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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社恐穿成恋综撩人精》

作者:竹兔南山

文案:
俞枕夏是一个社恐漫画家,在筹划一部知名小说 IP 漫改的过程中,不幸猝死。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
她穿书了,原身是个颜值爆表的顶级白富美,人间富贵花,她从此财富自由了。
坏消息是——
据她所知,这是一篇破镜重圆文学。
男女主是彼此的初恋白月光,因误会分开多年,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在一个恋爱综艺节目中重逢,经历多番
波折,排除万难,最后幸福大结局。
而她,俞枕夏,就是那个‘难’。
身为空有皮囊的作精女配,她作天作地,最后把自己作到异国他乡孤苦无依地刷盘子……
俞枕夏: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俞枕夏是个公认的恋综毒瘤。
她高傲,娇蛮,天仙面孔,魔鬼身材,没有她不能撩的,没有她不敢作的,简直是个恃靓行凶的海后典范。
就当观众骂骂咧咧等着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的时候——
她穿过所有人的目光,走到节目中那个不受欢迎的阴郁程序员身前,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非你不
可。”
众人:……???
谁也不知道,俞枕夏尴尬得头皮发麻,险些昏厥过去。
她熟读原文,知道商贤予并非炮灰路人,而是书中的深情男配,对女主忠心不二,痴情不改的非典型霸道总
裁。
因此,哪怕她这位名声狼藉的海后为了他靠岸,商贤予也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
俞枕夏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其他人拉开距离,假装黯然退场,做一个失去鱼塘与爱情,但获得了快乐与幸福
的小富婆。
俞枕夏:计划通√
然而……
某日,俞枕夏收到了节目组发的一条短信。
“叮——”
“你的心动对象也选择了你,请开始你与恋人的心动之旅吧!”
俞枕夏:……哈??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枕夏,商贤予 ┃ 配角:季骋,林白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马上靠岸!
立意:珍惜身边人。

第1章
#《昨日玫瑰》漫画上线#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这条热搜以诡异的姿态冲上了排行榜前十位,起源是框框漫画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微
博——
“[图]只要一个眼神,我愿为你点燃整个热夏,八月十五中午十二点,与你不见不散。[链接]”
图片是一张漫画扉页插图,画风精美绝伦,图中俊男美女,左下角的文字标题完美地融入画作,成为构图的
一部分。
《昨日玫瑰》
这是一部知名小说 ip,也是作者十年前的封神之作,无数读者默认的破镜重圆文中的白月光。
此书以细腻的文风讲述了一个酸甜的恋爱故事:一对校园情侣因误会而分离,多年后,男孩已成为娱乐圈顶
流歌手,女孩则成了一位大剧院舞者……本该再无交集的他们,却意外在一档恋爱综艺中重逢,故作疏离的两人
一次又一次地碰撞,竟发觉彼此之间爱火未熄……
过程中,主角两人极致拉扯,逃不开又忘不掉,却因内心的矛盾,配角的阻隔而几经波折,实在吸人眼球。
微博底下的评论区好似炸了锅一般。
“这个画风!狠狠爱了!”
“主笔是热夏大大?!呜呜呜……框框,真有你的,神文配神画师,必爆!”
“啊啊啊啊啊啊!看完预告回来了,每一格都是插画级别的视觉体验,都别拦我,我要给热夏大大捐肝!”
“同看完预告回来,发现一个华点,里面的女二跟热夏大大本人好像 233”
“我也发现了!那个作精女配,真的一言难尽,不过在原文里确实是盛世美颜哈哈哈,漫画里好美,斯哈斯
哈!”
“神马?你们都见过画师长啥样吗?”
“科普一下,早期热夏大大开过签售会的,颜值真的爆表,当年炒鸡火的!哎,可惜遇到一个猥琐痴汉……
总之后来大大就不露面了。”
“原书粉,这质量太顶了,期待!”
……
夏日的夜赶着趟儿下班了,晨光一下子从地平线跃出来。
窗外,天光早已大亮。
俞枕夏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霎时间一阵酸麻袭上腰背,惹得她轻呓一声:“嘶……”
她按了按胸口处,心跳得有些快。
这是远离市中心的城郊别墅小区,地段虽偏远,环境却是一等一的好,颇有种远离俗世的悠闲之感。
城郊绿化率极高,空气还带着些湿意,从半开的落地窗钻进来,轻轻扑在俞枕夏的脸上,使得她熬了一个大
夜后的疲乏顿时被削减了不少。
赶稿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俞枕夏啜着咖啡,感觉自己的黑眼圈又深了一个度。
同时,右手拨动着鼠标滚轮,检阅着画完的稿件。
这是一个重要配角的首次出场,俞枕夏花了大功夫来塑造画面——
漫画中。
咔吱一声。
别墅大门蓦地被一只手推开了。
逆着光,一抹窈窕的身姿出现在门外。
嗒、嗒、嗒。
高跟鞋的鞋跟冷冷敲击在地面上,鞋子的主人脚踝纤长骨感,坠着一条细款银链,如星环一般。行李箱在她
身后拖行着,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似乎正与她的脚步声相应和。
别墅客厅中的交谈声静默了下来。
鸢色纱裙包裹着来人的身材,玲珑有致,那曲线摇曳生姿,走近了,光落在她的脸上,惊叹的目光也落在她
的脸上。
这是一个……美得惊心的女人。
肌肤透白,烟紫色的长卷发仿若海浪般,随着她的步子一晃一晃,额前垂落着几缕微卷的发丝,半掩着她那
双微微弯起的眼睛,却掩不住她眼中溢满的得意自如,仿佛极为享受他人的注视。
她在众人身前停下来,葱白手指将发丝拨到肩后,声音里有一点懒:“大家好,我叫俞枕夏。”
脚步声停歇了。
她倚靠着行李箱,像一朵不需要阳光与露水就可以亭亭傲立的娇艳玫瑰。
或许,她只需要惊叹与赞美。
围坐在别墅客厅沙发区的众人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画面切至电子屏幕,有一句话刷满了弹幕——
姐姐杀我!
是的,没错。
这是一个与俞枕夏同名同姓的配角,还是个高颜值的恶毒女配。
实际上,俞枕夏早在高中时期就看过原著小说了,当时她的同桌悄咪咪往她抽屉里塞了本书,冲她挤眉弄眼
道:“里面有个角色跟你同名同姓耶,你也看看!哈哈哈,不过她跟你的性格完全相反……”
俞枕夏是个社恐。
因此,当年少的她看着小说里的‘俞枕夏’各种作妖,以及撩男不倦的种种海后行径……
毫不夸张的说,她头皮都麻了,险些在地上扣出三室一厅。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这篇小说居然又一次出现在她身边。
缘分,当真妙不可言。
尽管长大后的俞枕夏仍旧是一个资深社恐,但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她,成长了。
除了那触电般的尴尬,她的心中还涌出了一股浓浓的羡慕之情。
虽然父母早亡,但留下的资产足够她挥霍几辈子都花不尽,身边的亲戚全仰仗着她鼻息过活,妥妥的人间富
贵花设定,并且还是一朵霸王花。
只可惜小说中的‘俞枕夏’拿的是恶毒女配剧本,后期她被心怀不轨的亲戚哄骗,作妖升级,可谓是男女主
的感情路上最大的拦路石,最后被所有人厌弃,家业也遭人侵吞,把自己作到独自在异国他乡刷盘子的地步。
可悲、可叹。
校对无误后,俞枕夏将稿子打包发给漫画编辑,又顺便看了眼时间。
早晨,将近八点。
还来得及补一觉,下午再继续肝。
俞枕夏微微叹了口气。
她是独立画师,风格又极具个人特色,没办法找助手分摊工作,只得一个人苦肝,庆幸的是她头发茂盛,尚
经得起考验。
文件离线发送完,俞枕夏按照惯例把后几话的文字脚本打印出来。
“哗——”
黑色的机器立刻吐出来几张印满小字的 A4 纸。
她站起身,一手在后脖颈处揉捏,另一手举着脚本,草草浏览。
俞枕夏:“……”
满页都是自己的名字,感觉好微妙。
算了,已经习惯了。
翻了翻页,俞枕夏朝卧室走去。
此时,脚本上的剧情进行到恶毒女配已经从人见人爱的神仙姐姐变成了茶里茶气的渣女海后,网上一片骂声。
恋综毒瘤,说的就是她。
也衬得女主林白薇清新如雪,路人好感度更上一层楼。
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在一档爆红恋综,《心动列车》。
这节目未播先红,原因有三。
一是娱乐圈中的人气歌王季骋的加盟,这位书中男主的粉丝战斗力强大得可怕,宣发期间硬生生帮节目组在
热搜上买了房。
二则是因为恶毒女配的盛世美颜,节目组将她的预告短片压轴放出,惊艳绝伦,再加上她的人物信息介绍,
其中‘福布斯富豪榜’六个字,将一众吃瓜网友给闪弯了腰。
第三,节目组的团队业内有口皆碑,制作过数档高分综艺,在《心动列车》这档新节目上更是耗尽心思,大
胆地采用了边拍边播的模式,引起全民追播的热潮。
节目共拍摄两个月,以旅游为主线,十位嘉宾前往八个不同的地点,每个地点拍摄七天。在这七天里,五男
五女共同演绎一出真实的荷尔蒙游戏。
全天候拍摄,七天的素材浓缩剪辑成上下两期,自然爆点频出。
一周的拍摄结束,当拍摄完下一周时,上一期的成片就已播出了。
从拍摄、剪辑到播出,只间隔了一周时间,与其他综艺相比,时效性不可谓不强。
脚本中的时间线已经是第二期刚刚播出,第三周的素材已经拍好正在后期制作中。
嘉宾们刚刚抵达第四周的旅游站点,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古镇,兰城。
在这里,故事会发生一个重大转折点。
看完接下来的情节发展,俞枕夏已经踱步到了卧室,她刚要将纸页放在床头柜上,坐到床上补眠——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头很晕,眼前一片模糊,心脏像被惊着了一样狂跳起来,体内的氧气好似瞬间被抽干……
一阵痛处从心口弥散至全身,心跳得愈发凶猛,就快要从胸膛中蹦出来!
A4 纸洒落了一地,俞枕夏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砰——!”
玻璃杯被不小心碰倒,艳红的酒水染红桌布,有一半飞溅到女人的白色吊带裙上,顺着裙摆往下淌……
俞枕夏耳边嗡鸣声不断,她皱着眉,抬手抚了抚额头。
一道低气压的男声穿过刺耳的鸣声,抵达她的耳畔:“俞枕夏,你别太过分了。”
闻言,俞枕夏眼底刺眼的白光如潮水般褪去了,涣散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晰,嘴巴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句:“开
个玩笑也不行咯?”
话音刚落,她清醒过来。
眼前是明亮的厅堂,摆满美食的餐桌,黑黢黢的摄像头,以及齐刷刷落在她身上的九道目光,有暗怒,尴尬,
迷茫……
恍惚间,俞枕夏只觉得自己宛如被几柄利剑扎了个对穿。
一滴汗从她的额角流下来。

第2章
说完那句话,季骋冷冷地看着俞枕夏,不语了。
旁边有其他嘉宾拿了几张抽纸,擦拭着桌上的红酒。一个脸有些圆润的女嘉宾打了个圆场:“小俞,你要不
要先回楼上换件衣服?”
俞枕夏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上了二楼。二楼左半边是嘉宾的宿舍区,一扇扇门两两相对,
幸好门前挂着屋主的名牌,俞枕夏这才顺利回到屋内。
跟拍摄影师没有进来,但屋内有安装摄像头,不过卫生间肯定是没有的。
俞枕夏收敛着情绪,在乱糟糟的床上翻出卷成一团的衣服裤子,匆忙进了卫生间,她望着镜子里那张与自己
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两眼瞪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连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是做梦吗?
俞枕夏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顿顿的疼。
不是梦。
俞枕夏咽了咽口水,脑子里突然闯入同为漫画作者的朋友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你悠着点啊,天天熬夜,小
心猝死!”
沉默像潮水一般淹没过她的头顶,空气变得稀薄。
良久,镜子里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朝俞枕夏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好似遇到了什么离奇的诡事——比如,
发现自己猝死后穿越进一本言情小说里,原身还是书中的恶毒女配。
时间过了很久。
浴室门突然被轻轻敲响,随后是一句轻声问话:“俞女士,您好了吗?”
坐在马桶盖上思考人生的俞枕夏如梦初醒一般,捞起膝上的衣裤,紧张地应了声:“马上来。”
接着,她褪下吊带裙,穿上宽松的牛仔裤裙,高腰的款式显得她的腰愈发纤细。可当俞枕夏两手展开上衣,
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一件后背半镂空的 T 恤,背面的上半截仅仅坠着两条细细的丝带,可以想象穿上之后有多么的火辣。
俞枕夏:“……”想换一件衣服穿,但是想了想原身一贯的穿衣风格。
还是算了,反正自己又看不到。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俞枕夏再三吸气吐气,才鼓起勇气推开浴室门走出去,对着摄像头露出了一个尴尬
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缓缓开口……
***
楼下,众人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气氛渐渐回暖。
季骋没有再开口说话,看起来有些懊恼的样子。
林白薇又偷瞄了一眼餐桌对面那个开口维护自己的英俊男人,心神一阵恍惚,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才被俞枕夏
嘲讽时,她身边的人张了张嘴,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季骋打断,最终只得落寞地抿起唇。
一顿晚饭吃了许久,渐渐到了尾声,桌前的嘉宾们只偶尔喝几口饮料,等待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来安排一对
一采访、问答。
打扮成管家的工作人员突然上前道:“刚才的环节有点变动,请各位再稍等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晚餐前,饭桌上进行了一场抽卡小游戏,游戏在五位女嘉宾之间进行,最终获胜者拥有优先指定权,且不需
要男嘉宾反选自己。
被指定的男嘉宾第二天将成为优胜者的心动恋人,按照节目组的策划,进行甜蜜的约会活动。
俞枕夏手气欧,获了胜,她立刻指定了季骋为心动恋人,瞥见林白薇流露出一抹黯然的神情,便公开嘲讽起
林白薇家境普通,容貌一般,居然还打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主意,让林白薇下不来台。
其实身为女主角的林白薇条件怎么会差?
苦练古典舞多年的她需要严格保持身材,整个人显得纤瘦,但并不虚弱。她容貌不像俞枕夏那样具有攻击性,
看上去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也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除了俞枕夏和季骋这一对以外,互选成功的还有另外两对嘉宾,其他人则只能留在别墅区中接受名为‘惩
罚’,实则培养感情的活动。
披上一件外套盖上后肩的蝴蝶骨,俞枕夏从楼梯处走了下来。
客厅几个人视线交错,气氛蓦地安静了几秒,有人打破沉默,嬉笑问道:“哎?难道是我们这些没选成功的
也能出门约会吗?”
工作人员朝俞枕夏伸手示意道:“五号女嘉宾向节目组申请,更换指定的心动男嘉宾。”
众人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俞枕夏不知道,但她仔仔细细地分析了现在自己的处境,今晚紧锣密鼓地退出节目估
计是没法子了,首要之急是要避免明天将要发生的剧情点。
明日,原身与季骋外出约会,在两人游湖之际,原身失足跌落水中,男主季骋虽然不喜她,却是个热心肠的,
连忙跳进水中将她救起来,还在岸边对呛水休克的原身进行了人工呼吸等急救措施,后来还陪同原身去了医院。
此次事故,令寡情的俞枕夏真心喜欢上了季骋,也由此开启了她的纠缠不休之路,可以说,这就是原身由游
戏人间的海后走向疯批恋爱脑道路的开端。
……哒咩。
为了将来的清净,俞枕夏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远离男主,立即靠岸,斩断所有感情线之后退出节目组。
横竖那笔违约金对于原身来说,仅仅是零花钱一样的存在罢了。
退出节目后,网上那些风风雨雨,男女主缠绵悱恻的感情纠葛,就跟俞枕夏无关了,她可以继续做个宅家二
刺螈,并且是富婆 plus 版。
至于怎么避免明天的约会与靠岸,俞枕夏冥思苦想,想出了个二合一的好点子。
关键就在于本文的深情男二。
目光快速从女主林白薇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掠过,俞枕夏拉开椅子入座后,猛灌了一大口水,缓解紧张情绪。
工作人员又道:“请五号女嘉宾公布指定心动人选吧。”
嘉宾们对视几眼,神色各异。
“我选……”俞枕夏举起杯子,半张脸藏在玻璃杯后,垂下了眼。
她说:“我选,商贤予。”
被点名的男人头也不抬,仿佛完全把俞枕夏的话语当作不存在。他的头发略长,微微掩住了眉眼,加之鼻梁
上架着一副细边银框眼镜,眼睛藏在镜片后面,将所有情绪藏了起来。
商贤予身量很高,坐在椅中也腰背直挺,一丝不苟。他的身材略微瘦削,肌肤有种纸片人一般的苍白感,整
个人呈现着黑白色调,犹如阴郁的漫画风美青年。
他在节目中存在感很低,沉默寡言,除了对林白薇有着不加掩饰的关心,与其他嘉宾没太多交集,不大合群,
总是一个人默默做自己的事。
因此,网上磕‘温柔舞者 X 孤僻码农’这对 cp 的人不在少数。
商贤予如今二十八岁,就职于现下国内屈指一数的游戏公司‘创世’,是创世的首席游戏架构师兼高级程序
员。
十年前,创世横空出世,推行的第一款游戏是个画风简单的悬疑解谜手游,以一环扣一环的剧本吸引了无数
玩家,也由此成功融资。
十年间,创世发行了数个爆款游戏,受众尤为广泛,前景不言而喻。
实际上,《心动列车》这一档恋综背后的投资商‘看看直播’也是创世旗下的子公司。
或许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三个人知道商贤予的真实身份。
他不仅仅是个程序员,还是创世的大老板。
俞枕夏,林白薇,节目导演。
不过,有一个信息是只有俞.漫画家.枕夏才知道的。
商贤予并非故事中的路人甲,而是这篇小说中的男二号,他是始终守护在女主身边的深情总裁,性情阴郁冷
漠,对着林白薇却是一腔热枕,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俞枕夏回想着关于商贤予的人设信息——
美强惨、偏执、忠犬。
思及他的结局,俞枕夏微微感慨,竟然比她这位恶毒女配还要凄凉,她虽沦落到在国外刷盘子,可好歹四肢
健全,身体健康……
而商贤予呢,却死在了某一个寒冷的冬夜。
甚至那一天,还是大年初一。
论惨,俞枕夏自认为比不过这位哥。
当初看小说看到商贤予被人抢劫,反抗不成,反而被割喉而死,俞枕夏还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两句作者,什么
仇什么怨!
说到底,商贤予还是为了女主而死的,那时他被几个歹徒堵进小巷子里,威胁交出身上所有的财物,钱包,
手提电脑等等……哪怕电脑中装着重要的游戏数据,商贤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将值钱的东西统统交了出去。
直到歹徒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一只腕表。
腕表价格不便宜,是林白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歹徒见财起意,见他是个识趣的肥羊,刚要动手将腕表薅下来,商贤予居然一改配合的态度,跟他抢夺起来,
最终被歹徒不小心一刀割破了喉管,血溅了半墙。
他的躯体倒在无人知的昏暗小巷,渐渐失去了温度,手掌仍旧紧紧抓着那只腕表不放……
那时,林白薇正跟季骋在一起,待到发现商贤予死于非命,已经是两天后,警方发出通告的时候。
也由此可以看出,商贤予对林白薇真的是一心一意,无法割舍。
那么,就是你了。俞枕夏心想。
时刻处于镜头之下,俞枕夏不想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异世孤魂,只能为接下来的行为找出一系列合理的解释。
她无意跟任何人发生感情纠葛,那就选择一个绝对不会喜欢自己的人,装作对他倾心,借此斩断其他感情线,
又在那人面前碰壁之后,黯然失意地退出这个节目。
做一个失去了爱情与鱼塘,但收获了自由与快乐的富婆。
除了季骋与商贤予这两个心系女主的人,其余男嘉宾都对俞枕夏表示过好意,也配对约会过。
毕竟,原身这张脸绝是真的绝,有钱是真有钱。
娇纵的性格在某些男人眼中也不失为可爱。
不过商贤予就不一样了,对林白薇死心塌地,面对她这个屡屡为难他心上人的坏女人,把她当空气都是基操,
更别说心动了。
安全等级,SSS。
而林白薇,俞枕夏则回忆起她在故事后期拒绝商贤予时说的话:“对不起,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但是
……”
大抵她也不会在乎自己单方面地表示对商贤予的爱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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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3章
晚上九点,俞枕夏按照手机短信的指示,抵达了一对一采访室。
房间布置得像是个家庭影音室,摆设很温馨,沙发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容易叫人放下心防。
沙发的正对面是一面大大的投影屏幕。
俞枕夏刚穿过来,还不太适应出现在各处的摄像镜头与跟拍师,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股说不出的别扭劲儿。
在沙发正中央坐下,她抱起一个半米高的小狗玩偶放在身前,跟工作人员确认好后,投影屏幕亮了起来,音
响里传出一串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随即,屏幕中逐字出现一行问句——
提问:为什么今晚突然变更心动恋人的人选呢?
俞枕夏将回答在脑中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答道:“因为……嗯,强扭的瓜不甜。一号男嘉宾可能跟我不
太来电。”
说的是季骋。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刚才他还怼过原身呢。
“那为什么选择三号男嘉宾呢?”
俞枕夏心虚地偏移了视线,撸着小狗玩偶的手不停,咳了一声:“……就是,突然觉得对他挺兴趣的,想多
个了解的机会。”
“可以分享一下哪些令你心动之处吗(笑”
俞枕夏翻找着脑中的记忆,发现原身跟商贤予的交集寥寥可数,其实原身一开始也企图撩过商贤予,但对方
始终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向来都是如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一次两次之后就也视商贤予为空气了。
再想想商贤予平时在别墅中最常做的事情。
用笔记本电脑敲代码。
俞枕夏道:“他工作的样子很专注,很……很帅。”顿了顿,她遵循原身的语气又说了句,“他喜欢工作,
我这辈子都用不着上班,挺好的……嗯,互补。”
话毕,俞枕夏的脸猛地升温几度,有点羞耻。
互补个溜溜球!
她本人就是太痴迷工作才会猝死的,说起来都是泪。
键盘声哒哒哒地响。
屏幕中央又跳出一行字。
“对于明天的约会,有什么期待吗?”
俞枕夏当然知道明天节目组的安排,无论是原著小说还是漫画脚本中,都描写得明明白白。
只是不知道换了一个人,会有什么变动……但俞枕夏没有太担心,她懂水性,落水了也不会遇险。
她装似思考,说:“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惊喜……?”
只要能摆脱原剧情的发展,跟商贤予面对面尴尬到吃空气她都认了。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屏幕的莹光渐渐隐去了。
采访结束。
在另一间采访室内,采访才刚刚开始。
同样是家庭影院的装修,日式风格,雕花灯罩泄出星星点点的光辉,柔和地撒在商贤予的身上。
榻榻米正对着投影屏,屏幕中的画面落在一个女人的脸上。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她的眼神有些飘忽,脸颊敷着一层薄红,白皙颀长的手指深深陷入玩具的绒毛中,紧
张地抓挠着。
她说话了,声音低低的:“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惊喜。”
很快,女人推门而出,屏幕的画面瞬间切至一片空白,在一片哒哒声中,投屏中陡然出现一句话。
“关于明天的心动恋人,您有什么感想?”
男人扶了扶眼镜,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开口说话时,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
***
采访终于结束,俞枕夏暗暗长舒一口气,连忙走回宿舍,一楼还有几个女嘉宾聊天说笑,见了她只点点头,
没有说话。
这正中俞枕夏下怀,不必寒暄客套,简直是美事一桩。
其实她们不是刻意排挤孤立俞枕夏,只是原身实在太过自我,其他人的感受基本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因此
相处中总是让别人下不来台,她们便自然而然地不再主动靠近原身了。
十位嘉宾,除了季骋这位娱乐圈中人,其他人都是素人,各行各业的佼佼者、精英,与俞枕夏身边那些时刻
巴结她的亲戚不同,当然不会一个劲地热脸贴冷屁股。
就算是男嘉宾的追求,也是有尺有度的。
进了屋,跟拍师留在了外头,屋内只剩下了几个不同机位的摄像头,尽管如此,俞枕夏还是肉眼可见地放松
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起屋内陈设,原身是个大小姐,十指不沾春水,沙发上、床上、柜子上……
衣物横七竖八地躺在各处,瓶瓶罐罐东倒西歪,整个屋子乱糟糟的。
俞枕夏简单收拾了一下。
兰城的夜深了,窗外风声鼓鼓。
俞枕夏走向阳台,穹顶如盖,空中明月皎皎,别墅临近一片湖。
远眺着不远处的湖面,见湖面泛着潋潋的波光,有风拂过,吹皱了那一轮柔和的明月。
隐约可以望见湖边立着两个人的轮廓,俞枕夏思索了一下剧情,知道那大概是季骋与林白薇。
她的手搭在阳台护栏上,移开了视线。
这不是她需要关注的事情。
作为漫画家俞枕夏,她亲缘寡淡,朋友没有几个,整日只是蜗居在家中画画,银行卡里的余额不少,但工作
忙碌,休息全靠失业,偏偏俞枕夏还是个人气画师。
稿费变成了一串无意义的数字,几乎没什么机会花出去。
既来之则安之。
在原来的世界中,俞枕夏没有什么难舍牵挂的人或事……
不,还是有的。
想到漫画时隔一天就要开始连载了,画师本人直接猝进原著小说中,俞枕夏就一阵心塞。
漫画的存稿只画到第八话,即使找人接盘,风格也不可能与她一致。
这个上过热搜,有望成为爆款的项目大概率是残了……
俞枕夏喜欢画画,从小就喜欢,但刚刚才亲身经历过猝死这回事,那种窒息之痛让她这个熬夜顽固分子一阵
阵地后怕,她现在只想在新的人生中,好好休个假,再去考虑其他。
至于工作——
原身有钱到几辈子不工作都不成问题。
时钟划到数字十,俞枕夏警惕起来,从大大小小的瓶子中找出卸妆水,卸去脸上妆容,清水净面,露出清爽
无瑕的面孔。
遮盖住摄像头,她翻出一套睡衣进浴室冲澡,不得不说,原身的身材比她原来的身体火爆多了,前凸后翘,
没有一分赘肉,肌肤紧致滑嫩……
俞枕夏看着镜子,诡异的有些害羞,她赶紧擦干身子,穿好睡衣。
睡衣的材质是缎面的,光滑细腻,触及皮肤又凉又爽,在这八月夏季极为舒适。
将盖在摄像头上的纸巾拿开,俞枕夏躺进被窝,灯光熄灭,一片黑暗中只剩下了机器发出的微红光点。
她提了提被子,盖到下巴处,闭上眼睛数羊。
陷入这一离奇境地,俞枕夏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挨着枕头没多久,她的呼吸便绵长起来,僵直的身体
软了下来,摆成一个随意的睡姿。
一夜好眠,无梦。
翌日,刚刚六点钟。
天际边晕染出一片薄紫色,渐渐褪成了鱼肚白。
俞枕夏被一连串的敲门声闹得不得安生,左右滚了两圈,又翻了个身——
倏然间,理智回笼,她刷地一下睁开眼睛!
着急忙慌地起身理了理头发,俞枕夏连忙打开门,果然,门外几位工作人员已经就位了。
编导是个年轻的姑娘,知道俞枕夏的脾性,笑得很礼貌:“俞女士,昨天跟你确认过的,咱们今早要提早准
备妆造。”
俞枕夏点点头,往旁边一让,三四个工作人员一拥而入。
俞枕夏先去洗漱,刚从浴室出来,就见服装师将一套白色古装摊在床上,走近看看,衣裙层层叠叠,最外层
的纱裙上绣满了银丝花纹,仙气十足。
原身就是穿着这套衣服一时大意踩到裙角,才跌入水中的。
俞枕夏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换好衣服,几个人围着她各忙各的,打理头发、化妆,神情专注,一言不发。
俞枕夏看似平静,实则紧张得不行,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她像个沉默乖巧的木偶人,让闭眼就闭眼,让张嘴就张嘴,全程配合。
编导妹子在后面掏出手机摸鱼,一个叫做【幕后吐槽群】的群头像大早上就蹦跶个不停。
她偷瞥一眼安静的俞枕夏,手指轻点。
【今天安仔负责的是大小姐吗,心疼。】
【瑟瑟发抖,上次小莫给她化妆,大小姐当场把她的妆洗掉了自己化,尴尬至极。】
【苦笑.jpg】
编导小安又看了俞枕夏一眼。
妆面完成大半,整体走的是淡颜路线,头发已经用夹板拉直了,挽了一半,另一半披散在月白纱裙领口处,
此时闭眼的神态显得极为温婉柔和,像个大家闺秀。
真是人不可貌相。
盘发的小姑娘是个新人,胳膊不小心撞倒旁边的人,连带着手里的头发,把俞枕夏的脑袋扯得往一旁歪去。
“嘶……!”
俞枕夏突然被一道刺痛唤回神,还懵懵的,耳边便是几句忙不迭的道歉,她立刻回答道:“哦,没事,你继
续弄吧……”
编导妹子低下头,手指飞动。
【姐妹们,魔幻现实了。】
【我怀疑大小姐真的对三号男嘉宾动真心了,她今早像变了个人一样,安安静静妆造,看起来还挺紧张的…
…】
群里安静了几秒。
紧接着,一条冷冷的文字跳出来。
【格局打开,说不定大小姐被穿了呢?】
【被穿了+1】
【被穿了+10086】

