重的是祈祷以求得自身和家人的平安健康。其中有许多人是在
求其他宗教神祇“不灵”的情况下改信基督教的。这样的基督徒特别看
重的是基督是否“灵验”，实际上把耶稣基督视为有求必应的“基菩萨”，
只要他能救苦救难，能保自己和家人的平安和健康，那就会相信和皈
依。
中国长期以来是个封建社会，农民习惯于顺服。如今虽然没有皇
帝，但仍习惯于对威权人士的服从。民间基督徒也有这一特点，信徒
对那些祷告“特别灵”的有“圣灵恩赐”的“神-人”有一种特别的尊崇。尤
其是教派的创始人，只要他在神迹奇事方面特别“灵”，就会有一批信
徒追随。当这些人自称是复临的“耶稣基督”，也会得到信徒的认同。
因此民间基督徒如对基督教的认识不加提升的话，很可能成为异端邪
教最好的群众基础。
有观点认为，那些与基督教相关的本土邪教均出自于家庭教会。
但我并不认为由此可以得出家庭教会是邪教温床的结论。
 家庭教会中真正成为邪教的是极少数。多数家庭教会则是邪教最
大的受害者，因为那是邪教“拉羊”最容易取得成功的场所。在某种程
度上，他们也是最希望政府帮助打击邪教的一批人。笔者认为官方在
打击东方闪电这类邪教时，如能对家庭教会中“纯正教会”采取更灵活
的政策，将有助于抑制邪教势力的扩大。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凤凰周刊》记者
徐佳整理）

□
2010
编辑 王毕强 □ 美编 青年
年3月1日，河南安阳农村，“崇尚科学 反对邪教”宣传版面。
加密”不等于“安全”：
“
大陆加密手机初现
安全手机”之所以难以实现，在于智能手机系统过于复杂。从
“
底层芯片到操作系统，再到应用程序，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
都有可能引发安全问题。
整 个门推介一款能提供
月，酷派集团上海分公司总经理项飞一直忙着向上海党政军部
8
“数据信息加密服务 的手机 酷派 。在各
” —— S6
电商的网络销售页面上，“首款支持中国电信加密通信业务的 智能手
4G
机”是酷派S6的一大卖点。
“已将4000部手机出售给上海党政军机构工作人员，因他们对信息
安全程度要求高。”项飞告诉《凤凰周刊》记者。
不过，在中国科学院软件研究所信息安全国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
林东岱看来，加密手机并不能简单地和手机安全划等号，“实现手机安
全不是仅仅靠加密手段就能解决的事。”
加密“并不难”
酷派S6的外观与普通大屏平板手机并无太大区别。对于其卖点“加
密功能”，项飞解释说，“加密”包括通话和手机自身两个部分：当用户
拨打或接听电话时，屏幕上除出现传统绿色拨号或接听键外，还有一
个红色加密键，点击就可进入加密通话模式。加密通话模式能防止第
三者窃听通话。防窃听功能的实现则主要依靠中国电信 CDMA 技
术。“开通电信加密服务，每个月需多交20元”。项飞说。
手机设备自身“加密”则是将手机分为双系统：一个系统用于与外
界网络相连，而不与外界相连的系统则用于存储个人信息。后者又被
称为“私密模式”，用户访问其中信息需要密码。“如果密码丢失，厂家
都没办法”。项飞说。
 一位手机业内人士告诉记者，上述加密手段实现起来“其实并不
难”。对此，项飞坦承：“其他国内手机厂商也有类似技术，但觉得市
场规模小，没有持续加以研究”。据《凤凰周刊》记者了解，华为、海
信等公司也拥有类似技术。
不过，重要问题不是加密技术的复杂与否。在林东岱看来，加密
的确是实现手机安全重要手段，但采用加密手段的手机不一定就是“安
全手机”。
其实，国外早有机构从事所谓“安全手机”的研究，不过大部分成
果,或防范效果不甚理想，或成本惊人。今年年初，美国某公司推出了
一款名为Black Phone的手机，并宣称其为“全球最安全手机”，连美国
国家安全局（NSA）也无法获取其中的用户信息。因此，这部手机上
市售价高达629美元。但在8月初，一个黑客团队仅用5分钟就将这部手
机破解，获得了最高使用权限。而美国国家安全局曾为总统奥巴马量
身定制了一款名为Sectera Edge的智能手机。据称它可以防范任何黑客
行为和诸如窃听等恶意行为，但其研发成本高达1180万美元。
实现“安全”难
林东岱告诉记者，“安全手机”之所以难以实现，在于智能手机系
统过于复杂。从底层芯片到操作系统，再到应用程序，任何一个环节
出问题，都有可能引发安全问题。“而且，所有芯片和操作系统都存在
漏洞。只要这种漏洞被人利用，就可导致信息泄露。”
雪上加霜的是，中国绝大部分手机的芯片与操作系统均由外商提
供。酷派手机官网显示，酷派S6的CPU型号为骁龙极速4核，由美国高
通公司提供，系统为安卓，由谷歌公司提供。理论上来说，芯片和系
统均有可能被人为植入“后门”。同时，目前中国检测技术主要针对芯
片和系统可靠性，对芯片和系统中漏洞与“后门”的检测尚存不足。“软
件是别人的，硬件是别人的，怎么控制安全性？”一位业内人士说。
酷派公司称，酷派S6通过了国家保密局的认证。但一位业内人士
则表示，认证只能说明手机符合某些机构的要求，安全防护达到了一
定的级别，或者是采用了这些机构提供的安全算法，进而得到确
认。“相当于让别人给一个评价而已”。
手机中国联盟秘书长王艳辉则建议，国家应针对党政军内涉及敏
感信息的人员出台手机使用标准。规定什么级别或岗位的人员，应当
使用什么安全级别标准的手机。有媒体调查发现，大陆几乎所有党政
部门均有“涉密”的部门。而且《纪检监察工作中国家秘密及其密级具
体范围的规定》中规定，“领导的住址、电话号码、车号”都属于要保
密的内容。 “但许多部长都在用iPhone。”王艳辉说。
编辑 崔世海 美编 黄静
□ □
晋吏再洗牌
晋官难当，多年来为官场共识。一位熟悉山西的人士感慨，这
里多方势力交错，根脉复杂，商界的某个交锋，甚至一处县城
公职的调度，都能牵涉深远。山西作为能源大省，多年来收益
多输送与权力垄断群体，普通百姓难得其利，却要承担生存环
境恶化的后果。晋地未来能否撼动多年来派系深厚的山西官场
生态，将成为中央和新省委的共同考验。
记者／吴如加

2 014 年8月29日，中纪委在一天之内连续通报山西两名省部级干部被
调查，包括山西原省委常委、统战部长白云和山西省原副省长任润
厚，两人涉嫌严重违纪。其中，白云成为十八大以来，首位落马的女
性省部级官员。
两名省部级高官同日落马，这在山西已是近3个月来的第三次。
6个月，8名省部级官员落马
早在2013年，山西便发生一连串官场地震。据山西纪委、监察厅
发布的数据，2013年全年，山西省共处分违纪党员干部11879人，其中
市厅级干部26人，县处级336人。
2014年，山西省的反腐力度进一步加强。以2月27日山西原省委副
书记、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金道铭接受组织调查为起点， 4月12日，不
到60天，中国科协原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申维辰，涉嫌严重违纪违
法，接受组织调查。在 2010 年调任中央之前，申维辰一直在山西任
职，曾官至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书记。外界猜测，申维辰落马或
因其在太原任职期间涉嫌贪腐。
68天后，中纪委官网在两分钟内连续播报：山西原省委常委、副
省长杜善学和山西省政协原副主席令政策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
组织调查。65天之后，依旧是山西，又有两名省部级官员同日落马，
分别是山西原省委常委、太原市委书记陈川平和山西原省委常委、秘
书长聂春玉。
算上申维辰，在短短半年之内，山西共有8名省部级官员落马，涉
及党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套班子。8人中，除北京人金道铭外，其
余7人均是山西籍官员。山西已然成为十八大之后，被查省部级官员最
多的省份。
而众多落马高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成为外界关注的焦点。
如在山西经营23年的申维辰离开该省之后，陈川平便接任了其太原市
委书记一职。籍贯平陆的陈川平与此前落马的令政策有同乡之谊。聂
春玉和杜善学曾先后担任吕梁市委书记。白云则是继聂春玉之后，担
任省委统战部部长。
在聂春玉、杜善学、白云都曾任职的吕梁一地，前后已有多名市
领导被免职或接受调查。其中包括吕梁市原市长丁雪峰、原副市长张
中生，以及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郑明珠。吕梁的腐败内幕，由此可
窥。
近半年来的山西反腐，创下了多项纪录。由于落马高官数量众
多，山西省委常委名单频繁变动，目前山西省仅剩9名省委常委。13名
原省委常委之中，已有5名在任成员被调查，超过总数三分之一。其
中，金道铭落马之后，由原湖北省委组织部长楼阳生出任山西省委副
书记。另外4名落马官员的岗位目前仍处于空缺状态。
除了落马官员之外，常委名单中的另一变动是原省委书记袁纯
清。9月1日下午，山西省召开领导干部大会，宣布中央关于省委主要
负责官员职务调整的决定。原吉林省委书记王儒林出任山西省委书
记；袁纯清不再担任山西省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改任中央农村
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
政治局常委坐镇
封疆大吏任免现场
 值得注意的是，以往宣布省级官员任免的领导干部大会多由中央
组织部部长或副部长出席，而此次会议，则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
书记处书记刘云山亲自坐镇。
一般情况下，省（直辖市、自治区）委书记的任职决定，由中组
部副部长出席当地领导干部大会并宣布。中组部部长出席会议并宣布
中央决定已属罕见，通常发生在重要地区的重大人事变动之后。如
2007 年陈良宇落马之后，习近平接任上海市委书记的中央决定，便是
由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中组部部长的贺国强宣布。薄熙来落马之
后，时任组织部长的李源潮也曾亲赴重庆，宣布对新任市委书记张德
江的任命。
政治局常委出席省“一把手”的任免，虽然特殊，但四年前也曾有
先例。2010年4月，张春贤出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时，除组织
部部长李源潮外，时任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的习近平也出席
了会议。
张春贤入疆，也成为在袁纯清之前，省、自治区“一把手”提前卸
任的先例。2009年“7·5事件”发生后，新疆安全局势迅速升级，在这一
背景之下，原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受命奔赴乌鲁木齐，接替治疆长达
15年的王乐泉。
袁纯清任期未满而提前离任，留给了外界许多猜想。《求是》杂
志9月1日还刊出了袁纯清的文章，对山西反腐进行表态：主要领导不
抓反腐倡廉，党风政风就会松弛，不抓反腐败斗争就是严重失职。
由于《求是》杂志为半月刊，据此推断，此文至少在15天前已经
撰写。彼时，陈川平、聂春玉、白云、任润厚等 4 名省部级大员尚
在“马背”上。袁纯清是否预料到了在短短一周之内4名高官的接连落
马，不得而知。
同在9月1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刊登文章《权力就是责任，责
任就要担当》，措辞严厉：“党风廉政建设就是党委书记的事，出了问
题首先要追究你的责任……如果各级党委对形势缺乏清醒认识，没有
把管党治党、加强党风廉政建设当作自己的主责，就是领导不力。”
山西治吏之交
农家子弟袁纯清1977年作为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进入北京大学
法律系学习。与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幸运者成为同门师兄弟。在校期
间，袁纯清便开始崭露头角，担任学生会主席。毕业之后，进入共青
团中央，工作了17年，官拜团中央书记处书记。
30年后，45岁的袁纯清离开共青团体系，进入中央纪委，担任中
纪委常委、秘书长等职务。同时，他还兼任中纪委新闻发言人，许多
重大违法违纪案件的情况通报时，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包括厦门远华
特大走私案、广东湛江特大走私案等。
2001年3月，袁纯清离开中纪委，“空降”陕西，担任陕西省委副书
记，从此开始了其疆吏生涯。
携带着这样一份履历，袁纯清于2010年走马山西出任省委书记。
在面对媒体时，袁纯清直言要 “ 再造一个新山西 ” ，彼时媒体曾称之
为“袁纯清与新山西的‘五年之约’”。
长期以来，山西的吏治之败坏，不仅在十八大后的反腐中展现无
遗。历任山西的主政者对此都颇有微词。如山西原省长于幼军就曾严
厉批评山西地方官员：诚信缺乏、大局淡化、服务冷漠、效率低下。
他的继任者孟学农也直言山西官员缺乏市场意识和锐气。
主政山西之后，袁纯清曾推出整风行动，由省纪委组织突击检查
茶楼、洗浴、按摩等场所，力图揪出寻欢的官员。据山西省纪委公布
的数据，此次“整风”共查处了421名违纪的“享乐官员”。
2011年初，袁纯清还曾代表山西省委常委作出八项承诺，包括不
干预或插手工程建设项目承发包、土地使用权出让、政府采购、房地
产开发与经营、矿产资源开发利用、中介机构服务等市场交易活动。
 2011 年底，袁纯清再次对山西官员作风进行整顿，前后两次“整
风”中，至少有1300多名官员被处理。
今年2月，袁纯清在全省党风廉政建设干部大会上发言称，有个别
领导干部不知足甚至贪得无厌，事业心太弱，物质欲太强。话音刚落
不几日，便传来了山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金道铭涉嫌严重违纪违
法，接受组织调查的消息。
到了9月1日的领导干部大会上，袁纯清承认，对于山西党风廉政
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发生的严重问题，他作为省委书记负有领导责任。
新任的山西省委书记王儒林，此前一直在吉林工作，有着丰富的
地方治理经验。在吉林的45年之中，他从乡到县、从县到市，再到主
政整个吉林省，王儒林的履历堪称完美。
王儒林此前受到舆论关注是在2014年全国两会上，因为总结发言
时念稿子被王岐山打断发言，并批评“形式主义”。值得注意的是，在
2013 年中央巡视组走过的 11 个省市区中，唯有吉林没有副省级以上的
高官落马。
□编辑 路琰 制图 美编 黄静
□
中外学者激辩“南海仲裁案”
这正是我们举办这次国际研讨会的原因。中国官方不应诉，中
“
方的声音就不能传递到国际仲裁法庭。”
记者／王衍

菲 律宾总统阿基诺三世 月 日任命了一批最高法院陪审法官，其中
8 22
前总检察长贾德里萨的任命引发一片争议。当地媒体接连爆料称
贾德里萨“卖国”，曾想在南海问题上帮助中国。其中涉及菲方向国际
海洋法法庭提交南海立场文件中的内容。
自菲律宾于今年3月就中国南海领土争端向国际海洋法庭递交4000
多页诉状后，近半年来，中国外交部不止一次强调，不会参与司法仲
裁。但是，菲律宾在国际社会的强力叫嚣，确实正在撬动另一头——
中国和平崛起的形象。为了竭力扭转官方不参与司法仲裁的被动局
面，大陆学界试图多与国际接轨，利用二轨对话渠道悄然发力。
8 月 21-22 日，中国外交部旁的悠唐假日皇冠酒店， 40 余位来自中
国大陆、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韩国、新加坡和台湾以及国际海
洋法法庭等国家、地区和国际组织的专家学者齐集一堂，就“中菲南海
仲裁案”展开司法讨论。此次会议由中国南海研究院和中国南海研究协
同创新中心共同主办，围绕“菲律宾对南海的权利声索与中国的海上维
权执法活动”、“国际司法在国际争端解决中的作用”以及“南海仲裁案的
影响”等议题展开深入讨论。
中方积极补救“错过的时期”
早在1948年，国民政府就正式对外公布中华民国行政区划图并附
“
上‘南海诸岛位置图’，当时称为‘十一段线’。1953年，新中国去掉北部
湾内的两条，变成‘九段线’。这里曾经还有台湾地区和日本、法国等国
的历史纠葛。”中国南海研究院院长吴士存站在主讲台上，向国外学者
展示其团队多年搜集来的历史地图。在他看来，国际舆论多聚焦于中
国与菲律宾、越南等国在南海存在的领土争端，但对于每个国家在具
体区域的主张范围，以及外界所说的 “ 南中国海 ” 的历史沿革并不熟
悉。
不过，整个上午吴士存面部严肃。此前他曾坦言，每次在国外参
加关于南海问题的国际研讨会，总是感觉“腹背受敌”。尽管这次主场
在北京，但他并不觉得轻松。
“我们认为‘九段线’的本质含义是岛礁归属线加历史性权利线，在
现有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生效之前， ‘ 九段线 ’ 已经存在近 50
年。”来自英国中央兰开夏大学国际法专业的中国籍学者邹克渊补充
称，“《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缺乏对于历史主权或历史海域的规定事
项，但是演变过的历史海湾或历史所有权的概念却在《公约》被提
及。”
历史上，联合国关于海洋法的国际会议召开过三次，分别在1958
年、1961年和1973年。由于当时中国正值严峻的国内经济停滞和文革
时期，因而没有来得及加入国际上那场如火如荼的“蓝色圈地运动”，
也没有向国际社会及时传递中国对南海的主张。最终，《联合国海洋
法公约》于1994年正式生效，此次菲律宾状告中国的法律基础也源于
此。
“如果中国（在南海）的历史主权被国际社会所接受，那么接下来
很多事情也可以进行协商。”面对如今棘手的南海争端，中国正在积极
对过去那段“错过的时期”进行补救，吴士存也坦言中国对于国际社会
的期待。
然而，面对中方学者的诚意，外国学者的回应不尽相同。
来自香港大学法学院的学者安托谈及此话题却精神矍铄。“有些国
际法实际上是不完整的法律，南海争端正是国际法不完整的表现。我
认为，应该对于中文记载的历史档案和资料进行更多的调查研究。”他
主张，应对150年内各国的历史档案进行详细梳理，建立系统化且完整
的考察证据。
 但对于中国学者所提到的历史上对南海法律性的表述，部分法律
教授提出了质疑。“中国对南海的岛礁、岩石等概念究竟是怎么划分
的？”新加坡国立大学国际法中心主任罗伯特·贝克曼发问。他指出，如
果把南沙群岛视为岛礁，那么就有权对其宣布主权；但是如果将其视
为岩石，就无权谴责菲律宾的行为。
更多的外国学者和法官对 “ 中国对南海的固有历史主权 ” 这一说
法，呈现出模糊的态度。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法律系教授泰得·迈克多
曼和国际仲裁庭法官玛凯言 · 库力克使用英文中可以做多重诠释
的“Interesting（有趣）”来表态，让人琢磨不透。
另搞一套的“南海倡议”
今年3月，菲律宾向国际仲裁庭正式提交诉讼，称中国提出的声索
覆盖远离中国海岸线1600多公里以外的区域，违反《联合国海洋法公
约》。这使得中国在国际舆论上陷入被动。但究竟菲律宾的此番做法
是否符合国际法？在大陆官方明确回应不会参与国际仲裁的同时，此
次会议上，各国学者也将重点放于此处。
相比大陆学者，台湾学者表现得更为激进。“中菲之间的争执就像
是两者买了块地，各自盖了房子。对于后面很大的那个院子，两者签
订协议说一旦发生争议，我们再协商讨论解决。但是现在这个院子里
发现有珠宝，于是菲律宾除了先支起篱笆，还跑到国际法庭上告
状。”台湾“中央研究院”欧美研究所研究员宋燕辉用这个比喻来形容如
今处境。
他指出，法理上看，上述签订的协议是指2002年中国与东南亚国
家所签署的《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在该宣言中，各方作出了“通过友
好协商解决争议”的承诺。
中方学者认为，这项政府间签署的协议可以在国际法上发挥法律
效力，如果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281条所规定的“争端双方和
平途径已经用尽”和“双方之间的协议没有其他解决途径”两个条件，菲
律宾目前单方面发起“法律攻击”有悖于国际法。
 这也让来自国际仲裁庭法官玛凯言·库力克感到好奇。在另一轮讨
论中，他详细询问了中方在这一问题上的观点。会后他在接受《凤凰
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此前曾听闻过中方表达对菲律宾做法违反国
际法的谴责，但并不了解其法律依据。
对此，罗伯特·贝克曼态度强硬：“政府间的协议怎么能说可以发
挥国际法的法律效力呢？”
“为什么不能？如果不能的话，那么《联合国宪章》也可以说没有
法律效力，那为什么各国还都去遵守？此外， 2013年中国和东南亚国
家在《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框架下还签署了《南海行为准则》，如
果前者没有效力，为什么还能签署后者？”宋燕辉回应。
值得关注的是，在南海问题上，政府间的协议不仅成为中国主动
出击的牌，也成为其他国家反咬的“武器”。8月上旬，缅甸首都内比都
举行的东亚合作系列外长会上，一些国家提出了“南海问题倡议”。这
即是按照菲律宾提出来的，东盟十个国家先搞出一个准则，以十对一
的格局去跟中国谈判。对此，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回应称，“如果有关
倡议是为了另起炉灶，另搞一套，势必会干扰《南海各方行为宣言》
的落实和‘南海行为准则’的磋商，损害中国与东盟国家的共同利益。如
果有关倡议是要搞双重标准，那更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可能被接受
的。”
中方不应诉是司法策略
在“中菲国际仲裁案”中，大陆官方不应诉的立场也引发讨论。在
吴士存看来，中菲之间南海问题的实质是双方围绕岛礁主权和海域划
界的争端。2006年中国依据《海洋法公约》第298条的规定作出声明，
涉及领土主权、海洋划界、军事活动以及安理会正在行使职权的争
端，中国政府不接受任何强制性的国际司法或仲裁管辖。因此，中国
拒绝菲方所谓“仲裁有充分的国际法依据”的说法，中国作为《海洋法
公约》缔约国的合法权利理应得到尊重。
 由于当事国、所要解决的法律问题以及一方当事国的不参加，南
海仲裁案在国际法中将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案例。悉尼大学法学院中国
籍学者凌兵认为，“中国的不应诉恰恰是一种司法策略。”
不过，会场上一位不具名的中方研究人员向《凤凰周刊》记者道
出中方的现实考量：“我猜想，中国不想冒这个险。如果存在1%败诉的
可能，中国就不会应诉。”
对此，罗伯特 · 贝克曼坚持认为， “ 如果我是中国，我会选择应
诉。中国现在的做法，让我选择站在菲律宾一边。”目前无论是国际舆
论还是二轨对话的学术交流，中国在中菲国际仲裁案上，仍然身处被
动。

