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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蒙古论坛 2024 年第 1 期

2024 年第 1 期 西部蒙古论坛 №. 1. 2024


Journal of the Western Mongolian Studies

16 世纪中亚历史文献《成吉思纪》初考*
阿布都沙拉木·克热木**

(新疆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究院 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1)

[内容提要] 16 世纪初期,希瓦汗国汗王亦什汗速檀(iš ḫan sultan)使宫廷文人吾托迷失哈吉(ötämiš haji)编写


一部史书, 吾托迷失哈吉(ötämiš haji)搜集口述和文字史料,
讲述其先民在钦察草原上的统治历史。在此背景下, 用察
(Čingiz-namä)。
合台文编写史书《成吉思纪》 《成吉思纪》系钦察草原游牧民族编写历史传统的典型代表,
带有浓厚的口
述性质,
语言相对简洁易懂,
内容仅限于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系后王历史。
《成吉思纪》内容已与其他史书形成明显差异。
可为术赤兀鲁思历史研究提供极为珍贵的第一手史料。故此,
本文结合相关史料,
综合考察此书成书背景、作者生平、
史料来源以及其对后世的影响等问题,
探讨此书在术赤后王历史研究中的史料价值。

[关键词] 《成吉思纪》 术赤后王 月即别人 钦察草原

[中图分类号]K1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3067(2024)01-0012-08

16 世纪初,
萨法维王朝和月即别人分别从南、北方向攻入帖木儿帝国,
致使其在河中和呼罗珊的
统治土崩瓦解。帖木儿帝国余部撤出上述区域后,
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系汗王率领月即别人,
在河中和
花剌子模分别建立了布哈拉汗国和希瓦汗国。新王朝的建立、大量新移民的涌入以及很多重要政治
和军事事件的接连发生,
河中和花剌子模深厚的文化底蕴,
加上统治者需要利用学者著书立说来巩固
自身统治合法性等,
都为历史学家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和写作环境。这使中亚察合台文修史文化
迎来了新的发展阶段。在此背景下 ,诸多察合台文 、波斯文史学作品相继问世 ,
《 史选·胜利书》
(täwariḫ -i guzidä nusrät-namä)、 (Čingiz-namä)① 、
《成吉思纪》 (mihman-namä -i
《布哈拉贵宾纪》
buḫara)、
《 昔班尼传》
(šäybani-namä)、 (täwariḫ-i äbu-l-ḫäyir ḫani)、
《 阿布海尔汗史》 《 土库曼世系》

*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中国历史研究院重大历史问题研究专项 2023 年度重大招标项目《中国与中亚关系史研究》


(23VLS025)、 (23QYJ11)的阶段性成果。
新疆社会科学院青年项目《清代察合台文档案所见新疆各族交往交流交融历史实证研究》
** [作者简介] 阿布都沙拉木·克热木(1995—),
男(维吾尔族),
新疆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主要从事中亚史研究。
① 有学者将此书名汉译为《成吉思汗传》。笔者认为,
此书名察合台文并不包括“ḫan”即“汗王”的尊号,
而且波斯语名词“namä”
意为“信件、证书;
著作”等,
无“传、传记”等意。据此,
笔者认为,
将此书名汉译为“成吉思纪”更为合理。参见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
系波斯语教研室编:
《波斯语汉语词典》, 1981 年,
商务印书馆, 第 2391 页;
邱轶皓:

〈五族谱〉
研究导论——研究史·文献特征·史料价
值》,
引自程彤编:
《丝绸之路上的照世杯:
“中国与伊朗:
丝绸之路上的文化交流”国际研讨会论文集》, 2016 年。
中西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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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世纪中亚历史文献《成吉思纪》初考