第4章
牛皮纸信封轻飘飘的。
俞枕夏将其拆开,取出里面的卡片,在镜头前一字一句地念出上面的信息:“……请抽取红包,为你的恋人
准备一份小礼物吧。”
工作人员的一双手出镜,将五个印着爱心的红封如扑克牌那样横向摊开,露出五个尖尖角。
俞枕夏犹豫了一下,将中间那个红包抽出,当场打开——
一张平整崭新的钞票现出了它的真面目。
面值,十元。
俞枕夏:“……”原来非酋体质也能跟着一起穿过来的吗?
服装师忍着笑递上来一个钱袋,帮她系在腰间,刚好能够塞进手机和那张薄薄的钞票。
俞枕夏道了声谢,在其他人惊讶的眼神中去往一楼。
路过开放式餐厅,已有几人对着厨房里飘出的香气翘首以盼了。
嘉宾们的餐食都是自己解决的,有时自己做饭,又是点外卖订餐。由于其中一位女嘉宾是国宴大厨,因此她
常常开火,亲自下厨投喂众人,深受大家的喜爱,是所有嘉宾中人缘最好的一位。
苏眉端着一碗面走出来:“早饭煮好啦,饿了的人自己去盛。”瞧见站在客厅里的俞枕夏,被她的装扮惊艳
了一瞬,眼睛一亮,问了句,“小俞,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她就是昨晚那个解围打圆场的女嘉宾,长相十分亲和,语气温柔,有些矮,但不胖。
俞枕夏真有些饿了,昨晚她就没吃什么东西,睡了一觉起来,胃里空落落的。
她抿了抿唇:“嗯,麻烦了。”说完,自己去厨房拿碗筷盛了碗面,热气腾腾,放了肉丝与青菜,看着简单,
香气扑鼻。
俞枕夏看看餐桌上众人的坐位排布,二女二男,默默坐在了女生这一头。
旁边有个女嘉宾小声哼了哼,大概是看不惯原身。
对面的两位男嘉宾风格迥异,一个身材高挑,肌肉纤长,穿着一套红色运动服,身上的汗还未干。另一个看
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扒饭的手指上套着几个夸张的戒指,潮男风范。
运动型男子叫做方亦阳,是花样滑冰国家队的运动员。另一个潮流小奶狗叫做卫臻,性情开朗外放,还在读
书,正在攻读博士学位,是个少年天才。
俞枕夏的座位正对着卫臻,他之前跟原身一度打得火热,虽然后来接触了其他女嘉宾,但对原身还是挺有好
感的。
卫臻吸溜着面条:“夏姐,你今天太好看了,我也好想穿古装,想出去约会。”他昨天没有配对成功,今天
只能留在别墅中活动。
俞枕夏干巴巴笑了两声。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穿成这样出门,回头率太高。
俞枕夏不愿跟其他男嘉宾过多交集,除了必要的时候,不怎么说话。
吃完早饭,她拿着碗筷进厨房洗干净,放入消毒柜中,然后走出大厅,在别墅门外的院子里来回踱步,消消
食。
小镇的空气清新,天蓝如刚擦洗过的玻璃,俞枕夏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一道人影从别墅里走出来。
青蓝色的长衫,短发变成了长发,用一条白色发带冠在头顶,度数极低的眼镜摘掉了,整张脸难得的露了出
来。
男二的颜值也非常能打,与男主那种光芒万丈的类型不同,商贤予有一双单眼皮,眼型狭长,不笑时距离感
很强,叫人不敢靠近。
高岭之花,外冷内热,不外如是。
然而,能让他‘热’起来的对象屈指可数,俞枕夏绝对不在此列。
商贤予不大适应地扯扯衣袖,面色冷凝,走到俞枕夏身前,说:“走吧。”
商贤予一马当先坐进驾驶座中。
俞枕夏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后座,而是钻进了副驾驶座。
她要时刻谨记自己的海后靠岸计划。
发车前,俞枕夏透过车窗瞧见林白薇跟另一个男嘉宾结伴上了车,男主季骋不虞地站立于门前。
由于俞枕夏更换人选,打乱了配对,原本是男女主各自出门约会,引发互相的吃醋与在意,现在变成季骋一
个人落单了。
商贤予按照节目组给的地点,用手机调出导航,油门一踩,车身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季骋的身影逐渐模糊缩小。
窗外的风景不停向后疾驰而去,而车内寂寂无声。
一阵迷之尴尬弥散开来。
即使是开车,也要半个多小时才能抵达,总不能两个人就沉默一路吧?
俞枕夏清了清嗓,脑子里转了几圈,想到了一个话题,开口问:“你抽红包了吗?”
商贤予:“嗯。”
俞枕夏硬着头皮又问:“抽到了多少钱?”
商贤予秒答:“五百。”
俞枕夏:“……”这话我没法接。
才几句话的功夫,天就被聊死了。
俞枕夏自觉尽力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安静如鸡,抠抠手,看看景。
车子行驶得平稳,道路两旁的桦树高挺,日光被树荫遮挡,忽明忽灭。
路途过半,柏油路变为石板路,现代建筑愈发稀少,穿过一道高大牌匾,古色古香的木楼林立,街上行人来
来往往,多半是年轻人,换上了古风服饰,手里却捧着奶茶,叽叽喳喳地嬉闹着。
“本次导航已结束。”随着一道机械电子女声的响起,车子靠边停下了。
略等了等,两人等到了节目组发来的手机短信。
现在未到九点,他们的任务是在午饭前为双方购买礼物,并且只能使用自己抽到的金额。
下车点是兰城的一处旅游景点,沿湖古街。今天不是节假日,因此游客不是太多。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荷香。
俞枕夏跟商贤予一下车,就吸引了几个路人的侧目,小声的议论声落入两人耳中:“颜值好绝,是网红情侣
吧?还在拍照摄影耶!”
“是不是在做直播啊?”
……
吵闹都是别人的,他们二人之间只有化不开的沉默。
后面房车内的副导演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崩溃。
这些素材,拍了跟没拍又有什么区别?!
***
商贤予的心情不大好。
昨晚,公司的项目总监兼好友陈兴又给他发来一张‘深夜公司加班夜宵图’,并啰嗦了一大堆。
大意是:老板您妹子追到了吗?约会得还顺利吗?睡得香吗?不用管我,我只是抓 bug 抓得睡不着觉罢了。
说到约会,商贤予的心情更差了。
他是为了林白薇才来参加这个综艺节目的,对跟其他人的约会完全不感兴趣。
身为节目组背后的投资人爸爸,总导演与策划只得顺从他的心意,为他的真实信息稍作掩饰,放任他做一个
透明人。
顺便暗中撮合他与林白薇。
这是商贤予第一次追求人,没有过感情经历的他不得章法,被好友狠狠嘲笑过多次。
尽管陈兴天天抱怨不停,可建议他来参加节目的人也是他。
只不过令商贤予没想到的是,林白薇居然与艺人季骋有过一段感情纠葛。
在这大半个月的多人群居生活中,他与林白薇之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相处模式还停留在朋友阶段。
而且,根据商贤予的观察分析,林白薇显然对季骋旧情难忘。
本就不明朗的感情,偏偏还有个麻烦精横插一脚。
先是季骋,后是自己……商贤看着站在身前的俞枕夏,怀疑这个女人是因为厌恶林白薇,才故意膈应人。
既然来了,也不好不按照节目组的流程来,他率先开口道:“不如我们分开买吧,你想要什么?”显然是不
想揣测俞枕夏的喜好,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了。
“哦,可以。”俞枕夏想了想,道:“我都行。”
她反问商贤予:“那你喜欢什么?”手指捏了捏腰间的钱袋,补充一句,“预算的话……十元。”
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商贤予:“我也都行。”
两人沉默对视一眼,第一次有默契地双双转身,背道而去。
不远处的副导演:“……”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要看着出来约会的男女嘉宾全程尬
聊,还不同框。
别说观众嗑不嗑得起来了,他现在就想下车给他们磕一个!
祖宗,祖宗!
你们是出来谈恋爱的,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啊!
然而,副导演一腔复杂的心理活动,俞枕夏半点也不知道。
她带着自己的跟拍师,从街头逛到街尾,找不出有十元以下的礼品。
连最便宜的奶茶都是十六元,如果送矿泉水的话……未免也太寒酸了。
俞枕夏纠结迟疑的模样统统被摄像头如实录了下来。
走走停停,东张西望。
俞枕夏的样貌与装扮着实出众,拿着手机拍她的路人也愈发多了起来,又见她身边跟着摄影师,以为她是什
么正在录节目的女明星,手机咔咔拍得更起劲了。
俞枕夏见人越围越多,呼吸急促了几分,找了个空子钻出去,快步往人少的地方走。
约莫快走了两百米远,跟过来的人群才散了。
俞枕夏回头张望,脚下猝不及防踢到一个纸箱子。
‘咚——’地一声。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微弱的呜咽嘤嘤声。
“呜……”
俞枕夏低头,见脚边是一个比鞋盒大了几寸的黄皮纸箱子,里面铺了一条褐色毯子,一只小奶狗躺在毛毯里,
短小的足肢轻轻摇晃,肉垫粉嫩得像是樱花味的果冻。
它鼻头微湿湿,眼珠子圆润漆黑,一张小脸肉嘟嘟的,十分憨萌可爱。
看品种,应该是条土狗。
箱子的侧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
求收养。
笔迹稚嫩,看起来写字的人年龄不大。
俞枕夏凝视着箱子里的幼小犬科生物,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三个大字。
零、元、购。

第5章
节目组原本的策划是想让嘉宾借任务,以达成了解彼此的喜好,培养感情的目的。
最好选购一些带有情侣意味的东西。
比如戒指,手环,花等等。
为了足够的戏剧性,红包面值不等,最高五百,最低十元。
确实戏剧性极强的,一个人抽到了十元,另一个抽到了五百。
甚至抽到最低面额的还是顶级富豪大小姐,俞枕夏。
万万没想到,预计中的浪漫、暧昧没有一点苗头。
半个多小时后,俞枕夏跟商贤予碰面了,各自带着一个盒子。
俞枕夏手里的当然是零元购的小狗鞋盒,而商贤予手里拎着的,居然是一盒昂贵的月饼礼盒。
互换礼物环节。
没有期待,当然就没有失望。
俞枕夏心态稳健,礼貌接过:“……谢谢。”
将写了字的那面朝向自己,俞枕夏把狗狗鞋盒往前一送,闭合的纸盖抖了两下。陈旧,边角褶皱,与高级月
饼礼盒相比,可以说是十分寒酸了。
商贤予面无表情地接过,道了声谢,两人面对面站着好像是地下党接头。
直到鞋盒子里传出几声呜呜嘤嘤,音量低微,却不容忽视。
掀开纸盖,望着里面那只比巴掌大不了的小奶狗,商贤予的表情第一次有了波动。
他眼睛蓦地睁大,眼尾微微上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弱了下来,显得很是茫然。漆黑深邃的眼珠子竟然
跟箱子里躺着哼哼唧唧的小奶狗有几分相似。
俞枕夏面上不表,心底涌出一股拥有上帝视角的轻松。
——耶。
商贤予喜欢狗,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自己不养,但故事中对他爱狗这一点是有所提及
的,据说资助了好几个流浪犬救助机构。
想来也不会在意血统品种。
果然,商贤予没能拒绝毛茸茸的诱惑。
他见小奶狗唧唧哼哼个不停,便伸出一根手指轻戳了下黑色的鼻头,触感冰凉湿润。
下一瞬,温热粗糙的小舌头卷上他的指尖,也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反而神情逐渐放松下来,嘴角似乎勾起
一丝丝弧度。
等商贤予抽出被舔得湿乎乎的手指,俞枕夏问道:“这是饿了吧?”
商贤予点头道:“嗯。”
“这只狗应该是土狗串串,看样子就一个月出头。”说起狗,商贤予话多了些。
俞枕夏见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立马接话道:“我在路边捡的,应该是别人家不想养了……”
“也不知道它饿了多久。”
说完,俞枕夏掏出钱袋里的十块钱,被折了三折,她将纸币摊开后递上去,说:“……奶粉钱?”
这点钱显然是不够,连奶茶都喝不起。
商贤予婉拒:“不用了,我这里还有。”
在一家饭馆打包了一份特地嘱咐过不加盐的骨头汤,两人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下。
打开包装盒,浓香的骨汤气味升腾而起。
被放在长椅上的小狗嗅觉灵敏得很,两只耳朵抖抖,打着晃儿站起来,四肢粗短,肚子圆鼓鼓的,非常可爱。
它的毛色整体是黄色的,但四个小爪子是雪白的,像是套上了两双白袜。
大抵是饿狠了,它埋头在汤盒中,舌头飞快地舔着,啪嗒啪嗒作响,还差点倒栽进去。
幸好商贤予一只手捧着它的肚子,把它扶住。
眼前这情景过于可爱,绕是俞枕夏这种没养过宠物的人也不免有些心动。
掏出手机。
咔嚓——
屏幕定格在一张小狗干饭图上,边角处有一只手入画,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手挺好看的,有点想画下来。
俞.手控.枕夏的绘画 DNA 动了一下。
一天不画画,心痒得慌。
没几分钟,骨汤被舔得就剩下一个底儿。
小奶狗填饱了肚子,瞬间精力焕发,嘤嘤叫唤着,把商贤予的手当做玩具,舔舐个不停,还用头顶蹭蹭他的
手背,小屁股撅起来,没有小指长的尾巴尖翘在屁股上面甩来甩去。
接着,它又想要钻进商贤予的宽大衣袖中,商贤予大手一挥,小狗被推得翻了个面,四脚朝天地扭动着,兴
奋得呜呜叫。
商贤予的神色愈发柔和了,手指跟小奶狗玩得有来有回。
‘咕噜’一声。
在一阵唧唧哼哼中,不太明显。
但商贤予还是捕捉到了。
他抬头,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女人。
俞枕夏长发垂落身前,颊边的碎发勾在耳际,白衣若仙。这副安静的模样真的跟之前大不一样,没了那些娇
柔做作,傲气凌人,瞧着还算顺眼。
“饿了?”商贤予难得主动问。
早上那碗面消化得太快,又被骨汤勾起了馋虫,俞枕夏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说:“嗯。”
商贤予:“……吃不吃月饼?”
纠结了半天。
俞枕夏还是说出了穿书至今的唯一一句真心话:“月饼不好吃。”
空气突然间静了下来,连小狗的呜鸣声都停歇了。
良久。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整个上午的尴尬气氛像是一块被石头猛地击中的镜面,啪地碎裂了。
商贤予垂眸逗狗,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难吃。”
闻言,俞枕夏囧了一下,心想:那你还买来送人?
可见是对她有多无感了。
转念一想,这倒也是好事,正合她意。
日光愈盛,好在兰城气候宜人,不至于让游客大汗淋漓。
风吹过。青衫拂动。
商贤予抬头,眉眼深邃,鼻梁直挺,周身残留的几分阴郁气息仿佛被这风吹散了,他开口问:“我去买点吃
的吧,你吃什么?”
俞枕夏想了想,老实道:“……除了月饼,其他都行。”
“嗯。”商贤予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你在这里等着。”
离开的背影颀长纤瘦,颇有文人风骨。
原剧情中,男主季骋还因为那次古装造型路透上了热搜,被粉丝纷纷留言“哥哥快去演古偶剧!”
在俞枕夏看来,商贤予这颜值也不遑多让了。
她望着商贤予走远,殊不知,在不远处咸鱼瘫的副导演突然精神抖擞起来:“……嗯?!”
这走向……
是不是有素材在向我招手了?
***
就在商贤予去买小吃的功夫,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上前,给俞枕夏带来了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呃……那个,俞女士……”他面露难色,指了指在俞枕夏脚边撒欢的小奶狗,道,“这只狗,不能算是礼
物的。”
仿佛是怕俞枕夏当场发脾气,他又道:“咱们任务卡片上是说,必须要使用抽取到的金额来购买礼物。”
最后一锤定音:“捡来的,不能作数。”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俞枕夏迷茫了:“可我只有十块钱啊,那我现在去给他买瓶水?”
工作人员露出一道‘你说呢’的眼神,实则心里发虚,一口气要上不下的。
社畜不易啊。
俞枕夏:“……”
见她一时语塞,工作人员一把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露出手中五个熟悉的红封:“时间还早,节目组有考
虑到您金额不太够用的情况,给你提供了五个赚取金额的机会呢……”
……???
俞枕夏默了。
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工作人员把红封往前递了递。
俞枕夏只得伸出手,指尖来回滑动着,将最边上的一个红包抽了出来。
总感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的非酋的雷达正在滴滴作响。
俞枕夏拆开信封,倒出里面的卡片,小心翼翼地展开……
下一刻。
天空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下来,直直落在了她的头顶。
预感成真了。
于是,当商贤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俞枕夏坐在长椅上,抱着狗,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样子。
商贤予:?
走近一看,俞枕夏的手中还捏着一张节目发布任务用的白色卡纸,有一角被狗啃咬得湿淋淋的。
商贤予将小吃放在长椅上,朝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等我一下……”俞枕夏沉重道,“我先、我先去赚点钱……”
这节目果然是一天都不能待了。
这才一天,俞枕夏觉得自己已经在社死的悬崖边摇摇欲坠。
她看着不远处的穿着巨大玩偶服的吉祥物,在某酒楼客店门前摆出各种卖萌的姿势,忍不住产生一股浓厚的
艳羡之情——
好想穿这种可以把脸牢牢遮住的服装啊……