2014年8月21日，由中国南海研究院和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共同主办的“中菲南海仲裁案
国际研讨会”在北京召开。来自国内外的40余名专家学者参加了会议。
这正是我们举办这次国际研讨会的原因。中国官方不应诉，中方
“
的声音就不能传递到国际仲裁法庭。”据吴士存解释，这次邀请了两位
国际仲裁法庭法官——赫尔穆特·图尔克和玛凯言·库力克，他们本身并
不参与中菲国际仲裁案的裁决，“但有他们来参加会议，了解中国立
场，他们就能通过法官之间的交流传达中方的声音”。 （实习生王雯
对此文亦有贡献）
编辑 漆菲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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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企业或将承压反垄断
中国政府的本次反垄断调查涉及均为外企，但亦为国内企业敲
响警钟。随着中国反垄断执法行动不断增强，相比外企，中国
企业在此领域面临人才与经验多重缺失，局面不容乐观。
记者／邱锐

中 国反垄断机构自 月开始的一系列调查连续引发舆论关注，十多家
7
欧美和日本企业陆续被公布遭到调查。此次反垄断风暴的 受害
“
者”均为外企，或许只是巧合，随着中国反垄断执法行动不断增强，中
国企业今后或将遇到更为严峻的局势。
“反外资”是巧合？
本次反垄断调查中，执法机构、受调查企业的行业以及其涉嫌的
违法行为各有不同。中国《反垄断法》执法机构有三家：国家发改
委、国家工商总局以及商务部。国家发改委负责与价格有关的垄断行
为，国家工商总局负责非价格的垄断行为。商务部负责经营者集中反
垄断审查。
执法行动只有两家机构参与——微软因涉嫌非价格方面的滥用市
场支配地位而遭到国家工商总局调查，而其余企业均因涉嫌达成与价
格有关的垄断协议而受到国家发改委的处罚。此前，微软曾因搭售问
题在国际市场上多次遭到反垄断调查，仅欧盟对微软的罚款金额已达
22.4亿欧元。
中国政府的此轮反垄断，国家发改委对日本住友、三菱电机等12
家日本汽车零部件厂商的价格垄断行为罚款12.354亿元，是中国《反垄
断法》实施6年以来开出的最高金额罚单。然而，由于近期公布的调查
企业均为外企，国内外皆有舆论质疑中国政府打压外资。
总部设在北京的中国欧盟商会8月13日罕见地公开发表反对意见，
称担心“在某些涉及合资企业的案例中，只有外方合资伙伴被点名为调
查对象”。
业界研究人员持不同看法，“这就是正常不过的反垄断法行政执法
活动而已”，吉林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陈兵告诉《凤凰周刊》记者。中国
国际反垄断和投资研究中心理事祁欢则直言：“此次反垄断行动的对象
全是外企纯属巧合”。
这种“巧合”产生的原因或有两个方面：调查时间长与国内企业孱
弱。反垄断调查的执法周期往往需要一两年时间。国家发改委新闻发
言人李朴民在发布会上称，对汽车及配件的反垄断调查始于 2011 年
底，社会形成反垄断针对外企印象的原因在于是执法部门近期集中“披
露执法信息”。另一方面，此次被调查的企业均处于高技术领域。微软
属全球顶级软件公司，高通公司则是4G手机芯片的主要提供商。奔
驰、克莱斯勒等均为高档汽车生产厂商，国内企业在市场上很难与其
抗争。“如果查白酒行业，结果找出了一个外国企业，那才是专门针对
外企”，德国泰乐信律师事务所顾问周照峰说。
历史的数据也支持上述观点。高朋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姜丽勇曾对
《反垄断法》实施6年以来国家发改委和国家工商总局执法情况进行了
粗略统计：在国家工商总局调查的案件中，中外企业的比例约为8比
1；在国家发改委调查的垄断案件中这一比例约为1比1。

不透明与监督的缺失
 有业内人士认为，本次反垄断调查引发的质疑源于执法结果缺乏
透明和监督。“至少到目前，我们还没有看到上述任何案件的确凿证
据。” 姜丽勇告诉《凤凰周刊》记者。
作为反垄断机构，发改委被业界赞其“使《反垄断法》从纸面化为
实际”。但质疑声集中于发改委没有主动公布过类似文件，也没有定期
的新闻发言人制度。其执法行动往往通过某领导在新闻发布会上“透
露”。此外，接受调查的企业是否可以委托代理人，律师能否参与调查
过程，如何举报违法行为等制度性问题均为空白。
相较之下，国家工商总局和商务部均有较为完善的信息发布制
度。国家工商总局在作出反垄断处罚之后，会将“行政处罚决定书”置
于其官网。其中包括企业违法的事实、造成的影响、逐条证据等内
容，完备程度类似于法院判决书。而商务部除了发布详细的文件外，
还会定期召开新闻发布会。在作出一项决定后，也会及时召开新闻发
布会。
除了执法过程有待透明，还有专家认为中国监督反垄断执行机构
处于“空转”状态。国外许多国家均有反垄断监督咨询机构，曾在德国
留学的同济大学知识产权与竞争法研究中心研究员刘旭告诉《凤凰周
刊》记者，德国联邦卡特尔局负责实施该国的《反对限制竞争法》。
德国联邦垄断委员会也可在每两年发布一次的专家报告中对该局工作
进行全面评估。
而在中国，《反垄断法》规定“国务院设立反垄断委员会,负责组
织、协调、指导反垄断工作。”2011年12月，由21名专家组成的专家咨
询组成立，但详细名单一直没有公布。更鲜有对执法机构个案的监督
分析或批评 。“专家咨询组成员不能只为反垄断执法和司法判决背书、
点赞,谁来监督反垄断运行,无疑是个十分严重、更十分迫切的问题”。
刘旭说。
中国企业未来风险不小
 中国日趋积极的反垄断态势以及尚待成熟的执法环境，或许在今
后让国内企业比外企面临更加严重的风险。
欧盟、美国、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三大反垄断法执行地，中国反垄
断案件无论数量还是罚款金额方面均比较少。反垄断法在欧美国家均
已实行数十年，国外许多企业，包括今年被调查的企业均有应对反垄
断调查的系统经验以及人员。微软曾就其反垄断问题与欧盟和美国同
时“作战”，拥有一整套应对反垄断调查的体系。此前中国反垄断执法
行为并不算多，今年7月之后，许多国外公司已经开始向中国派遣懂得
反垄断法的法务人员。
而中国企业在这一领域面临意识、人才与经验的多重缺失。上海
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常务副院长王先林告诉《凤凰周刊》记者，中国
传统文化不喜竞争，而更加强调所谓的“和谐”和“协调”，进而使得企业
对“大家都卖一个价”等固定价格的垄断违法行为缺乏排斥心理。
此外，由于2008年《反垄断法》才颁布实施，所以国内高校与律
师事务所对此少有研究。周照峰曾负责多家国内外企业《反垄断法》
培训，发现国内精通这部法律的人才屈指可数。去年2月，茅台和五粮
液因价格垄断被罚4.49亿元。事后，周照峰私下向这两家企业法务询问
了情况，发现“他们还是不懂什么”。
尤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一家国内律师事务所为某企业做反垄断法
培训，传授其如何应对反垄断调查的技巧，其中专门有一章节介绍应
提供何种高档茶叶，以讨好调查人员。“这太荒谬了”，周照峰称，按
照国际通行做法，重要的内容是交给企业如何搜集调查组调查的情
况，如何防止不当信息泄漏给调查组，这也是国际企业通行的做法。
提高反垄断风险级别需要修改一系列合同甚至改变商业模式，中国企
业未来或将在此投入更高成本。
编辑 路琰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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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赴缅远征军魂归忠烈祠
在对待远征军态度上，大陆和台湾还没有建立共同的纪念平
台。
记者／马军

年8月27日，台湾“国防部”在圆山国民革命忠烈祠，举行“缅甸境内中华民国远征军阵亡将
2014
士总牌位返国迎灵暨入祀典礼”，总牌位在捧灵官、护灵兵及仪仗队护送下，并在崇隆乐声中
进入忠烈祠大殿。

9月 3 日， 5.6 万名国军赴缅远征军英灵正式进奉台湾忠烈祠，这是台
湾第一次迎回赴缅远征军灵位，也是台湾史上第三次迎回二战期间
海外英灵。
8 月 24 日，台湾官方组织的迎灵小组重返缅甸北部密支那主战
场“招魂”。随团前往的台湾灵鹫山心道法师邀请众多高僧与当地寺庙
僧人举行了隆重的超度仪式，合力诵经，慰藉漂泊异乡 70 余载的忠
魂。27日下午一点，迎灵小组的专机抵达台湾，台湾少将黄情手捧英
灵牌位入境，台湾军方在入境证件上象征性的盖章，表示欢迎英灵入
境。
在机场，迎灵小组仪仗队以军礼的方式迎接英灵，随后驱车前往
位于台北圆山的国民革命忠烈祠，并举办入祠典礼。台湾忠烈祠奉祀
为“中华民国”殉职、并有重大忠贞事迹的官兵、警察和人民。每年3月
29 日台湾青年节和 9 月 3 日军人节的两次 “ 国殇 ” 中，按照《忠烈祠祀办
法》举行春祭和秋祭，由“总统”主祭，是台湾供奉战死英灵的最高规
格祠庙。
27 日的入祠仪式有 “ 国防部长 ” 严明担任主祭，几名台湾 “ 立委 ” 、
官员和当时参战的官兵代表参与陪祭。9月3日，远征军牌位正式安奉
于武烈士殿内。在祭祀典礼中，曾经在缅甸参战的军官吴招有中将的
出席颇为引人关注。吴招有称“感谢台湾防务部门的努力，看着这些当
年战死缅甸的弟兄，十分的感慨，今天这一刻，我等了足足70年。”
今年 5 月 5 日，台湾三位 “ 立法委员 ” 陈镇湘、詹凯臣和杨应雄提
案，要求台湾“国防部”迎回缅甸地区的阵亡将士英灵，彰显慎终追远
的精神，也勉励国军官兵效法先烈为国牺牲的高风亮节。随即，台
湾“国防部”联合“外交部”和侨委会成立项目小组，在台湾佛教人士的帮
助下，完成了赴缅迎灵计划。
致力于迎回远征军灵位的国民党 “ 立委 ” 陈镇湘原为国军退役上
将，他表示之所以选择在“军人节”前夕迎回滇缅作战的英烈忠魂，是
因为今年是抗战77周年。台湾一直有迎回远征军的打算，却因国共内
战及国际环境变迁一直无法成行。
这次是台湾第三次从海外迎回二战阵亡将士英灵。 2000 年，台
湾“国防部”第一次从印度迎回驻印军阵亡将士灵位；2009年又从巴布
亚新几内亚，迎回当年被日军虏至当地担任奴工的被俘军民灵位。此
次从缅甸迎回的5.6万位阵亡英灵，是台湾历史上迎回烈士人数最多的
一回。
 抗日战争期间，国民政府曾与英国在重庆签订“中英共同繁育滇缅
路协定”，成立军事同盟。国军远征军曾先后两次被派往缅甸协同英国
作战，支援英国在缅甸北部密支那、滇西腾冲及龙陵战场等地与日军
作战。作战期间，国军远征军曾缔造“仁安羌大捷”，最终死伤高达十
万多人，成功阻止日军入侵缅甸。
随着台湾地方主体性意识的增强和阿扁时期“去中国化”行为的影
响，远征军的历史在台湾已很少被提及。新党主席郁慕明曾向《凤凰
周刊》记者表示，台湾到现在都没有专属的抗战纪念馆，抗战历史很
少传承下来，“应该恢复正统教科书，补充中国远征军、泰缅孤军、大
陈撤退和黑蝙蝠等过去老版教科书都很少提及的抗战史实”。
近年来，两岸关系发展进程快速，但军事合作和互信进展依旧缓
慢。今年黄埔军校90年以及“七七事变”77周年的庆典都是两岸分庆，
并没有借机建立军事互信平台。台湾新党青年委员王炳忠向《凤凰周
刊》记者表示，台湾由于“国家”认同混乱，不少人都认为当年历史与
自己无关，两岸政府的“国家”认同和史观也有分歧，在抗战历史的一
些庆典上无法合作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在对待远征军态度上，大陆和台湾同样没有建立共同的纪念平
台，大陆官方对远征军持较冷淡态度，近年来规模较大的纪念活动均
由地方和民间发起。台湾近年来除此次迎回远征军的举动之外，也少
有针对远征军的官方纪念活动。台湾“国防部”官员称，此次迎灵虽然
五月提案，八月就已完成，但整个历程早已经过多年奔走，最终才在
多个单位的协助之下圆满完成任务，并不容易。
编辑 段宇宏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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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震东案引发两岸司法争议
大陆并未在约定的24小时内通报台湾，陆委会已向大陆反应，
要求陆方遵守协议。
记者／马军

2014年9月1日，台北，柯震东身穿白色衬衫前往台北地检署。

8月 30日，台籍艺人柯震东在台北举办道歉会，对自己的吸毒行为向
全社会道歉。此前柯震东因在北京吸毒被大陆警方拘留14天。柯震
东吸毒案不仅引发了两岸文艺界普遍关注，还因其台籍的特殊身份同
时引发了一场关于两岸司法协助的争议。《海峡两岸共同打击犯罪及
司法互助协议》签署已逾五年，但在台籍相关人员人身自由保护及犯
罪行为通报上仍有进步空间。
柯震东所属经纪公司于8月18日晚间发出声明稿，证实大陆公安机
关已告知他们，柯震东将会以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
法》为由被行政拘留14天。但大陆方面仅通报了柯所在公司，而未通
报台湾相关部门。
18 日，台湾陆委会表示已经要求陆方依照规定通知台湾相关机
构，也请大陆方面注意保障台湾民众的基本权益。两天之后，台湾陆
委会主委王郁琦表示，根据《海峡两岸共同打击犯罪及司法互助协
议》规定，中国大陆确实有义务将所有台湾民众人身受到拘束的案件
向台湾通报。但柯震东案大陆并未在约定的24小时内通报台湾，陆委
会已向大陆反映，要求陆方遵守协议。
根据大陆官方消息，柯震东于14日被捕，8月18日才通知其家人及
所属公司，显然已超过相关规定的24小时时限。
根据《海峡两岸投资保障和促进协议》中有关人身自由和安全保
障的共识，海峡两岸依据各自规定，对另一方投资人及相关人员，自
限制人身自由时起应24小时内通知对方。另外根据《海峡两岸共同打
击犯罪及司法互助协议》建立的联系机制，遇到涉及两岸犯罪情况应
及时通报对方指定的业务主管部门，并尽量缩短通报时间。
台湾方面认定，柯震东在大陆属于台籍投资人，应当按照《海峡
两岸投资保护和促进协议》的规定在其限制人身自由的24小时内通知
台主管机关及家属。但大陆认为，柯震东因吸毒在大陆接受的行政拘
留，不属于《两岸共同打击犯罪及司法互助协议》相关规定，不在通
报范围之内，且对于柯震东本人，大陆只能认定其艺人行为，无法认
定其投资人或相关人员身份，因此不认为其可以根据《海峡两岸投资
保护和促进协议》之规定享受投资人相关司法权利。
对此，有国台办官员指出，柯震东适用的是一般民众的《海峡两
岸共同打击犯罪及司法互助协议》，该协议显示，被大陆警方拘留的
台湾民众没有规定明确的限时通报时间，仅有“及时”通报的建议。大
陆认为这次处理柯震东案的通报方面，没有任何违反两岸协议规定之
处。
《海峡两岸共同打击犯罪及司法互助协议》在2009年4月26日第三
次江陈会后由两岸两会共同签署。截至2013年6月，两岸警方已经根据
协议联合侦破上万起电信诈骗案和重大毒品犯罪案件，共抓获嫌疑人
4700多名，缴获毒品1720多公斤，遣返犯人288人等。
 对于柯震东在大陆吸毒引发的两岸司法争议，台湾律师赖中强表
示，“大陆刑事诉讼法第八十三条规定，除无法通知或者涉嫌未按国家
安全罪、恐怖活动……应当在拘留后24小时以内，通知被拘留人的家
属，这条法案并未区分是针对大陆人、港澳台人士或外国人。柯震东
被捕后消失四天，公司和家人都未接到通知，显然连执行自己内部的
法律都出现了问题。
台湾中正大学传播系教授罗世宏也撰文表示，大陆官方媒体安排
柯震东在拘留期间出镜的做法也有不妥，新闻记者和电视台的摄像机
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警方的侦讯室里，更不能公开播放。“希望柯震东
的教训能让大家远离毒品，也希望大陆不再通过电视台公审示众认错
认罪的犯罪嫌疑人”。台中原大学法律系教授徐伟群也表示，柯震东案
已显示出严肃意义，台湾人民应该要求政府，将建立一般性适用的人
身自由保障机制，置入两岸关系的优先谈判议程。
编辑 段宇宏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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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球经济格局的两个118年（二）
余淼杰

美 国从建国到经济总量全球老大， 打江山 花了 年， 坐江山 亦

“ ” 118
是 年：到 年，如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的经济总量已超
118 2012
“ ”

过美国。不过，经济总量第一不等于在全球事务的话语权中就是“带头
大哥”——美国可以凭借其精心筑造的国际贸易金融体系继续保持全球
唯一超级大国的角色。中国要真正成为全球经济的领头羊，大可不必
急于在国际贸易金融体系与美国争一时之长短，更重要的是要练好内
功，切实提升企业生产率，追求技术进步，不断实现产业升级。
生产率近乎一切
笔者最欣赏的全球顶级经济学家之一、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
主克鲁格曼(Paul. Krugman)教授在其畅销书《期望失落的年代》中强
调：生产率也许不是一切，但在长期中，近乎一切！美国20世纪企业
的变迁历程无疑是克鲁格曼这一论断的最好注解。
1894年，美国经济超过英德，成为全球第一。此前它的技术革新
固然可圈可点，不过，最伟大的经济变革莫过于怀特 · 黑德（ Alfred
 ）在其巨著《科学和现代世界》所指出的“19世纪最大的发明
Whitehead
是发现了如何进行发明的方法”。
的确，第二次世界工业革命的完成使美国经济突飞猛进、企业的
绩效明显提高、生产率大幅提升。正如另一经济学大师索洛（Robert
Solow）研究发现的：美国二战前经济总量的提升只有15%来自于资本
和劳力的增加，另外的85%是来自于技术的进步。换言之，粗放式的经
济增长只占了美国经济总增长的两成不到，大头均归功于集约式的经
济增长。
克鲁格曼观察到，90年代初，东亚大多数国家的经济增长只有粗
放式而没有集约式，企业并没有实现太多的技术进步，企业生产率提
升不明显。所以他在 1994 年的《外交事务》期刊撰文预测，长此下
去，东亚的高速经济必不可持续，很有可能会发生经济危机。果不其
然，19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让克翁声名大噪。
不过，克鲁格曼还是没预测对中国。如同大多数经济学家一样，
昔日的他也一直怀疑中国的经济改革、质疑中国的统计数据。改革之
初，中国宏观数据的可信度的确不高，但最近，笔者用微观海量海关
数据和企业数据计算了中国企业的生产率，发现21世纪以来，中国规
模以上制造业的年均生产率毛增长率为3%左右；如以企业附加值计
算，则企业生产率增长率为7%左右，这样，中国数年来宏观经济总量
年增速8%就有了一定微观基础。的确，没有企业绩效的大幅提升，宏
观经济总量的增加就会是水中花、镜中月：为了戴更大的乌纱帽，难
保没有地方官员把大楼炸了再造一栋来提升GDP？
那么，该怎样提升生产率？
中国应继续着力技术改进而非自主创新
美国实现技术的进步，促成企业生产率提升的经验应引起中国重
视。
二战快结束时, 美国人万尼瓦尔·布什给罗斯福总统提交了一份题
为《科学：永无止境的领域》。报告的核心是：基础研究是经济增长
的源泉。罗斯福从善如流，建立了独立的联邦管理机构，负责全国各
行各业的基础研究方面的投资。自此，美国战后技术的进步一日千
里。
反观今日之中国，基础研究似乎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在各个
领域，从事基础研究的专家几乎在坐“冷板凳”，如同歌曲《电影人的
情书》中所唱的“你苦苦地追求永恒、傻傻地追求完美”，但得到的却
是“孤芳自赏的无奈”。如今中国虽不至于出现上世纪80年代初的“做原
子弹不如卖鸡蛋”的情形，但做基础研究的学者不论是在自然科学领域
还是社会科学领域都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和反哺。
以经济学科为例，如同克鲁格曼所讲的，经济学者可分为三类：
与希腊字母打交道的学院派经济学家、与经济波动“上升”“下降”打交道
的箭头经济学者和以写科普书为业的普世经济学者。这三类经济学者
都是社会所需，但相对其他两类，目前中国从事基础研究的学院派经
济学家凤毛麟角，不为世人所知，然而若无严格的经济学理论、扎实
的经验实证为支持，箭头经济学者和普世经济学者的大多数论断的准
确性可能只能停留在一两个案例之上。
据《剑桥美国经济史》记载，20世纪，美国的研发费用在全球保
持第一。直到70年代末期，其他四个最大的OECD国家（英、法、德、
日）的总和才等于美国的投入。很难想象，以中国目前研发的投入，
中国经济实力何时才能追上美国。
更重要的是：美国整个20世纪的研发中，用于改进工艺的投入是
研制新产品投入的两倍，二战之前这个比例更高。很多先进的技术如
内燃机技术、合成氨工艺以及几乎整个医药产品都是从德国引进的。
比如著名的辉瑞（Pfizer）公司就是起源于德国。
而在中国，“自主创新”最为时髦。但实际上，中国应继续着力于
制造工艺的改进、产品质量的改善提升，而不是一味追求全球技术最
前沿的新产品——相对于美国，中国在新产品技术创新上并无比较优
势。美国丰富的人力资本禀赋、雄厚的研究技术力量都不是中国能一
蹴而就的。
目前的整体科研水平，中国无力同美国在新产品研发（ product
R&D）上做全面的竞争。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汉芯一号”，最后
竟发现是个学术造假的笑话。“赶超”战略听起来固然激动人心，但中
国改革之前30年的历史表明，“赶超”战略最终都会欲速则不达。
中国企业的当务之急，宜重点提升质量的工序式研发（processed
R&D），努力提升产品的附加值。当单位产品附加值提升到一定程度
时，量变引起质变，市场的需求、全球的竞争、人才储备的改善自然
水到渠成。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发展中国家的后发优势，借用克鲁格
曼的“蛙跳”理论：青蛙跳起之前，都会先蹲下去，蓄势待发。
美国的基础研发多以政府为主
既然研发重要，那靠谁来实现研发，企业还是政府？
仍以美国为镜鉴。美国经济以自由放任著称，当然是国家袖手旁
观，只做经济的“守门员”，新产品的研发靠企业实现。持此观点实为
大错！
纵观整个20世纪，美国的研发都离不开政府。问题不是要不要政
府，而是谁唱主角谁敲边鼓。在20世纪前40年，美国是企业唱主角、
政府敲边鼓。20世纪之初，通用电气和美国铝业等公司就开始进行大
量的工序式研发。整个 30 年代，美国企业和政府的研发投入是六四
开，企业出六成, 另外四成由政府和大学出。而其中又主要是公立大学
投资，这仍然源自美国政府。二战后，美国研发出资比重就倒过来：
政府出六、企业出四。
二战前，美国基础研究主要是靠政府所资助的大学和工业研究机
构来完成，大部分新产品研发也是由政府资助完成的，而企业则多从
事工序式研发。理由很简单，新产品研发和其他基础研究失败率太
高，对企业盈利的直接帮助可能也不大，重要的是，还存在“免费搭
车”的问题。企业本身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积极性自然不高。所以，
政府资助的非营利研究机构和公立大学对基础研究的发展就至关重
要。但战后，一些大型企业富可敌国，实力已够大够强，能够成为新
技术发明创造的火车头了，这一点在半导体、计算机、微电子等当时
的高科技行业表现尤为明显。