(šäjärä-i täräkimä)等为其中典型代表。①由于新王朝的建立者均出自术赤系蒙古藩王后裔,
故这些史
书尤其关注金帐汗国历史的叙述。相比其他兀鲁思,
金帐汗国修史活动很少,
关于它的历史记载大多
散见于伊儿汗国、
帖木儿帝国、
马穆鲁克王朝、
俄罗斯以及我国元明时期史书当中。由此以来,
这批史
16 世纪初,
书成了研究金帐汗国历史的主要史料。其中, 由希瓦汗国历史学家吾托迷失哈吉(ötämiš
haji)所编写的察合台文史著《成吉思纪》,
可为术赤兀鲁思历史研究提供极为珍贵的第一手史料。故
此,
本文在摘译《成吉思纪》的基础上,
综合考察此书成书背景、
作者生平、
史料来源以及其对后世影响
等问题,
探讨此书在术赤后王历史研究中的史料价值。

一、
《成吉思纪》的作者及书名

就目前发现而言,
月即别人入主花剌子模后的首位历史学家为吾托迷失哈吉。关于吾托迷失哈
吉的生平,
我们知之甚少。根据《成吉思纪》前言部分可推测,
吾托迷失哈吉系希瓦汗国初期宫廷诗人
在文化和宗教领域享有较高的声望。②布列格里(Yuri Bregel)等学者认为该书书名应为《朵
和书吏,
(täwariḫ-i dost sultan)。③但此说乃属不妥。因为,
斯特速檀史》 川口琢司、长峰博之二人基于在塔什
干收藏的手抄本刊布的此书察合台文校刊本前言带有书名“Čingiz-namä”。 ④ 尤顿(В. П. Ю■ина)和
巴托尔德也持此说。⑤从文本内容而言,
作者在书的开头称希瓦汗国以及钦察草原上的汗王为“成吉
思汗的后裔”⑥ 。故可推 ,书名为《成吉思纪》的可能性更为合理。此外 ,在历史时期 ,编写“Čingiz-
namä”
(《成吉思纪》)在蒙古各兀鲁思较为普遍。譬如,
希瓦汗国时期的另一名历史学家阿布哈齐·巴
阿秃尔汗(äbul-γazi bahadur ḫan)记载:
“我手中还有 17 部《成吉思纪》。
”⑦17 世纪,
在伏尔加河流域的
鞑靼文人也编写过不同版本的《成吉思纪》。⑧但由于作者政治立场各异,
各种《成吉思纪》叙述的内容
也有差异。譬如,
本文要探讨的吾托迷失哈吉编写的《成吉思纪》主要讲述了成吉思汗长子术赤子嗣,
即金帐汗国的历史事件,
对邻近兀鲁思的记载不多。
此书察合台文手抄本原藏在塔什干东方研究所。尤顿于 1992 年发表了该抄本的察合台文校勘

① 〔乌兹别克斯坦〕Ъ·А·艾哈迈多夫著:
《16—18 世纪中亚历史地理文献》, 2002 年,
云南人民出版社, 第 1~21 页;
阿布哈齐·巴
阿秃尔汗著,
罗贤佑译:
《突厥世系》, 2006 年,
中华书局, 第 2 页;
Ebulgazi Bahadır Han,
Şeçere-i Terakime,Hazırlayan: Zuhal Kargi ol⁃
mez,Simurug,Ankara,1996.; 《16 世纪中亚历史文献
米吉提: 〈昔班尼传〉
研究》《 2019 年第 2 辑。
,西域历史语言研究集刊》,
②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p5~6。
③ Yuri Bregel,Firdavs al-iqbal,Text,Brill:Leidenp,
1988,
introduction:
p.1.
④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6。
⑤ Утемиш-ха■жи,Чинƨиз-наме,Факсимиле,перево■,транскрипция,текстологические примечания,иссле■ование В.
П. Ю■ина,
Алма-Ата: Гылым,1992;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
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言語文化硏究所, 2008,
p.xvi.
⑥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6。
⑦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著,
罗贤佑译:
《突厥世系》, 2006 年,
中华书局, 第 33 页。
⑧ 近期俄国学者玛丽亚·伊凡尼克斯(Mária Ivanics)发表了 17 世纪成书的一些察合台文抄本,
其中包括一部《成吉思纪》,
但笔
者暂未能查阅此书。See Mária Ivanics,The Book of the Činggis Legend:A Critical Edition of a Seventeenth-century Volga-Turkī Source,
Brill,
2023,
pp.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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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蒙古论坛 2024 年第 1 期