第6章
“啧……”副导演看着工作人员带回来的剩余四个红包,语气有些叹惋,“怎么最简单的那个就被她抽走了
呢?”
这期的预告爆点他都想好怎么剪辑了。
#顶级白富美为爱下凡打零工,时薪 30 元#
再将节目初期的俞枕夏个人前采片段剪进来——
日光穿透欧式的彩色玻璃,在女人的白瓷般的肌肤上折射出璨目的光。
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微微仰起头,先是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黛眉微蹙,瞳孔中像是落下了一片星
海。
紧接着,她眉眼舒展,朝着采访的镜头嗤笑两声,说:“从事什么工作?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工作呢?”
女人懒懒地往后一靠,单手托腮,食指轻轻点着薄樱色的嫩唇:“不好意思,我的人生压根不需要这两个字
……”
两厢画面一对比,看点不就来了吗?
脑补了一堆,副导演恨不得扼腕长叹——
真是痛失素材啊!
为什么偏偏抽到了……
“街头卖艺?”
商贤予举起卡片,不明所以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俞枕夏两眼失去高光,戚戚然地想着:我宁愿找个地方刷盘子……
等她两三句解释清楚了事情起因,商贤予默了一下,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俞枕夏翻翻原身记忆,发现原身虽然在读书期间是个资深学渣,却还是具备豪门千金的基础品质——多才多
艺,声乐,舞蹈,统统不在话下。
这些也是她作为海后撩人的资本之一,在节目中展示过几次,早期还能惊艳众人,但现在已经不算新鲜了。
可现在的俞枕夏已经换了个芯子,就算有相关的记忆,她也还是不会这些技能。对她来说,唯一的才艺就是
绘画,只是当下手头什么画材画具都没有,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俞枕夏不住地揉捏衣角,陷入茫然。
就在此时。
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男子凑上来,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说:“请问一下……”话说一半,他似乎害羞了,
迟疑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伴。
几米外,有几个同行的小伙子不断朝他挥手,压低声音怂恿他:“去啦!快点去——你不是说很喜欢古风女
神嘛,去合照啦!”
男子没法子,只得强忍腼腆地把话说完:“可以跟你合个影吗?”
俞枕夏尴尬地退后一步,刚要拒绝:“不……”
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听见身旁冷不丁传来一句利落的回答:“可以。”
……嗯?
俞枕夏顿然回首,没想到商贤予也正偏头看着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两秒后又将视线落回那个年轻男子的
身上。
他接着说:“一张十元,扫码支付。我可以帮你拍。”
年轻男子:“哦……哦,可、可以的!”
商贤予手一伸:“手机拿来吧。”
……嗯???
俞枕夏的脸上险些挤出黑人问号的表情。
然而,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猝不及防。
等俞枕夏反应过来的时候,恰好一道金币落袋的脆响从她的手机里传出来,
“您已到账,十元。”
她迷惑地看向商贤予,只见他背对着自己,朝着另外几个同行的人说道:“还有想合影的吗?五人同行,一
人免费。”
此前的文人风姿滤镜,碎了一地。
俞枕夏:“……”你是魔鬼吧?
几分钟后,那伙人捧着手机心满意足地离开,而俞枕夏的手机里已经多了五十块钱。
商贤予抱起在他脚边跳来跳去的小狗崽子,语气淡淡地说:“加上你抽到的十块,有六十了,等下随便买点
什么就行了。”
他冲长椅处昂了昂下巴:“先吃东西,要凉了。”
虽然过程一言难尽,但结果就是赚钱任务以火箭般的速度完成了,俞枕夏全程只需要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
朝镜头露出僵硬的微笑。
除去作为一名社恐人所承受的内心煎熬,简直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俞枕夏一边吃着,一边沉思——
这根本就不是我印象中的阴郁深情男二……这、这是从哪里来的诡计多端的小机灵鬼???
最后,这笔钱还是花在了小狗崽的身上。
路过一家手工饰品店时,俞枕夏花了五十五元买了一条红线编织而成的手环,手环上挂着一个葫芦形的古铜
色吊坠,形状圆滚可爱。绳结是活动的,可以自行调节长度,挂在小狗的脖子上十分合适。
小狗坐在商贤予的掌心甩了甩脑袋,纯黑的豆豆眼水润润的,粉嫩的舌头开心地伸出来:“呜汪!”
见状,俞枕夏抬手擦去那滴不存在的冷汗,暗自腹诽:
恋爱综艺,真的好累。
任务总算完成,时间也临近午时。
太阳藏在一片薄薄的云层里,有暖色的光从边缘处泄出。
天气开始热起来,两人的前额也覆上了一层薄汗。
他们在路上都吃过东西,填饱了肚子,节目组也就没有为嘉宾准备午饭,但替他们准备了休憩的场所。
那是一栋临湖小楼,半立岸边,半居水上。
几根粗大圆柱伫立于水中,支撑着楼体。
推开窗,窗外荷香扑鼻,湖面上亭亭立着一大片的莲叶荷花,粉白色与翠绿色交错相叠,如画卷一般展现在
俞枕夏眼前。
远远地可以看到岸边停泊着许多艘小船。
湖面上还有零星撑伞游湖的游客。
工作人员过来交代了之后的行程:午休两小时,下午还有一场浪漫约会。
俞枕夏内心瑟瑟发抖,等房间里只剩自己时,不顾上房内的摄像头,疲惫地摊在了木架大床上,活像一条颓
废咸鱼。
隔壁就是商贤予休息的屋子。
门外,数名工作人员来回走动,脚步声,交谈声,搬动机器的声响,小狗活跃的呜嘤声……共同谱成一曲白
噪音。
幽幽的荷香萦绕在鼻尖,俞枕夏沉沉睡去。
一觉醒了,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如同早晨那般,俞枕夏沉默坐着,让化妆师为她补妆,打理衣物。
收拾完毕,时间刚刚好,下午三点。
又得出门约会了。
跨出房门,俞枕夏跟商贤予目光相对,诡异地对上了彼此的脑电波——
好累,还不如上班。
……
此时天气宜人,满眼湖光春色。
在节目组的指引下,两人抵达了游湖项目的登船点。
登船点是一驾约十米长的木桥,一侧簇满了沾着露水的花盏与铜钱形的碧叶,另一侧则拴靠着一叶叶扁舟,
在荡漾的水波中轻轻摇晃。
木桥尽头处是一池荡漾的水色,有一个穿着橘色马甲的景点负责人正等待着。
负责人迎上来,为他们介绍游湖的几种选择。
一是情侣套餐,二人同游,享受浪漫氛围。
二是家庭套餐,有船工负责划船,游客只需要拍拍照,赏赏景色就好,以轻松为主。
再看木桥旁的一艘艘木船,样式虽然古色古香,实则设计得非常巧妙,座椅安全性很强,有一条扣在腰间的
安全带,同时也并不破坏整体的古朴风格。
俞枕夏跟商贤予听完一系列注意事项,对望一眼,达成共识。
当然是选家庭套餐啊!
然而,就在两人登船之际,身后传来一阵凄惨的嘤嘤犬吠。
“呜……呜呜——!”
后方,交由工作人员暂时照顾的狗崽子突然激昂地叫唤,肥嘟嘟的短小身体不停挣扎扭动,黑曜石一般的豆
豆眼渗出两粒滚圆的泪滴,要掉不掉的,十分可怜。
好似是害怕再次被人丢下,它奋力地想要摆脱工作人员的控制,小爪子紧抠着木板缝隙不放,企图朝两人奔
去。
见前面两人双双回头,迅即又是一阵更加可怜的嘤嘤。
商贤予:“……”
俞枕夏:“……”
良心仿佛遭受到了谴责。
片刻后。
小船摇晃,商贤予扣好安全绳,揪着小狗的后颈皮,低声警告:“在船上不准乱动!”万一掉下水,这么小
的一团,浮都浮不起来。
小东西心满意足地卧在他大腿上,吐舌哈气,又伸爪勾勾俞枕夏散开的裙摆,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
样子。
小船的边缘处安装了摄像头,节目组的跟拍师乘坐着另一艘扁舟跟在后方。抬头仰望,天上有一架无人机正
俯瞰着这片湖光云影,投下了一道黑漆漆的影子。
船工手臂肌肉鼓起,轻轻挥动着长桨,敲碎了落影,水波纹一圈一圈地往外荡开。
景色如诗如画,教人心情也开阔起来。
俞枕夏长吸一口气,沁人心脾,不由得眉眼舒展,脸上带出一丝轻松惬意。
上辈子她久居家中,漫画连载期间压根休息不了,就算挤出时间来,也只想大被一盖,与周公下棋去,哪会
想着出门旅游?
到处都是人,只怕是会更累。
现在倒是还好,一切琐事都有节目组安排妥当……
俞枕夏眯起眼,午后的日光如流动的金子一般,黄澄澄的,落在她长如蝶翼的睫毛上,被剪成了细碎的影子,
在光滑无暇的脸颊上浮动跳跃。
乍然,耳边响起一道惊诧的抽气声。
俞枕夏睁眼,欣快的神色旋即一扫而空,她呆呆地张大嘴,难以置信看着身旁的景象——
只觉得那画面直教人心惊肉跳!

第7章
意外来得太突然了。
商贤予的近视度数不高,散光却不低。
应节目组的服装要求,他没有戴框架眼镜,难得地戴了上了用来应急的隐形眼镜。
他工作期间需要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对眼睛的损耗比较大,因此干眼症状比较明显,平日里很少佩戴隐形
眼镜。
本就不太适应,商贤予戴了大半天,两眼已经发酸,湖上又是一阵阵清风拂面,眼睛更加干涩了。
他忍不住多眨了几次眼,意外就这么发生了——左眼的隐形眼镜片不经意被挤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
从眼睑处滑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商贤予只好两手把腿上的奶狗举高一些,低头找找镜片,不一会儿,就在衣衫下摆处发现了那小小一片透明
的半圆弧。
他刚腾出一只手要去捡……
与此同时,余光中忽而闯入一张淡然愜怀的女人的侧脸。
微仰着头,眼半眯,细长的天鹅颈曲着,弧线流畅优美。
一层朦胧的光笼罩在她脸上,身上,连她嘴角那道轻轻勾起的线条也融入这天光之中。
将以往那张傲慢且不可一世的面具摘下之后,商贤予第一次清晰而深刻的意识到——
原来,极端的美貌是这样一种足以撼动人心的能量。
就在此时,第二个意外以迅雷之势出现了。
商贤予惊觉自己托举着小狗的那只手被蓦地一蹬,手中那团极轻的毛团子便一个翻身从手掌边缘滚了出去,
直直往下落,就要落到船沿上!
小奶狗被这股短而快的失重感惊吓到,半空中扭了个身,落地后一个趔趄,绊到船沿处安装着的摄像头,前
脚往外一踩……
果不其然地踩空了。
翕然间,整只狗往下哧溜一滑,只给商贤予和俞枕夏留下了半个圆浑的屁股和两条直直朝天翘起的后腿。
翘着的小爪子被吓得脚趾张开,唰地一下就从船沿边消失了!
商贤予只来得及一声抽气,便与俞枕夏双双露出一个相同的惊愕震惊的表情。
脖颈扭出一个相同的角度,四个眼珠子四十五度朝下,嘴巴张开了,却没有声音,有一句话几乎要从瞪大的
眼睛里跳出来,砸在地板上。
——这是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狗从船上掉下去了,连‘扑通’一声的落水声都没有响起。
下一刻,两人纷纷反应过来。
俞枕夏忙不迭道:“快捞起来!”
话音未落,商贤予已经解开安全扣,准备伸手往外探了。
俞枕夏紧跟其后。
“嗷呜……嗷呜!”
一道委屈的叫声响起。
两人探出头去,只见船身挤着几片蒲团似的荷叶,一只浑身打抖的黄皮小奶狗趴在最大的一片荷叶中。
怪不得没有落水声,原来是被叶片托住了。
虽然小狗的体重轻巧,却也把荷叶压得往一边倾斜了,于是小小的身体缓慢往水下滑去。
求生的本能令它大张着两条前腿,十个趾头用尽全力抠住叶片,然而即便如此,下半截身子也泡进了冰凉的
湖水中……
幸好商贤予动作快,赶急把它捞了起来。
被救起来的小狗浑身颤颤,又是冷又是怕,尾巴和后腿蜷缩着,湿哒哒地往下淌水。
“呜……”
商贤予的衣袖,下摆都湿了大片,那片掉落的隐形眼镜这下也找不见了。
两人只好让船工靠岸,匆忙结束了游湖赏景的约会项目。
这场有惊无险的小事故全然被节目组的镜头拍摄下来,成为庞大素材库中的一部分。
殊不知,两人这番表现也落入了某个在岸边取景的摄影发烧友的镜头中。
当晚。
这位摄影爱好者打开了当地的某个摄影同好交流论坛。
卧室中灯光昏暗,显示屏的莹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价格昂贵的相机被妥善放入了配套的小包中,内存卡已经被取出来,插在了电脑主机上。
手指轻动,鼠标滚轮发出细微的转动声。
文件夹中,上百个图片文件逐一展现。
他聚精会神,想要挑几张发挥不错的风景照上传到论坛上……
唔,这张不错,光线很美。
这张呢?
这张构图不太行啊……
猛不丁,他指尖一滞。
不断往下滑动的进度条停下了。
他的视线落在那几张带有人物的风景照上。
其中一张,前景是几枝懒懒地伸着腰的藕花,后景是一片阔大的湖水,天水一线,远山氤氲。
画面的焦点落在湖中央的一艘木船,船上有三人。
一个是戴着斗笠,手握船桨的船夫,站于船头,看不清面容。
另外两人看起来是一对情侣,身着古风服饰,一白一青,俊男美女,容貌超脱凡俗,丝毫不逊色于娱乐圈明
星艺人。
只是表情有些滑稽。
在看到左下角那只头朝下栽倒的小宠物犬后,他不由得会心一笑。
翻到后几张图片,他的嘴角弧度渐深,最后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把这几张情节连贯的图片拖入后期软件中,简单调了个颜色,他在论坛中重新开了一贴。
取什么标题好呢?
他十指搭在键盘之上,仰着头冥思苦想,一分钟后指头在字母键上飞快跳动,帖子的标题栏出现了一行字
——
‘90 后父母的带崽日常’
嗯,很贴切。
食指在回车键重重一敲,咔哒一声脆响。
屏幕中央弹出一个小框,显示主题帖已经发送成功。
他笑笑,关闭了论坛网页,点开后期软件继续修其他风景图。
身后,深藏功与名。
浑然不知,就在帖子发送出去的半小时后,这几张图就被乐不可支的论坛网友转载到了某大眼平台上。
不多时,几张热乎乎的表情包出炉了。
图中的男女与萌犬被单独|裁切出来,脑洞大开的网友依着图中的画面编了个小故事,配上粗体字幕,引得众
看客哄堂大笑。
例如——
小狗一脚踩空,男人转过头来,见到此情景瞳孔放大,身旁的女人尚且一无所知。
于是,男人的头顶被 p 上了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下一张图,女人转过头来,同他姿势表情一模一样,头上同样冒出巨型感叹号,以表震惊。
最后一张,小狗趴在荷叶上,屁股浸泡在水中。
它的脑袋上方有一个台词框,里面写着:“爸……妈……屁股痛痛……”
男女的头上则顶着同一个白框,里面填着一句不少人耳熟能详的台词:“崽,屁股不痛,屁股在水里呢…
…”
众人顿时笑哈哈,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偷了这图!”
“好图,好图啊!”
“你是想笑死我继承我的蚂蚁花被吗哈哈哈哈哈哈!!”
“十秒之内,我要看到这两位神仙情侣的资料,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
“同求+身份证号码”
……
评论中,不乏参杂着部分知情人士。
“咦……?这不是那谁吗?”
“啊……这女的……是她啊……男的是哪位?节目里有他吗?新嘉宾?”
“呜呜姐妹们不要打哑谜了!快分享一下啊啊啊啊!”
……
这几张梗图被诸多大显神通的网友存了下来,配上了各种版本的台词,再重新发布。
病毒式的扩散速度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很快,表情包辗转流传于各个社交软件中。
凌晨三点多。
银月当空,满天星斗。
《心动列车》节目组为工作人员安排的某个双人间中。
同事已经发出了细微的鼾声,但另一人还没有睡。
编导安仔缩在被窝中,戴着蓝牙耳机玩手机,屏幕的电子光被紧紧锁在了被子里。
她是重度手机沉迷者,常常报复性熬夜,好在年轻人身体素质不错,抗造得很,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地上班。
刷完抖音,她打开了微博,熟练地点开热搜榜,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瓜可吃……
比如谁谁谁又生了个孩子啦,比如谁谁谁又要开演唱会了……
统统没有。
热搜第一名居然是‘90 后父母的带崽日常’???
什么鬼?
熊孩子,呵。
狗都不看。
安仔冷冷地想着,手指却一个误触,戳进了词条,手机界面瞬间跳转过去,还不等她按下返回键,词条内容
就已经加载出来了。
是几张表情包。
安仔刚看清图片里的内容,可手比脑快,已经退了出去。
马上,她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咦?
好怪,再去看一眼。
安仔又一次,主动地戳进了这条热搜词条。
少刻后,安仔掀被而起,发自内心地发出一声现代青年常用语气词。
“卧槽——!”
什么情况啊这是?!
同事被吵醒,半梦半醒间揉揉眼睛问:“怎么了啊?”她抄起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又道“安安,你
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安仔已经飞快地爬起来了。
她披上外套,带着手机,敲响了酒店同楼层的副导演的房门。
半小时后,穿着睡衣的副导演带着她一起杀到了剪辑部。
推开工作室的门,里面充斥着风油精的薄荷味。
一排电脑都开着,屏幕后方是十来个埋头工作的剪辑师,头顶隐约有些稀疏。
没办法啊,制作周期就一周时间,只能加班加点地肝。
好在奖金丰厚喜人,让人无法抗拒。
副导演咳了两声,开口道:“咳……大家都辛苦了啊!”
话毕,十来张惨白的面孔从屏幕后方齐刷刷地抬起来!
黑眼圈浓得像被人用黑水笔涂鸦上去的。
副导演心虚了一下,先给个枣儿:“我给大家伙儿点了些夜宵,马上就到,待会儿咱们停一停手上的活儿,
先吃点东西补充补充能量哈……”
见剪辑师们集体两眼放光,他提着气,轻轻落下大棒:“然后呢……咱们临时加个小任务,先剪两个抢先版
花絮出来……”
闻言,剪辑师们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瞬息之间,掉落在地上的头发又多了一层。
副导演走到一台机子前,调出昨日拍摄的素材原片,缓缓拉动进度条……随后,将目光落在了那条原片中的
两个人的脸上,眼中闪动着踌躇满志的光芒。
视频中,两人一狗坐于车中。
半开的车窗外,金红色的云霞一点一点占据了天空,朝整个世界撒下了片片金箔,给房屋、行人渡上了一层
华贵的涂层。
这是……多么迷人的光啊。
副导演的脸上也映出了粲然的光。
他微笑着,听到车内男女的交谈声从桌面上的音响中传出来……