再过一个世纪回首今日，也许会发现中国的研发大致还处在美国
二战前的阶段：许多新技术都还在引进，如当初美国从德国引进一
样。90年代，当广东科龙成为全球最大的电冰箱制造商时，中国尚无
法百分百的自主制造电冰箱所有部件。在这样的一个阶段，让企业负
责整个国家的研发，似乎还不成熟。中国政府不妨学习美国当年，更
多资助大学从事基础科研。待当经济中有更多的联想、海尔、华为、
中兴时，研发投入则可变成企业唱主角，政府敲边鼓。
刚刚去世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芝加哥学派的灵魂人物贝克尔
（Gary Becker）教授在北大演讲时强调：市场和政府是“两只手”，缺
一不可，关键是在什么地方划一条线。这与林毅夫教授的“有效市场和
有为政府”如出一辙。中国想真正国力赶上美国，关键在于企业生产率
能否不断提升。而市场和政府这“两只手”，借用邓公的名言：两手都
要抓，两手都要硬！
（作者系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经济学教授）
编辑 路琰 美编 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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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户籍制度改革东风已备
屈小博

年7月30日《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标
20 14志着全国整体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开始。城镇化是中国发展的最
大潜力，户籍改革则是突破口。统筹户籍制度改革和相关经济社会领
域改革，合理引导农业人口有序向城镇转移，有序推进农业转移人口
市民化，是中国经济发展进入关键阶段的要求，也是创造改革红利的
基础。
中国经济水平和财政可以承受改革成本
一直以来户籍制度改革都是以地方实践和试错的方式为主展开
的。户籍制度造成了社会不同利益群体，每一步改革都必须涉及利益
相关方的博弈。目前，采取顶层设计、全面改革户籍制度的条件已经
成熟——长期的经济增长，中国劳动供求已经发生了转变，普通劳动
力的短缺与工资的持续上涨，使中国能避免有些中等收入国家因城市
就业不足而出现的城市贫民窟。
 此外，社会保障的进展，为城乡统筹基本公共服务打下了基础。
研究表明，全国总体层面的基本公共服务和社会福利均等化的改革成
本，以现有经济发展水平和财政收入下是可以承受的。并且，随着中
国经济发展进入关键阶段，推动中国经济跨越中等收入阶段进入高收
入经济体的动力必须依靠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而深化户籍制度改革
可以提供这一动力。
不仅如此，根据《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明确提出的发
展目标，到2020年“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60%左右，户籍人口城镇化
率达到45%左右，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与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差距缩小2个
百分点左右，努力实现1亿左右农业转移人口和其他常住人口在城镇落
户。”常住人口城市化率达到60%，意味着有7.4%（约1亿）的人口由农
村转移到城市。在农村青壮年劳动力转移已经充分的情况下，实现这
一目标只能通过户籍制度的全面改革。
整体推进兼顾城市差异
而户籍制度改革释放的红利可以扩大劳动力市场规模。如果户籍
制度没有与社会保护剥离，在基本公共服务方面存在明显差异的话，
劳动力市场对就业者的选择性会很强，只有那些年轻和受教育程度高
的劳动力才能流向城市就业，而推动40岁以上的农村劳动力向城市流
动，户籍制度改革下的市民化本身可以带动一部分转移。
另一方面，与户籍制度相连的社会保护制度一体化后，可以提高
这部分劳动力的劳动参与程度、降低保留工资水平。另外一笔红利是
可以增加人均产出水平，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农民工的工作时间普遍
高于城市本地户籍劳动力，进一步促进劳动力流向城市，可以使人均
工作时间增加，从而有利于人均产出的增加。劳动力的流动促使流入
的农民工集中于劳动密集型的岗位，而促进本地劳动力、人力资本水
平高的人更多的配置在技能型、知识密集型的岗位，提升了经济的效
率。
 《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以及《国家新型
城镇化规划2014-2020》明确了未来户籍制度及其相关的改革目标，然
而，改革带来挑战将是前所未有的。为此，在户籍制度改革总体框架
和主要原则上，《意见》强调了针对性和操作性：第一，坚持统筹配
套、提供基本保障，例如，切实保障农业转移人口及其他常住人口合
法权益，统筹推进户籍制度改革和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不断扩大教
育、就业、医疗、养老、住房保障等城镇基本公共服务覆盖面。第
二，坚持积极稳妥、规范有序。根据现实情况，积极稳妥推进，优先
解决存量，比如举家迁移的农民工群体，有序引导增量，合理引导农
民工市民化的预期和选择。第三，充分考虑具体城市的经济社会发展
水平，根据城市的负担能力，实施差别化落户政策。以上原则符合全
面推进户籍改革的国情，和各地户籍所附着的公共服务与社会福利差
异巨大的实际情况。
希望政策制定部门和更多的人认识到，不要把目光仅仅集中于户
籍改革所需要付出的成本和财政支出，户籍改革带来劳动力的自由流
动，劳动力更全面地利用以及生产效率的提升，将是中国在未来能够
获得长期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
编辑 路琰 美编 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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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防“八项规定”被庸俗化
李永忠

1 912 年， 19 岁的毛泽东写了《商鞅徙木立信论》一文。 100 年后的

2012年12月4日，新当选不到20天的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共中
央政治局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央政治局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
群众的“八项规定”。我当时就指出，这个“八项规定”，既相当于2300多
年前的“徙木立信”，又与100年前毛泽东的那篇作文相呼应。
“ 首先要从中央政治局做起 ” ， “ 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先要做
到”。“八项规定”是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的庄严承诺，体现了党要管
党、从严治党的根本要求，反映出中国未来施政纲领。
一年多来，在“八项规定”和中央强力反腐的高压态势下，取得过
去从未有过的显著效果。在肯定成绩的同时，我们也要清醒地看到当
前在落实“八项规定”中存在的问题。
出台“八项规定”的目的，就是要重建党和政府的公信力。但是，
当前不少地方和单位，要么为执行而执行；要么为我所用地执行。
 目前的执行中存在两大问题：一是对 “ 八项规定 ” 的执行层层加
码，不断细化，把不该入微的也强行入微，以致出现执行中的偏差和
认识上的误解。二是对“八项规定”的理解和执行不是“有堵有疏”，而
是“只堵不疏”，单纯一味地去“堵”，而不是通过“大胆探索”、“大胆实
践”、“大胆干”（三中全会《决定》语）的改革的方式，去重建党和政
府的公信力。
中央出台“八项规定”的目的，是在当前面临“三个不得不”的关口
前（政治体制到了不得不改革的关口，两极分化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关
口，反腐困境到了不得不突破的关口），通过 “ 八项规定 ” 的认真执
行，让干部重新回到群众中去，以收到2300多年前“徙木立信”的效果
——恢复并重建党和政府的公信力。
但是，现在不少地方和部门不能正确理解和执行“八项规定”，做
不到又不去解决怎么做到，而是消极或积极抵抗。消极抵抗表现在：
观望、磨洋工、不作为，“门好进、脸好看、事不办”。比消极抵抗还
需要警惕的是积极抵抗：一是阳奉阴违，口头上说贯彻，背地里不执
行；二是恶意曲解规定。比如禁止公车私用，职工生病本应去探望，
他就说“八项规定”中公车不能去医院，就不去了；职工婚丧嫁娶，工
会领导本应前往，他也借口落实“八项规定”，不去了。广东佛山地区
无论干部群众，婚丧嫁娶历来只办酒席，不收红包。但对这种不敛财
的婚丧嫁娶，在机械执行“八项规定”中，酒席的办与不办，也成了问
题。于是，由于把党群关系、领导对职工的关心恶意扭曲，让群众
对“八项规定”产生反感抵触。再如有些单位、企业把原来通过中秋、
端午节发月饼、发粽子等福利消费，现在也以落实“八项规定”为由，
变相扣减职工的福利，以引发职工对“八项规定”的不满。
“ 真理向前多走半步就是谬误。 ”“ 八项规定 ” 当然需要入微、具体
化。但是，可入微的才入微，不可入微的不可勉强入微，否则就把“八
项规定”庸俗化了。
中央制定并落实“八项规定”的目的，是要恢复并重建党和政府的
公信力。因此，要真正取得公信力，就不能仅满足于禁止性的提规
定。而应该提倡大胆改革，通过改革而不单是禁止性规定把“八项规
定”落到实处。例如近期的公车改革就是很好的例子。这就是从大处着
眼，先大面积解决公车私用的好思路好做法。
目前的问题是，像公车改革这样“有堵有疏”的落实“八项规定”的
做法还是太少了。不少地方和单位，既缺乏大胆探索、也缺少大胆实
践，更没有大胆干。比如公款接待、公款出国，怎样做到既不浪费又
能保证正常的活动？能不能通过试点单位的先行先试，走“职务消费货
币化”的改革路子？
目前落实“八项规定”不敢大胆探索改革，与各级干部能力普遍不
足有很大关系。这涉及到现行选人用人体制的问题。制度导向是最佳
导向，其次是政策导向，当这二者或缺的时候，大胆启用敢于通过改
革来贯彻落实“八项规定”的用人导向，也可以发挥应有的积极作用。
（作者系中国纪检监察学院副院长）
编辑 崔世海 美编 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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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治区”也非特效药
菲南部动乱尚难终结
特约撰稿员／尹鸿伟

年5月5日，马尼拉奎松市，菲律宾穆斯林激进组织成员在市众议院门口聚集，呼吁菲政府
2014
早日通过《邦萨摩洛基本法》，为其创建自治区铺路。此前3月，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和政府
签署和平协议，同意结束这个组织持续了将近50年的武装叛乱。

在 不远的未来，一个被称作 邦萨摩洛 的自治区域或将在菲律宾南

“ ”
部诞生，持续了将近 年的武装冲突也或将结束，而菲律宾仍是
50
统一的国家。
8 月 20 日，菲律宾最大的叛军组织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下称摩
伊）向政府正式提交《邦萨摩洛基本法》草案的最终版本。菲律宾总
统府副发言人Abigail Valte次日向媒体证实，阿基诺总统已经收到了该
草案。
 按照阿基诺此前的承诺，他将把该草案提交给菲律宾国会讨论，
希望能在2014年底通过，2015年1月之前开始创建工作。根据双方2014
年3月签署的协议，摩伊将解散现有的1.2万名成员，在未来该自治区可
以拥有独立的警察队伍、议会以及征税权。
自19世纪以来，以棉兰老岛为中心的菲律宾南部伊斯兰叛乱组织
与北部基督徒主导的政府之间的冲突一直持续。至今菲律宾南部多年
的冲突已导致10多万人丧生，并且助长了东南亚的伊斯兰极端主义。
叛乱力量层出不穷
“ 摩洛”是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对菲律宾马来穆斯林的统称，人口
439万，约占全国人口的5%，主要集中在菲律宾南部的棉兰老岛等地。
即使是在被殖民时期，棉兰老岛也一直是穆斯林聚居区，没有完全被
西班牙人征服。1946年7月4日菲律宾独立后，执政当局依然无法解决
南部的复杂问题，当地的穆斯林力量一直抗拒天主教政府的同化统治
政策。
目前，虽然菲律宾南部有不计其数的反政府武装，但力量较大的
是摩洛民族解放阵线（简称摩解）、摩伊和阿布沙耶夫组织三支，其
余几乎依附于此三家或与其关系密切。
摩解于1971年在棉兰老岛西部港口三宝颜成立，领导人米苏阿里
在成立纲领中宣布把菲南穆斯林地区从菲律宾分离出去，成立独立
的“摩洛民族国”，其民族军规模最大时曾经达到1．5万人。1978年，
观点更为激进的摩伊从摩解中独立出来，宣称要在棉兰老岛建立一个
独立的伊斯兰国家，并继续与政府军打打停停。1989年11月6日，“棉
兰老穆斯林自治区”成立，包括巴西兰、马京达瑙、南拉瑙、苏禄和塔
威塔威五省，但并未解决菲南的冲突问题。
1996年，菲律宾政府同摩解签署了棉兰老地区问题的和平协议，
摩解逐渐融入主流生活中。但摩伊不承认并继续同政府军发生武装冲
突，逐步成为最大的反政府武装，派别则继续分裂。2010年，摩伊中
的强硬派人物卡托率领近千名追随者在马京达瑙省另起炉灶，建立
了“摩洛伊斯兰自由运动”武装。
经过九年谈判，2008年时任菲律宾总统阿罗约与摩伊达成协定，
但由于该协定被最高法院裁定为违宪而无效，双方武装冲突又起。
2012 年 10 月，阿基诺政府宣布与摩伊达成一项框架协议，将在南部创
立一个范围更大的新政治实体“邦萨摩洛”，取代现有的“棉兰老穆斯林
自治区”，以换取后者放下武器并结束建立一个独立国家的要求。虽然
谈判一直在持续，因双方在自治区分界等问题上存有严重分歧，该协
议一直难有实质进展。
“ 邦萨摩洛 ” 的名称源自马来语，意思为 “ 摩洛家园 ” ，因此有人也
将其称为“摩洛国”，甚至有人猜测可能会是一个高度自治的“国中国”。
但由于菲律宾宪法中只有允许设立自治区的条款，而无“国中国”的规
定，同时设立自治区也须经全民公决通过，因此“邦萨摩洛”究竟会以
哪种形式出现，以及如何修改宪法等问题，仍难判断。
另外，菲律宾政府与摩伊的高调谈判，激起了仍然保留武器的摩
解的不满，扬言重新开展武装斗争。2013年9月，自认为被冷落的摩解
曾经派出200多名战士试图进攻三宝颜市政厅，但被当地驻军和警察击
溃。
集中打击阿布沙耶夫
菲律宾舆论认为，政府急于同摩解和摩伊达成和解，也是希望集
中力量打击阿布沙耶夫武装。“阿布沙耶夫”意为“带剑者”，由上世纪80
年代参加过阿富汗战争的阿卜杜拉贾克·詹贾兰尼于1991年创建，其同
样要求在南部建立独立的伊斯兰教国家，并因参与制造一系列恐怖袭
击和绑架活动而闻名。有时他们一次绑架几十人，甚至绑架一名澳大
利亚士兵长达15年，拿到赎金后才从森林中将其释放。
菲律宾军队一直在美国的支持下打击阿布沙耶夫，目前其组织势
力已从4000人削弱到不超过400人，外围成员约有2000人。由于许多阿
布沙耶夫成员和他们的父兄都参加过摩解或摩伊，因此三支穆斯林武
装力量之间始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外，他们一直都获得外界伊
斯兰力量的支持，包括基地组织。
菲律宾南部地区长期枪械泛滥，武装团伙林立，社会动荡不安，
也波及到邻近的马来西亚。去年2月菲律宾苏禄恐怖分子入侵沙巴“索
回土地”事件发生后，马政府就耗资数亿令吉设立了沙巴东部特别安全
指挥区及沙巴保安区，但后来又持续发生多宗游客遭掳走的案件，使
马来西亚国内非议不断，更对马菲关系造成巨大影响。
2013年11月15日，阿布沙耶夫组织在仙本那邦邦岛杀害一名台湾
男游客，并绑架了他的妻子，一个多月后其才获救。 2014 年 4 月 2 日
晚，中国女游客高华谟等两人又在仙本那被绑架，5月30日方获救；5
月6日，在沙巴一家海产养殖场的中国籍经理杨再林又被绑架，7月10
日方获救；7月12日晚，约8名菲律宾南部武装分子又闯入沙巴的一个
度假村，开枪扫射值勤的两名马来西亚水警，造成一人死亡，另一人
失踪。菲律宾媒体事后认为，以上这些案件均为阿布沙耶夫组织所
为。
尚难约束南部暴力
2014年3月27日，菲律宾政府与摩伊在首都马尼拉正式签署了和平
协议，菲律宾总统阿基诺、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见证了签字仪式。阿
基诺表示，今后的任务是于2015年将“邦萨摩洛”政治实体正式投入运
行，直到2016年在该地区举行民意征集。
协议规定，菲律宾中央政府将保留在国防、外交和货币方面的权
力，而新成立的邦萨摩洛自治区将拥有广泛的地方权力，同时负责自
治区的内部安全。例如该地区开采的金属矿物的税收收入，将有75%由
地方政府保留；当地从开采化石燃料取得的税收收入，也将有一半由
地方政府保留。
虽然外界认为此举标志着菲南地区长达40多年造成12万人死亡、
200万人流亡的暴力冲突宣告结束，但也有舆论认为需要克服的困难还
非常多——菲南其他叛乱组织宣称要继续为正式独立而斗争，并且不
断与菲安全部队发生交火，因此协议的实际效果还有待观察。
6月24日，阿基诺与摩伊主席穆拉德在日本广岛再度会晤时，讨论
了《邦萨摩洛基本法》草案的大致框架。8月20日，草案的最终版本形
成。但舆论认为，菲律宾南部的暴力现状不会因《邦萨摩洛基本法》
草案的通过而马上结束，关键还取决于摩伊是否有能力约束其他叛乱
组织在邦萨摩洛的暴力活动。
对于《邦萨摩洛基本法》草案的情况，目前阿布沙耶夫组织、摩
洛民族解放阵线及摩洛伊斯兰自由运动等反政府组织的态度还不明
确。而长期在农村地区开展游击战的菲律宾共产党新人民军也是主要
的反政府武装之一，目前其拥有约4000名成员，在菲南部也有一些活
动。2014年3月22日，菲共主席贝尼托·蒂亚姆松及其妻子被菲律宾军警
抓获，但新人民军一直拒绝放下武器。
而基地组织下属的极端组织，目前在中东地区声名鹊起的“伊拉克
和大叙利亚伊斯兰国”（ISIS）也成为菲律宾南部武装积极依附的对
象。
不久前，阿布沙耶夫组织和摩洛伊斯兰自由运动先后公开表示支
持、效忠ISIS武装及其头目巴格达迪，甚至宣称与ISIS“武装结盟”。不
过，菲律宾军方发言人拉蒙·扎加拉随后对法新社表示：“这是宣传手
段，我们不会予以置评而让恐怖分子称心如意。
编辑 漆菲 制图 美编 虎妹
□ □
”
雅妮：闻名美国的古巴博客大V
文／程映虹