和俄语翻译。①2008 年,
川口琢司等人发表该抄本的日文翻译、拉丁文转写、察合台文校勘本。2009
乌兹别克斯坦学者古拉莫·克里木将其译成乌兹别克语。②
年,

二、
《成吉思纪》的编写原因和史料来源

1. 编写原因
关于编写《成吉思纪》的原因,
吾托迷失哈吉言:
“亦什汗速檀登上了汗位,
他想了解术赤汗诸子的
情况和性情,
以何种顺序谁后面谁登上了汗位,
时至今日,
他们当中因为何故发生了哪些战争和矛盾,
他希望了解和记住这一切。为此他召见我,
给予厚恩和仁慈,
请教我关于他们的情况。但是,
故事甚
多,
仅凭听取,
也没法将其完全掌握。于是他给我下令‘您将这些故事编写成书,
交给我’。我乃其仆
人,
故没法拒绝其诏令, ”③
不得不遵照执行。
据吾托迷失哈吉亲言,
他熟知历史并不断搜集相关历史故事,
成为当时公认的著名历史学者,

也是亦什汗速檀将此任务交给他的主要原因 :
“鄙人乃……吾托迷失哈吉 ,
为已故汗王亚迪卡尔汗
长久以来的仆人。我曾为亦力巴里斯汗(Ilbaris ḫan)④服役。他们系
(Yadikar ḫan)子嗣门下侍从的,
成吉思汗后裔,
我被这些汗王的鸿恩所洗礼,
为此,
我翻阅史书,
他们中只有少许被记录在册,
然而他
们又因何事或在何种情况下登上汗位,
均不得而知。甚至他们当中许多人的名字也不得而知。为此,
我若听到谁熟知历史,
我为了寻求帮助,
去找他一探究竟。我(将他们的话)认真考量和思考,
排除不
可靠的。就这样,
若在聚会中言及古代君王历史并出现疑问(分歧)时,
他们就找我验证真伪,
我因此
”⑤
而出了名。
2. 史料来源
尤顿认为, 极少使用文字材料。⑥尤顿的观点有其道理,
作者主要根据口述资料编写此书, 因为吾
托迷失哈吉也言:
“我写此前言目的在于,
阅读我写的这本书的尊贵读者,
我笔下所描述的故事不见于
任何文本或史书当中,
都是我自己写的。众所周知,
听说的事情大部分是可疑的。故此,
若出现任何
错误或不当之处, ”⑦川口琢司等人则指出,
有必要忽略和纠正之。 吾托迷失哈吉自述其在选用材料时

颇为谨慎, 还参考了一些文字材料。⑨笔者拙见,
《成吉思纪》通篇未见一个,
包括十二生肖在内的具

① Утемиш-ха■жи,Чингиз-наме,Факсимиле,перево■,транскрипция,текстологические примечания,c.247~271.
② Ўтамиш ҳожи ибн Муҳамма■ Дўстий,
Ўтамиш ҳожи тарихи,
Ўзбекистон НМИУ,
Тошкент,
2009.
③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6。
④ 1511~1518 年在位。
希瓦汗国开国君主,
⑤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p6。
言語文化硏究所,2008,
⑥ Утемиш-ха■жи,Чингиз-наме,Факсимиле,перево■,транскрипция,текстологические примечания,иссле■ование В.
П. Ю■ина,
Алма-Ата: Гылым,
1992,
p.25.
⑦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8。
⑧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7。
⑨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xxx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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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世纪中亚历史文献《成吉思纪》初考