第8章
“其实你可以开快一点的。”
副驾驶上,商贤予看着窗外缓慢往后移动的景色,又看看驾驶座方向盘后的码数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俞枕夏双手紧握方向盘,手指捏紧,关节处微微泛白,目视前方,表情木木的,似乎充耳未闻。
商贤予见她没反应,又说了一遍。
此刻,已过五点。
今日的约会也到了尾声。
两人返回车上,准备开车回别墅。
只不过,由于商贤予的一只隐形眼镜已经没办法佩戴,他索性将另一片镜片也摘了下来,如此一来,开车返
程的人只得换成俞枕夏。
原身是有驾照的,且豪车满库,停满了整个地下停车场。
俞枕夏也有驾照,家中小破车一辆……然而,她前世出门时并不怎么用车,不是因为行车技术太差,而是胆
子太小,上路会紧张。
好在经过锻炼后,情况已经大大改善了。
不过,除了驾校教练,俞枕夏的车就再也没有上过别人,现下被赶鸭子上架,只好拿出一百分的警惕,全神
贯注,缓慢行驶。
安全第一。
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仍旧目视前方:“哦,慢点比较安全。”
似乎是感受到商贤予的无奈情绪,俞枕夏讷讷地解释了一句,“我……我开车有点紧张。”
商贤予:“……”要不是还记得俞枕夏在节目初期跟其他男嘉宾一起去玩过赛车,他差点就信了。
眼看着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要开出两个小时的架势,商贤予不解地问道:“有什么好紧张的?”
俞枕夏当然不能说自己又不是原身那个飙车骑马样样熟稔的豪门小公主,只好模模糊糊地说:“你坐在车上,
我就很紧张……”
这倒是俞枕夏的真心话。
商贤予:“……”什么意思?
是他想到的那个意思吗?
商贤予没有自作多情的习惯,那念头稍纵即逝,便也不去细想了。
毕竟哪怕交集再少,过去的三周里,此人在节目中的高调撩人行为都是有目共睹的。
仿若一只艳丽的花蝴蝶。
切切实实相处了一天,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算平和,从刚开始的陌生疏离到能够平心静气的交流……商贤予对
她有些改观,但也仅是如此。
本是负数的好感度堪堪拉平。
车速很慢。
慢得似乎连时间的流速都被拉长了。
热融融的夕阳消散了大半,粘稠的暗蓝色渐渐爬上来。
穿过来时的绵长柏油路,两旁的路灯像在为他们指明方向一般,一盏一盏的亮起来了……
在车身细微的晃动中,商贤予搭在睡熟的幼犬身上抚摸着的手,慢慢停下了动作,脑袋往一边徐徐歪靠,几
分钟后,他的额侧抵在了车窗边上……
他睡着了。
呼吸也变得悠长起来。
车内一下子静默了。
只剩下了一道有节奏的呼吸声,以及幼犬时不时响起的梦呓。
在这片宁静的氛围中,俞枕夏也放松下来,僵直的指关节徐徐展开,逐渐游刃有余……
一个小时后,车辆停在了别墅之家的露天停车位中。
天色已经全然黯了。
夏日的蝉鸣一停一歇,仿佛也竭力了,正一下下喘息着。
不远处的别墅里灯光明亮,白炽的光从敞开的大门泄露出来,旁边几扇格子型的窗框把这光切割成开来,在
院落的草地上落下一块块轮廓清晰的影子。
有好些个人影在屋中穿行,看起来十分热闹。
俞枕夏社恐病立马又犯了,只觉得心累无比,完全不想面对。
热闹都是他们的,让我静静。
因此,她没有叫醒尚在沉睡的商贤予,反而身子往下一缩,窝进了椅背中,享受着这自由的空气……
困意像细菌一样钻进她的身体,她的眼皮沉重地挣扎了几下,最后认命地耷拉了下来。
恍惚间,俞枕夏也睡着了。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停留在她视网膜上的画面——
是商贤予半隐在黑暗中的脸。
光线将他的侧脸分割成上下两部分,以鼻梁为界,上半部分隐匿在黯色之中,薄唇因睡着了而微启,下巴到
喉结的弧线优美惑人。
还……挺好看的。
……
最后,两人一狗是被工作人员叫起来的,那时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
车里睡得腰酸背痛,俞枕夏跟商贤予各自回了屋,卸妆,换衣服,洗澡……
吃上晚饭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已经可以称之为宵夜了。
俞枕夏用手机点了外卖,带回了房间里吃。
尽管别墅面积很大,但光是嘉宾就有十人,更别说那些幕后的工作人员了……
俞枕夏今晚已经无力应对,只想默默窝在房间里,做个透明人。
前天晚上刚穿过来,就是一个小型修罗场,若不是提前知悉剧情,对书中人物也有所了解,只怕她当晚就想
跑路。
吃着外卖,俞枕夏疲惫叹气。
今天的约会,好在还算圆满结束,没有触发落水剧情线。
……哦,落水是落水了,但不是人,是狗。
思及此处,俞枕夏惫懒的心微微放晴一秒。
吃饱喝足,俞枕夏努力营业一天的劳倦去了大半,她拍拍肚皮,心想:美食果然是抚慰人心的一剂良药啊…

虽然因熬夜过劳而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刚吃饱也着实睡不下,想着不如顺道消消食,俞枕夏开始整理房间。
昨晚只是草草收拾了一下,看起来没那么乱了而已。
收拾到床铺那块区域,俞枕夏正半跪在床的边缘拉扯被套,随后两手揪着被子的两个尖角,大力抖开,上下
翻动……
“啪嗒——”
一个樱粉色的手机从床上掉了下来。
俞枕夏:“……?”
她看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又看看静静躺在地毯中的手机,稍一思索……
俞枕夏:………………
这是、这是原身的旧手机!
说是旧手机,其实还是当季的最新款,成色崭新。
令俞枕夏难以从容面对的是,这个手机里……有着不知道多少名被原身撩过的男性。
原身生来富贵,却尤其缺爱,单从亲情这一方面来说,她的父母早亡,虽然还有一个亲外公尚在人世,却因
厌恶俞枕夏的父亲而对这个外孙女熟视无睹,其余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亲戚个个都是吸血虫。
再从友情角度来说,她的颜值远超周围所有女性,难免引起同龄朋友的嫉妒之心,原身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
子的,因此几乎没有女性朋友。
从小的经历使得她养成了高傲自我的性格,内心深处却溢满了多疑与脆弱……
还有孤独。
这点特质也被她带到了爱情这一方面。
一方面,原身渴望着获得一份真爱,另一方面她却无时不刻地怀疑着所有人的真心……最后养成了多情又寡
情的撩人海后性格。
遇到感兴趣的异性,她会大胆表露自己的心情,然而当别人一有回应,她就会立即抽身而出。
因而原身如今二十三四岁,却没有跟任何人建立过恋爱关系与肢体关系。
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俞枕夏捡起那只手机。
一个多月前,原身决定要参加恋综,对原先那些招惹过的狂蜂浪蝶失了兴趣,偏偏其中几人又烦人得很,所
以刚开始拍摄没两天,她就干脆换了个号码,又买了个新手机。
这个旧手机被她随便一丢,闲置了。
俞枕夏试了试,已经没电了。
她定下心神,把这只旧手机塞进行李箱的最深处,那表情活像是捧着一只稍稍不慎就会爆炸的手榴弹。
却不知,千里之外的京市。
一个表情阴鸷的男人用力握紧耳边的手机,听着里面那无机质的电子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咬咬牙,棱角分明的下颌紧绷,剑眉紧皱,一身黑色高定西装更凸显出他凌厉的气质。
“好……俞、枕、夏!”
……
“啊嚏——!”
俞枕夏重重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是谁在念叨自己。
消食得差不多了,俞枕夏钻进被窝,入睡前心想着:明天就跟节目组商议一下退出事宜,就算坚持拍摄完这
一周,剩下还有一个月……
光是这么想想就要做噩梦了。
不行。
该赔钱赔钱,她必须跑路。
不料,第二天一大早,竟然是节目组副导演主动先找上了她。

第9章
“早啊,小俞!”
副导演陈斯年是个身段微宽的中年男人,面相随和亲切。
他先是开门见山地恭喜了俞枕夏喜提热搜,见她满脸茫然,便掏出手机给她科普起来,最后图穷匕见:“呵
呵,是这样的……明天周三晚八点第三期的剪辑版就要上线了,我们这周的拍摄也该宣传起来,这不是巧了嘛,
从天而降的热度啊!”
“看看直播那边刚好有个活动……”副导演语气温和,“不如,明天的行程结束后,你和小商赶趟播两小
时?”
他知道俞枕夏不在乎钱,自然把薪酬待遇之类的轻拿轻放:“这也是个跟男嘉宾相处,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还别说,你和商……咳,小商的化学反应真的不错!”
短短的时间里,俞枕夏被塞入了大量的信息,脑子一时间有些短路。
理了理思绪,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昨夜,她和商贤予携狗上热搜了,而且还是以一种沙雕的清奇姿势。
俞枕夏:“……”看着副导演递过来的手机屏幕,那一张张被做成表情包的真人头像,赫然就是她本人。
俞枕夏当即两眼一黑。
有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从她的脚底往上窜,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她的脸颊上!
俞枕夏的脸是热的,心却凉了个彻底。
这波社死还是没能逃过。
见状,陈斯年误会加深,进一步道:“欸?脸都红了,那咱们这直播的事情……”
再不说就真要去直播了!
俞枕夏罕见地打断别人说话:“导演,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陈斯年看她就像看着金子一样闪闪发亮,点点头道:“成,你先说吧。”
“我、我想退出节目。”俞枕夏鼓足了勇气,声音却还是莫名弱了一个度,还磕巴了一下。
上辈子她是独居,跟编辑的交接工作都是在某企鹅软件上进行的,连打电话都是少之又少。
不用面对真人,她有什么诉求都会直截了当地用文字表达出来,可一旦与真人面对面,俞枕夏就忍不住地感
到紧张……
再紧张也得说啊。
俞枕夏等不到心如死灰,黯然退场的戏份了,再不赶紧退出节目,她怕不是要换个地球生活了。
难不成还能再猝死一次穿回去?
副导演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表情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于是抹了把脸,问道:“这是为什么?怎么好端端地要退出?”
俞枕夏:“……”这要怎么解释呢?
反正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她想了想以原身的作风会如何回答,定了定心神,开口说:“拍了快一个月,有
点累了,违约金多少您说个数……”
副导演迷惑地回忆了一下过去三周里俞枕夏的表现,不是挺活跃挺开心的嘛?
嗯……
不对,一定有别的原因。
《心动列车》这档节目实时性太强,就算有工作人员幕后引导,干涉力度也不是太高,因此还是要靠嘉宾彼
此间的荷尔蒙。
开播至今,按照个人热度来看——
目前排名第一的是季骋,毕竟他来自娱乐圈,本就自带流量。
排名第二的就是俞枕夏,美貌,财富,性格……让观众们无一不想探究。
就是有一点,随着节目的播出,她的观众风评渐渐出现问题。
拍摄节目本就会把镜头里的人的一举一动放大,然而越有争议性就越有人气,俞枕夏的人气稳居第二。
脑海中念头一闪,副导演顿觉了然,恢复了和煦的笑容,问:“最近是不是在网上看了很多让你不开心的评
论了?嗐,娱乐圈就是这样,风风雨雨的,你先别急哈……”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俞枕夏退意更浓了。
副导演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们节目组干不出恶意剪辑这种事,不会故意往这方面引导的……至于网上那
些评论,你更不需要在意了,等节目播出结束,不用多久热度就下来了,你又不进入娱乐圈,过个一年半载的…
…”
见俞枕夏还是满脸拒意,他徐徐问道:“那……你是哪方面不能接受呢?你可以提出来,咱们节目组可以适
当调整一下。”
开玩笑,现在把人放跑了,节目还怎么做下去?
对面的糖衣炮弹太强大,俞枕夏偃旗息鼓,只提出一点:“我不想跟其他嘉宾出去约会。”
昨天一天的功夫,她都快要累趴下了,这还是在商贤予并不怎么搭理她的情况下……
副导演霎时哽住。
他们这就是个恋爱节目,不约会还看个锤子啊。
等等——
副导演抓住了华点:‘其他’这个字眼有点微妙啊。
既然做了感情向综艺,他自然对人的心理有一定把握,忆起昨日幕后妆化那些小年轻人的闲话笑谈,又闪过
昨日一整天的跟拍画面,心中答案立现,问:“哦,小俞你是不是对某个男嘉宾有不一样的感觉了?所以不想再
深入了解之前约会过的男嘉宾了?”
他这话就差报商贤予的身份证号码了。
俞枕夏当然记得自己的靠岸计划,可就算有这个准备,当众承认自己喜欢某个人什么的……她的目光瞥过导
演身后站着的三两工作人员,适才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紧接着又烧起来了。
她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这番神色落到副导演眼中,心中愈发笃定,又听到她确切的回答,顿然愉快拍手道:“那今晚的双人直播不
是正好嘛!”
俞枕夏几乎要被套路进去,又确认一遍:“那之后的行程里,如果我一直单方面选择商贤予,但没有跟他双
选,落单之后是不是要留在别墅跟其他嘉宾一起做任务?”
按照往期的行程,有人出门约会,剩下的人也会有相应的‘惩罚’任务。毕竟他们是做节目,不是真的来度
假。
副导演摸摸头,心里犯起了嘀咕。没想到俞枕夏对商总有如此强烈的决心,颇有种为了他一根草,自断整片
森林的即视感。
看来是真动感情了。
是好事啊。
嘉宾真情流露,才最能打动观众不是?
副导演更加不想放她离开,解除合同了,违约金那才几个钱?
考虑良多,他没有当场答应,这种事需要跟其他副导、策划商议,还需要总导演拍板儿。
但他还是先给俞枕夏打了一针强心剂:“本来咱们这就是个感情节目,如果你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仪嘉宾,
那我们肯定会按照你的感情线去考虑……”
刚好把前几期的评论反转一下,双赢。
安抚完俞枕夏,副导演旧事重提:“那明晚的直播……?”
俞枕夏稍稍放松了几分,闻言,一颗心又提起来了。
直播……是需要对着镜头不停说话的吧?
社恐慌张.jpg
俞枕夏问起商贤予的态度:“他不可能同意的吧?”
没错啊,俞枕夏细细回忆着剧情,敢拍拍胸脯担保——
作为原著小说中的男二号,商贤予不可能会放下林白薇,而来跟自己这个女反派角色培养感情,参加活动的。
毕竟……在他那段黑暗、抑郁的年少岁月中,林白薇曾是唯一落在他身上的一束光。
尽管林白薇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
“我知道了。”
商贤予冷冷地答道,刚要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对面那头的女声气势汹汹地吼着,“你知道个屁啊!你知道你
离开这一个月积压了多少事情吗?陈兴天天给我打电话哭诉!”
女声嗓音略略沙哑,透着一股英气:“既然你都跑去录综艺了,正好,配合直播炒炒人气,炒炒 CP,这叫做
肥水不流外人田……”
商贤予神色郁郁地挂断了电话。
来电者叫做孟茜,是‘看看直播’的 COO。
最初的‘创世’游戏工作室只有三个人——
商贤予、陈兴、以及孟茜。
商陈两人负责技术,孟茜则擅长策划。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他们两人是商贤予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
后来,‘创世’的发展蒸蒸日上,那两人也走到了一起,结婚后孟茜吐槽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时看到陈兴那张
越长越残的脸,便创立了‘看看直播’。
起初大部分技术员是从创世带过去的老员工,也是以直播‘创世’旗下的游戏发家的,虽然现在规模庞大,
模式多元化了起来,但仍旧与‘创世’保持着深度合作。
确实算得上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汪……!”
裤脚被一股微小的力量扯动,商贤予低头去看,是在别墅院子草皮上撒够欢了的小狗。
见主人注意到自己,小狗翘起尾巴左右乱甩,哈哈的呼噜声不迭。
商贤予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落到它的下巴处挠了挠,小狗的眼睛眯了起来,情态可掬。
商贤予夸奖一句:“聪明好乖。”
被叫做‘聪明’的小狗把尾巴摇得更快,险些晃出残影。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蓦地,炙热的阳光被一道纤瘦的身影遮挡住了,晃然间,商贤予被拢进了黑暗之中。
他抬头,身前是一双颀长纤细的小腿,顺着往上……素色长裙,黑色的低马尾落到身前,来人半弯着腰,在
逆光中朝他微笑……
清冽如水的气质被这抹笑冲淡了,整个人绽出柔和恬淡的神采。
“贤予。”
林白薇轻语道。