古 巴人是当今世界极少数在互联网已经风行的时代还受国家严格保
护的国民之一，即使有条件上网，能看到和可以说的也非常珍
稀。但在墙外，他们却有一个国际知名的博客大V。她居住在哈瓦那，
名 字 叫 雅 妮 · 桑 切 兹 （ YOANI SÁNCHEZ ） ， 博 客 名 称 是 “Y 一
代”http://www.14ymedio.com/blogs/generacion_y/）。她的很多博文发布
后都被翻译成十几甚至二十种语言，所以说她是古巴的博客大V一点不
夸张。
雅妮的存在已经成了古巴在劳尔改革新政下，对非官方的独立意
见宽松政策的象征。
踩线不越线的政治博客
雅妮的博客说些什么呢？以下就是她7月份的一些博文内容：
“ 哈瓦那， 2014 年 7 月 29 日。这些天最好不要打开电视。就在此
刻，按下电视开关就能把我们抛入官方为乌戈·查维斯和菲德尔·卡斯特
罗的生日所做的雪崩一般的宣传之中。从7月20日到8月13日，令人昏
昏欲睡的国家电视节目将充斥着个人崇拜、意识形态的八股和政治滥
情。孩子们的合唱团将歌吟 ‘ 我们永远的总司令 ’ （注 : 古巴的领袖颂
歌），那些你在街头永远碰不到的人会来和你分享他们所知道的“这些
领袖”的生活逸闻，无休无止的对他们生平经历的介绍将从四面八方轰
炸我们。
自由是可以被伪造的，可以被各种虚假的关于人民健康和社会正
义的统计数字所取代，但人们总是可以通过行动来戳穿它。对国内和
国际问题的公共抗议在我们国家不存在，这就是我们正在忍受的缺乏
权利和社会自治的证据。
 现实又回来了。回来后看到商店里那些货架时发现物资短缺比四
个星期前更严重了。和这样的日子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消息：100多个
妇女被关起来了，因为她们身穿白色衣服纪念整整二十年前的13-de-
Marzo tugboat事件（1994年7月13日，一艘载有72名古巴偷渡者前往美
国的船被发现，当局派出巡逻船拦截后向船上用水枪喷水直到它沉
没。事件中有41人淹死，其中有10名儿童）。
哈瓦那，7月3日。昨天公共汽车上，在盛夏的炎热中等车等了很
久的两个男人在高声议论他们方才的遭遇。‘这样的事肯定不会发生在
塞浦路斯！’其中的一个说。随后，两人的大笑让整个车厢都受到了震
动。他们指的是喜剧演员尼尔森·古丁在一个录像节目中的脱口秀。古
丁扮演的是一个醉汉，他装疯卖傻，半真半假地发牢骚，说国家媒体
老是揭露其他国家的阴暗面，对自己国家的问题闭口不谈。
失业、腐败、经济不景气、社会动荡 …… 这些都发生在塞浦路
斯……它们是电视上‘圆桌讨论’节目中分析了好几次的对象。为了强
调‘那里是地狱这里是天堂’，电视节目把重点特别放在欧盟国家面临的
困难上。花了这么多时间讨论塞浦路斯后，‘啊呀，我不知道我们正生
活在塞浦路斯吗！’这句尖刻的话现在已经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这就是雅妮博客中常见的内容，没有外界想象中的更政治化的控
诉和揭露，有立场有态度但更有节制。这种节制表现在文字中不像是
故意的克制，而更像是一种风格，一种为人，一种“这样的世界本来就
是如此”的老成。她用来打动人心的不是激愤和论辩，而常常是有个性
的充满黑色幽默的叙述，正是这种叙述让读者更贴近地感受到那个体
制下个人的处境。
笔者几年前看她的博客，当时正巧碰上很政治化的题材:卡斯特罗
起身离开坐了50年的那把交椅，把它让给弟弟。雅妮在博客中说半夜
里朋友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她没有任何欣喜，但再也无法入睡，
也不能思考:
 我的全部生活都是在这个主席统治下度过的。不但是我的生活，
“
而且是我父母的生活—他们分别出身于1954和1957年。除了这个今天
辞职的人，他们不记得有过任何其他的主席。已经有好几代了，古巴
人从来没有机会去表达他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来统治自己。今天的
古巴人虽然对下一个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还没有选择权，但至少他们
确切地知道那个人已经永远离开了那个位置……至于下一个周期是不
是又要有50年，他们还不知道。”
这就是雅妮博客中非常踩线的语句了。它们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哈
瓦那核心圈里一个共青团出身并从最高领导人的秘书做起，最后上位
到被公认为是接班人的后生突然被下课时,一个匿名的高级官员对外媒
的叹息：“古巴的政治是一场球赛，但观看的都是盲人。”
雅妮给自己的博客言论定下的规矩是不直接挑战现体制。她不用
敏感字眼，回避最高领导人的名字，偶尔提及也是冠以“先生”。
一代”的来历:历史的负担
“Y
从互联网的照片上看，30多岁的雅妮长相清秀，神情坚毅。她曾
经留学欧洲，专业是历史语言学。她不是没有机会在那里留下来，但
2002 年她选择回去，决定做一个在古巴说自己想说的话的古巴人。她
的博客自我介绍是她想帮助“建设一个多元化和包容性，可以给所有人
提供空间的古巴”。
雅妮的姓桑切兹在拉美很常见，就像中国人的张王赵李，但她的
名雅妮 (YOANI) 听上去很怪，既不像西班牙文，也不像拉美土著语
言，看上去就像是生造出来的。
这个名字本身有一段历史。
雅妮是“70后”，这一代在古巴被称作“Y”一代，即英文字母中的那
个Y。70年代雅妮出生时，苏联是古巴的老大哥，古巴人的吃穿住行没
有一样离得开老大哥的援助。为了向老大哥表达景仰，很多古巴人都
给他们的子女取一个俄国化的名字，成了一种风气。俄国很多名字都
由Y打头，男孩如叶夫根尼、雅可夫、尤里，女孩如叶琳娜、尤里雅、
尤娜等等，所以很多古巴父母就把Y拿过来替他们的子女造一个名。雅
妮的父母也未能免俗。
雅妮这一代人经历了1989年以后苏东阵营的崩溃，在古巴经济极
端困难的状况下长大，但对外部世界情况的了解渐渐超过了他们的长
辈，90年代后他们在个性和思想上进入了成熟时期。雅妮给自己的博
客起名“Y－代”，正表明了这一代人的这种集体身份和集体意识。她在
博客的自我介绍中也说希望这个博客为这一代人提供一个聚会的空
间。
在古巴，私人现在可以开电子邮件账户，但不能在家中收发电
邮，而必须到邮电局去，在那里的终端上才能打开自己的电邮账户。
至于互联网服务更是在政府的严格控制下，只有在一些政府机构的特
定部门和极为有限的学术研究部门才能上网，流览极为有限的海外网
站。一些供外国旅游者下榻的旅馆有网吧，但受到严格控制和过滤，
而且收费贵得惊人，一个小时的上网费要相当于普通古巴人一个月或
者至少是一两个星期的收入。
笔者2010年在哈瓦那住过十多天，只能在旅馆大厅上网，第一天
就有两个深刻感受：在古巴上网，一要有钱，二要有耐心。那些有条
件上网和在网上建立博客的古巴人中，多数是党政干部和有一定地位
的知识分子，出于可以想见的原因，他们在网上发表的言论常常就像
是领导人演说的翻版。或者，以他们的名义建立的博客本来就不是他
们自己的。
雅妮刚开始登录自己博客的过程很像电影中描绘地下工作者或者
间谍的情节。她常常装扮成外国旅客，混入向外国人开放的旅馆，然
后进入收费网吧，插入随身带来的磁盘，把事先打好的文件通过电邮
传送给自己在海外的朋友，由他们刊布到自己的博客上。
在个人电脑仍然是奢侈品，互联网的使用在技术和财力上受到重
重限制的古巴，能够看到雅妮博客的人数非常有限，很多人也只能通
过电子邮件得到其内容。但西方媒体对雅妮这样的“Y－代”是非常感兴
趣的。雅妮的博客就是她请在国外的朋友注册的，她的博文的翻译和
传播全赖海外朋友，一些西方报社的网站为她开设专栏，随时更新和
翻译她的博文。
与奥巴马线上交流
2008年美国《时代》周刊就评雅妮为当年100位风云人物之一。
2009 年美国新闻专业的翘楚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给她颁奖，表彰她
对拉丁美洲（其实也就是古巴）的报道 ( 其实也就是一些博文 ) 。由
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雅妮未能前往纽约领奖。但这番周折却使得她
的“新闻价值”飙升，当选不久的美国总统奥巴马拨冗和她通过博客进
行了长篇交流。
美国总统和古巴公民的这个特殊交谈还是由前者开场的：

2011 年2月9日，在电脑前工作的雅妮·桑切兹。
感谢你让我有机会和你以及你在古巴和全世界的读者来交流；祝
贺你被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授予the Maria Moore Cabot Prize以表彰你
对拉丁美洲的报道。你的报道加深了我们对美洲内部关系的了解。你
完全配得上这个荣誉。对于你不能前来领奖，我感到很遗憾。
 奥巴马说雅妮的博客“为世界了解古巴日常生活的现实提供了一扇
珍贵的窗口”，充分说明“有勇气”的古巴公民已经利用互联网来争取表
达的自由。奥巴马和雅妮的交流用问答的方式进行，雅妮提问，奥巴
马作答。雅妮一共问了七个问题，全部集中于美古关系和美国国内古
巴裔选民对美国的古巴政策的影响，基本不涉及敏感的古巴国内政治
的内容。奥巴马对这些问题做了详尽的回答，完全是把这场对话看作
是就任总统以后对古巴政策的一次重要表态。
自从劳尔·卡斯特罗取代他哥哥后，在实行经济改革的新政同时，
对和西方有联系的知识分子甚至异议人士总的态度比过去温和，虽然
还时不时地发生一些拘捕和扣押事件，包括雅妮自己去年年底的短暂
拘留，当时她准备旁听一场涉及一个异议分子的刑事审判。
在这个意义上，雅妮可以说是古巴新政的得益者，也是古巴对外
渐渐开放的某种象征。到2012年为止，雅妮的海外旅行准许和护照申
请（古巴直到去年对公民海外旅行还有一个先申请准许再申请护照的
程序）被拒绝了19次，但去年她忽然得到了护照，前往西班牙参加一
个拉美社会转型的会议。
（作者系美国特拉华州立大学教授）
 2013年5月30日，古巴哈瓦那，雅妮·桑切兹在3个多月的环球自助游后返回家乡，受到亲友们
□ 编辑 段宇宏 美编 虎妹
□
的欢迎。
解放军从“和平使命”学到什么？
“和平使命 ” 之所以无法上升为由美国主导的诸如 “ 关键决
心”、“对抗红旗”等高逼真度军演，不是中国无能力或无意愿所
致，而是由上合组织的内在性质决定的。
特约撰稿员／亦天

2014年8月16日，内蒙古朱日和训练基地火车站，参加“和平使命”军演的外方部队正在卸载装
备。

代 号为 和平使命 的上合组织联合反恐演习，于 月 日 日
“ -2014”
在解放军朱日和合同训练基地举行。时值俄罗斯与西方在乌克兰
8 24 -29

问题上大动干戈，而美国又积极奉行旨在围堵遏制中国的“亚太再平
衡”战略，同时“三股势力”在欧亚大陆多个角落集中爆发，因此由中俄
担纲主角的“和平使命”军演透露的信息，以及对提升中国军力有何帮
助，备受关注。
日前，美国海军分析中心（CNA）中国战略问题研究小组亚洲分
析员丹尼尔·哈特内特发表题为《理论性成效》报告，详细梳理和剖析
中国迄今所参加的上合组织“和平使命”军演的心得和收获，提出了颇
为与众不同的观点。
解放军抓住了机会
 基于对中国军事发展的多年持续关注，以及比较专业的学术研究
训练，哈特内特在对中国军队所参加的“和平使命”多边军演情况的深
入探讨中，有了深层次的发现。他认为，由于同为上合组织和独联体
国家集团安全条约组织的主导国家，俄罗斯刻意希望上合功能局限于
政治方面，况且中国也不希望给西方留下“中俄军事结盟”的口实，因
此“和平使命”往往很难设计成结构复杂和层次较高的军事演习，人为
设计痕迹较重。
但这并不意味着解放军不能获得学习的机会。事实上，多轮军演
锤炼了解放军如何向某个邻国境内部署一支携带武器装备的大规模地
面作战力量，以及向中国周边地区投送空中力量的方法。
哈特内特指出，演习中，解放军的最大收获是掌握了将一支千人
规模的部队及其装备输送至邻国境内的相关经验。虽然这次部署行动
主要依赖铁路，而且未明显采用空运方式，但是相关经验可能为解放
军提高远程机动能力奠定基础。
其他有益的经历包括：将大规模部队输送至中国境外；人员及武
器装备（包括诸如99型主战坦克等重型装备）共同输送；解决铁路规
格差异问题；在沿途为部队提供后勤保障等。美国前驻华武官丹尼斯·
布拉斯科在一篇提交五角大楼的报告里曾指出，解放军在 “ 和平使
命-2010”演习中所掌握的部署行动经验都是它近年来不断发展的跨区机
动演习中所积累的经验教训的自然延伸。
此外，解放军空中力量也掌握了针对中国境外目标实施远程空中
打击所需的经验，虽然从战术角度衡量，此次演习因结构简单（尤其
是缺乏对抗的往返式轰炸）而价值较低，但中方仍从中汲取经验教
训，以协同方式运用担负护航任务的战斗机、空中加油机以及预警机
也有可能为该军种提供一些在未来提高此类行动能力的有价值经验。
从部分角度衡量，大陆空军参与此次演习意味着该军种完成了
2004年确定的战略指导思想的要求。这种新的空军战略被称为“攻防兼
备”战略，它要求解放军具备在中国境外实施进攻性空中行动的能力──
这是中共建政以来首次向空军提出这种要求。空军战斗群针对哈萨克
斯坦境内的模拟目标的成功轰炸展示了该军种实施“攻防兼备行动”的
能力。
政治性质决定军演性质
哈特内特批驳了西方学者否认“和平使命”演习价值的观点，认为
这形同“将孩子与洗澡水一起倒掉”。在他看来，“和平使命”之所以无法
上升为由美国主导的诸如“关键决心”、“对抗红旗”等高逼真度军演，不
是中国无能力或无意愿所致，而是由上合组织的内在性质决定的。
首先，该组织更多是一个政治而非军事合作组织，它在成立10多
年后仍然更多地是作为国际磋商与合作的论坛、而不是军事联盟来发
挥作用。其次，上合组织公布的目标是集中力量应对地区性跨国威
胁，如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和分离主义势力，而不是需要作出具有针
对性军事反应的军事威胁。从最为核心的特点看，上合是关注地区安
全的磋商和合作论坛，
曾有几位美国学者使用含义更为模糊的词语描述该组织，如“政府
间网络”、“多边安全对话”、“研讨论坛”和“地区性政治-安全协议”等。
从这个角度衡量，在已有的“和平使命”演习传达指令的过程中，都采
用了咨询和平等协商的方式，这种情况显示该组织更注重政治而不是
军事合作。
虽然上合组织宣言希望推动打击“三股势力”，但它并未提及发展
军事能力的必要性。上合组织公布的官方文件既未提及军事能力建
设，也未涉及军事现代化建设。如果说该组织重点关注军事威胁，那
么它将实施数量更多且结构更为复杂的军事演习，同时推动其他类型
的军事合作。
自上合组织2001年成立以来，每年至多举行一次军事演习，截至
2012年底共举行8次演习。与之相比，作为军事联盟的北约仅在2010年
一年内就至少举行四次被赋予正式代号的演习。此外，军事联盟所实
施的联合演习的主要功能之一是为成员国提供学习借鉴各自防务改革
的机会，但上合组织的官方文件并未提及分享军事“实践经验”，而是
仅仅涉及交流反恐情报和技能。
哈特内特强调，作为上合的“双驾马车”之一，俄罗斯对上合的定
位远没有集安（即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高，后者作为地区性共
同防务联盟，由俄罗斯、白俄罗斯、亚美尼亚、哈萨克斯坦、吉尔吉
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等国于1992年共同成立。与上合
不同，集安将军事合作列为重点领域，尤其是寻求“通过共同防务方式
确保成员国的独立、领土完整和主权”。此外，集安还要求建立联合作
战力量和军事设施、组织参谋人员的联合训练以及为军事采购提供支
援等──上合根本未涉及上述情况。
尽管如此，外界也不能将“和平使命”演习视为浪费军事资源的行
动。解放军可能掌握将中等规模的部队及其装备输送至邻国境内的相
关经验，如果考虑到这种经验与中国近年来实施规模越来越大的“跨
越”系列远程大兵团跨区演习相结合，不难想像另一种不同的场景，即
解放军部队通过铁路机动方式部署至中国周边的某个地区并应对地区
性危机。
此外，解放军在“和平使命”演习中获取的另一大经验莫过于空中
力量的境外投送。按照中央军委的要求，中国空军正着力发展成一支
具备初步能力的远程空中力量，目前其缺乏的不止是硬件装备，也包
括如何调整作战流程和行动控制，从而为今后遂行传统和非传统境外
安全行动做好准备。
对美国的政策启示
对美国而言，中国武装力量参与“和平使命”演习的情况意味着什
么？哈特内特认为，美国决策者实际上考虑三个方面的问题。首先，
美国没有必要认为上合组织举办的多国联合军事演习能够自动为解放
军提供有助于增强其作战能力的经验教训。虽然解放军肯定会向其他
参演军队学习借鉴，但是这些经验教训相对有限。上合组织的结构特
点对解放军从此类演习中获取重要经验教训产生限制作用。此外，上
合组织关注的最重要问题是提高各成员国打击地区恐怖主义的能力，
而这种能力并不能完全转化为与高水平军事力量（如美军）的对抗能
力。
其次，美国决策者以及战略思想人士还应当考虑一种不断增大的
可能性，即在未来发生地区性危机的背景下，解放军地面作战力量有
可能在某个时候部署至中国境外。“和平使命-2010”演习的情况显示，
解放军正在缓慢发展向中国周边地区投送作战力量的能力。美国战略
计划人士在制定应对地区危机的行动方案时，必须考虑解放军介入的
可能性。
最后，美国和该地区其他国家都应当意识到，大陆空军正在逐步
发展为一支具备初步远程作战能力的空中力量。该军种作为国土防空
型空中力量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虽然这种进程仅仅处于初级阶
段，但该军种在“和平使命”以及近年来在转移中国海外公民等事件中
实施的行动表明，它正在缓慢发展向中国境外投送空中力量的能力和
意愿。由此，美国安全计划人员在制定未来危机应对方案时，必须更
多地考察中国空军实施相关行动的可能性。
编辑 漆菲 美编 虎妹
□ □
美特种兵解救人质失败幕后
虽然失手过一次，但美国决策层并未考虑放弃特种作战这一“软
杀伤”战术力量。美国试图通过它，结合国际经济制裁等手段，
遏制极端和恐怖势力在中东的扩散，从而在不必牺牲太多士兵
的情况下达成战略目标。
特约撰稿员／秦鸥