体纪年,
这能更进一步证明它的口述性质。然而,
我们仍不能排除《成吉思纪》还参考过一些文字记
录。因为 ,
作者言 :
“我翻阅了史书 ,他们当中只有少数人的事迹被记载 ,但他们以何种形式、在何
种情况下当了汗王均不得而知”,
“有些人称 ,尊贵的旭烈兀汗之子也在这支军队里 ,当这支军队
被打败时他也战死了 ,无人知晓他的死亡。但是 ,在尊贵的朵斯特速檀的史书中记载 ‘
: 这支军队
被打败 , 两个月后去世了’① ,
他因心病倒下 , 在尊贵的朵斯特速檀的本子讲述道……”② 。但作者没
有罗列出自己所参考的其他史书的名单 ,故未能进一步推测此书的文字史料来源具体有哪些。
吾托迷失哈吉编写此书时逢月即别人刚入主花剌子模。此时, 16 世
据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载,
月即别人来到花剌子模时共分四大部落集团③ ,
纪初, 并仍然保留游牧习惯: ”④ ,
“月即别人居无定所。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又言月即别人来到花剌子模之前情况时称: ”⑤
“那时蒙古语被遗忘的没那么多。
1558 年游历希瓦汗国的英国探险家詹金森(Anthony Jenkinson)记载 :
“鞑靼人(月即别人)聚集在一
起, ”⑥这些能说明希瓦汗国初期,
听长者讲述历史。 月即别人仍然保持游牧生活,
保留着口述传授历史
的游牧传统。这一历史背景对《成吉思纪》史料来源和编写风格影响颇为深刻,
也是理解此书历史观
和编写风格的关键。

由于作者阅历丰富、熟悉历史,
并且亲睹过重要历史事件的发生, 所以,
作者在搜集口述材料时
并非一味地全部收录进去,
而是根据合理的推测加以甄别其可靠性。譬如: Bajir 为畏兀
“有些人称,
Toq buqa 是 Nutin 部人。这种说法颇似不妥,
儿部人, 因为两个部落的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
同时成
此人名为 Bajir,
为汗王。准确的说法应该是 , 外号为 Toq buga。
”⑧ 此外 ,
作者还采访历史事件的亲历
关于 Orus ḫan 与 Toqtamiš ḫan 之间的战争,
者。譬如, 他采访了曾参加过双方之间最后一场战斗的幸
存者。⑨有些地方作者为了彰显记载的可靠性,
给出了较为著名的转述者的名字,
譬如,
“谢赫阿合买
提汗(šäyiḫ äḥmädḫan)作为俘虏在那儿待了几年, 回到自己的故土 Haji tarḫan⑩ ,
最后成功逃脱, 他亲述
”I1“尊贵的已故汗王亦力巴里斯汗给我讲述这些故事。他熟知历史。
道。 ”I2此外,
有些历史事件有多种

①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18。
②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39。
③ Ғyломов Я·Ғ,Хоразмнинг суғорилиш тарихи,Тошкент: Узбекистон ССР фанлар ака■емияси нашриети, 1959, б. pp.217~
218.
④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著,
罗贤佑译:
《突厥世系》, 2006 年,
中华书局, 第 191 页。
⑤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著,
罗贤佑译:
《突厥世系》, 2006 年,
中华书局, 第 178 页。
⑥ Anthony Jenkinson, Burt Franklin,
Early voyages and travels to Russia and Persia, New York,
1968,
pp.69~70.
⑦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17。
⑧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24。
⑨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p39~40。
⑩ 此为钦察草原上的一个地名。
1
I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14。
2
I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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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蒙古论坛 2024 年第 1 期