第 10 章
“你简直跟你爸一模一样。”
中年女人嫌恶地剜了站在门外的少年一眼,冷森森地说:“除了祸害我,拖累我,你还会什么?”
五十平米的出租屋内一片狼藉,桌椅被打砸得七零八落,家里东西被翻得乱糟糟的,女人站在屋中央,腰背
弯曲,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身上。
她蹲下来,用抹布擦拭着散落在地上的饭菜,油渍黏腻,她的动作一下、一下……仿若情绪都被抽干了,只
剩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刚放学的少年走进来,把肩上的书包褪下来,靠着墙角放着,两手将袖子往上一卷,沉默地把屋里的大件家
具归置好。
然后,他走到狭小陈旧的卫生间接了一桶水,抄起一柄刷子,又走出了家门。
红色的油漆在灯光下格外扎眼,刺激性的气味扑鼻而来——
少年举起刷子,像他的母亲一样,一下一下地刷着被涂写上了两个大字的房门。
还、钱。
母子两人的表情有着如出一辙的麻木。
三个多小时后,两人坐在一张狭长的折叠桌前面对面喝着白粥。
中年女人把吃完碗拍在桌上,突然呜呜呜地大哭起来,不一会儿又停下来,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少年沉默地把用过的碗筷拿去靠近门边的开放厨房洗刷,水池不高,他必须弯着身子,头垂得很低,后脖颈
处那颗骨凸显出来,被一层浅浅的皮肉包裹住。
顶上有一盏昏黄的灯,罩在他苍白的肌肤上,白得反光。
水龙头发出哗啦哗啦的噪声,搅碎了这一室压抑的死寂。
冷不丁地,中年女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她难得地、认真地看了眼已经长得比自己高的儿子。
瘦,头发有点长了,低头时盖住了半扇眼睛。
衣服洗得发白,套着他青少年的躯体,空空落落的。
她嗤笑了一声,道:“今天你班主任打电话给我了,说为什么要同意一个高三的高考生去做兼职,说你成绩
很好,能上很好的大学,说家里再困难,也不要耽误了你……”
“是我耽误了你吗——!”她猝然激动起来,干瘪的额角上绷出青筋,几步冲到他身前,枯瘦的手指直直往
前戳去,重重戳在少年的肩部,“你有空去打工不如去监狱问问你爸,为什么这么害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
我!”
“他诈骗了几百万,全都给了别的女人,一毛钱都没留给你,你再问问他——你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少年身量单薄,被推得往后一个趔趄,面容平静地任女人在自己身上用力抽打,推搡。
最后,砰地一声!
女人容色如槁木死灰一般,冷冷地摔上了门。
只少年一人被留在门外。
从门内响起‘咔哒’一声脆响。
女人反锁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油漆味。
少年在门前伫立着,他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
一分多钟过去,感应啪地熄灭了。
世界重新变回一片黑暗。
他用瘦弱的肩扛着这片沉重的夜色,缓缓转身走进了一片更深的夜。
街上的行人很少。
踩着惨白的月光,商贤予来到了打工的 24 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值班的店员有些诧异:“今天来得挺早的,你去换衣服,然后去码货柜吧,早点做完早点回家。”
商贤予点点头,工作时却故意放慢了动作。
夜愈发深沉了。
天上的星点被浸泡在墨水中,不见其光辉,只有那轮弯钩月无力的弥散出微弱的白光,凄凉又可怜。
宁静突然被打破了。
玻璃门被哐啷一声推开,清脆的女生的嬉笑声一瞬间如潮水般涌进来。
是两个穿着古典长裙的女孩子,各自的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着换下来的校服。
手提袋的侧面还有一行大大的标题,看上去是某个舞蹈培训机构的名字。
“看看有没有卖贺卡啦!”女孩子七嘴八舌,“段老师明天生日,我们一起送啊……”
其中,留着短头发的女生后退着跟同伴说话,一不留神撞到正蹲在地上排货的商贤予。
“啊……!”她抬手撑着货架站稳了身子,一小排商品被她撞了下来,女孩子忙不迭道歉道,“不好意思
啊!”
她身后的一个长头发女孩凑上来:“早就跟你说不要那样走路……”然后蹲下帮忙一起捡东西。
商贤予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来,声音闷又沉:“不用。”随即伸手夺过她手上的东西,转
了个方向,继续工作。
旁边站着的短发女生见此情形有点不高兴,偏偏又是自己做错事理亏在先,只得轻轻嘟囔了两声。
“什么人啊……”
长头发女生愣了愣,表情有些愕然,片刻后站起身来,轻声问:“请问贺卡这里有没有卖?”
商贤予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那边。”
于是,两个女生结伴去了另一排货架,期间讨论声不断……
“薇薇,这个好看!”
“会不会太粉嫩了啊?”
结账时,商贤予听到那个短发女孩的声音:“薇薇,你怎么买两张啊?”
长头发女生的声音更柔和一些:“送人的啦……”
“嘿嘿,是不是背着我恋爱了?”同伴笑嘻嘻问道。
两个女生又买了点吃的,坐在便利店玻璃门那侧的椅子上聊天。
短发女生见同伴拿起一张贺卡书写,疑惑不解地问:“你怎么现在就写?我也要看!”又把脑袋凑过去想要
偷看。
长发女生推了推她的脸颊,无奈道:“不要看啦,去吃你的……”
短发女生的嘴被捏的鼓起来,声音也含糊不清,总之是两个女生感情十分亲密,有着说不完的话。
然而,这一切都与商贤予没有任何关系。他沉默着,埋头工作,头垂得很低,很低。
不一会儿,玻璃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小缝。
夜风从外面灌了进来。
商贤予听见那个短发女生在催促着同伴:“林白薇!你还在干嘛?我爸的车已经到了。”
“马上来。”
这声回答听起来离商贤予很近,仿佛近在身边。
倏然间,一只手从货柜的空隙中从对面伸过来,白嫩细腻,手指间捏着一张粉色的卡片。
商贤予:“……”
短发女生又催促一声:“林白薇!”
那只手便快速地挥动了一下卡片,好似一句无声的催促。
商贤予默默接了下来。
手缩了回去。
玻璃门也飞快地合上了,两个女生结伴离开。
商贤予盯着手中这张贺卡,赫然就是女生刚刚在店里购买的。
粉色封面上有一个立体的设计,图案是一个嵌着草莓的小蛋糕,草莓是粘在纸上的一块红色的小水晶,小巧
可爱。
他打开卡片——
“嗨,陌生人,你好。我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拨开云雾,你会看到满天的阳光[注]。”
底下有一行落款:“希望你每一天都是晴天。”
半晌,商贤予抬起头,店门外只有一辆黑色的车子略了过去。
黑夜中,玻璃门如一面镜子,映出了商贤予的面孔。
他的瞳孔极黑,暗不见光,眼周发红,睫毛浓密,只是微微湿润地簇在一起。
看起来像哭过一样。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白薇。
……
回过神,商贤予站起身,与林白薇目光相对。
不再低头,也不再狼狈。
于是,他的脸上渐渐泛起一丝微笑。
第 11 章
“我来提吧。”
见林白薇的手上提着一大袋食材,手指被勒得发白,商贤予主动伸出手。
林白薇大方地笑笑,把袋子递了过去:“那就拜托你了。”
商贤予接过来,塑料袋坠坠地往下沉,里面全是生鲜蔬菜。
林白薇解释道:“今早节目组说中午要十个嘉宾一起做饭,我闲着没事干脆去生鲜超市逛了逛,买了点食
材。”
一般来说,节目组让十个嘉宾聚齐,就意味着要搞事了。
商贤予嗯了声,跟林白薇往屋里走,聪明蹦蹦哒哒地蹭着他脚边走,一副主人贴贴的粘人模样。
林白薇稀奇地低头看看,问:“这是附近哪家的宠物吗?还是流浪动物啊?”
昨晚商俞二人回到别墅时,林白薇跟另一位男嘉宾还没回来,因此并不知道这只幼犬是商贤予带回来的,才
有此一问。
眼见聪明几次往自己鞋子底下蹭,商贤予怕自己一脚踩到它那软呼呼的身子,干脆弯腰把它捞起来,夹在臂
弯里,“……不是,别人送的。”
林白薇拖着长音:“啊……”继而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带着笑意看他,“是昨天约会的时候吗?”
提起这个,商贤予面无表情:“嗯。”
林白薇好奇地问:“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商贤予如实相告。
林白薇摇摇头,道:“我昨天也差不多吧,哎……老了老了,跟不上那些小年轻男孩子的脑回路呀。”她昨
天的心动男嘉宾是个年下弟弟,因此有这一说。
林白薇来参加这个恋综节目也是被多年好友怂恿的,恰好她公演结束后因腰伤请了两个多月的长假,又想着
年纪不小了,二十七八岁,也该考虑考虑人生大事了。
没想到,不仅在这个节目遇到了老朋友商贤予,还遇到了她的……初恋男友,季骋。
林白薇的叹息几乎轻不可闻。
踏进别墅大厅,嘉宾已经陆陆续续下楼了,开放式厨房里的气氛热烘烘的。
当日的行程,节目组已经通过短信的方式告知了诸位嘉宾,因此大部分人都打扮得休闲舒适,方便干活儿。
俞枕夏是来得最迟的那个。
跟副导演的交流耗了些时间,之后得知要下楼与其他嘉宾汇合,俞枕夏还得换套见人的衣服。
在行李箱和衣柜里翻了半天,一件件镜子前比划了一遍,俞枕夏陷入沉默——
原身身高足足有一米七,本就不算矮,比例又惊人,一双大长腿十分傲人。再加上她发育良好,该翘的翘…
…可以说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了。
因此,原身的穿衣风格偏性感、或者纯欲路线,让俞枕夏这个常年在家两套衣服轮换穿的死宅压力山大。
哦,那两套衣服分别是这套睡衣,和那套睡衣。
俞枕夏纠结半晌,选了一件白色的短款 T 恤,衣服码数很小,紧紧地贴在肌肤上,胸前那处仿佛呼之欲出,
好在领口够高,牢牢锁住了这满腔春色。
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阔腿长裤,垂落质感,脚踝处侧面开了口子,又以绑带松松系起来,细长的蝴蝶结增添了
几分可爱。
可惜一截短短的腰线露了出来。
俞枕夏企图把上衣往下拉了拉,可惜布料弹性十足,手一松开就往上爬。
俞枕夏:“……”这是什么宫寒穿搭。
然而其他衣服,要么露背,要么露腿。
俞枕夏:……只是尽力穿得保守一点罢了。
今天天气比较热,俞枕夏又翻出一件红白格子的薄款衬衫外套套上。
好歹在少女漫画里驰骋了多年,这身装扮看起来有种男友风的干净利落,酷酷的。
想到要多人做饭,俞枕夏抓了抓睡了一觉恢复卷曲度的长发,在浴室盥洗池的架子上找到一个鲨鱼夹。
将头发拢成一束,手腕翻动,那一丛茂密的烟灰色被固定在脑后。
俞枕夏多多少少适应了无处不在的摄影机,但是当她从楼梯走下来,众人的视线迎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免不
得心底一阵紧张。
除去前晚刚刚穿过来那次短暂的匆匆一瞥,这是俞枕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全员嘉宾。
她将漫画中的人设一一代入真人。
男嘉宾五人——
原书男主季骋、男二商贤予、高知潮男卫臻、花滑运动员方亦阳、电竞新星司桥。
五位女嘉宾则是原书女主林白薇、女配俞枕夏、国宴大厨苏眉、宅舞百大 UP 付莺莺、精英律师宋栖。
那九人已经围在桌前讨论着做什么菜,如何分配工作了。
苏眉作为饮食方面的中坚力量,正一手小本本,一手黑水笔,时不时在本子上写画涂改。
本来就迟了一些,俞枕夏加快脚步凑上去,就听苏眉说:“先来拟个菜单吧?之后才好准备处理食材,唔…
…八菜一汤肯定够吃了。”
比较活跃的几人纷纷报上菜名。
“必须有糖醋小排!”
“眉眉姐!我想吃辣菜!”
……
在一通热情的讨论中,俞枕夏努力降低存在感,在确认菜色的时候,只点头随众。
没想到还是被热衷于照顾人的温柔系姐姐苏眉 CUE 了。
“小俞,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周围人的目光随即落到了俞枕夏的脸上。
俞枕夏连忙绽出一抹礼貌性微笑,说:“菜这么多,已经够吃了。”不知道苏眉是不是有颜控属性,一见到
她就两眼放光,各种投喂。
一旁的付莺莺与宋栖犹记俞枕夏曾因桌上没有自己喜欢的菜而直接放下碗筷离席,暗暗交换了个纳闷的眼神,
但并没说什么。
在有序的规划下,会做菜的做菜,厨艺不好的则负责洗菜切菜,由于厨房收纳不下那么多人,卫臻高举起手,
踊跃提议道:“不如抽签吧?抽两个人负责饭后洗碗!”
对于会做饭的人来说,洗碗这项工作简直比做饭还累。
大家对此都没意见,苏眉干脆撕了一页白纸下来,对折几次,撕成平整均等的十小张,在八张纸上打了个钩,
正要往最后两张纸上打叉的时候……
“等下!等下!”
气氛小王子卫臻又有话说了,他拦住苏眉,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红色水笔,挑挑眉说:“别忘了,我们这可
是恋爱综艺!怎么能这么平淡无奇?”
说罢,低头在两张纸中央各自涂上了一颗红色的小爱心,在一群黑色的对钩中显得格外耀眼。
众人起哄:“哇哦,还得是你啊,卫臻!”
卫臻双商极高,凑到镜头前嘿嘿一笑:“节目组,是不是该给我多加一份劳务费啊?”
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躲在镜头后面的策划也笑喷了,远远喊话:“给!必须给!”
在这充斥着快活空气的空间中,俞枕夏莫名感到一座泰山压顶而来:又要抽签啊……
居然还是刷碗项目,俞枕夏想起故事中原身的结局。
顿觉不妙。
纸片被对折,又对折。
十个折成差不多大小的签纸就做好了。
卫臻又将它们均等分成两份,保证最后的结果是一男一女,最后分两次将签纸拢在手心上下摇晃了几下,往
宽敞的桌面一撒——
男女两组,都捡起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张签纸。
女嘉宾组先行拆签。
“我没中。”
“我也没中。”
“有种想中又不想去洗碗的纠结,好复杂啊……哇,是对钩。”
听着其他人无一中签,也就意味着她中签的概率不断逼近百分百,俞枕夏捏着签纸的手微微颤抖。
第四个女嘉宾也高兴地耶出声:“不洗碗,好耶!”
……我就知道。
果不其然,当俞枕夏展开纸片,一颗红粉小爱心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看到俞枕夏手里捏着的小爱心,卫臻鼓掌直呼:“今日心动恋人之一,夏姐!”
俞枕夏:“……”救救我,救救我,我愿意一个人独自涮碗!
轮到男嘉宾组。
卫臻率先拆开,发现自己没中后懊恼叹气,其后四处探头,看别人的签纸。
“另一颗小爱心在谁那?”他张望着,在看到答案后,“咦……?是你啊。”

第 12 章
“可恶啊!你们昨天不是已经约过会了吗!”卫臻恨恨地盯着身前那人。
一身黑衣黑裤,皮肤苍白,银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薄唇轻抿。
抽到红签的男嘉宾,俨然就是商贤予。
或许是处于一种不用跟陌生人尬聊的心态吧,俞枕夏莫名松了一口气,紧张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
这番表现又落在众人眼中。
此时厨房不需要商俞二人,两人被轰了出去,见大家伙儿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俞枕夏不好意思回房间或者
打开大电视干坐着,偷瞥了眼商贤予……
他已经在别墅一楼的露天阳台处坐下,藤椅比较低矮,两条长腿曲起来,抵住笔记本电脑,十指飞动起来。
他正在编写一个小程序,来自一个……很久之前的构想。
聪明也早被他放到阳台处睡觉,蜷成一小团,腹部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日光倾斜,藤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俞枕夏走过去,缓缓在商贤予斜对角的椅子坐下。
在这个从虚构变为真实的世界,只有商贤予和这只由她亲自捡回来的小动物能让她稍微自在些。
可能是因为狗不会说话,而商贤予对她也是淡淡的吧……
怎么说呢?
在看原著小说的时候,比起家世显赫,退圈就得回家继承家业的男主季骋,十七八岁的俞枕夏更喜欢那个独
自从泥潭中爬起来的男二。
女主林白薇只是无意中经过了他的世界,却换来他的半生长情。
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在旁默默守护。
这样浓郁到极致的感情,让当时的俞枕夏心羡往之。
因此看完男二死去的片段后,她还忍不住难受了好几天。
远久的情绪被勾起,俞枕夏忍不住偏过头,对着商贤予的侧脸默默出神,不一会儿,她的眼神涣散,无聊得
开始发呆。
“你看什么?”
俞枕夏正放空思绪,埋头工作的人忽然回眸瞧她一眼,吐出一句简短的问句,又马上将视线转移回电子屏幕。
醒神后,俞枕夏微窘:“哦,没什么。”
她回头朝屋内看去,玻璃门后的画面很和谐,开放厨房中每个人都在忙碌,时不时有笑谈声传过来。
倒不是想参与其中,就是……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社畜劳碌命,闲不住。
俞枕夏轻叹,有点怀念上辈子她的绘画工具,哪怕给张纸,给支笔呢?
想到这里,她又回头看看,目标的是苏眉用过的空白笔记本和黑色水笔,正躺在餐厅饭桌的中央。
有点想拿来画画,但是又怕过去了要跟别人打交道。
……这种心情真的好复杂。
俞枕夏纠结得很,目光来回游离几次,两只手扣在一起,指头纠缠在一块,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嗒——”
笔记本电脑被轻放在地上,金属薄壳发出一声微响。
商贤予突然站了起来。
俞枕夏只飞快瞥一眼,佯装不知地把目光直直投向正前方的庭院景色。
大概率是去上厕所吧。
院子一角栽种了棵香樟树,枝杈肆意往外伸展,浓荫如盖,最顶上被日光渲染得金黄,渐往下,青绿,深绿,
墨绿……
有几粒光点奋力穿过浓密叶海,被招摇的小草拥入怀,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路过,好奇地绕了一圈,又翩然
飞走了。
猛地,眼前的景象被从旁边伸过来的物件遮挡住了。
本子,笔。
商贤予把它们举在俞枕夏面前,见她没反应过来,轻晃两下以表催促,俞枕夏乍然明白,伸手接下。
紧接着,商贤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恢复成刚才的姿势敲打键盘。
俞枕夏:“……”所以,刚刚是去帮她拿东西了吗?
俞枕夏忽觉有一只蝴蝶乘着风飞过来,围绕着她的心脏飞了一圈,然后,静静地停落在了心脏某个不为人知
的角落。
突然很想画画。
不是闲来无事的那种想,而是一股迫切的欲求。
俞枕夏翻开一页空白页,纸质纯白,页面光滑,黑色中性笔走珠流畅,在一片白色中潇洒地勾勒出一条条墨
痕。
约莫五分钟后,轻微的笔头划过纸页的唰唰声便骤然停止了。
一抹男人的侧影跃然纸上。
画中人墨色瞳孔微斜,仿佛正透过这张薄薄的纸片,注视着画外的人,睫毛纤长,盛满了整个夏天的风。
风吹拂着俞枕夏的面庞。
她的腰背放松下来,学着商贤予那样的姿势,果然舒服不少。
俞枕夏把画完的那张纸轻轻撕下来,对折起来,放入宽大的衬衣外套口袋中。
她执笔,在一片敲打键盘的哒哒声中,静静地描绘着这个夏天。
……
“吃饭了!”
八位嘉宾齐心协力,没有翻车,八菜一汤冒着热气被端上了桌,香气扑鼻。
节目组却拿出了一张折叠圆桌,常规尺寸,让嘉宾们把菜碟汤碗与各自的碗筷挪到了这种小桌子上。
桌面满满当当的。
圆桌勉强能够挤下十个人,但空间有限,跟餐厅那张长条形宴客餐桌全然不同。
距离被拉得很近。
节目组这时候才宣布了用餐规则——
每个嘉宾都只能给别人夹菜,不能给自己夹菜。当然,只能男女互夹。
工作人员送上几双公筷。
规则一出,大部分人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
一顿饭的功夫,估计所有人的感情趋向都会完完全全地呈现在饭桌上。
这吃的是饭吗?
节目组可太会拿捏了。
饭桌排位按照前一天的约会 cp 来分配,三对约会成功过的心动恋人挨着落座,剩余的人则随意。
俞枕夏自然坐在商贤予身边。
有趣的是,林白薇恰好坐在商贤予的另一侧,男主季骋则正好在圆弧的对面,正对着他们。
刚开始,大家还有些不好意思,满桌眼神乱飞,有试探,暗喜等等……
有些比较主动的,率先抄起公筷行动起来了,不同以往,桌上一句话没有,暧昧的气息却比以往浓厚了数倍。
俞枕夏盯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扒了一口白饭。
突然,一双筷子衔着小块樱桃色的糖醋小排,精准地放入俞枕夏的碗中。
俞枕夏的目光顺着那只手,寻到它的主人。
面容年轻俊秀,看起来是个乖乖牌的腼腆男生,正是时下最流行的年下小奶狗男友。
谁能想到他一打起游戏就秒变火爆小狼狗呢?
他就是电竞圈的新星,司桥。
原身曾经跟他出去约会过两次,后来对其他男嘉宾起了新鲜感,就跟他打得没那么火热了。
司桥冲她露出一抹期待的笑,洋溢着年轻男孩的青涩可爱。
然而,俞枕夏的心理活动只有两个字——
救命。
……
夹菜当然不是只给自己喜欢的人夹,多多少少都会照顾到其他嘉宾。
只有两个奇葩除外。
一个是商贤予,只给林白薇一个人夹菜,箭头明确得像是加粗标红的。
俞枕夏隔着碗沿偷看一眼对面的男主,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吃醋了,又不肯表露出来。
然而他只是个歌手,演技太烂,想藏也藏不住。
另一个大奇葩就是俞枕夏了。
她也不给其他人夹菜,又怕有人给自己夹菜,直接把饭碗端起来,捧到嘴边,打算就着这一小块糖醋排骨干
完一整碗白米饭。
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惊呆了——
不知道俞大小姐这两天是吃错了什么药,简直可以说是性情大变。
认真想了想这两天内发生的事情,发现一切异常的开始,都来自于前夜——
那时候,俞枕夏突然放弃了季骋,转而选择了商贤予。
难道……?海后要从此靠岸了?!
嘶,这猜测太过不可思议。
打量的目光屡屡投向商贤予,他似乎察觉到了,抬眸看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全然不知,已经有嘉宾默默用眼神开始吃瓜了。
这是什么迷之修罗场!
好刺激!
商贤予刚要继续吃饭,就瞥见身边那人头顶浅色的发漩,饭碗几乎呈 90 度角竖起来,半张小脸都埋进敞口的
白瓷碗中。
筷子从边缘处伸进去,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着米饭。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俞枕夏吞咽完,又倍感珍惜地挑出一块指甲盖那么大的肉块,用门牙小心地撕咬着,
然后猛地往嘴里塞进去一大口米饭,腮帮子鼓起来,藏在圆碗后面的小脸像只屯粮的仓鼠。
忽然,俞枕夏的目光与他的对上了。
她的瞳孔颜色略浅,是蜜色的,眼白没有一丝杂质,睫毛忽地一动……
商贤予居然从中读出了一丝委屈与期待。
几秒后。
他转回视线,继续吃饭,然后扭头给另一旁的林白薇夹了一筷子菜。
俞枕夏:“……”
“我够吃啦,碗里还很……”林白薇正跟旁边的女嘉宾说话,见商贤予给自己添菜,刚要道谢,话说到一半
又突然停下了。
大概是因为……她看到了商贤予的眼里飞快闪过的戏谑,以及嘴角强压着的一抹笑。
那笑,很生动。
跟以往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有着微妙的不同。
林白薇的视线掠过商贤予的肩膀,瞧见他身后的那个人……
林白薇也笑了。