当 地时间 月 日，美国政府突然宣布军方近期出动特种兵营救在叙
8 20
利亚被极端武装扣押的人质未果，并拒绝用赎金交换人质。这可
能是“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ISIS）分子公开处决人质视频的诱
因。五角大楼发言人、海军少将约翰·柯比在声明中称，美国一直试图
营救被ISIS扣押的本国人质，但遗憾的是，最近一次空地联合营救行动
仍以失败告终，因为人质不在之前情报判断的区域。
显然，美国不想成为极端组织讹诈的对象，在必要时乐于动用军
事手段冒险，即便一时失手也不会停止，正如奥巴马总统在悼念被ISIS
杀害的美国记者詹姆斯·福莱的讲话，一再强调美国将继续采取行动对
抗极端组织。
“第二次山西悲剧”
 今年夏天，美军特种兵曾试图营救在叙利亚被ISIS绑架的几名美
国人，包括刚刚被公开斩首的美国记者福莱，但未能成功。据美国
《华尔街日报》报道，奥巴马亲自批准了此次行动，这也成为2011年
叙利亚内战爆发后美军首次在该国境内采取行动。美国官员未透露行
动的确切地点和时间，只是强调情报显示人质被ISIS扣押在叙境内一处
人烟稀少地区的特殊设施内，在无人机和战斗机的掩护下，几十名特
种兵搭乘直升机实施突袭。虽然击毙多名极端武装分子并进入该设
施，但没有发现上述美国人。
退役的美国海豹突击队员马科斯·卢托阿勒（音）在其个人主页上
称：“我们遭遇了第二次‘山西悲剧’（注：1970年美军突袭越南山西战
俘营失败）。”
执行此次突袭的是有“绝密国家”之称的美国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
（JSOC），正是它主导了美军海外秘密行动，并在2001年“9·11”恐怖
袭击以来的10余年间击毙了百余名“基地”组织头目以及数千名基层武
装人员，营救出多名美国公民。曾有受其指挥的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
员如此形容自己的上司：“他们是暗物质，这种力量看不见，却掌控着
整个宇宙。”
在中东、北非地区，总部位于北卡罗来纳州费耶特维尔的JSOC保
持着数支规模不小的“联合特种作战部队”，最著名的当属第121联合特
遣队（TF-121）。其核心队员是40名来自美军各个军种的精英分子，
而美国空军地面战斗引导小组、伞降救援部队有时也会参加其特别行
动。
在“阿拉伯之春”所引发的一系列中东局部冲突中，第121特遣队还
得到美国盟友的特种部队的帮助，比如英国皇家空军特勤团、波兰雷
霆机动反应作战部队（GROM）等协助，就连以色列国防军翠鸟突击
队也与之保持着情报业务方面的联系。
纵观此次未遂的营救行动，尽管信息披露不多，但仍看得出美军
特种兵的实际交战动作并未荒腔走板——他们近乎毫发无损地进入预
定目标，并且在完成搜索后全身而退。问题的关键在于情报准确性
上。美国绑架问题专家塔琳·埃文斯就指出，一次成功的救援，需要的
远不止执行搜捕的特种兵，而是更多人的工作，联邦调查局、中央情
报局和国家安全局都在搜集信息和数据，它们随后被交给军情部门，
作战官员据此制订救援计划。
一般来说，人质解救行动需要 “ 四个精确 ” ：精确情报、精确指
挥、精确作战、精确保障。此前被美军从伊拉克极端分子手中救出的
人质、现居住在洛杉矶的哈勒姆斯表示：“你们只听说过三角洲、海豹
等特种部队，但他们背后有几百上千号人在搜集信息，让他们能实施
救援。”
实施人质救援涉及有关生与死的重大课题，JSOC高层必须评估搜
捕行动的风险，既包括军事人员面临的风险，也有人质本身的风险。
一般来说，无人机可以监视对方的警戒活动，并提供人质关押地的地
形；而观察对方的作息可以让军方更好地评估成功的几率。埃文斯指
出，即使有上述有利条件，也没有哪次任务是保证能够成功的。比如
在叙利亚的救援中，ISIS分子如果看到美军突击队前来，他们可能开枪
射杀美国人质，这也是为何大多数人会试图通过谈判交付赎金来进行
救援。
“软杀伤”战术力量
虽然失手过一次，但美国决策层并未考虑放弃特种作战这一“软杀
伤”战术力量。美国试图通过它，结合国际经济制裁、金融绞杀战等手
段遏制极端势力和恐怖势力在中东的扩散，从而在不必牺牲太多士兵
的情况下达成战略目标。
作为美军的精英部队，在中东活动的美国特种兵可谓“武装到牙
齿”。以第121特遣队为例，一般提供给突击小组专人使用的M107狙击
步枪被认为是最可靠的武器之一，它的特点是射程可远至1800米，而
且重量只有15公斤，适宜在快速行动时携带。基层特种兵则喜欢有伸
缩枪托的M4卡宾枪，它被许多士兵称为“理想化的M16”。相对于过长
的M16制式步枪而言，M4卡宾枪非常适合在狭小空间里实现火力压
制。曾被普通美国大兵嗤之以鼻的手枪也是特种兵的好友，因为新装
备的M9大威力手枪具有轻巧、准确度高且易于保养，是快速反应的必
备佳品。
全球定位系统（GPS）则是美国特种兵最关键的生存工具，它可
以利用从美国卫星上接收的信号来计算出全球任何一个地方的方位，
包括经度和纬度。近年来，美英两国都在发展一种更轻巧更安全的数
码通讯器。此外，新的研究项目也在探讨所谓“虚拟战场”概念，使特
种部队成员能够时刻与指挥部保持联系。
由于在中东作战的第121特遣队具有特殊的组织模式以及使命任
务，他们同中情局关系密切，以至于有时被称为“中情局禁卫军”。特
遣部队可以随时无障碍调用中情局等机构在任务地点所获取的任何情
报，这一点对第121特遣队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猎杀
随时准备逃亡的目标，这些目标随时可能改变藏身之地。执行任务
时，第121特遣队往往会随队安排中情局特工，让他们专司无线电监听
和情报侦察。
另据美国《连线》杂志爆料，JSOC希望利用中东盟友的军事资源
为其服务，美国特种兵要从发动进攻的“利刃”转变为类似“军事顾问”的
角色，至于具体行动一类的“湿活儿”则转交约旦、沙特、卡塔尔、阿
联酋等盟国特种部队来干。
近几年来，海合会国家的特种部队实力迅猛增长。像卡塔尔全国
兵力仅约一万，但在2011年的利比亚战争中，其特种部队在反卡联军
拿下的黎波里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阿联酋特种兵则不但接受
JSOTF-GCC 的训练，还聘请黑水公司创始人前来帮忙。尽管如此，
JSOTF-GCC 还是为美国提供一个新的军事选项：今后一旦发现 ISIS 在
某个地方绑架美国人质，JSOC可以让附近“某一支”阿拉伯特种部队帮
忙营救。
 据纽约EURASIANET网站披露，过去10年间，针对在海外居住或
旅行的美国人的绑架事件居高不下，尽管某个人被绑架的可能性很
小，但此类事件不断发生，尤其是在伊拉克、也门、叙利亚、巴基斯
坦、墨西哥和哥伦比亚这类高风险国家。
美军特种兵最初主要在驻有本国部队的地区执行救援任务，如阿
富汗、伊拉克及索马里周边地区，但随着经验的增加，他们越来越多
地在更凶险的区域执行任务。
比如，他们曾介入 “ 斩首 ” 拉美大毒枭的行动中。据《连线》报
道，为了帮助墨西哥政府清剿贩毒集团，JSOC曾派出曾在阿富汗、巴
基斯坦和伊拉克执行过特种任务的海豹突击队。墨西哥军方曾表
示：“这些美国特种兵给我们的帮助很大，他们拥有丰富的反恐和斩杀
匪首的经验，我国37名最臭名昭著的毒枭中，已有23人或死或俘。”
埃文斯认为，由于技术的进步和多年反恐经验，美国特种部队已
经取得一系列人质救援的成功。然而，尽管有热成像传感器和无人侦
察机这样的先进技术，营救和搜捕行动仍充满风险，成败取决于弹片
纷飞中一念之间的决定。
2010年，美军海豹突击队第6小队曾试图从阿富汗塔利班绑匪手中
营救苏格兰援助工作者琳达·诺格罗夫，结果一名海豹队员匆忙中扔出
手榴弹，导致她被炸死。
编辑 漆菲 美编 虎妹
□ □
预算法大修 粗糙中有进步
《预算法》的此次大修，至少从预算制度改革、税制改革和中
央地方关系改革三个方面重新梳理了中国的财税体制。
记者／马军

2014年8月31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新闻发布会，就十二届全国人
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通过的《预算法》等法律草案和决定等回答记者提问。

历 时十年，经过四次审议，跨越三届人大，征集 万条意见 在
艰难的修法过程之后，有着 经济宪法 之称的《预算法》修正案
“ ”
30 ……

终于四审通过。8月31日，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表决通过
了修改预算法的决定。这部自1995年起实施近20年的法律终于完成“大
修”。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预算法》将从2015年1月1日起实施。
8月31日下午，全国人大委员长张德江在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
十次会议闭幕会上说，“这次修改，是《预算法》施行20年来的第一次
修改，是贯彻落实党的十八大和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深化财税体制
改革、推动建立现代化财政制度的一项重大举措。”
 事实上，《预算法》的此次大修，至少从预算制度改革、税制改
革和中央地方关系改革三个方面重新梳理了中国的财税体制。相较现
行《预算法》已经在财政透明和政府监督层面取得了明显进步，但仍
有一些改革未能一步到位，具体执行仍有大量细节需要敲定，部分条
款依旧粗糙。
加强人大审查监督
《预算法》修改之所以一路磕磕绊绊，在专家学者看来，是因为
预算的博弈方太多。横向来看，使用预算的各级政府和审批预算的各
级人大之间存在着利益的博弈；纵向来看，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
间、中央各部委和地方之间也存在着博弈。在众多的博弈者参与中，
《预算法》修正案在朝着依法治国的目标缓慢前行。
在以往的人大与政府的预算博弈中，各级政府基本处于强势地
位，人大对预算的审查往往由于政府的干预和自身力量的薄弱而流于
形式。实际上，不论是地方两会还是全国两会，都鲜有驳回政府预算
报告的做法，人大试图通过握紧政府“钱袋子”来监督政府行为的宪政
设计往往陷入虚无。
但此次预算法在人大与政府的横向博弈之间取得了重大的进步，
增强了人大对预算审查的权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全口径预算的提
出。
修改后的《预算法》明确表示，政府的“一般公共预算”、“政府性
基金预算”、“国有资本经营预算”、“社会保障基金预算”四类预算必须
以已经批准的预算为依据，没有依据的不得支出。这意味着新的《预
算法》已经将政府的全部收支纳入了预算。
中国财税法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政法大学财税法研究中心主任
施正文对《凤凰周刊》记者表示，新《预算法》提出了将政府全部收
入纳入预算监督的目标和要求，这一点是要充分肯定的进步。“但是新
《预算法》在很多地方还显得十分粗糙，《预算法》没有规定政府全
部收入到底包括什么？事业单位收入算不算？彩票发行收入算不算？
国企收入算不算？这些部分都没有进行明确的规定。包括具体的预算
科目怎么编写，这些东西新的《预算法》也没有具体的要求。”
同时，预算法的第一条“立法宗旨”也由“强化预算的分配和监督职
能，健全国家对预算的管理，加强国家宏观调控”变为了“规范政府收
支行为，强化预算约束，加强对预算的管理和监督以及建立健全全面
规范、公开透明的预算制度”。这不仅意味着，政府需要把全部的收入
晒给人大监督，还意味着政府从“管钱”的一方，变成了“被管”的一方。
政府权力的削弱，意味着人大权力的加强。
除此之外，新《预算法》还明文加强了人大对预算的初步审查制
度。在现有制度下，无论从专业程度上，还是从时间上，人大代表均
无法完整的对政府预算进行审议和监督。修改后的预算法增加了以下
规定，意在加强人大对预算的监督：人大有关专门委员会的初步审查
意见和常委会的有关工作机构的研究意见，以及政府财政部门对上述
意见反馈的处理报告，应当印发本级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各级人大也
应该采取多种形式，组织本级人大代表，听取选民和社会各界的意
见。
中国财税法研究会会长、北京大学财经法研究中心主任刘剑文今
年两会期间曾向《凤凰周刊》记者表示，老版本《预算法》并没有实
现立法权和行政权的平衡，本应该属于人大的很多权利被束之高阁。
但从预算法三审稿开始，预算法开始赋予各级人大财经委或者相关专
门委员会，在代表全体大会前，对本级预算草案、上年预算执行情
况、预算调整方案和决算草案进行初步审查的权限。
而此次四审法案的最终出台，从法律上和制度上确定了人大对政
府预算的监督主体地位。并且在代表时间有限、专业程度不一的现实
情况下，赋予了各级人大财经委员会更多的权力。《预算法》的这一
条修改，不仅理顺了人大与政府的关系，还为人大未来改革提出了新
的方向：“壮大人大财经委的实力，或者建立更加专业的人大预算审查
委员会”。
 “ 全口径预算”虽然很大程度的提高了各级政府的预算公开程度，
客观上也给人大的工作带来了更繁重的压力。“目前全国人大财经委不
到30人，省级人大财经委的人员会更少，一些地市甚至没有设立人大
财经委。财经委员会里从事预算审查的人可能更少，全国人大只有几
个人，这些人显然是不足以承担如此繁重的预算审查工作的。”中国财
税法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朱大旗对《凤凰周
刊》表示。如何壮大人大财经委员会，更好的完成审查政府“全口径预
算”就成了新《预算法》出台后各级人大面临的重大挑战。
“现在全国人大只在常委会设立了一个预算工委，我们一直建议要
在全国人大设立预算委员会，专门针对预算问题开展工作”。朱大旗表
示，“甚至我们还主张在全国人大建立公共收入委员会，把包括各项税
费、政府收支甚至彩票发行等问题的立法工作全部交由公共收入委员
会来进行，虽然新《预算法》已经出台，但我国的财税相关的法制建
设还任重道远，还需要大量细致的立法工作。”
除此之外，刘剑文也提出了新的思路，未来审理预算，或许可以
通过人大财经委聘请第三方机构，聘用专业懂预算的人，来对预算进
行审查。
地方债有限放松
除明确理顺了人大和同级政府之间的横向关系外，新《预算法》
通过对地方债举债条件和主体的规定，以及对转移支付预算的新规
定，一定程度上也理顺了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财税关系，既有助于
中央政府对地方债风险的管控，又给了地方更大的财政支配权力。
在今年早些时候的新《预算法》三审稿中，地方债破冰便成为外
界关注的焦点。四审稿中明确表示，地方债只有省级政府在国务院批
准的限额内，通过地方发行政府债券的方式举债，其他地方政府及部
门不得以任何方式举债。相比三审稿，四审稿中增加了一项规定：允
许在预算执行中增列赤字。
 1994年通过的老版《预算法》规定，“地方各级预算按照量入为
出、收支平衡的原则编制，不列赤字。除法律和国务院另有规定外，
地方政府不得发行地方政府债券”。
但随着地方政府建设资金越来越紧缺，加之国际金融危机的影
响。地方对资金的需求越来越大。2009年，全国人大开始审议国务院
代理地方发债的方案，全国财政也在当年发行了2000亿元债券，各地
方政府也开始通过融资平台的方式进行借债行为。中央政府对地方政
府的财税控制权越来越松。
根据审计署2013年发布的《全国政府性债务审计结果》显示，截
至2013年6月底，大陆中央、地方合计的政府性债务总额约为20.7万亿
元，已经超过了目前中国政府的全年财政预算收入。对此审计署的判
断是“风险总体可控，但有的地方也存在一定的风险隐患。”
此次新《预算法》的出台看似是为地方债破冰，加强了地方举债
的主体性，但实际上是增加了中央对地方财权的控制。新法案明确规
定举债主体仅限于省级政府且要由中央控制额度，避免了地方滥发债
券的危机。此外，现有地方政府中，主要负债的是市、县级政府。举
债主体限于省级政府，便于中央政府管理，对于县、市级政府的地方
债务风险，需要省一级政府统一协调。
“总体上说，有限制的开放地方债既符合当下具体情况的要求，也
有助于中央政府对债务风险的掌控，但是相关规定还是很粗糙”，朱大
旗表示，“我们现在的地方债算在地方预算调整里，不需要通过人大审
批。事实上，很多地方债属于一般性发债，完全可以纳入到预算中，
某些因突发事件或者自然灾害发的债可以不经过人大，但是大量地方
债都属于一般性质的发债，完全可以事先计算、编列出来纳入预算，
新《预算法》在这方面的规定还不够细致。”
施正文认为，新的《预算法》对地方债的规定进步也有限，并没
有真正意义上给地方举债的空间。“首先，最需要借债的县、市级政府
没有借债的权力，而这两级政府实际上承担了最多的城镇化的功能、
是最需要钱的政府。其次，省级政府借债的额度需要国务院审批，这
个权力本应该属于人大，新的《预算法》也没有将这个权力归还给人
大。 ”
编辑 王毕强 美编 虎妹
□ □
房地产进入大周期下降拐点
房地产市场进入大周期的下降拐点，需要政策面主动采取“紧信
用，松货币”的手段，以去除房地产业积累的高杠杆。
文／彭文生

近 来，资本市场的情绪有所改善，这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中一个原
因是陆续有一些地方政府的房地产调控政策有所松动。
宏观经济和金融市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与房地产的关
系，房地产对短期宏观经济走势是非常重要的。
结构失衡助推泡沫
过去两年，我对房地产市场都持谨慎观点。尤其是今年上半年开
始，整个房地产市场发生了较大波动，使得资本市场情绪都比较紧
张。究其原因，结构失衡导致的高储蓄和信用扩张助推了中国房地产
市场的泡沫。
结构失衡的第一个因素是人口结构。
考虑到各年龄段人的生产能力和消费需求，将生产者定义为24岁
到65岁之间的人，消费者为25岁以下或64岁以上的人。
在中国，生产者超过消费者人数的时间点是1998年。美国比中国
早10年。而美国就是在生产者超过消费者人数后的2007年发生了房地
产泡沫破裂。日本从1970年生产者超过消费者，同样也是过了20年，
在1990年发生房地产泡沫破裂。
为什么生产者跟消费者对房地产价格的走势有这么大的影响呢？
有三个方面的因素：其一，生产者比例越高，住房的消费性需求越
强；其二，生产超过消费的部分是储蓄，储蓄率越高，投资需求越
强；其三，生产超过消费的经济是过剩型的经济，货币政策易松难
紧。
较强的消费性需求和投资性需求，以及宽松的货币环境，是房地
产泡沫的一个充分条件。
结构失衡的第二个因素是贫富差距扩大。
贫富差距的拉大使得社会储蓄率提高。人口结构和贫富差距扩大
导致了高储蓄，所引起的信用扩张有两个方向：建设新资产和购买老
资产。建设新资产可能会带来总需求超过总供给，从而引发通胀，但
如果经济总体的供给能力较高，通胀不会成为严重的问题，而购买现
有资产会带来资产价格大幅上涨，产生资产泡沫。
政策不利房地产上涨
房地产泡沫破裂的时间点在什么时候？
事实上，十八届三中全会所确立的经济体制改革每一项都不利于
房地产的进一步上涨。举几个比较直接的例子：
 第一，利率市场。为什么过去说买房子是一个好的投资工具？因
为利率受管制，一般人投资的选择渠道有限。而如今这几年情况发生
了很大变化，尤其是理财产品的显著增加，这让投资者有其他的选
择。
第二，房地产税是税制改革中长期的重要方向，虽然其落实还需
要时间，但投资是看未来预期的，如果预期到以后要落实房产税，目
前的房地产投资需求就会受到影响。
第三，土地制度改革。我的理解，其根本性的大方向就是加大土
地流转。其本质在于加大土地供应的流动性，这对于房地产价格的影
响也是负向的。
第四，未来城镇化不会像过去20年的城镇化那样推动房地产进一
步上升。
目前，农村从事农业生产的大部分是老年人，35岁以下人口中的
60% 已经在城镇，随着人口自然的出生和死亡，城镇化率会进一步提
高，但未来城镇化主要靠新生儿推动，新生儿要经过十几年的时间才
能形成劳动力，无法在短期内对经济体形成有效供给并促进房地产需
求。所以，新生儿的城镇化和劳动力转移的城镇化对房地产市场的影
响明显不同。
此外，随着户籍制度改革，没有城镇户籍的居民在拥有城镇户口
后，虽然会增加城镇住房需求，但满足其需求的主要途径应该是收入
的再分配。而城镇房价下跌，就是再分配的一个重要途径。
拐点对经济的影响
如果房地产市场进入大周期的下降拐点，将会如何影响经济？
房地产市场下调，从经济供给的角度来讲是个好事情——降低成
本，促进实体经济的发展。短期内对需求影响可能比较负面，最大的
一个影响就是对投资的冲击。这种对投资的冲击不仅包括房地产本身
的投资，还包括房地产上下游产业的投资。估算表明，房地产及其上
下游投资总体大概占GDP的20%，如果房地产市场下跌，短期内对经济
增长会形成明显的负向影响。
另一方面，其他国家的经验显示，房地产好的时候消费强，房地
产弱的时候消费弱。而在中国，房地产市场下调将对消费产生中性，
甚至是正面的推动作用。通过观察中国商品房价格涨幅与社会商品零
售总额增长速度的时间序列，二者没有明显的正相关，甚至在一些时
间段存在负相关关系。
中国一些主要城市过去十几年房价平均涨幅和消费平均增长率的
数据显示，二者的关系是负向的。这与中国特殊的人口结构有关：中
国仍有超过40%的人口生活在农村，城镇房地产价格升得越高，中国的
贫富差距就越大，从而影响平均的消费率。
为什么房地产的调整对经济的影响如此之大？很重要的原因是房
市下跌往往和金融危机联系在一起，所以从金融的角度看房市对经济
的影响也是非常重要的。
房地产下调阶段整个宏观经济的大趋势是什么？
他国经验表明，美国在房地产泡沫上升阶段，居民的负债率上
升；在泡沫破裂以后，其调整过程的一个重要体现是居民债务率下
降、政府债务率上升。日本在泡沫上升阶段主要是企业的债务率上
升，因此在泡沫破裂后的调整主要体现在企业债务率下降，政府债务
率上升。两国调整的共同点是：私人部门去杠杆，政府部门加杠杆，
但在私人部门内部有差别，美国是居民部门，日本是企业部门。
中国目前处于房地产泡沫的形成阶段，负债率上升主要体现在企
业部门，所以中国进入房地产下行阶段的主要压力来自于企业部门杠
杆率的调整。此外，在私人部门杠杆率调整的同时，可以预见财政赤
字很可能会增加，即政府需要通过加杠杆来缓解私人部门去杠杆对短
期宏观经济的冲击。
紧信用 松货币
 中国的房地产泡沫不仅影响整个政府的财政，还会影响整个货币
政策框架的调整。这就涉及到货币和信用的关系。
货币与信用存在很大差别，货币代表资金的供给，信用表示资金
的需求。从央行和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可以看出中国金融体系负债
端主要是货币，资产端有三大类：一是对私人部门的债权，也就是信
贷；二是对政府的债权；三是对外资产。因此，货币投放主要通过三
种方式：对私人部门的信贷、借钱给政府、借钱给国外。
其中，借钱给政府的风险是通货膨胀，因为政府会将所得的资金
用于消费和实体经济的投资，提高总需求。
对私人部门信贷扩张的风险是造成资产泡沫。中国从2009年到现
在，广义信贷增速（社会融资中的债权融资）持续超过广义货币增
速，并且近年商业银行总资产规模相对于经济规模大幅上升，而央行
总资产相对于经济规模明显下降。所以，这几年中国的情况为“货币
紧、信用松”，所以通胀对于中国不是问题，问题是资产泡沫。
美国在金融危机之前，也是银行信贷的增速超过广义货币的增
速，金融危机之后货币扩张的速度超过信用扩张的速度。参考美国的
情形，在中国房地产的下行阶段，可以预见的另一个大趋势是整个社
会的信用增长速度放慢，而货币增长速度放快。伴随着房地产市场的
调整，去杠杆的路径是“紧信用，松货币”。
“ 紧信用 ” 有两个渠道：一个是被动的，像美国这样，在泡沫破
裂、金融危机发生以后，银行受到重大冲击，信用渠道也受到损害。
这就是信用被动的自我紧缩。为了抵消这个影响，中央银行松货币。
另外一个是由政策主动的调控——紧信用，松货币。
主动“紧信用”有以下三种方式：第一，审慎监管，控制银行体系
的信贷扩张。今年加强对银行同业业务的监管，实际上就是要控制整
个金融体系的总体信用扩张速度。
第二，规范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的负债行为，纠正不合理的投资
需求。尤其是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对信用的需求非常强，导致整体
的信用扩张很快，而对资金的价格却又不敏感。在这一方面，中央政
府已经开始采取一些措施，比如：今年开始试行部分省区市自发自还
的地方债，实际上也是增加地方政府的透明度、规范市场的一个手
段。
第三，房地产市场降温，降低和泡沫相关的非理性资金需求。过
去几年，信任扩张的重要原因在于房地产市场相互纠结在一起：房
价、地价升得越高，意味着私人企业、房地产开发商的抵押品价格升
高，其借款的能力就越强。
在此基础上，“紧信用”的同时，可以“松货币”。如通过再贷款、
定向降准、央行支持准财政支出等途径进行定向宽松。也可以通过财
政存款投放、减税等方式进行财政扩张。
当然，在短期可能会存在债务违约和银行坏账上升的问题。如果
继续靠信用扩张来促进投资，虽然短期对稳增长有利，但这样只会将
房地产问题和信用扩张不可持续的问题往后推，最终的调整可能会更
加痛苦。
□ □
（作者为中金公司首席经济学家，本刊记者徐佳整理）
编辑 王毕强 美编 虎妹
做好“中国市场”的战略准备
中国成为买方世界的王者之一，取决于世界，取决于全球化，
更取决于我们自己的认识。“中国市场”的概念，其意义远超经
济领域。
文／ 陈功