叙述版本, “有些人说别儿哥汗当了 13 年汗王,


作者也无法定论: 有些人则说他当了 16 年汗王。
”①“Sa⁃
yin ḫan(即拔都)之子 toγan 汗之长子 Tödä mäŋi 被推举为汗……有些人说他统治了 18 年,
有些人则说
他统治了 8 年”②。
“toqtaγä ḫan 杀戮了自己所有族人,
甚至杀害了亲弟弟 tuγrul,
但有些人则说 tuγrul 是
”③“toqtaγä ḫan 汗活到 90 岁,
病死的。 10 岁时继承汗位,
统治了 80 年之久。但有些人则说他于 20 岁继
统治了 70 年之久。
承汗位, ”④“据说月即别汗统治了 20 年,
有些人则说他统治了 18 年。
”⑤除个别情况
外,
作者一般不指明其口述材料的来源。
结合文本来讲,
《成吉思纪》的总体行文相对朴素简约,
除了前言部分外,
整书少见复杂且晦涩难
懂的用词用句。究其原因,
首先,
该书基于民间口述而成,
参考的文字材料极少,
所以其语言相当贴近
日常口语。其次, 16—17 世纪时,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也多次强调, 刚来到花剌子模的月即别人文
化水平普遍低下 ,
作者需要使用较为简单易懂的语言来叙述 ,
以便阅读者理解其意。此外 ,
经本文
研究 ,
笔者认为 ,
《成吉思纪》基本没有参考《史集》
《世界征服者史》以及帖木儿帝国时代的主要史学
作品。

三、
《成吉思纪》的编写结构和对后世的影响

1. 编写结构
《成吉思纪》内容主要讲述了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系蒙古汗王历史。目前尚存抄本内容止于脱脱迷
共 15 章,
失汗夺取汗位⑥ , 分为达斯坦(dastan)⑦和合喀叶(hikayat)⑧两个部分。但从整书的风格来看,
达斯坦与合喀叶史料内容和编写风格并无大异。先贤对此问题也未曾关注。从文本来看,
达斯坦部
分从成吉思汗至 Berdibäk 汗为止。此后汗王的历史叙述抬头不再包含“达斯坦”的字样,
故作者需要
使用较为简单易懂的语言来叙述,
以便阅读者理解其意。梳理此书的汗王谱系可见,
《成吉思纪》作者
认为从术赤至 Berdibäk 汗皆为术赤正妻所生拔都和别儿哥二人后裔,
而 Berdibäk 汗之后的汗王则出
自术赤非正妻所生诸子。故此,
作者才将文本分为“达斯坦”和“合喀叶”两个部分。
鉴于此书编写背景可推,
作者也应该将此书内容续写到自己的时代,
但由于此书后面部分缺失,
故难做定论。请见表 1。

①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18。
②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22。
③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年,
言語文化硏究所, p23。
④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28。
⑤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30。
⑥ 1382 年成为金帐汗,
脱脱迷失, 1395 年之后他已失去大权,
1406 年殁,
白帐汗国最后一位君主。他是成吉思汗长孙斡儿答
(即术赤长子)后代。
⑦ 波斯语词,
意为“故事、
传记”等。参见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波斯语教研室编: 第 979 页。
《波斯语汉语词典》,
⑧ 波斯语词,
意为“故事、
传说”等。参见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波斯语教研室编: 第 851 页。
《波斯语汉语词典》,