第 13 章
这顿午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饭后,商贤予跟俞枕夏一起收拾了碗筷,放入厨房水池中。厨房的洗碗池一共有两个,两人一人一边,简单
地分配了各自的工作。
商贤予负责清洗第一道,再交由俞枕夏用清水冲洗干净,放入旁边的架子上。
水龙头像一只长颈的天鹅,有水从管口源源流出,淅沥沥地淌在俞枕夏的手上,她低头仔细地将上头的泡沫
冲干,那双手肤若凝脂,与白瓷碗几乎所差无几。
清凉的水拂过肌肤,带走了夏日的温度。
挺舒服的。
与此同时,有另一只男人的手,不断地在她的视线中出没,是商贤予将他刷洗过的碗筷放入俞枕夏这边的水
池中,过程中两人互不干扰。
一时间,厨房中只有哗哗的水声。
俞枕夏突然感到下腹部一阵坠坠的疼,但那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恢复如常了。
因此,俞枕夏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直到她同商贤予一直出门处理厨房垃圾的时候——
变故突生。
别墅之家的厨余垃圾是饭后就要拿去丢掉的,别墅区设置有几个垃圾站点,严格施行垃圾分类,距离他们居
住的别墅最近的一个站点有约两百米远。
两人均手提黑色垃圾袋,走在半道上,俞枕夏只感觉肚子里忽地被针刺了似的,强烈绵长的疼蔓延开来,她
痛得脚步一顿。
光是肚子疼也就算了,最不妙的是,俞枕夏突感下身不适……
她彻底走不动道了。
走在她身前两步远的商贤予发觉她没跟上,回头用眼神发出一个讯号。
慌乱之中,俞枕夏没有捕捉到,她眼神四处瞄瞄,发现不远处有个两间式的公共厕所,连忙放下垃圾袋,小
跑过去,两条长腿并在一起,姿势有些别扭。
幸好里面没人。
也幸好这里不是真正的居住区,而是临湖一长排的独立建筑,大部分用以出租,作用于旅游产业,所以路边
设置了公共厕所,这才解了俞枕夏的燃眉之急。
进了卫生间,俞枕夏一检查,果然是来那个了,并且来势汹汹,裤子已经被污染了,好在外裤是黑色的,虽
然有些濡湿,但肉眼看不出来。
尽管俞枕夏上辈子的生活习惯不算好,但她的生理期向来准时,也不会有明显的不适,可原身就不一样了…
…俞枕夏坐在马桶上抱紧肚子,痛得脸煞白,后脚跟忍不住一下下地点在地上,以缓解疼痛。
卫生间空间狭小,好在干净整洁,灰白色的门就在面前。
门外传来几声‘叩叩’敲门声。
***
商贤予眼看着俞枕夏突然拎着一袋垃圾一溜烟跑进了公共厕所,背影看上去有些慌张。他在原处等了等,人
却迟迟没有出来,想了想,他走上前,敲了敲门。
没反应。
商贤予:“……”
然后他又敲了敲,略静了一下,问:“要不要纸?”
门很快被打开,只有一条细细的缝。
几个嫩白的指头搭在门框边,俞枕夏的脸凑在门缝中,几乎只露出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瞄了一眼摄像头,显出几分犹豫与尴尬。
俞枕夏低声回答:“……要。”心里一阵阵地欲哭无泪。
由于聪明总爱舔他的手指,商贤予身上刚好揣了一包用来擦口水的纸巾,从门缝中递进去,动作间,他侧头
看了眼跟拍师,见他们没有凑近,还适当移开了镜头,才又说:“那我先去扔垃圾了。”
俞枕夏心底一阵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开口挽留转身要离开的商贤予:“……等下!”见他停下动作,又说了
句,“能不能过来点……”
商贤予:“…………”
俞枕夏早在开门之前就已经整理好了衣服,但不敢出来,她一动,就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神秘力量蓄势待发。
她穿的是阔腿裤,万一到时候顺着腿流下来……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那可真是要去火星生活了。
见商贤予视线盯着地面,却还是缓缓靠近了些,她将门缝拉大了一点点,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了句什
么。
商贤予:“………………”
藏在黑发下的耳朵瞬间被她的话烫了一下,转眼红了一片。
俞枕夏说完那句话,鼓起的勇气就被戳破了,她也盯着地面,想找找有没有一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如果一个人的尴尬有阈值,她已经不堪重负,快要爆表了。
空气中也凝聚着一股几乎化为实质的尴尬。
好一会儿,商贤予才面色僵硬,冷冷吐出一句:“等着。”
……
路过零食区与生鲜区,商贤予盯着挂在顶上那个指示牌——生活用品区,长呼出一口气,提着步子慢慢靠近。
年少时他在便利店里打过工,不知道整理了几次货柜,自然不会跟部分男人一样对女性的某种日用品避之不
及,但……这是他第一次,以顾客的身份来购买这东西,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赧然。
商贤予想着俞枕夏刚才一连串的反应,拿了包她适用的,犹豫了下,又拿了一包,赶紧放进购物提篮中,去
到收银台结账。
收银员见他身后跟着摄像头,悄悄转过头去整理了一下头发,商贤予身后有几个结伴同行的小女生也过来排
队,听她们说话,看样子也是游客。
随着她们的靠近,商贤予的手指在身侧裤缝上挠了两下,耳根的烫意还没有消散,甚至有往下扩散的趋势。
“一共 32 元,可以扫脸支付,有随机减免。”
收银员扫完码,用一个黑袋子装起来,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礼貌地伸手示意了一下前方的机器。
商贤予举起手机,现出他早就准备好的二维码界面:“不用了,扫这个。”
“嘀——”
声音刚落,商贤予旋即抄过小袋子闷头往外走,企图将身后的说笑声甩开。
“……给女朋友买啦哈哈!”
“可惜没看到脸,不知道长得帅不帅。”
……
门再次被敲响。
商贤予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是我。”
俞枕夏已经被这股要人命的痛感折腾得脸色发白,大热天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粘腻得很。
她连忙开门将东西拿过来,草草说了声谢谢,又关上。
商贤予的眼睛瞄过俞枕夏伸出的手,看到她掌心处有一排圆弧形的掐痕,陷进肉里,周边隐隐发红。
卫生间内,俞枕夏打开袋子看看,发现里面居然有两包,一包日用,一包夜用,还有一包纸巾。
想到自己竟然让商贤予个大男人帮自己买这些东西,俞枕夏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颊——冷静,冷静!他以前
可是自己笔下的纸片人!
这么想想,是不是好多了?
……并没有。
啊啊啊啊啊——
镇定!
脑子里好像有两拨小人兵马相交,闹个不停。
当俞枕夏收拾好自己,从小单间里走出来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一种谜之沉默,目光微微闪避对方,中间隔了
足够容纳两个人的距离。
俞枕夏的薄款外套被她系在了腰间,那一截腰细得不可思议,两根袖管长长地垂在身侧,随着她走路的动作
一甩一甩的。
百余米的距离,好像无限被拉长了。
太窒息了。
回到别墅,俞枕夏又对身边的人小声说了句谢谢,赶紧上楼梯回自己的房间想要洗个澡,由于太过慌忙,错
过了一位嘉宾的问好。
司桥迷惑地看着俞枕夏着急忙慌地跑没了影,又看了看在客厅沙发坐下,面无表情的商贤予……这是,吵架
了吗?
犹豫几下,抬腿往楼上走,想去找俞枕夏。
司桥对俞枕夏好感度不低,在前一个月里,嘉宾们基本互相了解得差不多了,大家也知道这位豪门小姐性子
有些让人难以招架。司桥有过纠结,但是了解了其他女生之后,再想起跟俞枕夏约会的那几天,心中总像有小猫
爪子在挠痒一样……
他叹气。
明明知道对方或许只是喜欢恶作剧的猫,却总是放不下心。
……大概,是因为这只猫真的太可爱了。
走到二楼走廊,快到俞枕夏的房间时,司桥瞥见门口的木纹地面上躺着一张对折的白纸,不容忽视地彰显着
它的存在感。
司桥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
这不是一页白纸,是一幅人物速写。
绘画者功力不俗,司桥的目光一触及画中人,立刻便认出了这是谁。
半晌,司桥对那扇紧闭的房门无奈笑笑,转身下楼了。
客厅里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司桥往户外阳台那处远远眺了一眼,果然找到了人。他踱步过去,商贤予还是老样子,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十指搭在键盘处,但不同以往的是,他的指头像是被人用胶水粘在了键盘上似的,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呈静止状。
那只昨天被他抱回来的小狗正费心费力的扒拉着他的膝盖,想要主人理一理自己,却不见半点回应,着急地
转圈圈呢。
司桥拉开阳台玻璃门,站到商贤予身后,开口问道:“你们……吵架了?”他刚才看俞枕夏脸色不怎么好。
午后将近两点,天气没那么热了。
商贤予的脸也没那么热了。
司桥已经拉开椅子,坐到他的斜对角。
商贤予见司桥举起一张白纸,举到他自己的面前——
目光一时落在纸上,一时又落到他的脸上。
商贤予:“?”
“什么事?”商贤予刚刚全然陷入走神中,没听清司桥刚刚的问话,故有此一问。
这副模样在司桥眼里,就是妥妥的吵架后的别扭。
司桥将那张纸沿着原有的折现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静静地锁定着商贤予的表情,打电竞的人眼
神都不错,平日里的青春稚嫩气息一瞬间消散了,反而露出摄人的寒芒——
他问:“你跟枕夏刚刚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她脸色不是太好……”
被人提起这事,商贤予强压下去的热意仿若有自主意识一般,抓住这一晃神的机会,猛地攻上来,势头猛烈
得叫他无力抵抗。
司桥双目不移,眼看着一贯冷冰冰的商贤予的脸‘砰’地一下,红了。
“没什么事。”他应道完,脸转向屏幕,不看司桥了。
然而,司桥望着他的侧脸,清楚地看到他的耳朵尖从墨色的发丝里钻出来,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堵在脖子以上
的部位了,光看一眼就知道那温度有多烫。
司桥也不多问,站起身想走,可脚尖在地上蹭了蹭,要迈不迈的,投射出他内心浓浓的纠结。
良久,司桥还是将那幅画从衣兜里掏了出来,缓缓放在商贤予的手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有股释然:
“走了……”
“这个,还是留给你吧。”
商贤予一头雾水:“?”
他没来得及拿起来,轻飘飘一张纸就被一阵偶然路过的风带到地上,被聪明一爪子狠狠拍在地上!
小土狗真是充满灵性。
聪明活像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嘴巴在地上拱了拱,小心地咬起了纸的一角,它抬起小脑袋,对折的纸微微
展开,奈何小狗的身量真的太矮小,只露出了部分内侧画面,无法全部摊开来。
饶是如此,商贤予也认出来了……
那是,自己的画像。
***
热气蒸腾,附着在镜子上,镜中的倒影变得模糊不清。
俞枕夏用热水冲了个澡,紧绷的痛感顿时褪去了大半,可当她躺进被子里,那痛又卷土重来,一波一波地对
她重拳出击。
实在难受得很。
她艰难地爬起来,倒空了一瓶矿泉水,又去浴室里接满了热水,然后再次缩进被窝里,把水瓶贴在小腹处,
稍微有所缓解了。
原身的生理期似乎一直都不太准时,大概跟她小时候被某个亲戚于冬日推入水中有关。后来她见怎么也调理
不好,便不怎么在意了,只是当生理期来到时,及时吃两粒布洛芬止疼。
然而,原身基本上不需要自己处理这种小事,都是底下的佣人听吩咐办事,所以现在她的行李中也没有止痛
药。
俞枕夏抱着水瓶,拿手机打开 APP,在线上药店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等待送达的这四十来分钟真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俞枕夏冷汗频出,闭上眼想要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俞枕夏接起来,有气无力:“喂……”
电话那头果然是外卖小哥,声音爽朗:“喂,您的外卖……”突然,对面停顿了一下,响过几声模糊的对话,
俞枕夏听不太清楚。
她询问道:“喂?”
“好,好好……”随后,电话那边的声音恢复了清晰,“你好,外卖已经被你朋友收取了哦。”
说完,电话就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俞枕夏:“……”谁啊?
没多久,房门被敲响。
今天真是奇妙,她总是躲在门里,外头有人在敲。
尽管只是简单的‘叩叩’两声,俞枕夏却闪过一丝微妙的直觉——
外面那人,是商贤予。
捂着肚子坐起来,身上是一套睡衣,俞枕夏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前去开门。
果如她所料。
商贤予拎着个塑料袋站在门外,里面的药盒清晰可见。
最社死的一幕都已经历过了,此时俞枕夏的内心竟然十分平静,她接过袋子,再一次道谢:“麻烦你了。”
见商贤予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她趴在门边,看起来无比乖巧可爱,烟紫色的卷发已经被睡得乱糟糟
的了,像个炸开的毛线团,显得俞枕夏脸更小了。
商贤予视线微低,落在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嘴唇干得起皮,心里想说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算了。
说不定是搞错了,一张画也不能代表什么。
他摇摇头:“没事,我先走了。”
俞枕夏摸不着头脑,关门后,赶紧吃了两粒止痛胶囊,安心在小被子里躺好,慢慢地,疼痛渐止,她拧起的
眉慢慢舒缓下来……
下午四五点。
嘉宾与工作人员逐渐汇集在一起。
有新的环节要展开了。
虽说这是一档以旅游为主线的恋爱综艺,但嘉宾们之间的恋爱拉扯才是重点,旅游只不过是为了提供恋爱萌
发的温床,因此,嘉宾们并不是天天都有外出游玩项目,有时也会轻松一些,力求保持一个好的状态。
工作组与诸位嘉宾有一个共同的群组,用来发送公共的通知信息,比如几点在何处汇合之类的,嘉宾们在下
面打卡回复一句“收到”即可。
然而,俞枕夏却迟迟没有回复。
工作人员在群里艾特她,也没见她吱声。
商贤予的指头在手机的侧边轻点了几下,表露了他内心的纠结。
一会儿后,他戳开了那位前缀为编导的工作人员,发出一条信息。
【商:她下午请假。】
对面很快回复了一张表情包。
【猫猫目瞪口呆后仰.gif】
【安仔:?】
【安仔:谁?】
【商:……俞枕夏,她不舒服。】
对面的工作人员没了动静。
过了一小会儿,对方又发来信息:【确认过了,Okk……】
商贤予看到后,便没再回复了。
殊不知,在对方平静的回复下,隐藏着多么剧烈的震撼。
微信,某个不为人知的幕后吐槽群。
安仔心情复杂地发言:【姐妹们,震惊我全家——】
【商俞 CP 好像成真了,我现在真的好迷茫,他们之间到底是有多么天雷勾地火啊!!!】
数个绿色对话框咻咻咻地跳出来。
【详细说说。】
【详细说说+1】
安仔地手指几乎在手机屏幕上跳出残影:【他们两个人几乎在前一个月里毫无交集,哦,之前大小姐企搭讪
商,但商的箭头完全指向林,林的话……还没看出来,只知道她对商也挺友好的。然后自从前天大小姐忽然指定
商之后……】
【目前,我们可以看到发生了以下事情……】
【第一天约会,俞送了商一只小狗,商明显很喜欢,宠得跟什么一样,我昨天还亲眼看到商端着一次性水杯
给那只狗喂水!】
【今天是第二天,虽然午餐夹菜环节商俞箭头妥妥的 BE 了,但是……啊啊啊啊啊!我要说出来!刚刚俞大小
姐手机联络不上,商私信我帮她请假啊啊啊啊!】
群里又有动静。
【虽然但是,商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其实他还蛮好说话的,人也很有礼貌……啊啊,想磕,但是孩子
怕怕!】
【+1,商对林的箭头太粗惹。】
安仔啧啧两声:【相信姐的眼睛……后来我看到他说俞大小姐不舒服,马上去看了一下,发现大小姐是睡着
了,手机也没电,所以没动静……然后我问她身体怎么了,她说她来姨妈了,肚子不舒服!】
【你们猜,商知不知道这个事……】
【卧槽!】
【卧槽!】
……
一片语气词弹了出来。
安仔又说:【明天晚上,商俞要开二人直播,这次的热度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扩散范围又广,本来节目组
就会时不时安排嘉宾直播宣传,但目前也只有季骋这个顶流扛得住热度,我看他们明天人气不会低……】
【等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导好像是想让他们直播,跟观众同步看新一期的节目播出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周,俞大小姐还一副海后做派,跟其他男嘉宾打得火热,全程跟商没有什么交际
啊……】
【如果大小姐跟商真的如火星撞地球似的,互相产生了箭头,那……明晚不就修罗场了???】
【卧槽!听起来好刺激!】
【陈导的心好脏啊……】
【排,陈导的心好脏啊……】
***
对于明天的直播内容,俞枕夏此时还半点不知。
跟工作人员交涉完,她再次睡着了,面容宛如一个恬静的孩子,可眼皮却不安地颤动着,底下的眼球似乎在
微微转动。
她在做梦。
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梦里的她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呆呆地站在镜子前。
镜中,另一个她装扮得像个高贵的公主,连儿童房都显露出豪华气派的姿态。她跪坐在欧式花纹的地毯上,
表情无趣地把玩着手中的高档玩具。
突然,镜子里的她站起来了,跟俞枕夏面对面。
她说:“好无聊。”
俞枕夏不由自主地回应着:“我……也觉得这里很无聊。”
身后是一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又说:“我也觉得很孤单,我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如果我没有钱,没有人会在乎我,喜欢我……”
俞枕夏的手轻轻贴在镜子上,跟另一个自己掌心相合:“我有过很多亲人,可是……”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叹息:“我也同样觉得很孤单。”
镜中人稚气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那不如,我们交换怎么样?”
“我变成你,你变成我。”
俞枕夏玩笑似地应答:“好啊。”
突地,接触到镜面的肌肤传来一阵灼热。
镜中的景象扭曲,渐渐形成一个漩涡状的黑洞。
俞枕夏被吓到,想要往后退去,可从黑洞中传来一阵无法抵抗的吸力……将俞枕夏整个人往里吸去,无论她
如何挣扎都无法抽身!
俞枕夏:“!”
她唰地睁开眼,双目被阳光刺得泛起一层生理性的泪水。
窗帘没有拉紧。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第 14 章
周三,中午十二点半。
《心动列车》的超话主页内出现了一条约八千多赞的博文,且点赞数还在不断上涨。
@人间四季:[截图]大家看官微了吗……表情包 CP 今晚直播,内容是跟观众同步追综,看起来小孤僻已经落
入海后魔爪了,这一季仅存我季哥一根独苗苗了吗?[点烟.jpg]
小孤僻是观众给商贤予取的外号代称。
热评第一是几行冷冷的文字:【这位姐是个人中龙凤,短短两期,从神仙开局到风评逆转,已经快跟恋综历
史上的几位知名毒瘤肩并肩了……不管现在她跟谁同框,我都想说——快逃!这个女人没有心!!】
【没有心+1,前阵子不是已经有营销号扒出来了吗?海后姐的鱼塘规模不是一般的大啊……而且男方个个都
是帅哥,各种类型的都有,她仿佛是一个行走人间的俊男集邮机。】
【为程序员点一秒蜡。】
【从昨天的表情包热搜开始入坑的,连夜追平了前两期,此时陷入巨大的沉默中……节目里那个小透明是谁
啊?我那么大个古风帅哥呢??节目组你把他藏哪儿了?!】
【同问节目组:在?为什么要埋汰帅哥?嫌收视率太低吗?】
【创世粉路过,放过小孤僻,让他回公司好好做游戏好吗?球球了!】
【恋爱?狗都不谈!】
【那……今晚你们要不要去蹲直播间……?】
【当然要去!】
【要啊……】
【虽然我的心已经看清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但我的眼睛还没有(安详)】
【我的钱包也没有。】
……
对于节目组放出的消息,网上掀起一通热议,说什么的都有。
有沉迷于俞枕夏盛世美颜的、也有讨厌她行为举止的、还有被商贤予古装造型圈粉的、甚至还有想吸萌宠的
……
而线下,俞枕夏握着台本的手微微颤抖。
正经历着大量出血的她脸色苍白,樱粉色的唇瓣宛如掺入了白浆,显得有些灰扑扑的,正如她的心,心如死
灰。
这直播现场,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偏偏节目组今天打来的糖衣,已然被俞枕夏吃下——
今日她与商贤予不必参与嘉宾们的约会行程,只要晚上直播四小时就可以收工了。
炮弹就是,得直播观看原身的撩汉现场。
当初光是看小说就让她脚趾抠地了,现在居然还升级到真人现场版……俞枕夏默默地想着:社恐要么被治好,
要么直接病入膏肓。
此时,距离开播只有一个多小时了。
俞枕夏跟商贤予已经到了直播间。
此‘直播间’非手机上那个虚拟直播间,真的是一间屋子。
屋内装饰风格类似于之前到过的一对一采访室,有一面墙是大大的投影屏,正对面是一张双人桌,桌后摆着
两张沙发椅,后墙挂着带有节目 LOGO 的背景板。
两旁均是打光仪器。
桌面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零食以及饮品,都是广告商提供的产品。
地上的电线杂乱,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着设备,大屏幕上显示着摄像头捕捉到的主画面,而在右下角有一个顶
置的小窗,这个小窗要播放的就是第三期的节目内容。
主画面中,俞枕夏跟商贤予正在做造型。
俞枕夏主要就是修饰一下气色,而商贤予则是被按着吹了个新发型,类似于韩系的中分发型,又用发油抓了
几下,露出光洁的前额,五官再一次露了出来。
单眼皮,银边眼镜,再搭配着上身的白衬衫,颇有一种厌世美男的气质。
化妆师妹子后退一步,打量着他,突然灵光一闪——
转身走到自己的工具包里,在里面掏了掏,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银色的铂金链子,链条是细长款。
她将银链充作眼镜链,卡在了商贤予一侧的眼镜腿上,链子很长,完全可以挂着脖子,卡到另一侧的眼镜腿
上。
挂好后,化妆师妹子猛地一拍手,惊叹道:“完美!商老师特别适合这样的造型!之前真是暴殄天物……”
商贤予不适地甩甩头,银链子轻轻摇晃,看起来很不习惯佩戴这种饰品。
俞枕夏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心里也十分认同。
男二颜值真的很能打,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披马甲上综艺,还总不爱收拾自己。
没想到,俞枕夏转眼就被化妆师妹子给盯上了,对方摸着下巴沉吟:“感觉俞老师也缺了点什么呢……”
俞枕夏被盯得毛毛的。
化妆师妹子再次速去速回,拿了一堆小夹子回来,夹子是星星形状的,零星地夹在俞枕夏的卷发上,像是天
上的星辰落在她的头顶,星辉一片,如梦如幻。
而后,俞枕夏的左耳坠上了一枚月亮形的耳饰,星月交相辉映,在大片的打光下,整个人渡上了一层银光,
好似月下美人。
大屏幕中,俞枕夏与商贤予直挺挺地坐着。
完成妆造的两人百无聊赖。
周边人还在忙碌,要维持一个直播间的运行,背后需要许多工作人员的共同维护。
生理期期间,体内的能量似乎被加速消耗一空,俞枕夏肚子隐隐有些饿了,腰腹处又总是一阵阵地发酸。她
时不时调整着坐姿,眼睛原是望着墙上的时针一点点往左下角移动,不知不觉中,却慢慢看向了桌上的零食饮品。
俞枕夏:“……”嘴馋,想吃。
她上辈子画稿的时候,在凳子上一坐就是大半天,全靠零食续命。
一旁的商贤予看着大屏幕上被放大的画面,也默了。
脑子里闪过对方昨天用一块糖醋小排扒完了整碗饭的画面,他心底不知怎地,涌起一丝微妙的不自在,干脆
挑了包自己喜欢的口味的饼干,拆开包装,拿起来啃了一口,紧接着那只拿着饼干包装的手伸到俞枕夏面前——
一言不发,潜台词却无比明确。
吃不吃?
俞枕夏当然是选择吃。
“哦……”她先是愣了一下,伸手拈了一块,浅尝一口,是海盐味的小零食,“谢谢。”
是她喜欢的口味。
独立分装的小零食分量很小,她吃了两块就没了。
商贤予已经开了个头,俞枕夏也不纠结了,目光从那堆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上一一睃过,挑出一包她最感兴趣
的烤鱼片,拆封后学着商贤予的做法,将袋子举到两人中间……
商贤予礼貌性地尝了一小片。
然后,又尝了一小片。
又又又尝了一小片。
俞枕夏:“……”看来你也挺爱吃的。
两人的口味诡异地相似,每次挑中的种类都没有踩到对方的雷点。
最后,策划在开播前跑过来打算跟两人再核对一次流程的时候,桌上赫然多了许多干瘪残破的包装袋。
策划小声提醒:“两位老师,等下直播要三四个小时,不会吃不下了吧……”
俞枕夏微窘了下,讷讷地放下了啃到一半的缠丝虾球。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先前那股紧张已经消散了大半。
时间临近八点,各方都已就位。
就在俞枕夏仰起头,被化妆师妹子仔细用小刷子补着唇彩的时候,小狗商聪明也被抱了上来,它显然已吃饱
喝足,被一众小姐姐哄得乐颠颠的了,脖子上还挂着俞枕夏靠十元合影赚钱买的红绳,毛发被梳理过了,很柔顺,
油光水亮的。
确认无误后,墙上的时针‘咔哒’一声,跳到了一个数字上。
八点了。
工作人员打开了看看直播 APP,用官方账号打开了直播间。
霎时间——
数不清的观众涌入了这个直播间。