中 国是 世界工厂 已深入人心，但 中国市场 的概念还需要包括中

“ ” “ ”
国决策层在内的各方给予充分重视。很多西方人似乎依旧认为，
消费水平不高、储蓄率很高的中国，只能是一个依靠廉价劳动力制造
低价工业品并且竞争无度的国家，他们的世界地位是由劳动力以及大
量出口决定的，而非市场规模以及消费决定的。
从地缘政治学的角度来看，冷战结束以来，原来的两极世界迅速
瓦解，形成了单极世界，在这种条件下，冷战的铁幕瓦解，全球化迅
速形成，提升了生产力，提升了效率，也为世界创造了财富。在全球
化的这波浪潮当中，中国的东南沿海迅速成为世界地缘政治学家眼中
的黄金海岸地区。印度经济的潜力引发了广泛的关注，东盟以及拉美
经济也在重振旗鼓，最重要的是，这些金砖国家以及经济的后起之
秀，都在寻求出口产品，引进资本，也就是说中国成为了全球化的创
富样本，而世界各地都在力争成为“世界工厂”。于是，我们的世界变
成了真正的买方世界。
在这个买方世界当中，富有价值的、含金量最高的东西，不是商
品的廉价和丰富，而是经济总量和购买力，也就是说，能够说了算
的，能够起决定作用的是消费的总实力。中国今后参与全球市场的方
式，如果继续沿用低价竞争，未来面临的局势必将是与全球第三世界
国家做竞争，合作伙伴越来越少，支持者寡，竞争者众，就是明显可
见的结局。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中国市场 ” 的概念，是一个重要的解决方案和途径。其实，有
关“中国市场”的概念内涵，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2013博鳌亚洲论坛
年会上发表主旨演讲时就已经清楚揭示。习近平指出，今后5年，中国
将进口10万亿美元左右的商品，对外投资规模将达到5000亿美元，出
境旅游有可能超过4亿人次。这是一幅清晰的战略图景，有待中国政府
部门和商界清醒地认识。
从2012年的贸易数据来看，中国的总值排位已经发生了跃进，中
国基本确立了在货物进出口总值方面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货物贸
易国的全球地位。这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的中国，实际就已经是世
界数一数二的大买家，这在买方世界中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如果有人认为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还可以看看进一步的中
国市场的经济容量和活力。
首先，中国持有的美债，如果以1.13万亿美元计算，规模排名世
界第一。美债会影响美国长期利率表现，且影响很大。其次，外资企
业在华利润，十几年来有2000亿美元。第三，中国的181家外资银行总
利润增长迅速，仅在2010－2011年度，就从77.8亿元增加至167.3亿元
人民币，且其资产总额增长了24%，达2.15万亿元人民币。第四，外资
在华股权投资价值庞大，据不完全统计，1979－2008年外资在中国股
权投资8500亿美元。第五，外商在华资产的价值猛增，根据不完全统
计，500家最大外商在华资产超2万亿元人民币。可以这样说，中国市
场对西方主要企业均有重大影响，从汽车、医药、飞机到金融资产，
均是如此。
如何认识“中国市场”？
最大的问题在于认识和战略协调能力，没有“中国市场”的顶层认
识，就没有“中国市场”的战略路线和布局。“中国买什么东西，什么东
西就贵”，明明中国是全球铁矿石的最大买家，但人家提早布局，早已
形成了默契，翻番涨价，大赚中国人的钱。这就是中国战略缺失的最
突出表现。有趣的是，即便此后由于中国的宏观调控，全球铁矿石价
格暴跌，资源生产国损失惨重，也未见中国有关部门以此做文章来强
调 “ 中国市场 ” 的价值，战略缺失和严重缺乏部门协调的问题暴露无
遗。
实际上，“中国市场”的概念，其意义远超经济领域。围堵中国是
西方国家政治的一个热门话题，但就“中国市场”的意义而言，奥巴马
政府可能低估了重返亚洲政策以及围堵中国所造成巨大的战略风险。
南海问题上，中国与东盟国家一度处于紧张状态，但实际中国对东
盟、台湾和韩国均是逆差，如果采取市场制裁措施，影响和冲击也必
然很大。
当然，“中国市场”的概念要想在中国的战略操作上成形和表现，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除了认识和战略协调问题之外，还有大量的制度
建设有待完善。但中国经历过WTO的过程，实际已经拥有了系统地推
进制度建设的政策能力储备，只要认识清晰，政策路线图的到位绝非
远不可及。中国成为买方世界的王者之一，取决于世界，取决于全球
化，更取决于我们自己的认识。
（作者为安邦咨询首席研究员，安邦咨询成立于1993年，是中国最早
从事宏观经济与战略决策研究的独立跨国型智库。
编辑 王毕强 美编 虎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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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经资讯

个税六成来自工薪族
专家称应按家庭征收
【本刊综合】 9 月 1 日，新个人所得税法实施已满 3 年，但其并未实
现“抽肥补瘦”、促进社会公平的初衷。财政部数据显示，2012年个税
总收入5820亿元，其中工薪所得税3577亿元，占比超过60%。今年3月
《中国税务报》报道，工薪所得占个税的比重仍然达到六成。2011年9
月1日，新个人所得税法实施，工资、薪金所得费用扣除标准从每月
2000 元提高到 3500 元， 9 级超额累进税率结构修改为 7 级，民众的不满
却未曾停止。专家认为，个税之所以沦为工薪税，是因为只有死工资
可以顺理成章地低成本课税，其他股息等收入征管难度较大。有学者
认为，实现利用个税促进社会公平，需要以家庭为单位缴税，进行分
类与综合相结合的个税改革。但这存在一定技术障碍，关键要看财税
部门、银行等能否通过联网实现信息共享，此外，财产申报失信现象
也是改革的阻碍。
世界500强“亏损榜”
国企独占1/3
【本刊综合】今年中国(含港台)有100家公司跻身《财富》杂志世界500
强。但在500强中的亏损公司数量上，中国国企却独占1/3。500强共有
50 家在 2013 年出现亏损，其中中国独占 16 席，且全部为内地国企，亏
损总额达377亿元，而美国仅有4家。这16家国企为：中国铁路物资股
份有限公司、中国铝业公司、鞍钢集团公司、中国冶金科工集团有限
公司、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河南能源化工集团、大同煤矿集团有限
责任公司、冀中能源集团、潞安集团、首钢集团、中国化工集团公
司、河北钢铁集团、中国有色矿业集团有限公司、山西阳泉煤业有限
责任公司、开滦集团、晋能集团。这些企业在“4万亿”等政策的刺激
下，许多都走过并购等规模扩张之路，得以跻身500强。产能严重过剩
的煤炭及钢铁行业，成为中国企业亏损的重灾区，这种“大而不强”将
中国经济的深层次矛盾暴露无遗。
央企薪酬制度改革启动
【本刊综合】央企高管降薪再次提到了议事日程，其中饱受诟病的金
融国企高管天价薪资问题，或成为本次改革的突破口。
8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央管理企业
负责人薪酬制度改革方案》和《关于合理确定并严格规范中央企业负
责人履职待遇、业务支出的意见》。该方案提出，坚持分类分级管
理，建立与中央企业负责人选任方式相匹配、与企业功能性质相适应
的差异化薪酬分配办法，严格规范中央管理企业负责人薪酬分配。
有关学者表示，新的薪酬制度并不会如此前传言一样简单以普降
为主。具体到国有银行，由行政任命央企高管和市场选聘的职业经理
人工资应按照不同体系管理。
日前，在农行的半年业绩发布会上，行长张云公开表示，目前中
央确实在对包括金融企业在内的央企降薪一事进行研究，“农行会坚决
拥护、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个决定”。有消息传出，建行总行或将推行减
薪方案，行领导减半，部门老总减三成，处长减两成，员工减一成。
 2013 年上市金融企业高管人均薪酬为 122.51 万元。具体到银行
业， 年，16家上市银行高管年度薪酬总计4.8亿元。其中，2013年
2013
五大行总体年度薪酬8798万元，五大行前三名高管薪酬总额为1989.45
万元。
央企高管的薪酬包括基薪、绩效薪金、中长期激励三个部分。其
中，银行高管薪酬中绩效薪酬占的比例较大，如果“降薪”仅降低基本
薪酬，对银行高管影响不大，如包含绩效薪酬，则会有较大影响。
编辑 王毕强 制图 美编 虎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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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基斯坦：迷失与希望
Muhammed Muheisen

5 年前，巴基斯坦偏远的西北部斯瓦特山谷，12岁的马拉拉·优素
福扎伊（Malala Yousufzai）为她的受教育权挺身而出。这一年，塔利
班来到她的家乡，与政府军展开拉锯战，并禁止像马拉拉这样的巴基
斯坦女童上学。马拉拉开始化名通过博客，向外界介绍她和朋友们在
塔利班政权下的遭遇和生活。自2009年开始，马拉拉在英国广播公司
（BBC）乌尔都语网站发表博文，揭露巴基斯坦塔利班武装在斯瓦特
地区（Swat）焚烧女子学校和恐吓平民的暴行。
过去多年以来，在诸多像斯瓦特这样的巴基斯坦地区，冲突和宗
教的阴影弥散难去。极端宗教主义、恐怖袭击活动、政治暗杀行径、
难见起色的经济......这些问题共同编织成一张大网，牢牢地缠住这个国
家的未来。而巴基斯坦的未来一代——马拉拉这样的儿童更是面临诸
多挑战。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称，营养不良、缺乏受教育途径和医疗设施、
童工形式的剥削，是巴基斯坦儿童面临的主要问题。将近40%的儿童长
期营养不良，缺乏干净的饮水和家庭卫生，农村地区更加严重。只有
约1/3的5到9岁的儿童接受小学教育。大约有330万名不到14岁的儿童在
打工。而巴基斯坦的女孩，由于保守的传统更可能影响她们的学业和
生活，她们比男孩更容易受到伤害。
一名瘦弱的巴基斯坦男孩在巷子里举起双臂，向摄影师展示他的肌肉。他来自巴基斯坦的部落
地区，由于那里塔利班和军队间的冲突不断，他与家人被迫流离至此。这是2013年11月5日，
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的郊外贫民区，谁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马拉拉连续数年频繁出现在外媒的报道中，为巴基斯坦的妇女和
儿童呼吁争取权益。并获得巴政府颁发的首个“国家和平奖”。2012年
10月9日，在针对她的行为多次发出威胁后，塔利班在她乘坐校车回家
途中袭击了她。多颗子弹穿过她的头、颈，嵌入她的肩膀。
“恐怖分子以为他们能够改变我的目标，阻止我的理想。但是我的
生活没有任何改变。死去的只有软弱、恐惧和绝望，由此而生的是坚
定、力量和勇气。”一年后，马拉拉伤愈归来，并现身联合国大会，公
开发表她的演讲。她的眼神和语气无比坚毅。联合国将她的生日——7
月12日，定为“马拉拉日”，以呼吁全世界重视女童的受教育权利。
马拉拉的多年遭遇，折射出一个落后但仍在追求进步的巴基斯坦
社会：这里可见广泛的贫穷和落后，经济、社会问题矛盾重重，整个
社会的现代化存在诸多残暴势力的阻挡。但拥有马拉拉这样的孩子，
以及巴基斯坦2013年不断推进的民主化进程，这个国家散发出了内在
的希望。
 这组由美联社驻巴基斯坦首席摄影师穆罕默德·穆黑森
（Muhammed Muheisen）拍摄的照片，能让外界更贴近地认识这个国
家。照片内容主要在首都伊斯兰堡及其郊区贫民窟拍摄，侧重于孩童
们的生活。这些照片大多安静、柔和，充满情感，带给我们一个生活
辛酸、难掩哀伤，却仍旧不失力量与希望的巴基斯坦。（曾鼎）

巴基斯坦拉瓦尔品第，男孩们望向学校教室的窗外，观看其他学生祈祷。这是2013年10月9
日，学生们正在纪念马拉拉遭塔利班武装分子枪击一周年。“如果一代人没有拿过笔，就会接
受恐怖分子递来的枪支。”巴基斯坦女孩马拉拉的遭遇令全世界唏嘘。马拉拉在袭击中头部中
弹，命悬一线。受伤后的马拉拉被转送到英国治疗，并幸存下来，暂时在英国就读。塔利班仍
不断扬言要置她于死地，“只要马拉拉回到巴基斯坦，我们肯定会再次追杀她”。
 2014年5月，55岁的伊斯兰堡蔬菜商人谢尔汗在市郊外的一处供水处沐浴，身上抹满肥皂的
他，似乎很享受这难得一刻。巴基斯坦一直面临严重的水危机，除了战乱、自杀性炸弹袭击以
及极度贫困的困扰，安全用水也影响着民众的生活。由于人口迅速增长加之农业生产效率低
下，巴基斯坦可用水资源还在呈下降趋势。根据美国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2009年的一
项研究，在巴基斯坦的1.75亿人口中，有多达三分之一的人缺少安全饮用水，每天有近630名
儿童死于腹泻。
一名阿富汗难民男孩站在伊斯兰堡郊外一座清真寺的场地里，女孩们正在打扫院子。至2013
年，巴基斯坦已接收超过160万注册在案的阿富汗难民。根据联合国难民署的数据，这是世界
上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难民潮。成千上万的难民生活在巴基斯坦没有电力、自来水和其
他基本服务的地方。

砖厂里的一名巴基斯坦男孩。由于沙尘太大，他用围巾蒙上了脸。尽管巴基斯坦有法律禁止儿
童从事危险工作，但仍有数百万儿童离开学校工作，挣钱养家，只为家里的餐桌上能准时出现
食物。国际劳工组织说，巴基斯坦很多儿童的劳动条件艰苦，甚至危险。在巴基斯坦，按规定
16岁以下少年儿童享受免费和义务教育，但在贫困地区，有些孩子才6岁就不得不挣钱贴补家
用。
一名阿富汗难民女孩和她的妹妹坐在伊斯兰堡郊外。阿富汗是世界上最大的难民来源国，自
年代开始，巴基斯坦一直是阿富汗的最大难民收留地，阿富汗难民一度超过2/3居住在巴
1970
基斯坦。巴基斯坦最初对阿富汗难民持较为友好和宽容的态度，但在国际社会援助渐渐减少及
自身经济低迷的情况下，巴基斯坦逐渐改变了先前的温和政策。2001年塔利班垮台后，很多阿
富汗难民陆续重返阿境内。巴基斯坦为了彻底解决阿富汗难民问题，一度也宣称要在2009年年
底之前将所有的阿富汗难民遣返回国，但这一目标显然未能如愿实现。
黑烟里的童年。巴基斯坦儿童在郊外的一处焚烧场寻找木柴。伊斯兰堡当地的很多水果和蔬菜
销售商将废弃货物箱扔到这里，现场四处燃烧的木堆升起滚滚黑烟。一些孩童在黑烟里试图扒
拉出有用的物件。在巴基斯坦很多地方，由于无法获得电力，民众极为缺乏烧煮食物和冬季取
暖的燃料，寻找木柴成为一些妇女儿童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在这些捡拾木柴的焚烧场地，呛人
的黑烟带来严重的空气污染，长时间留于此可能会对这些儿童的身体造成巨大危害。

一扇被遗留下的门。这是2013年11月4日，伊斯兰堡一个临时贫民区搬迁后的场面。一个迁走
的家庭留下了一扇简陋的房门，周遭的土地空空荡荡。应首都发展局（Capital Development
Authority）的要求，这处被认为非法建造的临时贫民区住所遭到拆毁。
伊斯兰堡的一老一幼。83岁的巴基斯坦老人Nouran Nazir抱着18个月大的孙儿Sayyim站在她临
时住所的废墟旁。他们的家连同这条街上其他的房子，被首都发展局以非法建造的名义拆毁。
老人的脸上缀满岁月的痕迹，写满了沧桑和忧愁，年幼的孩童则紧锁他的眉头。

年5月，巴基斯坦妇女排队进入投票站。妇女们大多蒙着面纱，孩子们在其身前钻来钻
2013
去。这一年，巴基斯坦进行全国大选，民主政治迈开步伐，但也付出惨重的代价。大选中枪
声、爆炸火光与街头鲜血不断，其背景的恐怖气氛全球少见。早前巴最大城市卡拉奇一起爆炸
夺走17条性命。前总理吉拉尼的儿子竞选时被绑架，保卫被打死。然而，巴基斯坦选民并没有
被吓倒，选民投票率达到创纪录的60%。巴基斯坦全国各界下定决心要拿这次大选向极端恐怖
主义宣战。宗教集团虽然禁止妇女投票，但这天伊斯兰堡的投票行列中仍然出现了戴面罩的女
□图片编辑 丁大伟 文字编辑 路琰 美编 虎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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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民。
九·一八事变中的沈阳驻军
事发当地，沈阳城、北大营、东大营情况不同，北大营发生了
混战，但在东大营，日方事后记载，“有步兵炮兵研究班，但这
些部队均无战意，而且无人统帅，所以不加抵抗便溃逃而去”。
文／胡博