— 16 —
16 世纪中亚历史文献《成吉思纪》初考

表 1 《成吉思纪》章节顺序

序号 章 节 校勘本中的页码

1 开篇(muqäddämät) 5—8

2 成吉思汗的达斯坦 8—9

3 ijan ḫan 达斯坦 sayin ḫan 的①达斯坦 9—13

4 šiban ḫan 的达斯坦 13—15

5 bergi ḫan②的达斯坦 15—22

6 möŋ tämür ḫan③和 tödä mäŋi ḫan 的④达斯坦 22

7 toqtaγä ḫan⑤的达斯坦 22

8 özbek ḫan⑥的达斯坦 26

9 özbek ḫan 改宗原因故事 27—30

10 janbäk ḫan⑦的达斯坦 30—31

11 berdi bäk ḫan 的达斯坦 31—32

12 qara noγay 登上汗位的合喀叶 32—37

13 ḫizir ḫan 的合喀叶 37—39

14 toqtamiš ḫan 达斯坦 orus ḫan 的合喀叶 40—46

① Sayin,即蒙古语好人、贤人之意,此为拔都的别称之一。拔都的这一称呼最早出现于拉施特的《史集》。
〔波斯〕拉施特编,余
大钧等译: (第二卷),商务印书馆,1985 年,第 125 页。
《史集》 《元史》卷 117,中华书局,1976 年,
《元史》记“拔都”,参见〔明〕宋濂等撰:
第 2906 页。
② 〔明〕宋濂等撰:
《元史》,中华书局,1976 年,第 44 页,记为“别儿哥”。
③ 〔明〕宋濂等撰:
《元史》,中华书局,1976 年,第 2906 页,记为“忙哥帖木儿”。
④ 〔明〕宋濂等撰:
《元史》,中华书局,1976 年,第 2906 页,记为“脱脱忙哥”。
⑤ 金帐汗国汗王,1290—1312 年间在位。他的名字在波斯文史书中被记作“toqta”,察合台文史书中被记作“toqtaγu”或“toq⁃
taγä”。
《元史》记为“脱脱”。See Abu Bakir al-Qutbi al-Ahri,Tarikhi shayikh Uwais,p.42;川口琢司,長峰博之,校訂テクスト(Critical
Text),第 22 页。Aboul-Ghazi Behadour Khan,Histoire des Mogols et des Tatares,p.175; 《元史》,中华书局,1976 年,第
〔明〕宋濂等撰:
2906 页。
⑥ 《元史》记为“月即别、月思别、月祖伯”等。See Abu Bakir al-Qut⁃
月即别之名在波斯文、察合台文文献均载“Uzbek/Özbäg”。
bi al-Ahri,Tarikhi shayikh Uwais,Trans.by J.B.Van Loon,Amsterdam,Mouyon&CO.,1954,p.49,76-79;Aboul-Ghazi Behadour Khan,
Histoire des Mogols et des Tatares,Publiee,traduite et annotee par Desmaisons,P. I Texte,Imprimerie de l'Académie Impériale des sci⁃
ences,St.-Petersbourg,1871,p.175; 《元史》,中华书局,1976 年,第 2906 页。
〔明〕宋濂等撰: 《元史》,中华书局,1976 年,
〔明〕宋濂等撰:
第 1570 页。 《元史》卷 30,中华书局,1976 年,第 675 页。此外,伯希和认为月即别之名的含义为“自我的、自己的伯克
〔明〕宋濂等撰:
(权贵)”。See P. Pelliot,Notes sur l’histoire de la Horde D’or,Paris: Adrien-Maisonneuve,1950,p.92.
⑦ 《元史》记“札尼别”或“扎你别”。参见〔明〕宋濂等撰:
《元史》卷 117,中华书局,1976 年,第 2906 页;
〔明〕宋濂等撰:
《元史》卷
43,中华书局,1976 年,第 911 页。
— 17 —
西部蒙古论坛 2024 年第 1 期

2. 对后世的影响
有学者指出,
《成吉思纪》未能在花剌子模和河中地区广泛流传,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等希瓦汗
国后世史学家甚至不知道此书的存在。 ①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在其《土库曼世系》一书中称自己与
使用较为简单的语言编写了此书。 ②而《成吉思纪》的语言亦相对简单,
以往历史学家不同, 此段记载
似隐约提醒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没有看过《成吉思纪》。
但学者此言仍有待商榷。因为, “在我面前有 18 部,
据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说: 在伊朗和图兰为
”③可见,
成吉思汗儿孙之名而编成的史书。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在编写史书时,
做足了准备,
查阅了
不少史书。但没有给出其参考的具体书单,
故而暂且不能说其中包括《成吉思纪》。但阿布哈齐·巴阿
“我手中还有 17 部‘成吉思纪’。
秃尔汗又言: ”从这可推,
作为宫廷史学家所编史书,
《成吉思纪》抄本
有可能藏在宫廷中,
且吾托迷失哈吉和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二人所生活年代相差不远,
故阿布哈齐·
巴阿秃尔汗很有可能接触过此书。
《成吉思纪》目前已知抄本内容止于建立希瓦汗国的亦力巴里斯汗先祖 Äräp oγlan 在 Toqta⁃
此外,
miš ḫan 统治时期的历史。④但吾托迷失哈吉是否写到昔班尼汗一代,
我们尚不能定论。如果让我们
假设,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看过《成吉思纪》,
那么,
我们可以根据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之言:
“我们
尚无人编写阿卜杜拉汗(Abdulla ḫan)
的父亲和诸兄弟的忽视以及花剌子模民众的无知等两个原因,
”⑤“从昔班尼汗直至我时代的历史,
的父亲和我们的父亲分离之后直至我们时代的历史。 我则没有根
据任何书籍, ”⑥等记载,
因为对(这段历史)我记忆犹新(记忆深刻) 基本可以判定吾托迷失哈吉并没有
将《成吉思纪》写至昔班尼汗时代。总之,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之所以没有参考《成吉思纪》,
是因为
此书以口述为主 ,
其史料来源的真实性以及书籍的权威性远不足《史集》 (Tarīkh-i ar⁃
《四兀鲁思史》
ba’ulus)⑦。另外, 《成吉思纪》对 17 世纪由 Qadir äli 编写的《历史合集》
据川口琢司等人研究, (Jamiä-
l tawariḫ)、18 世纪由 Abdu-l γaffar 编写的《要闻摘录》
(umdät ül-äḫbar)等史书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⑧
但由于笔者暂无法查阅这两本书,
故难以判断《成吉思纪》对它们的影响。