第 15 章
开屏暴击——
大屏幕上静了一秒,随即无数条弹幕快速飞了出来。
【卧槽!】
【化妆师谁啊?!必须多发几个鸡腿!】
俞枕夏的美颜暴击虽然凶狠,但已经被暴击过数次,不少观众对此多多少少产生了一定的耐受值,但商贤予
就不一样了。
前几期他全程小透明,就算跟林白薇匹配上外出约会,也并不理会节目组的妆造要求,像是有什么执念一样
——
非要在林白薇面前始终保持着低调朴素的阴郁风。
他的古装造型也是被节目组乱磨硬泡才同意的,今天这场直播又被好友孟茜千叮万嘱过,不容他拒绝……
因此,被商贤予的颜值击中的观众仿佛遭受了一击绝杀,还打出了持续掉血 buff。
【帅哥,你谁?!!】
【啊啊啊啊啊——古装图有点糊,现在才看到小孤僻高清的正面大脸,好帅帅帅!节目组!你是不是排挤程
序员!】
【我日……这是换头了吗?】
【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踩我脸上了,躺平了!哥哥踩我!】
【姐妹,你裤衩子已经飞到我脸上了。】
【从此,我看的小说里的阴郁疯批病娇有了真实的面孔……】
【让我也代一代。】
【不好意思啊……我磕的是商林来着,但为了两位同框的颜值,含泪叛变一秒钟……】
【我也……】
【新的 CP 已经出现了!嗨皮,海后 X 小孤僻!】
……
同一时间,右下角的小窗也有了画面,正是第三期节目的片头。
粉色的标题渐渐淡去,只留下了一片静默的晨曦。
一声蛙鸣响起,空中有白烟袅袅升空……
航拍镜头展示着这里的地形风貌——这儿是南方内陆的某个乡下小镇,远离高楼大厦,镜头中逐渐出现了一
栋农家乐宅院。
“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未见人影,先闻人声,“在这里有什么好旅游的?我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不会真
的要住这种房间吧?”
俞枕夏:“……”好熟悉的中国话,就是她这具身体发出来的。
开篇就是原主一身精致装扮,身后靠着她的高奢行李箱,站在她分配到的农家宿舍门前,激情吐槽环境之恶
劣。
身边其他嘉宾一一入画,有几位正安慰着抓狂的原身,又见她蹙眉撅嘴,还是不满,男嘉宾卫臻积极地帮她
把行李抗进去,还帮她打扫卫生。
原身顿时展颜笑出来,娇贵地站在一边,这里指挥一下,那里指挥一下,卫臻一一照做。
……好一个小作精。
俞枕夏长吸了口气,连忙扯开一包小零食,举在嘴边吃着,用手遮住半张脸,视线低垂,不忍再看。
另一只手仿佛形成了惯性似的,朝商贤予身侧递了过去。
商贤予的余光捕捉到这一动作,脸微侧,银链子晃动一下,晃出细碎的银芒。
【???】
【喂??怎么一副做错事的既视感?】
【……这是在认错吗?】
【莫名乖巧,见了鬼了。】
【这还是嚣张的俞大小姐吗,莫驴我……】
满屏问号飘过去。
俞枕夏立即收回手,免得一举一动都被放大讨论,被网友解出她本人也不知道的深意。
于是,商贤予抬起的手稳稳地落空了……
商贤予一个眼神瞟过去:“?”你在干嘛?
俞枕夏一抹尬笑飘过来:“。”我也不知道。
弹幕上又是一片哈哈哈。
小窗中,一周的拍摄被浓缩到了三小时,剧情很快进入正题,还好嘉宾一共有十人,镜头没有一直停留在原
身身上,但饶是如此,她占据的时长也不少……
原身,仿佛有那个社牛……完全不看空气,基本随自己心意,遇到不想做的事情就随意撒撒娇,男嘉宾大多
数都会帮她完成。
不得不说,海后姐,撩人精的称号分外贴切。
看得俞枕夏那叫一个煎熬。
简直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因此,直播间的画面出现了一种诡异的趋势。
当小窗播放到其他人的相处画面,约会画面的时候,俞枕夏一脸平静,可当播放到她与其他男嘉宾相处的部
分,她就埋头狂吃零食,看起来……就差直接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第三期这两位主儿明明没有一点交集,互相视作空气……可是搭配着直播间食用,我居然
诡异地磕到了??这是什么新磕法吗?】
【我愿称之为:跨时空磕法。】
【糟糕,眼神一直停在海后姐啃零食的画面上,等直播结束后要重看一遍这期节目了。】
【我已经打开了某个橙色软件搜索了……】
【你不是一个人。】
【我不一样,我在搜索眼镜链,我靠……小孤僻今天这是什么阴郁厌世美男子装扮,一人血书,把这套外观
焊死好吗!】
【看来直播间的最终归宿还是带货,笑鼠!】
……
这短短的三个多小时,俞枕夏几乎是含泪吃完了桌上大半的零食,撑得她肚子鼓了一圈,一场实时
reaction 被她做成了吃播,镜头外策划妹子的目光逐渐呆滞,好在数据喜人,节节攀升,观众的情绪愈发高涨。
节目的进度条渐到尾声,田园的苟且与诗意告一段落。
几秒钟美如画的空镜转场之后,一行字幕切了出来——
下期预告。
前面是其他嘉宾的感情交锋,镜头快速切换,营造了一股紧张的气氛。
恋爱如战争,刀光不见影。
快闪画面不断切过。
“砰——”的一声,玻璃杯倒下,红色液体飞溅。
画外音是季骋的声音:“俞枕夏,你不要太过分。”
转瞬间,画面又切到俞枕夏的背影,上衣后背处镂空了,仅两根丝带松松垮垮地搭在两扇蝴蝶骨上,她两手
撩起外套穿上,那白莹莹的后背如有一只蝶,振翅欲飞……
“……可以换人吗?”是俞枕夏的声音。
画面切过几个商俞约会当天的眼神交错,以及两人第一次的对视而笑。
最后,在黄昏燃烧殆尽的一片黯然中。
商贤予歪头沉睡,俞枕夏的眼神扫过他,看上去竟有着惊人的缱绻。
画面在陷入黑暗之前,有一句画外音由强渐弱——
“我选,商贤予。”
……
视频全部播放完毕,进度条走到尽头。
弹幕静了一瞬。
紧接着,井喷式地涌出来!
【我目瞪口呆……《心动列车》节目组,你给我交个底,到底有没有剧本?!】
【这是什么海后从良的画面……】
【啊啊啊啊啊啊!从来都只看到姐姐恃美行凶,我、我……我居然看出了走心与专注?!】
【新的感情线为啥这么带感……最后那几个画面张力太强了吧!】
【我,心理学专业的。yzx 的表情神态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
随着弹幕的讨论,俞枕夏的脸红了一下。
被观众讨论她对商贤予的箭头什么的,这也就算了。
可是,他本人还在俞枕夏身旁坐着——
很羞耻啊!

第 16 章
一场直播下来,供应零食的广告商或成最大赢家,当晚销量飙升,营业额暴涨。
看看直播的开屏引流力度很强,加之节目组及时把直播原速录屏上传到账号,很快就被不少热衷于磕 CP 里的
观众下载下来,细细复盘,又将其中值得推敲的片段剪辑下来,与其他网友分享……
简称为:抠糖。
前一日的表情包热度还没完全过去,今天这波营销也十分在线,《心动列车》的导演组心满意足……官微底
下的评论留言不断增长,大部分都是催促等待新一期的声音。
“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啊。”
看完了手下人发来的后台数据,孟茜如此感叹着。
都市的夜,被霓虹装点得无比绚烂。
街上车流络绎不绝,她驶着一辆黑色迈巴赫,风一样地呼啸而过,几片落叶打了个卷儿,又被车轮子碾碎了。
不多时,车子在隔壁软件园区的 A 座停下来。
孟茜踩着高跟踏上电梯,手指在数字八的按键上按了下,电梯飞速上移。
“叮——”
电梯门往两边打开,一个嵌在墙上的极具科技感的立体 LOGO 映入眼帘。
创世。
孟茜掏出卡刷了一下,门禁自动打开,径直走到研发测试部门,那里果然一片灯火通明。
她抬手,叩了叩门。
“老婆!”陈兴寻着声扭头往门边看去,见到自己英姿飒爽的老婆大人倚着门双手抱胸,激动地扑过去,
“你来了!”
创世如今在搞技术革新,打算在今年年底推出一款新游戏,尚在内测中,正是研发部门挠秃了脑袋抓 BUG 的
阶段,陈兴作为主力负责人兼技术员,忙得脚不沾地,就差脚打后脑勺了。
这不,两天没见亲亲老婆了,好一通撒娇。
办公室其他人:……习惯了。
实则心里暗暗含泪骂道:结婚了不起啊!
孟茜常常过来探班,熟练地给大家伙儿定了宵夜套餐。等吃的送到了之后,拎着陈兴进到他的办公室里,享
受短暂的二人世界。
陈兴吸溜着枸杞鸡汤面,听孟茜说完了今晚的事情,不解地问:“老婆,不是你非让我推着阿贤上综艺去追
林白薇嘛?现在又让他跟别人营销,不会影响到他追妹子吗?”
“有什么好影响的?”
孟茜随意地划拉着手机,头也不抬,声音听起来悠哉悠哉的:“其实,我本来就不觉得阿贤跟那个白月光女
神有可能啦。”
陈兴一口面条差点喷出来:“咳……!”
她看着录屏里呆坐着的白衬衫男子,摇头啧道:“帅是帅,可惜是根木头啊。”
仿佛意有所指。
“那你还让我赶着他去……”陈兴擦了擦嘴,看着孟茜的眼神中充斥着控诉,“你知不知道最近你老公有多
忙,多累!”说着就激动起来。
孟茜怜爱地摸了摸他熬瘦了五斤的脸蛋,说:“哎,那也不能看着阿贤十年如一日地把女神供在心里,耽误
了他的人生大事呀……”
见陈兴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孟茜直截了当地说:“早就想吐槽了,阿贤对人家那是七形的爱啊!我这辈子
都没见过爱情里能有这么无私圣父的存在,什么年代了还搞默默关注,会有天使替我爱你那一套?疯了吧?”
三人刚认识那会儿,他们知道商贤予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女神之后,也感叹过他的深情。可那时候三
个人穷得响叮当,除了脑子里的创意,什么也没有,整天埋头在程序里,因此没空管他的少男心事。
后来,他们制作的游戏一炮而红,每个人分到了可观的金额。
身为学长学姐的陈兴孟茜立马鼓励他去找那个暗恋的姑娘告白,甚至陪他一起去到了林白薇的艺校门口。
结果,白没表成。
商贤予被两人一顿臭骂,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人都没见到就打退堂鼓。
当夜,陈兴孟茜把商贤予驾到烧烤摊上灌酒,非要让他酒壮怂人胆,结果就是——以前没喝过酒的商贤予是
个一杯倒体质,喝醉后嘴皮子啪嗒啪嗒,把自己是怎么跟林白薇相遇的事情给抖落了出来。
还说了些其他事情。
第二天,陈兴与孟茜默契地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其后几年,创世成功问世,以飞快的速度发展起来。
陈兴和孟茜在朝夕相处下,从死党朋友转变为恋人夫妻,可商贤予还是一个人。
曾经有几次,孟茜旁敲侧击问过商贤予——
为什么迟迟不肯表白?
万一,万一在他告白之前,林白薇找到合适的人结婚生子了,他会怎么办。
没想到,商贤予沉默了一会儿,风马牛不及地问:“那个人会对她好吗?”
当时,孟茜直接哽着,说不出话来:“……”你真是把我给问住了。
后来她逐渐领悟了商贤予的所思所想,他确实是‘爱’着林白薇的,也真真切切地希望她的人生一片光明,
不惹尘埃。换言之,他由衷地林白薇能够获得幸福,但这种幸福并不是一定要由他来实现。同时,他也不认为自
己是一个相对好的选择……
想明白这一点,孟茜当场就想跪了。
这是什么自卑心理??
这又是什么娘家人思维???
见陈兴那个猪脑袋还是一脸茫然,孟茜扶额,打了个比方:“好吧,还记得前几年,咱俩儿还没在一起的时
候,有个富二代追我,人家长得比你帅,比你高,还比你有钱,又懂得浪漫还不花心……”
陈兴:“……不准搞拉踩!”
孟茜嘴角勾起一抹笑,问:“如果说,跟那个人在一起我会过得更好,你会拱手相让吗?祝我跟人家幸福过
一生?”
陈兴猛吸一口汤,愤愤道:“你想都别想!”
没错。
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与独占性的。
商贤予对林白薇的感情确实很深,但唯独缺失了这两点。
“有些话,我不说,是不想戳阿贤的伤疤……”她纠结了一下,摸了摸下巴,提示陈兴道:“你也知道,当
初他妈妈抛弃他的那件事。”
陈兴:“……”是啊,当初听商贤予酒后大着舌头讲述的时候,他都无语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妈。
孟茜双手合十,发出清脆一响:“所以说,这次让他去恋综,就是希望他能去感受感受正常的恋爱气氛,解
开他脑子里的某个误区……”
真要说的话,孟茜实际上是拐着商贤予去参加变形记的。
……真是操碎了心了。
她把手机里的视频进度条往回拉了一下,看着画面里那两个并排坐在桌后,好像是一对不太熟的小学同桌的
两个人,挑了挑眉。
总感觉,距离商贤予开窍的那天……
也不是太远了。
***
“太远了……”司桥皱着眉,问电话那头的战队经理,“俱乐部跟看看直播合作,我这边合同还没结束,怎
么突然要去国外做封闭式实训?”
“那节目怎么办?不拍了吗?”
电话那头的经理是个说话语气较为严肃的人:“节目的事,就不用你来管了……你赶紧回来吧,时间很赶,
商务跟看看那边,还有节目组都谈好了,用不着你操心,也不会对你个人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二楼的公共大露台,司桥背靠着栏杆,呼呼的夜风将树影撕扯成张牙舞爪的姿态,他心里疑窦难消:“负面
影响?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只是……”
“没有可是!”经理叹了一口气:“说句老实话吧,这事已经拍板了,有个不好惹的主儿想进这个组,就得
把一个人挤出来,这里面就你最好欺负,知道吗?”
他不想司桥犯糊涂:“你别犟了,也少跟俞家那个千金打交道,小心哪天……”
司桥似乎恍然大悟,问:“这事,跟俞枕夏有关系?是谁啊?想来追她?”
当然是了,人家就是冲着她来的。经理暗暗腹诽。
想起那人的背景,又是一阵感叹:惹不起,惹不起啊……真不知道俞大小姐哪来的那么多桃花债,他还是先
把司桥这个倒霉孩子撇出来吧。
“总之,你赶紧收拾东西回来,机票我已经买好了,取票码我现在发给你。”
……
下播后,俞枕夏回到宿舍已经将近十一点多。
她谨记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洗漱完赶紧躺下,咖啡什么的也戒了,现在杯子里装的温开水,简直
把养生两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幸好于生理期最难熬的前两天已经过去,俞枕夏也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她闭上眼,缓缓将薄被拉高,盖在下巴处……墙上的分针才跑了几圈,她的呼吸已然放慢了,变得悠长而有
节奏。
俞枕夏睡熟了。
直挺挺的姿势扭了两圈,最后她定格在一个侧躺蜷缩的姿势,脸埋在叠起的肘窝里,宛如绸缎一般的长卷发
软软地披散在她的侧脸。
手机被她屏幕朝上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半夜两点多,漆黑的屏陡然一亮,在黑黢黢的卧室里发出了瘆人的电子光。
俞枕夏的眼皮不安地抖动了两下,却没有醒。
手机亮了约莫十秒,见无人理会它,才不甘地息了屏。
在电子光褪去的最后一秒,隐约可见跳出来的弹窗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上只有简洁的三个字——
“我来了。”

第 17 章
翌日,一大早,工作人员就宣布了司桥退出节目录制这一坏消息。
节目组给的官方应答是——司桥由于俱乐部硬性工作要求,无法继续旅行,只得中途下车。
这属于不可抗力因素。
这样的话,嘉宾就变成了九个人,四男五女,人数不均衡。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疑惑不解的时候,管家打扮的工作人员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因此,今天将会有一位补位
男嘉宾空降,加入我们后半程的心动之旅。”
镜头下的众人神色不一,大多面露遗憾。司桥离开得太突然,前一天一点消息也没露,等早上起来的时候,他
的房间已经空了。好歹在一个屋檐底下同住了一个月,猛地得知司桥不会再回来了,嘉宾们的心底难免升起一股离
愁别绪。
尤其是卫臻,他年纪跟司桥相当,平时相处得也比较亲近,此时满脸惊愕,看着眼眶都有点红了。
节目组给大家留了一点反应的时间。
等遗憾的情绪渐渐退散之后,多数嘉宾们更多的还是对新人的好奇。
只有俞枕夏一人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心里揣揣不安,好像发生了什么脱离她认知的事情。
事实也正如此,在原文小说中,并没有‘司桥离组,新人补位’这一桥段。
……是她穿书导致的蝴蝶效应吗?
俞枕夏迷惑地想着。
这件事属实太过突然,不仅嘉宾们没有料想到,其实就连节目组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副导演陈斯年跟团队熬
了一个大夜,就为了解决这件事,熬到现在忍不住直打哈欠。
副导演万万没想到,想走的俞枕夏被自己劝住没走了,另一个人气嘉宾司桥居然连夜退组,他气得快要骂娘,
想要追责,对方却直接把违约金打到节目组账上,如此他也只得牙掉了往肚里咽。
出了这一紧急情况,对《心动列车》这档即时性强的节目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I.FLY 俱乐部那边的大老板亲自致电,表示歉意,并塞了个人过来补位。
副导演虽然平日里很好说话,但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他本是强压着怒火要拒绝,可一打开那边发来的电子履
历……
顿时,他下巴都惊得快要掉下来了。
这位嘉宾来头可不得了。
中外混血,其父辈的家族渊源深厚,血缘往前几代追溯,在历史上还是个名门贵族,现在这位男嘉宾因享有
继承权,在国外还挂着个‘子爵’的头衔。
有钱的程度自是不必多谈,人家的家庭住址是以城堡为单位的。
副导演会知道他,是因为曾有坊间传闻,说此人是俞家千金的未婚夫……但是早在码人阶段,节目组就跟每
一位嘉宾详细了解过其感情情况,针对这一问题,俞枕夏当时言辞确定地表示过,自己还是单身。
知道了他的身份背景,副导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司桥就是被他给使手段挤走的。
一瞬间,副导演嗅到了修罗场的味道。
他默默地想:我这小节目何德何能……
同时,心中满是忧虑。
一方面,他觉得这位男嘉宾的出现会给节目组带来新的热度和火花,做节目嘛,谁都想做成第一;另一方面,
出于司桥退组这件事给他带来的观感,他不是很喜欢这位新嘉宾的行事作风,怕他太不受控……
到最后,节目组怕不是迎来了一位新的祖宗,口碑扫一地。
哦,不小心内涵到俞大小姐了,收回收回,人家现在在工作人员里的口碑好了不少。都说她变了个人似的,
不爱找事了,最后连连感慨:爱情真能改变一个人呐。
可就在他犹豫的档口,那位正主亲自打电话过来,先是表示愿意配合节目组的行程安排,合同上的违约金翻
十倍也可以,其后又语气凉凉地明示暗示——
你也不想节目出点什么岔子吧?
他后脑勺一凉,连夜跟决策团队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跟对方达成了协议,签署了电子合同。
副导演哀叹一声,有点觉得对不住俞大小姐,但是……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谁让她在外面欠下了这么多风流债呢?
他看了看时间,拿出手机 CUE 流程,给下面的工作人员发了条短信——
“可以让空降嘉宾入场了。”
嘉宾们随即被调度到了别墅大门口,庭院的石板小路居然被铺上了一层红毯,看起来异常隆重,不免让大家
更好奇这位新嘉宾的身份了。
难道又是娱乐圈知名人士?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日光穿过院角香樟树浓荫的罅隙,风摘掉了它的浮叶,又迅即抽身而去,叶片猝然无力地掉落在院外的大路
上。
院门外,一辆红色的限量跑车疾驰而来,又猛地刹车打转,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黑色的车痕,发出‘刺啦’一
声。
俞枕夏听到身边有人轻轻:“哇哦……”
她上辈子的职业思维被这番场景给勾了出来——
如果是化成漫画分镜的话,可以说是张力十足,逼格拉满,出场的要么是主角,要么就是重要的反派角色。
主角的话……这人肯定是没戏了,原书主角两人在她旁边静静等待新人呢。
反派?我就是反派本派啊……
俞枕夏站在嘉宾们的边缘位置,满脑子思绪乱飞,目光愣愣地望着前方,等着车上人的闪亮出场。
跑车驾驶座的门如同一扇焰色羽翅,自动升起。
一条腿迈出,来人将手搭在车身上,手臂一使劲,本就贴身的赛车服更紧绷了,显出肱二头肌和胸肌的形状
与力量。
空降嘉宾的轮廓彻底清晰了,他身穿一身以白色为主,黑红二色为辅的赛车服,整个人高得不可思议,粗粗
一看就能确认,他超过了一米九,身段挺拔有劲,肌肉的线条很健美,看上去压迫性十足。
身边的萝莉身形女嘉宾付莺莺捂嘴道:“赛车手吗?这出场太帅了吧,不一般啊!”
俞枕夏默默赞同,是不太一般,虽然还不知道脸长什么样,但这出场方式确实帅,就是有点点套路。
她在漫画里已经画过好几次了,不太感冒。
空降嘉宾头戴一个赛车头盔,跟服装是同色的,他举起手一拨,将头盔的镜片掀开了,露出一双锋利凌冽的
鹰眼,眼窝尤为深邃,落下一片阴影,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走近后,众人才发现他的瞳孔竟然是蓝灰色的。
外国人?还是混血?
他走过那段不长的红毯小道,在距离众人约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了,两手共用,动作利落地将头盔摘了下来…