1931年4月18日，张学良由沈阳移至北平顺承王府办公。图为张学良（左三）抵北平后留影。

九 对沈阳驻军发起进攻，到第二天凌晨，日军的侵略行为已经使事
一八事变的发生，是中国 年抗战开始的标志。事变当晚，日军
· 14

变无法得到和平解决。那么作为担负东北国防使命的军人，他们都是
怎么应对这件事的呢？我们还是先来看看沈阳到底有哪些驻军吧。
位于沈阳的中国军队主要分布在三个地方。
其一是沈阳城，城防任务原本由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卫队
（旅级）承担。因张学良入驻北平，卫队随行，仅留下第2队（团级）
的一个营，附以辽宁省公安总队的警察。此外机场有四个飞行队，计
四十二架飞机。
其二是北大营，由独立第7旅驻防。东南500米外的旧无线电台，
由卫队第2队的另两个营驻防。
 其三是东大营，由东北讲武堂所属各机关、部队驻防。
位于沈城外的日本军队分别是步兵第29联队和独立守备第2大队。
1931年9月18日晚上10点25分，日军独立守备第2大队在柳条湖附
近有预谋的爆破了一段南满铁轨，随后声称是中国军队独立第7旅“三
四个连”“有计划的行动”，以此作为进攻沈阳的借口。
日军独立守备第2大队在“忽然遭到中国兵的射击”之后，又象征性
向关东军司令部报告，并在与步兵第29联队取得联系后，兵分两路，
由第29联队进攻沈阳，独立守备第2大队进攻北大营。九·一八事变就这
样发生了，中日两国之间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北大营的战与撤
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在 “ 惊讶 ” 地接到所属部队遭到中国军队 “ 进
攻”之后，于19日凌晨1时下发了攻击命令。而事实上，独立守备第2大
队在18日深夜12时就抢先开始行动，其目标直指北大营。
位于北大营的独立第7旅官兵对于日军的进攻没有丝毫准备，他们
在睡梦中纷纷被密集的枪炮声惊醒，这才知道日军已经逼近营房外的
铁丝网地带，并朝着己方持续射击。
坐镇北大营的原本是独立第7旅旅长王以哲，但此时王旅长在沈阳
家中。面对各营房负责军官的接连报告，临时担负起指挥责任的旅参
谋长赵镇藩知道事态严重，急忙打电话到位于沈阳城内的东北边防军
司令长官公署，向负责辽宁全省军事的公署参谋长荣臻请示应对办
法。
荣臻的回复是：“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
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 。荣臻还强调 “ 这是命令，如不照办，出了问
题，由你负责”。
对于这道命令，赵镇藩认为“不可理喻”，他在无法联系到旅长王
以哲的情况下，决定根据8月16日做出的迎击预案进行抵抗。但是赵镇
藩又发现所属三个团的团长都不在营房，甚至各营的营长也大都不
在。在这种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独立第7旅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
抗。赵镇藩不得不命人联系各团外出的团、营长们迅速返回驻地，但
只有第620团团长王铁汉于晚上11时赶了回来，其余团、营长皆无踪
影。
日军在步步紧逼，先头部队第3中队已经从西北角冲入了第620团
的营区，许多中国士兵还没来得及抵抗，便纷纷成为日军的枪下亡
魂。这时候，赵镇藩再次致电荣臻，希望能把位于洮南的独立第20旅
调来协防，但得到的答复依然是“不准抵抗”。
在“不抵抗”命令的逐层传达下，日军的胆子越来越大，他们不仅
扩大了西北角的“战果”，还从西面和东面突入了第619团和第621团的
营区。直到此时，北大营官兵仍然在为抵抗还是不抵抗激烈的争论
着。
到底怎么办？当日军独立守备第2大队在19日凌晨2时许发起总攻
时，赵镇藩终于决定执行另一个预案——集结部队向东山咀子撤退。
由于第620团已经与日军“拈”在一起，赵镇藩就决定由该团执行阻击任
务，掩护旅部、第619团和第621团撤离北大营。
王铁汉接受任务后立即与中校团附朱芝荣各领一部分部队分头组
织抵抗，各连长也都纷纷率领所部士兵冲上土围子，拿起一切可以找
到的武器阻挡日军前进的步伐。
日军正为攻击的顺利而欣喜万分，他们没有料到中国军队还会组
织起有效的反击，仓促间不得不后退整理，这为第620团成功掩护独立
第7旅主力的撤离创造了条件。
日军并不知道北大营的中国军队已经下达了撤退命令，他们以为
碰到了硬骨头，于是一面重新整顿战力，一面呼叫增援，并将俘获的
火炮拉出营房准备射击。乘着日军准备再次发起进攻的间隙，第620团
却在王铁汉的率领下分头突围，成功摆脱了日军的追击。19日凌晨5时
许，独立第7旅成功撤入东大营，与东北讲武堂的官兵会合。
 几乎是同一时间，位于旧无线电台的卫队第 2 队主力，也在接
到“不抵抗”命令后向东山咀子方向撤退了。
根据独立第7旅事后统计，该旅在北大营阵亡官兵149人（军官5
人），伤186人（军官14人），失踪483人。而日军仅仅是付出了阵亡
士兵2人和负伤23人（军官4人）的轻微代价。更甚者，日军还记录了
两条随战阵亡的狗，他们不仅将这两条狗列入阵亡之列，还为它们举
行了“慰灵祭”。
相比起来，在北大营阵亡的中方官兵却大都不见史料记载。其中
五名军官是抗日战争爆发以来最先为国捐躯的军官，遗憾的是他们连
姓名都没能留下。不过通过一些当事人的回忆或日方记载，我们仍然
能得知其中四位的殉难事迹。如看守军械库的一名军官，因拒绝日军
要求打开库房而被杀害。又如日军冲入某营房时，有三名军官当即拿
起手枪还击，但由于火力处于劣势，不幸在互射中牺牲。
沈阳城的生与死
北大营混战的同时，日军步兵第29联队于19日凌晨0时40分开始行
动，分别占领了商埠和西城墙。
负责西门守备的警察见状，急忙向城内的警察最高指挥官——辽
宁全省警务处处长黄显声报告，黄处长又随即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边
防长官公署参谋长荣臻。这时候，同样得知日军行动有异的长官公署
副官处副处长李汝舟和独立第7旅旅长王以哲先后抵达公署并询问情
况。
难道日本人真动手了？连日来不断传出日军要发起进攻的消息，
使荣臻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荣臻随即带着李、王两人一同前往东北
电政监督局，一面电话联系辽宁省政府主席臧式毅，要臧主席派外交
人员前往日本驻沈阳领事馆询问究竟，一面要通北平的电话，请示东
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张学良该如何应对。不想张学良此时正陪伴美国驻
平武官在戏院看戏，接听电话的侍卫副官长谭海说道“副司令指示，要
慎重从事，遵照中央的命令，坚决不要抵抗！”。
 军令不可违，对于已经遭到日军侵犯的北大营来电，荣臻还是下
达了不抵抗的命令。事情的发展似乎没有荣臻想象的那么坏，因为他
很快就等来了从日本领事馆回来复命的人。来人报告说，对于日军的
行动，日本领事也不清楚，领事说正在派人联系军方，并许诺五分钟
后给予回复（后又要求延长五分钟），保证日军绝不入城。
荣臻松了一口气，他觉得等到天亮就可以解决。想到这里，荣臻
要求陆续前往长官公署和电报局询问情况的军政人员各回家中，等候
政府解决。如果北大营真的丢了，那就暂时交给日军吧，第二天再从
日军那里要回来。
不料，日军步兵第29联队在得到由辽阳连夜赶来的步兵第16联队
增援后，于19日凌晨5时30分正式踏出了侵略沈阳的步伐。第29联队负
责沈阳内城的占领任务，第16联队占领沈阳南面的中方各军政机构。
激烈的枪炮声，终于使荣臻等军政要员意识到日军确实发起了进
攻。荣臻发现，沈阳对外的一切联络已经被切断，他只得命令可以联
系到的、居住在三经路附近的几名军政人员集中在东北电政督办蒋斌
的家中召开会议。
当时还能到场的有长官公署副官处长杨正治、陆海空军副司令行
营总务处长朱光沐、独立第7旅旅长王以哲和蒋斌。会上，荣臻简要介
绍了实际情况，并使用小型无线电发报机与北平取得联系。
张学良此时已经回到了副司令行营，他同样十分忧虑，但思之再
三，还是忍痛下达了放弃沈阳的命令。根据当事人杨正治的回忆，命
令是这样说的，“沈阳空虚，抵抗无益，只有忍辱负重，遵照蒋委员长
的指示，等准备好了再打，等中央同日本交涉，听从‘国联’处理”。
屋内众人都默不作声，荣臻见状，知道自己是沈阳的最高负责
人，众人这是在等待他的命令。经过短暂的艰难考虑，荣臻终于决定
放弃沈阳，他一面派人联系沈阳城内的各军政要员，要他们自行想办
法前往北平报到，一面命令在场的旅长王以哲返回北大营指挥突围。
 荣臻的命令下的晚了，北大营驻军已经根据赵镇藩的命令突围而
出，王以哲则因为座车被日军抢夺而化装前往东山咀子寻找部队。至
于荣臻、杨正治等人，则纷纷换上便服寻机离开沈阳。
除了集中在蒋斌家中的军方人员外，辽宁省政府也云集了一部分
军政人员。省主席臧式毅得知荣臻已经化装离开沈阳的消息后，主
张“向日军作交代”，他这是准备附日了。臧氏命令长官公署副官处副
处长李汝舟和省府秘书长赵鹏前往长官公署等待日军到来。不想日军
已经占领该地，并将卫队的一个营全部缴械。李汝舟随即返家，换上
便服后出了城。
警务处长黄显声不愿坐以待毙，他命令沈阳警察开始抵抗。但各
分局的警察已经被日军冲散，许多警察甚至为了维持城内秩序而被日
军杀害。黄显声见大势已去，被迫命令城内警察由各分局局长指挥，
分路出城向锦州集中，他本人则经过化装脱离险境。
和这些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离开沈阳的军方人员相比，更多的是事
后得知、或毫不知情的军警人员。他们中间有不少人被日军杀害，这
其中甚至还有高级军官。
时任东北讲武堂上校战术教官的郑锦堂在日军登上沈阳城墙时就
有不祥的预感。在得知日本领事许诺日军不会入城后，他仍嘱咐家属
整理行囊，准备天亮后将家属迁回老家滦县。
日军侵入沈阳时，有两名日军士兵闯入郑家。其中一人用刺刀刺
伤郑锦堂的哥哥，另一名士兵将郑妻“拨倒在地”后径直冲向里屋。郑
锦堂察觉情况不秒，正准备从枕头下取出手枪自卫，没想日军士兵抢
先一步，对着郑的腹部连刺两刀，随后扬长而去。郑锦堂受此重伤，
只得斜躺在床上喘息，两个躺在炕上的幼子因受到惊吓而哇哇大哭。
郑锦堂见状，在嘱咐妻子“不怕，不怕，快哄哄小孩，不要怕”之后，
即因伤势过重而亡。这是事变发生后中国军队中第一位殉难的上校军
官。
 韩云鹏，时任东北边防军训练委员会少将参事。日军入城时，韩
云鹏根本就没有接到撤出沈阳的命令，为保护家小，他决定前往由德
国人开设的凌格饭店暂避。他知道，日本和德国是同盟国，在德国人
的地盘肯定安全。
韩云鹏拖着家小坐上黑色小轿车，不一会儿就抵达目的地。当韩
云鹏跨进饭店大门时，他的姨太太却突然叫了起来，原来一只祖传金
手镯被遗忘在家中。韩云鹏抵不过姨太太的哭闹决定冒险返家取回首
饰。
他重新走出饭店并进入轿车，但车子还没发动，日军士兵就已出
现。韩云鹏见日军挡路，便探出头去呵斥。可日军士兵怎么会搭理这
个身着便服的“平民”呢？不等韩氏话闭，日军就对车内一阵乱射，韩
云鹏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之中。他虽然很快就得到沈阳红十字会的救
治，但终因伤势过重而停止了呼吸。这是事变后第一位殉难的中方现
役将军。或许由于他并不是作战时死亡，或许是他的死令人难以启
齿，这位少将以及之前提到的上校郑锦堂从不见于任何战史著述中，
我们只能通过查得原始档案来还原出他们遇难时的经历。
9月19日上午6时25分，日军宣布占领沈阳。东北军留在沈阳的机
场、兵工厂等设施装备，尽数成为日军的战利品。
东大营的守与走
与北大营和沈阳城相比，东大营要相对安全的多。当东大营的东
北讲武堂师生听到不远之外的枪炮声时，有风趣的士兵还开玩笑的说
这是“东小街在娶寡妇”。
对于沈阳方面的不正常情况，作为讲武堂的总值星官——训练处
长高胜岳却不做任何应对之策，或许他判断这一定是日军的又一次无
谓的挑衅吧。高胜岳命令在校教职学员等人各自返回营房休息。这一
情况直到独立第7旅的抵达，才发生了变化。
高胜岳紧张了，因为他从独7旅的官兵口中得知日军已经占领了北
大营，那么沈阳城的情况又如何呢？高胜岳终于在19日上午6时许，派
出了十几名骑兵前往侦察。骑兵行至中途，又碰到了从旧无线电台撤
过来的卫队第2队主力，得知日军正向东大营方向开进，他们急忙返校
复命。
日本人要过来了，沈阳已经沦陷了，如此种种，终于使位于东大
营的官兵炸开了锅。我们该怎么办？到底打还是不打？在此危急情况
下，原本故作镇定的高胜岳竟然不置可否，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
真正应该承担起指挥之责的讲武堂副监兼教育长周濂已经失去了联
系。
性急的学员们见上面不表态，便自行组织砸开库房取出枪支，全
副武装的准备和日军拼一下。而撤抵东大营的独立第7旅和卫队第2队
的官兵也纷纷高喊着要一雪前耻，大有与日军大打一通的架势。而此
时，日军已经调集了步兵第 29 联队主力、独立守备第 2 大队、第 5 大
队、第6大队等部向东大营推进。
那么由谁来统一指挥呢？三方面各自的负责人——讲武堂训练处
长高胜岳、独立第7旅参谋长赵镇藩、卫队第2队队长汲绍纲，级别相
当，都不愿受他人指挥。最终，三方协同作战不成，决定各找出路。
讲武堂一路由高胜岳带队，向辉山转移；独立第7旅由赵镇藩带队，向
山城镇转移；卫队第2队由汲绍纲带队，向新宾转移。
三路人马就这样放弃了东大营。其中独7旅和卫2队的撤退相对顺
利，而讲武堂这一路却发生了波折，原因是带队的高胜岳竟然在中途
声称自己的大腿被日军飞机的炸弹炸伤，擅自跑回沈阳去了。一时间
群龙无首，讲武堂的教职员们想起了颇有威望的教务处处长王静轩。
王静轩当时正位于沈阳大北门外以东路的家中，当他看到讲武堂
推选的代表请求自己临危受命时，当即决定承担起这个重担。他不顾
家小有陷于日军之手的危险，毅然带着代表们前往东山咀子与讲武堂
师生汇合。众人随后在王氏的统一指挥下继续向柳河转移，顺利摆脱
了日军的追击。
 日方事后记载，“东大营有步兵炮兵研究班，但这些部队均无战
意，而且无人统帅，所以不加抵抗便溃逃而去”。9月19日上午11时40
分，日军兵不血刃的占领东大营。至此，沈阳地区全部沦陷于日军之
手。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中国政府多次试图与日本政府协商和平解
决，希望恢复事变之前的双方态势。日本驻沈阳领事馆却寻找各种理
由要求中国政府与关东军磋商，而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避而不见，进
而发展为拒绝谈判，沈阳再无可能回到国民政府手中。
14年后的1945年9月6日，八路军冀热辽军区第16军分区所属部队
光复沈阳。10月10日，沈阳市民主联合政府宣告成立。沈阳，这坐拥
有悠久历史文化的城市，这坐作为奉系军阀政治军事中心所在的城
市，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中国手中。

□ 编辑 段宇宏 □ 美编 黄静
年9月19日，进入沈阳城的日军装甲车。
1931
微史记

1980年3月，穆加贝在非洲民族联盟赢得罗德西亚（今津巴布韦）竞选胜利后，发表讲话。
津巴布韦的社会主义纲领
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爱国阵线）自 1980 年津巴布韦独立以
来，一直掌握该国政权。它的前身是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1987年
底，并入津巴布韦非洲人民联盟，形成了现在的政党。
民族联盟在1964年通过的章程中规定，党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民族
主义、社会主义和泛非主义”的民主共和国，但要首先进行民族民主革
命，然后进行社会主义革命。1973年，民族联盟重申，它“选定了以马
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并包括毛泽东思想的一些因素为基础的科学社会
主义”。津巴布韦独立后，民族联盟宣称要“开始第二个革命，即社会
经济革命”，要采取“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初步措施”；但坚持不久，数年
后，又声明要促进私人经济发展，争取吸引外资。
 与人民联盟合并后，穆加贝做报告称，党的基本原则是建立“以马
列主义原则为指导的，具有津巴布韦特色的社会主义国家”。东欧剧变
后，穆加贝又声明：“我是社会主义者，社会主义不讲马克思，犹如基
督教不讲上帝。”

《古罗马温水浴室》，阿尔玛·塔德玛作于1881年。
欧洲中世纪有男女混浴
公共浴室是罗马帝国的一个象征，以至于令人们普遍抱有一个错
误观念：帝国覆灭后，公共浴室在西欧消失了。这种观念流行到了丘
吉尔也相信的地步，他认为在罗马灭亡到近代之前的漫长岁月里，“甚
至最幸运和最显贵的人们也无法摆脱肮脏和寒冷之苦”。
事实上，中世纪并非没有公共浴室，教会也并不禁止人们洗澡，
教宗格里高一世还专门答复过他对此的态度：“如果是出于保护身体的
需要，那我们甚至在星期天都不应禁止沐浴。”1292年，巴黎一城内便
有26个公共浴室。
 不过，公共浴室的形象确实在中世纪逐渐走向败坏。一个原因是
泛滥的男女混浴，让浴室慢慢地被等同于妓院；另一个原因是公共浴
室的经营者还顺便行医，拔火罐是几乎必备的手艺，有的还做外科手
术，低下的医疗成功率让他们中的大多数被视为骗子。真正毁掉公共
浴室的还是传染病，15、16世纪梅毒盛行，公共浴室正是一个主要传
染源，当时的人们认为，疾病会从洗澡水通过皮肤进入身体，便开始
禁止洗浴，直到启蒙运动兴起。
英国近代的“卖妻”风俗
在近代英国，可以见到丈夫用缰绳或丝绢套住妻子，拉到集市公
开拍卖的奇怪现象。这种 “ 卖妻 ” 风俗的真实意味并非将女人视为财
产，而是中下层英国人实现离婚的一种手段，名为“拍卖”，实际买家
早已定好 —— 就是妻子的新情人，他花几先令或几便士的象征性价
格，把原来的夫妻关系“买断”。
之所以采取这种折衷做法，原因在于宗教改革后的英国圣公会仍
没有允许离婚，连1720年国王乔治二世的离婚案也以不了了之收场。
当时，唯一可行的法定离婚途径是通过议会判决，但程序繁琐、费用
高昂，整个18世纪，全英国只有130起离婚案，其代价远非一般人可以
承担。
有趣的是，“卖妻”离婚被广泛应用成为一种惯例后，也就成了人
们拥有的权利。某地方官员曾试图阻止这种买卖，却因为“理由不充
分”失败了，他的解释是：“它建立在人民保持着的一种习惯上，或许
剥夺他们的这种权利将是危险的。”
道光初年的禁烟官员怎样看美国
1800 年，清朝禁止鸦片输入，并宣布对敢于违法抗令者，最高可
处死刑。尽管如此，鸦片贸易在地方官吏纵容默许之下，仍然在黄埔
与澳门两地进行。有些官吏还亲自监视鸦片搬运，以便按箱收钱。
1821 年，两广总督阮元知晓这种地下贸易后，没有逮捕受贿官员治
罪，反而上书奏请摘去广州总商伍敦元的顶戴，因为“夷船私带鸦片即
能瞒臣等之耳目，断不能瞒该商等之耳目 ” ，所以经理洋商的伍敦
元“责任尤专”，“殊为可恶”。
接着，阮元又颁布示谕，说中国的鸦片吸食者、走私者及受贿官
吏“依理而论，自然应负一部分责任”，但过错主要还是出自葡、英、
美等国商人身上。他告示称这些商人若是公平守法之徒，远涉重洋前
来中国，必得天佑，而 “ 私贩毒物之辈，王法所不赦，鬼神所不
容。”其中最可恨的是美国商人，因为“独美利坚国内少国王钤束，竟
系船主自带鸦片来粤”。
古代中国的火药配方是什么？
一般认为，火药出现于中国唐代。北宋《武经总要》第一次提
到“火药”一词，但配伍颇为复杂：“晋州硫黄十四两，窝黄七两，焰硝
二斤半，麻茹一两，干漆一两，砒黄一两，定粉一两，竹茹一两，黄
丹一两，黄蜡半两，清油一分，桐油半两，松脂一十四两，浓油一
分。”难以看出与近代火药通用配方（硝75%，硫10%，炭15%）之间
的明确联系。
明初的《火龙经》是中国第一部提出硝、硫、炭为火药主要成分
的著作，它应用了中医里的君臣佐使理论：“火攻之药，硝、磺为君，
木炭为之臣，诸毒为之佐，诸气药为之使。 ” 还据此给出了实践配
方：“硝性主直，磺性主横，灰性主火。性直者，主远击，硝九而磺
一。性横者，主爆击，硝七而硫三。”
二君之说不但难为明代医家接受，也没有明确区别硝、硫用量的
主次。1621年，茅元仪在《武备志.火药赋》中对此做出更正，认为硝
是君，硫是臣，炭是佐使，离近代黑火药配方更近一步。
吴佩孚的“耶稣”手书
清末民初，形形色色的民间宗教在中国勃兴。这些宗教大多含有
儒、道、释、耶、回五教归一的教义，将五大宗教的神或教主容纳在
它们道教色彩浓郁的体系中。如中国红字会（本身也是一个五教归一
教义的民间宗教）会长颜惠庆在自传中描述救世新教会的教堂活
动：“在此教堂内，五大宗教膜拜神位一律平等。而事实上，道教的观
念与法式最为浓重，突出的一点就是设置了沙盘扶乩。”
颜惠庆还提到，1934年，吴佩孚隐退在北京时，担任了救世新教
会的教统。于是乎，吴将军的客厅便滑稽地高悬着“耶稣”所赐手书中
文匾额，“更有奇者，这神书之笔竟还在签名落款之后加上了‘学书’一
类的谦辞。
□ □ □
”
文 赵新宇 编辑 段宇宏 美编 黄静
与胡适争论的人
朋友乎，敌人乎？
胡适与吴景超
文／林建刚