四、结 语

《成吉思纪》系钦察草原游牧民族编写历史传统的典型代表,
带有口述性质,
语言相对简洁易懂,

① Yuri Bregel, Firdavs al-iqbal, Text, New York, 1988, introduction:


p.2.
② Ebulgazi Bahadtr Han,Şecere-i Terakime,Tercuman 1001 Temel Eser 33,Istanbul,text,p.3.
③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著,
罗贤佑译:
《突厥世系》, 2006 年,
中华书局, 第 2 页。
④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46。
⑤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著,
罗贤佑译:
《突厥世系》, 2006 年,
中华书局, 第 2 页。
⑥ 阿布哈齐·巴阿秃尔汗著,
罗贤佑译:
《突厥世系》, 2006 年,
中华书局, 第 74 页。
⑦ Мирза Улуғбек, Тўрm улус mарихи(Тарих-и арбаъ улус),
таржимаси.Бўрибай Ахма■ов,Тошкант:Чўлпан,1993.
⑧ ウテミシュ・ハージー著,
川口琢司、長峰博之編, 『チンギズ・ナーマ』,
菅原睦校閱, 東京外国語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
2008,
言語文化硏究所, p.xxx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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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世纪中亚历史文献《成吉思纪》初考

内容仅限于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系后王历史,
史料来源主要以民间口述资料为主,
从内容而言,
相关史
书较为详细记载了术赤至脱脱的历史,
这可与《成吉思纪》做对比参考,
互作补充。笔者发现,
《成吉思
纪》相关内容与史书出入较大,
可以判定其未参考过文字资料。脱脱之后的历史,
其他史书记载甚少,
故《成吉思纪》对月即别汗至脱脱迷失统一术赤兀鲁思的部分都是原创的 ,
故极具史料价值。另外 ,
《成吉思纪》相关记载反映了金帐汗国与伊儿汗国等之间的关系,
钦察草原部族分布和交往交流交融
状况,
术赤后王之间的汗位争夺,
大部族与诸异密对汗权的威胁,
月即别汗改宗以及月即别部族联盟
的形成,
术赤五子昔班及其后裔历史等重要问题,
能为我们提供术赤后王,
尤其月即别部族联盟的形
成前后的诸多历史细节。最重要的是, 行文用语和内容为考察 16 世纪初月即别人的语
该书编写风格、
言、
民俗文化以及钦察草原游牧部的历史观等提供了宝贵记载。
《成吉思纪》可补充《元史》关于元朝西部藩王历史相关记载,
促进我国元史研究的发展。因为,

古各大兀鲁思历史也是元朝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蒙古各大兀鲁思历代汗王也遵循宗藩关系 ,
承认
元朝皇帝的宗主地位。譬如 ,蒙古各大兀鲁思境内编写的史书中 ,只有元朝皇帝才被称作大汗 ,即
“合罕”,而其他宗王只能冠有“汗王”的尊号。 ①《元史》中其他兀鲁思汗王只记有本名 ,不带任何汗
王尊号。 ② 这种宗藩传统一直延续至各大兀鲁思衰亡。实际上 ,
这是一种基于蒙古汗国统一思想演
变而来的制度认同。

[责任编辑:那次克道尔吉]

① 据《史集》, an)的尊号,
元宪宗蒙哥和元世祖忽必烈都带有合罕(Qa’ 而伊儿汗国君主旭烈兀被称为“旭烈兀汗(ḫan)
”。〔波斯〕
拉施特著,
余大钧译:
《史集》
(第一卷), 2017 年,
商务印书馆, 第 134 页。
② 〔明〕宋濂等撰:
《元史》卷 117, 1976 年,
中华书局, 第 290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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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Remarks and Contents

Summary Remarks and Contents

Journey of Ubashi Khan of Turgut Mongols to Rehe to Have an Audience with Emperor Qianlong
…………………………………………………………………………………………Nyima Tsering(003)
Around in the third decade of 17th century, Turgut Mongols,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Kho Örlög, with
some Khoshot Mongols, migrated from their original land in the north of Tianshan Mountain, to Volga River
basin where they settled themselves and thrived in power for more than fourteen decades. During the sixth de⁃
cade of 18th century when Ubash Khan ascended the throne at his age of 19, embattled in the hardship and
slaving of Tsarist Russia, Turgut people began to make plan on moving back to their ancestral land. Turguts
embarked on the eastward journey in 1771 and arrived at their motherland in the same year. Immediately af⁃
ter arriving, Ubash Khan set foot on another eastward journey from Ili to Rehe to have a meeting with Emper⁃
or Qianlong. Little academic attention, however, has been given to the pilgrimage route along which Ubash
Khan went to Rehe. In this paper we draw on Qing Manchu archives, along with other preceding research
works, to make a discussion on the starting time of journey, attendants, path route, and Qing Court’s scheme
and principle in deciding on his journey to Rehe, so as to add our modest contribution to extension of the re⁃
search line of Qing history, Mongol history, western region history and Rehe history.

Preliminary Study on the 16th Century Central Asian Historical Source Čingiz-namä
……………………………………………………………………………………Abdusalam Kerim(012)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16th century, the ruler of the Khiva khanate, Iš Han Sultan had ordered Ötämiš
Haji, a historian serving at his court, to compile a history about his predecessors and their rule in Qipchaq
steppe. Ötämiš Haji gathered both oral and written sources, completed Čingiz-namä in the Chagatai writing
system. This book was typical of steppe historical tradition, characterized by its heavy focus on the oral sourc⁃
es and plain language style. This makes Čingiz-namä very unique among peer historical books. It mainly fo⁃
cuses on the history of Jochi and his descendants who ruled Qipchaq steppe, and become one of the impor⁃
tant historical source of Jochid Ulus. In this study, combining related documents, examine the background of
its compilation, life of the author, its historical sources, and its impact on other later works on history, and an⁃
alyze the value of this book on the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Jochid Ulus.

Inner and Outer Mongolia Traffic in the Map of Late Qing Dynasty and Republic of China
………………………………………………………………………………………JIANG Jianguo(020)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re were abundant traffic map, regional maps
with traffic information and local chronicles maps with rich traffic information, all of which are important his⁃
torical sources for understanding the traffic situation in this period. The author has collected and studied 42
Inner and Outer Mongolia traffic maps, 115 regional maps and 21 local Chronicles maps. Part of the traffic
map marks the traffic stations and traffic routes with more details; The traffic pattern displayed in the map re⁃
flects the regional geographical concept of the people at that time; The traffic information in the map is not re⁃
al-time data, the traffic information in the ancient map reflects earlier situation while traffic information in
the modern map that of recent things. Although there is no specific geographical entity of the uncompleted
traffic routes in the map and road planning map, the current situation, political and economic geographical
pattern can still be analyzed from it, and some of the plans have a certain impact on the subsequent traff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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