吴景超

同 胡适一样，社会学家吴景超也是安徽人。 世纪的上半叶，两人
20
交往密切，而到了 世纪下半叶，两人则由朋友变成了敌人。时
20
刻紧跟运动的吴景超最终被运动吞噬，在无休止的运动中度过余生，
寂寞死去。他的学术成就与人生事功，就像他跟胡适的关系：开始良
好，之后下滑，终至谷底，就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留给后人无数的
感慨与叹息。
接受胡适的建议弃学从政
早在清华学堂读书时，吴景超就跟胡适有了来往。 1923 年 4 月 8
日，吴景超拜访胡适，请教求学和作文之法，胡适给出“小题大做”的
四字秘诀。
这种“小题大做”的治学思路深刻影响了吴景超，他后来的博士论
文就是“小题大做”的典范。那时，吴景超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留学，追
随社会学的一代宗师派克，致力于都市社会学的研究。博士论文选
题，吴景超研究的是“唐人街”，这一论文通过解剖“唐人街”这一“麻
雀 ” ，以小见大地阐述了华人在美国都市的生存境遇。当然， “ 唐人
街”这一选题的背后，也意味着吴景超的中国情怀。
与后来很多留学生“留而不归”不同，吴景超所处的那个时代，中
国留学生极少会有人想到留在国外，他们有着浓厚的家国情怀；他们
去西方学到“绝技”，然后将此“绝技”带回古老的中国，最终的目标，乃
是让这个古老的中华民族走向现代化的自由之路。
学成归国后，吴景超先任金陵大学教授，后任教于清华大学。清
华大学执教期间，吴景超与胡适有了更密切的来往，成为以胡适为首
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群中的一员。不过，在许多观点上，两人并不一
致。
当时，面对四分五裂的中国，如何达到国家政权的统一是一个问
题。对此，很多人主张通过武力来完成统一，吴景超、蒋廷黻在《独
立评论》第83号、84号发表文章表达了这一观点。而胡适则希望通过
民主宪政的方式来凝聚人心，进而通过和平方式来完成统一。除此之
外，胡适认为吴景超等人的主张，虽都不是有政治作用的，但其效果
有“教猱升木”之患。国民党内部原本就有武力统一的呼声，吴景超的
主张，恰恰迎合了国民政府高层的内心想法。为此，胡适专门写文章
予以驳斥，两人由此展开了争论。但争论归争论，他们不会因为观念
不同而斗得死去活来，他们没有宗派争斗。
虽然胡适与吴景超的主张不同，但不妨碍他们成为好朋友。1935
年5月14日，胡适日记中还记有他们同游玉泉山和秘魔崖“甚畅快”，面
临重大选择时，吴景超还会去请教胡适，听听他的意见。
1930年代的中国，面临的最大阴影是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当时
的中国，很有可能在未来十年完成现代化的民主转型之路，但日本的
炮声打断了这一美好进程。在这种情形下，“独立评论派”知识分子大
都走上了“弃学从政”之路。
当时，应蒋介石的邀请，翁文灏决定去行政院工作，并邀请吴景
超与之同行,邀他做行政院秘书长。为此，1935年12月12日，吴景超拜
访胡适，征求胡适的意见。
胡适非常赏识吴景超，视其为《独立评论》的台柱子。他认为吴
若入政府，“虽是为国家尽义务，于《独立》却有大损失”。但在国家
危机关头，胡适还是劝吴景超出山。在胡适的劝说下，吴景超最终做
出了“弃学从政”的决定。
吴景超接受了胡适的建议——弃学从政，后来这也成了胡适腐蚀
吴景超的一大罪状。 1955 年，吴景超的《我与胡适 —— 从朋友到敌
人》中就说到此事。他说：
在一九三五年，有几个独立评论社的社员到了蒋反动政府做官，
打电报到清华要我去参加工作。从教书改行做官，这对我当时是一个
很费思索的问题。我踌躇莫决，只好又去请教胡适。他毫不迟疑地劝
我到南京去。由于我的不坚定，但也由于他的怂恿，我开始了十年多
与蒋反动政权同流合污的生活。这是我生命史中最可痛心的事。
其实，当时劝说他出山时，胡适是有条件的。1936年1月21日，胡
适曾写长信给吴景超，希望他为国家做诤臣，做政府的诤友，莫做“伴
食”之官员。
向蒋介石推荐吴景超
做了官的吴景超，依然与胡适来往密切。1938年10月7日，得知胡
适出任驻美大使后，他给胡适写了一封长信。信中主要表达了三重意
思：一来表达朋友的祝福与思念之情；二来希望胡适给《新经济》写
稿；三来希望胡适给他的妻子龚业雅留意美国大学的奖学金。
忙于外交事务的胡适没有给吴景超主编的《新经济》写稿。不
过，胡适是看过《新经济》的，他非常欣赏这一刊物。
此外，吴景超希望胡适帮助自己妻子龚业雅留学的事，胡适也没
有办成。抗战时，吴景超一家与梁实秋住在一处。当时，梁实秋的妻
子程季淑留在北平，梁实秋孤身一人，难免寂寞，而吴景超因公务繁
忙，经常外出，龚业雅与梁实秋经常在一起畅聊，两人有了一段暧昧
的情感经历。当时，应《星期评论》主编刘英士的邀约，梁实秋致力
于小品文的写作，后结集成《雅舍小品》。据说，雅舍中的“雅”字，
就源于龚业雅的名字。不过，这段感情似乎比较短暂，随着程季淑从
北平来到重庆，这段情感纠葛也就戛然而止了。
弃学从政的吴景超，依然写得一手好文章。1937年1月23日，胡适
还在日记中赞吴景超的《中国工业问题的检讨》“好的很！”
通观吴景超在1930年代所写的文章，他其实给中国现代化之路提
供了愿景。这一愿景就是希望国家大力发展工商业，吸引农村富余劳
动力前往都市工作，由农民变成市民。而农村、农民变少之后，土地
自然集中在一起，土地集中，有利于实现机械化劳作，提高生产效
率。
需要指出的是，当下政府所推行的“城镇化”策略，在许多方面都
跟吴景超的思路不谋而合。但吴景超这一思路的前提，是建立在土地
私有制以及公民自由流动基础之上的。从这一点而言，吴景超的主
张，又与当下改革有根本不同之处。
虽已从政，但吴景超依旧不改学人本色，他念兹在兹的还是学术
独立。1944年12月5日，张其昀来看胡适，就说到了他和吴景超的闲
谈。闲谈中，吴景超主张让中央研究院脱离政治，要胡适回去做院
长。
胡适希望吴景超从政，可以帮助国民政府察纳雅言。但事与愿
违，从政之后，吴景超眼看国民政府日益腐败的局面，非常失望。与
此同时，他的上级翁文灏有少爷脾气，殊难伺候。抗战胜利之后，吴
景超辞去了一切行政职务，再次回到清华园，做起了学者。
1948年1月24日，吴景超拜访胡适，说要办一个刊物，由钱昌照出
钱，吴半农主编，刘大中负责经济，钱端升负责政治，萧乾负责文
艺，而自己则负责社会，此刊物就是《新路》。对这一刊物，胡适也
非常支持。他经常浏览《新路》，并通过这本杂志给蒋介石推荐了两
位经济学人才：蒋硕杰与刘大中。这一年，胡适的老师王云五推行的
金圆券政策彻底失败，一向在道义上站在国民政府一边的胡适向蒋介
石推荐了吴景超、刘大中、蒋硕杰来挽救经济危机，希望他们为国民
政府的经济善后出谋划策。当时，行政院院长是翁文灏。吴景超因抗
战时期做过翁文灏的助手，两人有过龃龉。因此，吴景超最终没有听
胡适的建议，他留在清华园中。此事无疾而终。
“文革”期间写文章批判胡适
年年底，随着国民党军事的不断失败，在走与留的问题上，
1948
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必须做出选择。抗战时期就对国民党腐败不满的吴
景超，最终选择了留下。
决定留下来的吴景超还多次劝说胡适留下。他对胡适说：我们应
该给共产党一个表现的机会，不可但凭成见就判断他们没有希望。
吴景超对即将到来的新政权充满希望。不同于吴景超，胡适毅然
决然选择了离开。对局势的不同判断，使这两位老朋友，最终分了
道，扬了镳。
离开大陆的胡适，在美国开始了寂寞的寓公生活。他依然做着自
己想做的事情，有充分的自由。吴景超则开始通过自己的努力来与新
时代达成平衡，但他过去所受的教育以及他在国民政府做官的经历似
乎已经成为他的“原罪”。要不是周恩来为他说话，吴景超很有可能在
一开始就遭到批判。1949年9月29日，徐铸成日记中记载了吴景超的境
遇：
又闻吴景超近研究马列主义甚好，教书时学生听者亦极多，闻中
共方面对其尚有微词，周恩来先生独排众议，谓吴景超能研究马列主
义，一可喜；研究而能公开讲，二可喜；讲而能深得群众喜阅，三可
喜；吾人应奖掖之，并派人往听。如确讲得好，我们应向他学习，如
讲得不好，亦应考察其原因，不可一笔抹杀。
以后的岁月中，吴景超要么自己写检讨，要么帮助回到大陆的翁
文灏写检讨。以前，吴景超嫌翁文灏有少爷脾气，难伺候。现在，吴
景超不计前嫌，努力帮助翁文灏写检讨，希望帮助他过关。但道德观
念深重的翁文灏就是不愿痛骂蒋介石，毕竟，蒋介石是他的救命恩
人，让他痛骂自己的救命恩人，翁文灏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对此，
已经脱胎换骨的吴景超不得不帮助翁文灏提高思想认识与政治觉悟。
1930年代，吴景超谈到中国地主问题时，主张通过收买而非没收
地主土地的办法，和平完成土地改革的任务。胡适对此深表赞同。如
今，在新时代里，吴景超把自己的主张批得一塌糊涂。
反讽的是，1950年代的台湾，在以蒋梦麟为首的农业复兴委员会
的带领下，恰恰采用了吴景超1930年代的主张展开了土地改革。台湾
的土地改革是政府通过赎买的方式给了地主足够的资金，地主有了资
金之后，开始将资金用于工商业的发展，而政府则把从地主手中买到
的土地分给农民，真正实现了“耕者有其田”的目标。与此同时，当年
胡适推荐给蒋介石的刘大中、蒋硕杰等人，最终帮助台湾完成了金融
体制改革，并由此奠定了台湾的市场经济体制。
不论是农复会的土地改革，还是蒋硕杰所从事的金融体制改革，
吴景超都是一把好手。但是，在大陆的岁月中，吴景超只能写文章努
力批判胡适，大力批判梁漱溟。吴景超满腹的才华憋在肚子里，失去
了昔日的光辉。终其一生，吴景超的才华并没有得到充分施展，真可
谓是“千古文章未尽才”了。
沉迷于家国情怀的吴景超终被国家所魇住，他努力投身各种运
动，但最终却被运动所吞噬。最终，这位胡适眼中“治世之能臣”的吴
景超，在乱世中寂寞离去。
编辑 晓波 美编 黄静
□ □
两岸语词表述差异的历史意涵
语言问题，就是政治问题。在所有国家，在所有历史阶段，语
“
言问题从来不会超越政治。”
特约撰稿员／吴强

2014年3月16日上午10点，新加坡无界限讲堂第一季，由陈丹青先生主讲《母语与母国》。

今 年国 时，讲到其旅居台湾多年的祖父在参观广州黄花岗
月画家陈丹青在新加坡 无界限讲堂 侃侃而谈 母语与母
3
”
“
烈士墓园
” “
72
时得知不远即为“广州烈士纪念馆”后大怒：“什么广州起义，那是广州
暴动！”观众顿时哄堂一笑。
同样一个历史事件，海峡两岸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界定，差异背后
所暗含的则更是自1949年以来一个中国架构下大陆与台湾长期分治状
态所产生的意识形态隔阂和心理分殊，而语言具象化后的语词表述一
定程度上恰恰是内心情绪和自我期许的外化。两岸当下在政治制度和
社会意识层面仍然存在较大差异，相较之下，表解事物性质所需的用
语不同较之前两者来得更为直接，它通过人们每天生活中的一字一句
来具体显现，这无疑也是两岸民众在交流过程中首先需要注意的地
方。
语言的范畴绝不仅限于语法结构和口头表达，也远非它们所能全
部包含，语言本质上是一定时期内政治、经济和文化的高度浓缩，尤
其是政治因素加诸语言的痕迹最为显著。正如陈丹青在本次演讲中所
说：“语言问题，就是政治问题，在所有国家，在所有历史阶段，语言
问题从来不会超越政治”。职是之故，以平实心态依循历史脉络来审视
两岸语词表述方式的异同也就别具一番历史意涵，这不仅能够说明过
往60多年来两岸政经发展的相异曲线，而且也是未来双方求同存异、
建立更为紧密关系和最终实现统一所必须。
从“早上好”到“早安”
一说起两岸用语差异，经常通过网络观看台湾电视节目的朋友一
定不陌生，包括沈春华、吴宗宪、侯佩岑等多位台湾著名主持人都曾
在各自节目中与现场来宾一起考校大陆与台湾之间的不同口语表达，
中天卫视记者也在开放陆客自由行后就曾在街头以“雷人“、“皮包公
司”和“”这3个词语的两岸不同含义考问台湾大学生，结果也正如预期那
样，台湾民众对后两个词语的理解与其大陆本义可谓南辕北辙，而
对“雷人”就只有望文生义地将其理解为“被雷电击倒”。虽然同文同种，
但两岸用词表达在分治60多年后的今天已有较大差异，某些情况下甚
至干脆使用英语进行交流，尴尬之余却也是当下现状的如实再现。
从“早上好”到“早安”，不仅体现着两岸表层字词差异，而且也深具历史
文化意涵。而其背后所潜藏的心理意识落差，更是值得细细推敲和认
真玩味。
除去共同常用的词语外（如称呼洋人都喜“老外”一词），根据第
一部观照大陆与台湾两岸语言文字差异的工具书 —— 《两岸常用词
典》所载，大陆与台湾所用词汇的意向所指差异大致包含以下4种情
况。
 首先是那些同中有异的词语，即不论大陆还是台湾都在使用，但
其意涵或用法已有所不同，如菜单、半晌、水文、便宜、关系等词，
后两个词汇在两岸较为常见，但“便宜”在大陆还可作为名词使用（“占
了点小便宜”），而“关系”则有时被用作动词（“交通安全关系到千家万
户的幸福”）；其次则是所谓同实异名的词汇，两边就词义而言并无太
大区别，但在具体使用时则有着各自习惯表达，如一次性筷子/免洗
筷、方便面/速食面、软件/软体、皮包公司/空头公司、创可贴/OK绷、
猕猴桃/奇异果、站台/月台、厘米/公分、或者/或是、晚饭/晚餐、检讨/
总结、厕所/化妆室、不知道/不晓得等等。
此外，即便是双方表述不差一字，但也要注意两者实际意思是否
相同，即词语之间同名异实的情况。这方面的例子也有很多，如“书
记”在大陆指政党或政党型社团主持日常事务的负责人，而台湾却是该
词的本义——泛指记录资料或缮写文件的人员；“机车”在台湾指摩托
车，而大陆则多指牵引或推送铁路车辆运行，而本身不装载营业载荷
的自推进车辆，俗称“火车头”；“土豆”在大陆也被称作马铃薯，系人们
日常餐桌上喜闻乐见的一道菜品，而它在台湾却是指花生，与土豆真
正对应的则是洋芋；“脱产”一词在大陆指脱离生产或在一段时间内暂
时离开工作岗位而专注于某一件事（“脱产攻读学位”），而台湾语境
中的“脱产”则移为转移出脱财产；“铁齿”在大陆常形容一个人能言善辩
（“铁齿铜牙”），而在台湾却是嘴硬顽固之意。
两岸在政治制度、社会观念和文化价值等诸多领域内的巨大差异
落实到字面上时便通过属于一方的专有词汇表现出来，这一点在政治
领域最为显著。国务院、全国人大、最高人民法院分别指代大陆最高
行政机构、立法机构和司法机构，台湾由于依据孙中山先生“五权体
制”而分设“五院”（“行政院”、“立法院”、“司法院”、“考试院”和“监察
院”）负责不同职能，“考试院”和“监察院”的设置更是颇具古风。在官
员头衔方面，大陆一般多用部长或主任，台湾方面是部长或主委，
而“次长”（包含“政务次长”和“常务次长”，有时也简称为“政次”、“常
次”）一职和“教长”（教育部长）、“经长”（经济部长）的略称则是台
湾所独有。就在本文写作之时，高雄发生地下管道气爆事件，陈菊治
下的市府救灾不力和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慰留辞意坚决的“经济部
长”张家祝成为媒体报道焦点，其中的市府（或县府）和慰留也是台湾
政治运作中的常用词汇，而大陆人耳熟能详的“单位”一词也常让台湾
朋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所云。
那么，如何从更深层次理解两岸之间的语词表述差异？又是哪些
因素造成如上分歧？
语言与政治之间的二元嵌套
人类语言的诞生源自相互之间交流的必要性，本质上是一种沟通
工具，并无高低善恶之分。然而，词汇作为语言表达的载体从发端、
演变到最终定型则无不受到来自外在政治环境的影响，而后者借助现
代传媒技术和本身所具有的强大势能一定程度上已经具备创造符合特
定需要新词汇的功能，这也导致语言的泛政治化和泛功能化，沦为政
治社会标榜自我时的“烫金”，美感顿失。
20世纪英国著名作家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在《政治与语
言》一文中就曾痛陈英国政治败坏而对语言所产生的“污染”。“某一种
语言的退化最终来说必然有政治和经济上的原因，不会仅仅是这个或
那个作家的影像”。回到本文主题，不论大陆或台湾，汉语在很长一段
时间内从官方公告、报纸社论直到日常生活用语都受到清一色公式套
话——也就是《1984》中所说“Newspeak”的统治，不仅舆论一律，而且
文风和语调也一律，几达令人生厌的地步。
以台湾为例，由于长期遭受日本殖民统治，且在1937年全面侵华
后，为配合大陆作战，时任总督、海军大将小林跻造在台湾推行“战时
体制”，提出“工业化、皇民化和南进基地化”这3大目标，其中的皇民化
教育最为得力，而主要途径便是彻底的“国语教育运动”，将日语树为
全体台湾人的国语，从语言入手消弭台湾民众的民族意识和反抗精
神，培育忠君爱国思想。及至1941年，能够理解日语者已占全部总人
口的57%，日语在当时成为台湾的“国语”。语言“日本化”的后果不仅使
老一辈台湾本省人多能使用日语，而且思维和倾向也极度 “ 日本
化”（李登辉即是典例），即使战后也很难真正形成以中国为核心的国
族认同，而吸收大量日语词汇的所谓“日制汉语”直至今日在台湾民众
日常表达当中仍占据相当比例。如便当（弁当）、欧巴桑（おばさ
ん）、秀逗（ショト）、暴走、达人、少子化、人气、欧吉桑（老先
生之意）、榻榻米……
1945 年台湾光复， 1946 年成立 “ 台湾省推行国语委员会 ” ，学校禁
用日语、取缔日语书籍，国语教育在岛内全面铺开。数年后，国民党
政府败退来台，两岸进入紧张对峙状态，保留大陆时期用语和中国古
代用语成为延续其“法统”的重要保障和依凭，也因此，“国中”、“国
小”、国术、国文、九年国民教育、关防（大陆称公章）、书肆、布
肆、教席、利市、邮差、跑街等“旧词”在台湾一直被广泛使用。反观
大陆，1949年后的30年可谓是一个语言“万花筒”，各种新词“你方唱罢
我登场”，而浓厚意识形态色彩和阶级斗争烙印则是贯穿其间的主轴，
对于旧词的陌生乃至废弃使用也成为大时代下势所必至的文化现象。
同时，随着“解严”后政治环境的宽松和本土化意识抬头，大量闽南语
词汇也流行开来，尤其是在选举造势和表达诉求时，呛声（音同
虾）、冻蒜（当选的闽南语发音）即是其中出镜频率最高的两个词
汇。
自2005年时任国民党主席连战先生率团访问大陆以来，两岸交流
已今非昔比，双方人员往来也日益密切，从北京到台北早就不再是遥
不可及。在此情形下，两岸语词差异所体现的不仅不是相互对立，反
倒更是汉语魅力和中华文化海纳百川的反映，而双方在交流过程中借
用并进而采纳对方的一些常用语也“润物细无声”般成为常态，主流电
视台新闻节目主持人由播音员到主播的名衔变更就是明证。
编辑 崔世海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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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洋大时代》：当代中国的思想储备
《北洋大时代》副标题取名为“大师们的理想国”，该书以北洋
时期的学者为经、以学者对国家走向的研究做纬，开启了对当
下政治思想问题的研究与借鉴。
文／马庆云

《北洋大时代：大师们的理想国》
陈钦著
长江文艺出版社

近 年来， 民国热 、 台湾热 一度有百年前中国学人 欧洲热 、 日

“ ” “
本热 的影子。这些 热 的背后，均为中国学者在当下问题的探究
” “ ”
” “ ” “
中，试图从类似的他处找寻答案的意思。这本《北洋大时代：大师们
的理想国》也正是要为当下的诸多政治思想问题，找寻一个北洋时代
的解决先例。
基于此点，该书多篇文章起笔均从当下热点事件出发，逐层剖
析，并慢慢引入北洋时期类似问题的解决途径。自然，解决问题的，
是这些被称为“大师”的民国学者们。他们拥有自己的政治远见，在对
民族、国家问题的解决方略中，无不透露着他们对理想中国度的追
求。值此当下，重温他们的政治构想，有缅怀过往的味道，但更多的
是明鉴当下，以示未来。
北洋时代，国人摸索的方向是民主宪政。自清帝退位以来，中国
业已失去君主立宪的可能，其前，虽有康有为、梁启超的 “ 戊戌变
法”探寻，其后亦不乏袁世凯、张勋对帝制的重温，但共和之势业已成
风，国人要探究的并非未来是什么，而是如何到达未来。“宪政”二字
在如何到达未来的思考中尤为重要。
因此，作者陈钦在这本关于大师的理想国的书籍中，多处提及法
律被尊重的问题。 “ 三一八 ” 惨案后，北洋政府以司法形式问责开枪
者；火烧赵家楼后，多名北大学者建议肇事者投案自首；胡适之专门
写文章要求蒋介石结束训政，并于次年果然等来政府对进入宪政时期
的声明；甚至于该书专门开辟章节，记述某些公案。
该书第三卷《国士风流》中，详实记录了在民国时期轰动一时的
报人“辱骂”国家领导人案。报人邵力子、叶楚伧等君因在报纸上发表
段祺瑞等人系日本人子孙的关系图谱漫画，而遭段祺瑞等政府领导人
法律起诉。最终，该案以报人赔偿领导人200现大洋了结。作者陈钦不
无调侃地说，若是先抓后审，或者根本不走法律程序，又何止是现大
洋的事情呢。北洋大时代，提供给我们的，正是这种法律大于政治的
思考。
书中尤为亮眼的，是对陈炯明的记述。作者陈钦因为《北洋大时
代》的书稿要为同名纪录片服务，所以并未对陈炯明的实践路线展开
过多深刻解读，而是尽可能地依靠现有材料罗列常识，还原陈当年在
广东所进行的共和、宪政之路。在扎实的资料面前，读者可以看到陈
炯明时代广东多方面的色彩：县长直选、教育义务化、经济发展迅
速，甚至于，早在陈炯明时期，中国便已经提出联省自治的政治构
想。
联省自治，也并非只是陈氏的一家构想，它曾经成为北洋大局面
下的一种最具备操作性的民主宪政之路。较为遗憾的，是孙中山与陈
炯明的矛盾冲突升级，最终造成联省自治的提出者陈氏黯然退出历史
舞台。这场本是政治思想走向上的分歧，最终以武力的方式达成一
统。
北洋政府时期，实则为小政府、大社会时代。在这个时代环境
下，才可以容忍阎锡山在山西搞农村建设，支持张謇在南通做近代民
族资本主义的发展。政府力量薄弱，民间各方实力雄厚，才能形成多
方话语权利的博弈与共振，建立一种基本的制衡关系。我们甚至可以
说，北洋政府时期是中国历史上专制最为薄弱的一个年代。也只有在
专制最为薄弱的时期，才可能生出可以为后世提供政治思想储备的大
师来。
大师促进了时代，也是时代带来了大师。尤为值得注意的是，这
本指向明确的北洋大师合辑中，亦收录马一浮、梁漱溟、虚云大师、
弘一法师等大家的思想著述与生平事迹。马一浮和梁漱溟为儒家，虚
云大师和弘一法师为佛家。新时期的儒家和佛家，并未对国家的政治
构成方式做具体论述，他们更关注个体人的内心修为。在讲述大时
代、大走向之余，亦对个体情怀进行补充说明，正是文化形态上的一
种兼容并蓄与齐步前行。
《北洋大时代》中这些大师的实践成果可以成为那个时代带给我
们的思想储备，这些储备，对于多元化的中国来说，无疑是一笔宝贵
的财富。
编辑 晓波 美编 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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