棱角分明的下颌骨,鼻梁高挺,头发较短,整个人看起来颇具攻击性,像一头时刻锁定猎物的花豹。
空降嘉宾的面部轮廓很有异域风情,又能看出东亚的味道,显然是个混血。
他的目光掠过一干人等,落在了……最边缘的俞枕夏的身上。
霎时间,俞枕夏有一股被危险动物盯上的凉意,同时,一个不妙的猜测在她脑海里疯狂打转。
不会又是原身鱼塘里的鱼吧?!
猜测成真。
那位空降嘉宾盯着俞枕夏一会儿,看得她禁不住后退半步,才露出胜利一般的神色,大步朝她走来。
俞枕夏面色放空,实则脑内步惊云咆哮:你不要过来啊——!
几秒后,来人高大的身体如雕塑一般,伫在俞枕夏身前。
“好久不见,夏。”他的语调流利,咬字清晰,一口中国话地道得不行:“因为你总是不接我的电话,所以
我亲自来了。”
俞枕夏:“……”
他又举起头盔示意一下,又说:“还记得这身赛车服吗?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玩的时候,你给我买的。”
话音刚落,其余人脖颈刷地往另一边扭去,目光齐齐落向商贤予。
商贤予:“?”
实锤了,这人真是原身的历史遗留问题。
俞枕夏:“……”但是,你谁啊?
如果这是在下下周节目播出的时候,那么此时此刻,男人的身边会跳出一行字幕。
空降嘉宾严惑。
然后插入一段人物基础信息介绍 VCR。
但俞枕夏已然卡壳了,正费劲巴拉地在记忆海洋中检索着来人的身份信息,没等她忆起来,严惑脚尖朝向一
转,穿过众人,在商贤予身前停下。
他故意跟商贤予贴得极近,超过了一般的社交距离,下巴微扬,上下打量了商贤予几次,其后故意嗤笑一声,
“夏,听说你最近喜欢这种类型的?不怎么样嘛……”
虽然是对着俞枕夏说话,但那双幽深浓绿的瞳孔紧锁着商贤予,明明白白地开启了嘲讽。
被俞枕夏和商贤予夹在中间的嘉宾们又齐齐扭头,看向俞枕夏。
被盯的俞枕夏:“……”海后靠岸计划好像是成功了,但是压力好大。
严惑早在国外的时候就知道俞枕夏参加了一档恋爱综艺节目,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他深知——以俞枕
夏游戏人间的性格,只是贪玩爱闹罢了。
而他,有信心成为那个最后抱得美人归的那个人,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然而,前两天严惑回到国内处理要务,雇佣的相关人士传来一些偷拍资料,他才惊觉俞枕夏的身上发生了某
些变化……
严惑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不好意思,无意冒犯,只是想说……你跟夏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还是不要自
讨没趣的好。”
说是无意冒犯,实际句句是冒犯。
这时候,在院子草坪处独自扑腾打滚的小土狗商聪明扭着个小屁股跑过来,这才两三天功夫,吃好喝好,还
有不少人逗弄,俨然成为别墅小萌宠的它已经长大了一小圈,黑豆般的小眼睛愈发有光了。
聪明不怎么怕生人,胆子很大,熟练地路过严惑,蹭到商贤予脚边‘呜呜’两声。
严惑低头看到这一小团黄色的小肉球,鼻头是黑色的,耳尖也附着一层浅浅的黑色毛发,只有四个小爪子是
纯白的……怎么看,都是一只中华田园犬。
别名,土狗。
严惑想起了那份放在自己案头的调查资料,嘴角一侧轻勾起,冲着商贤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知道
……这是夏送你的礼物吧?很适合你,跟你很配。”
“物似主人形,你就是这样一个……”
话没说完,一阵淅沥沥的水声从底下传来。
严惑发现自己的左脚脚踝处传来一股热热的感觉。
他又低头看去,是那只狗,那只死狗——
正撇着短短一截后腿,对准他的脚撒尿!
过程中,豆豆眼闪烁着剔透的光芒。
赛车服是防水的,但严惑还是被这热感恶心得后退好几步,脸色大变,嚣张的神色变得铁青,怒骂出声:
“Shit!”
逼王风范顿然碎了一地。
场外的副导演见势不好,怕两人火药味浓到要打起来,赶紧喊停,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将严惑和商贤予隔开,
又极力劝严惑上楼,先回宿舍换衣服。
聪明被这一大动静吓得尿都抖了,迎着风颤颤巍巍地嘘出几滴小地图。
在场的嘉宾纷纷陷入谜之沉默。
直到有人咳了声,建议大家先进别墅里等,才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光是新嘉宾出场这一幕,就已然起承转合小高潮迭起,俞枕夏完全不敢想象之后的日子有多‘精彩’了……
她将目光投向摄像机后的副导演,对方视线微移。
俞枕夏:“……”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在等待严惑重新出场的这段时间,俞枕夏被工作人员带到一楼的某个茶室里接受一对一采访。
茶室内。
工作人员提问:“俞老师,对于今天的空降嘉宾,您有什么看法呢?”
还能有什么想法?
我穿,我逃,我插翅难飞。
极力想要避免修罗场的处刑,但它还是如约来到了我的身边。
俞枕夏心态微崩,如实道:“……想死。”死回原来的现实世界。
工作人员的笑脸皴裂一秒,很快又恢复如常,温柔道:“俞老师,这个回答不能播哦……最好还是重新回答
一下。”
暴言一秒后,俞枕夏恢复理智:“很意外。”
工作人员又问:“空降嘉宾跟俞老师是旧相识,可以说说您对他的初印象吗?”
俞枕夏想了想刚刚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答道:“……他英语挺好的。”
工作人员,默。
……
努力地敷衍完采访问答,俞枕夏借口去卫生间,暂时地脱离了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强装镇定的脸一秒变成名画‘呐喊’,她坐在马桶盖上,手肘抵着大腿,头垂得很低,两只手揪着头发:
“啊啊啊啊——怎么是他啊!”
居然是严惑!
如果说本文男二商贤予就是 101 忠犬,而严惑,尽管原文中对他着墨不多,是个背景板一样的角色,但他完
全就是个狂犬病啊!
连作精原身都对他敬谢不敏,好几次后悔招惹了这么一个蛇精病男人。
原身跟严惑的相识,是在一年半前的一场豪门宴席上。
尽管原身父母早亡,身后也没人撑腰,但她的父母早就因为担心独女而聘请了顶尖的管理团队,管理人之间
互相牵制,因此原身只要享受就好,再时不时查查帐——
生活过得美滋滋。
其实原身对参加豪门宴会并没什么兴趣,只是那天同时也是一场拍卖会,据说会场拍卖名单上有一枚顶级祖
母绿宝石戒指,原身对此有些心动,这才盛装出席了。
祖母绿宝石的收藏价值远远大于它的实际价值,但由于体量小,原身只花了一千多万就拍下来了,心情美得
冒泡,甚至等不及明天才拿到手。
在那场宴会中,她遇到了刚回国的严惑,起初误以为他是跟着谁一同入场的混血男模,爱撩的性格冒出来,
主动过去搭话,夸他的眼睛比宝石还要美丽,甚至把拍到的那枚戒指送给了他,后来还拉着他出去玩过几次。
小富婆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没想到,严惑来头不小,并且脑子说不定还有点问题,非说是俞枕夏向他求婚,单方面地定义了他们之间的
关系——未婚夫妻。
原身最怕这种人,躲都来不及,可惜严惑的家世不输于她,手段缠人,她只能时不时花点时间忽悠他一顿。
好在严惑家族那边事务繁重,忙得不行,俞枕夏又有意躲他,这一年多以来也没再见过几次。
就是电话联系。
俞枕夏想起那支没了电,被自己压箱底的电话,悟了。
原来她就是这样把皇军提早引进村子的。
俞枕夏仔细回忆了一下原文剧情,在原身真心痴恋上男主季骋之后,她逐渐进化成了疯批恋爱脑,后来严惑
回国找她……
只是他的戏份很少,俞枕夏只知道他被原身好一顿冷嘲热讽,甚至公开戏谑他的自作多情,最后严惑爱而不
得,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个伤心国。
……不对。
俞枕夏想起了原身流落国外刷盘子的结局,又想起严惑的家族所在地就在那个国家……简直是细思恐极。
鱼塘里的鱼被强硬放生后,这是直接变身成为大白鲨了吗?
俞枕夏打了个寒战,深觉惹不起严惑这个人,只能躲。
并且,不能把他的仇恨值拉得太高。
……
待俞枕夏理清思绪,踏出她的心灵净土,即将转进客厅区的时候。
严惑的声音从客厅那边传过来:“……之后的一个月,夏的恋爱对象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你们……”
俞枕夏:饶了我吧。
她调整好笑容,竭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尴尬一时,那也总比被严惑彻底捆绑好太多了,只要头皮够硬,一切都不是问题!
紧张到极致,她竟然诡异地心里默默皮了一下——
那边的朋友,看好了!海后要准备一个俯冲靠岸咯!
她穿过转角,打断了严惑的未尽之语:“抱歉,我已经有真心喜欢的人了。”
严惑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黑色定制西装完美地包裹着他的身体,转眼间从健壮的赛车青年变成霸道总裁。
此时,他站在一楼与二楼的阶梯之间,看样子是刚换好衣服,还没下楼。他单手插兜,另一手搭在扶手上,
俯视着众人,神情桀骜。
听清楚俞枕夏说了句什么,严惑的脸色簇然沉了下来,墨绿瞳孔泛着冷光。
俞枕夏其实紧张得不行了,但还强撑着,同时她又不想惹恼了这位对海后原身颇有执念的狂犬病,连忙冲他
再次道歉:“都是我以前太不成熟了,耽误了你的时间,其实我早……”
“那你说,你爱上谁了!”
互相打断进度条可还行……
俞枕夏愈发紧张了,更别提客厅里还一群默不作声的吃瓜群众。有些慌神的她没发现,这些吃瓜群众又一次
将眼神齐刷刷投向了同坐在多人沙发上的商贤予。
商贤予:“……”
长长吸一口气,氧气在体内沉降。
俞枕夏清醒且镇定了一些,她动作轻微地扯了扯上衣衣角,准备开始演戏。
她是唯一的演员,观众是整个世界。
今日,俞枕夏脚上穿的是一双红色绑带鞋,颀长且纤细的小腿被丝带交缠,她迈开步子,丝带宛如两条舞动
的蛇,抑或是分隔开的红线……
她在心底默念:一、二、三……
数到十八步,俞枕夏恰好在商贤予身前站定。
前脚落下,后脚跟上,双腿并和在一起,红线看起来仿佛也被融成了一条。
短短十八个步子,俞枕夏穿过了所有人的目光,唯独迎上了商贤予的双目,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里面真真
切切地蕴含着讶然。
他总是很安静,不爱说什么话。
俞枕夏花了一秒飞快地回忆着上辈子她看小说时对这位深情男二的印象,又花了一秒细想着穿越过来的这几
天中,商贤予曾对自己发散的几次善意举动……
也,不是很难做到。
放松。
俞枕夏又默念了一次:放松点。
她的双手紧张地背在身后,手指搅在一起,她的眼神微微下移了几寸,角度特殊,刚好落在商贤予陡峭笔直
的锁骨上。
空气中的纯白小粒子凝滞不动了。
墙上的时钟仿佛也不停摆了。
俞枕夏抿了抿唇,冲商贤予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非你不可!”紧接着,她又补了个设定:“就在我看
到你摘下眼镜的那一刻……”
“所以……”她转回头,看着严惑阴得要滴水的表情,“感情这种事,真的不能勉强……”
俞枕夏:头皮发麻中。
她几不可闻地清了清嗓,想把一张好人卡委婉地发出去的时候,严惑已将插兜的那只手掏出来,重重地砸在
墙上,拳头硬击墙体,发出巨大的恐怖的‘咚’地一声!
转瞬间,严惑手背的破皮处已经渗出血珠了。
他几步冲下楼,疾步到俞枕夏的身后,大手握着她的肩头一拧,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眼尾猩红,喉头发紧:
“你说过,我是特殊的!”
原身忽悠你呢……
俞枕夏快要尴尬得笑不出来,又不敢把这人往死里得罪,正天人交战之时……严惑的脸色一变,磅礴的怒火
好像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场瓢泼大雨浇灭了,他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气了,今天这几句话我就当
没听见,但是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说了。”
然后,问工作人员要了医药箱,转身上楼了。
俞枕夏:“…………”我算是知道,怎么连原身都甩不脱这人了。
简直像是有那个大病。
俞枕夏眼前一黑,深深感到未来一片无亮——
她都已经当众向男二表白了,都挡不住这泛滥到快要把她淹死的桃花。
……哦,说到表白。
俞枕夏有点想模仿上辈子的一个段子:真猛女不回头看身后的爆炸。
然而,这显然不太现实。
因为她的身后传来几声清脆的拍手声,听着像鼓掌。
俞枕夏微微侧目,发现果然是有人在鼓掌,而这个人居然是……林白薇。
林白薇正微笑着看她,那眼神仿佛是正在为她的勇气鼓劲喝彩。
俞枕夏:“……”这倒是也不必。
不曾想,其余人也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但满脸写着震惊、迷惑、好一口大瓜……
鼓了没几下,付莺莺意识到了不对,停下来反问:“为什么鼓掌啊?”
其他人秒变复读机:“对啊,为什么啊……”
可能是吃瓜吃太入迷了吧……俞枕夏冷冷地想。看来,一个人社死到了极致,短时间内已经升不起其他感觉
了。
现在就是,麻木。
众人纷纷回神后,林白薇带头提议,要给刚刚鼓足勇气告白的俞枕夏和商贤予留下二人独处的空间,获得众
人一致的同意。
剩余的男嘉宾也全然没有意见。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也不是他们能说什么的了……俞枕夏这一遭发言,不仅震到了她自己,也把其他嘉宾给
震住了。
有什么是比滥情海后遇到真爱,摇身一变,变为专情专一的纯爱女子,还要令人感到魔幻现实的?
在这一刻,嗨皮 CP 已经彻底被锁死了。
还是俞枕夏亲自动的手。
不过客厅太过空旷,且人多眼杂,怕他们不自在,节目组工作人员主动建议两人可以去附近散散步,好好聊
聊。
当然,跟拍师尽职尽责地跟在身后。
俞枕夏想要逃离那令她窒息的氛围,自然立刻同意跑出来了。可她却不明白,商贤予怎么会答应出来压马路
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商贤予当然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了。
回想前几天到如今,最不对劲的就是走在他身旁的这个女人。
日头从东侧缓缓移到人的头顶,真是漫长的一个上午。
午时的风扑在两人身上,又邀着路边的垂柳一同摇曳热舞。
碧玉丝绦,好似勾肩搭背地说着些小秘密。
商贤予用眼神示意跟拍师们别靠太近,他们被副导演叮嘱过一些事项,点点头,退到十来米外的柳树后面,
远远地拍摄着双人全景。
景色雅致,人物一俊一美。
前后都有柳丝垂落,搭成了一幅错落有致的画。
反正还有隐形收声设备,配上远景也挺有意境的。
***
俞枕夏跟商贤予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俞枕夏纯属是在‘告白’处刑中迟迟没有恢复过来,不管说什么人都是麻的,而商贤予么……
他难得地将探究的视线落在俞枕夏放空的表情中。
他挪了两步,以摄影机的角度来看,他的背影牢牢将俞枕夏罩住了,但俞枕夏并不知道这点,出走的羞耻心
好似背着包袱回来了,她的脸上终于泛上了迟来的臊红。
等下……商贤予不会直接拒绝她,然后无情走掉吧?
尴尬,极致尴尬。
但事情并没有往俞枕夏猜测的那个方向发展。
商贤予先是抬手,将别在衣领隐匿处的收音设备摘下来,然后指了指俞枕夏的领口,俞枕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他举起自己手心里的小小设备,才恍然大悟地动手摘麦克。
商贤予把这两个小机器紧紧捏进掌心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是……”
是是是,我就是对你单相思!
俞枕夏闭了闭眼,在心里各种给自己做建设。
要拒绝我吗?我已经准备好了。反正一辈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拿我当挡箭牌吗?”
俞枕夏猛地睁大眼:……嗯?!
她错愕地看向商贤予,见他正微微偏头盯着自己,神情有些费解,柳树拂动,在他的身上、脸上映出一道道
细长的暗影。
先前商贤予也不能十分确定,直到今天,他才确认了这一点——
俞枕夏不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而是处于某种需求,假装对他有情。
或许只有他看到了俞枕夏告白时的神情,比起爱慕、心动……实际上她的眼神与表情是僵硬的,乃至带着一
丝丝深藏的恐慌和纠结。
如果真是他猜测的那样,那他更不解了。
为什么是他?
隐藏的想法被人戳破,俞枕夏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情况!
商贤予又问一遍:“是?不是?”
俞枕夏忙把自己掉了的下巴合上,不可思议地反问:“你怎么猜到的?”
虽然是反问句,但已经陈述了事实。
商贤予想了想,说:“你刚才的告白,告出了一种上坟的气息。”
俞枕夏:“……”你可太会形容了。
“反正,是假的就好……”商贤予扶了下眼镜,说。
“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喜欢我的!”俞枕夏猛点头,也说起真心话,“我还知道,你……林白薇,对
吧?”
商贤予不自在地又扶了一下眼镜,语气冷冷地:“是啊,她现在很祝福我们俩。”
俞枕夏心说:虽然如此,在原剧情线里,哪怕没有我这个穿书后的女配,你也没有跟林白薇在一起啊!大概
率……不是她的问题。
不过借机靠岸这件事,确实是她理亏在先。
俞枕夏挠了挠脸,羞愧道歉:“那不如……你干脆按照我单方面喜欢你的设定,直接去跟她表白?单箭头这
种事也很平常的……”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在商贤予面前没那么社恐了,私下说话也流利不少。
说起来,原文中商贤予唯一一次告白,也是惨遭好人卡啊。
俞枕夏被当事人叫破心思,相对于慌乱错乱的情绪,实则是长吐出一口憋着的气,浑身舒爽不少。她隐去了
自己的来历,以及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说自己是想开了,不想再搞得身边处处桃花爆炸,怕一不留神把自己
炸伤了。
也透露出,其实她是看出商贤予对林白薇的特殊之处,才选择让商贤予来当这个让她这个海后渣女回头是岸
的角色的。
俞枕夏说得口都要干了,最后给自己补充了个结局,问他:“你找个时间就把我狠狠拒绝了,我就心如死灰
地退出节目组,这样操作……可以吗?”
她最后那半句语气弱弱的。
其实直接退出节目也不是不行,但俞枕夏考虑到她必须把原身的整片大海给放生了,还是通过节目放送这种
方式最简洁,最有力。
堪比,一键清空。
俞枕夏认定,就算她不吐露实情,商贤予的行为也会与她预测得所差无几,但要是两人之间能达成共同的默
契,或许……她能少面对几次社恐危机呢?
真的好尴尬。
谁懂。
见商贤予拧着眉,还没应答,俞枕夏咬着下唇,想起别墅里那个危险系数 MAX 的狂犬病,竟对着他脱口吐出
一句:“……求你了。”
商贤予:“……”
好久,商贤予才点头应允。
他说:“那……交换吧,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第 18 章
俞枕夏连连点头应允,就等着商贤予说出来——
“两位老师,导演有通知,召集所有嘉宾回别墅了。”
猛不丁的,跟拍大哥凑上来提醒道。
由于商贤予是背对着跟拍镜头的,在摘下收音麦克的时候又故意挡住了俞枕夏,因而俞枕夏也没有察觉他们的
靠近。
商贤予:“……”
时机不巧。
他只好先打住:“下次再跟你说。”
尽管两人的交谈被草草打断,但俞枕夏心情还是很好,心中的担子被卸下了大半,只觉得天又晴了,她又可以了。
普通人没有高深的演技,情绪往往会通过微表情和肢体动作表露出来,俞枕夏亦是如此,她的脚步变得轻快了
少许,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可抿着的唇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行走之间,光影转换。
镜头中,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掬着炽热的光,将其送入俞枕夏的眸中,她的虹膜被染成蜜色,清亮而明耀,映出
身侧另一人颀长的影子。
跟拍师操控着镜头,捕捉到了这一格画面。
接着,他看到商贤予朝俞枕夏伸出手,紧握着的手掌缓缓摊开……
跟拍师工作之余也喜欢小磕一下 CP,不禁在心底默默喊道:气氛太好了,这是要牵手吗?……定情的前奏?
程序员小商的手属实美观,手指根根修长,指盖光滑,形状匀称。常年在键盘上作业,他的手没有一丝多余的
脂肪,肤又白,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显得很性感色气。
跟拍师心神一稳,准备录下可能成为节目名场面的片段。
下一瞬,商贤予的手掌终于对俞枕夏张开了……露出了藏在掌心的两个隐藏式收音器。
俞枕夏像是个被老师发现不好好作业,害怕遭到批评的学生,紧张地瞟了镜头一眼,然后跟商贤予一起把设
备戴上了。
跟拍师:“……”拍摄途中私摘麦克,这算是一种轻微违规的行为,然而,他更迷惑的是……你们刚刚到底
说了什么东西啊??还要摘麦克偷偷说?
啧。
你们,不对劲。
***
回到别墅,众嘉宾都已经就位了。
俞枕夏见严惑不在,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
节目组公布了今天下午的任务。
由于司桥的突然离组,之前的片头需要重新剪辑,要加入严惑的片段。不止片头,还得重新拍摄一组十人宣
传照。
严惑已经被先安排去拍单人的片头了,其他人的时间同样很紧张,众人快速地填了填五脏庙,集体前往服化
间,换上了节目组连夜准备好的衣服,接下来就是做造型,化妆了。
男生结束得比较快,女生相对繁琐一点。
所有人都紧锣密鼓地行动着。
很快,一流水的俊男美女出炉了,被工作人员带到了节目组临时搭建的摄影棚中。
这次的拍摄主题灵感来自于空降嘉宾严惑本人。
巨大的幕布前,中央处放置着一张长款的欧式沙发,红色的表皮,金铜材质的浮雕扶手与靠背,其样式是荆
棘与玫瑰,张扬地蜿蜒着,显得很华美。
旁边的柜子上摆着一束娇艳的玫瑰,几支散落在柜面上,零落有致。沙发后面竖着一面比人高的立式镜子,
镜面被故意击打过,呈现出放射性的裂纹。
看着有些故事性,引人遐想——在这个场景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周围的小品场景装饰物也是同种风格的。
乍一眼看过去,这赫然就是个复古欧风的室内一角。
嘉宾们的服装与妆面也是如此,繁琐华贵,又复古。男嘉宾个个宛如贵族骑士,而女嘉宾则身着不同款式的
裙子。
例如个子小,长着一张萝莉脸的付莺莺,穿的是一套蓬蓬裙,元素偏向于可爱,整体像是个甜美的公主风;
例如眉眼犀利的女强人宋栖,她身着一套深蓝色长裙,干净利落,没有太多的配饰,头发束起,气场十足。
俞枕夏觉得自己被打扮得像是个反派。
虽然原身的确是……
她满头的长卷发被编起来了,呈中分,两侧编成鱼骨形,显得脸更小了,颈似天鹅。头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发
饰,只耳垂坠着暗红色的长条形耳链。但……俞枕夏被罩了一层半透明的黑色头纱,头纱是网格状的,点缀着几
粒极小的黑色珍珠。
是的,她被打扮成了黑珍珠。
黑色的露肩礼服,长至上臂中段的黑色手套。
俞枕夏对此装扮感到些许惊艳,节目组的美商确实在线,不过……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怎么有点像死了老公的贵族小寡妇?
她又摆出一个面无表情的表情——
更像了,甚至让她觉得那个丈夫就是被她毒死的。
仿若恶女文学照进了现实。
这个设定有点带感,画进漫画里应该挺有意思的。
俞枕夏默默想着,这时候缺席的严惑也被工作人员带进来了,那鹰一样的目光瞬间锁死俞枕夏。
俞枕夏:“……”压力好大。
严惑打扮得像个骑士长,胸前佩戴这几枚勋章,腰带上还挂着一柄匕首,看着很符合他的性格,锋利如刀。
他朝俞枕夏靠近几步,吓得俞枕夏躲闪几步,特地往商贤予身后躲了躲。
严惑当场表演了个‘脸是如何一秒变臭的’,但想起包扎伤口时,那个节目导演给他的追妻小建议……还是
止住了步子,没有走过去再次强势宣誓俞枕夏的所有权。
商贤予的身量很高,虽然不及严惑,但也大差不离,只是他整体看着较瘦,没那么强的压迫感,这点倒是让
俞枕夏觉得比较舒服。
隔着朦胧的头发,她看到商贤予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脚步一移,帮她挡住了严惑那股存在感十足的视线。
俞枕夏冲他感激一笑。
商贤予摇摇头。
负责给商贤予妆造的是上次那个化妆师,她似乎为商贤予的隐藏式颜值折服了,这次分外积极地致力于挖掘
他的潜藏帅气值。
她给商贤予定的基调是,阴郁病弱的贵族少爷风。
所以商贤予此时上身是一件纯白的叠领长袖衬衫,领口与袖口层层叠叠的,如花苞一样包裹着他的脖颈,手
腕。双排扣的黑色长裤勒出腰间流畅的线条。
他的发型跟往常差不多,柔顺地遮住了眉眼,眼镜换成了装饰性的无镜片框架,边框造型特殊,仍旧是荆棘
玫瑰式的。
每个嘉宾的身上都有荆棘玫瑰元素,看起来各自不同,又有着某种共性,氛围感直接拉满。
商贤予最大的亮点是他的手。
以前他显山不露水的时候,观众对他唯一的记忆点就是——手玩年。
化妆师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她硬是顶着商贤予那张冷脸,给他涂上了……黑色指甲油,还给他的左手戴上
了一条古铜色的手背链。
商贤予本就不开朗的气质更冷了,歪打正着,也更符合这套装扮的风格了。
很帅。
跟上辈子俞枕夏连载过的一部原创漫画中的男主人设有些相似。
待现场的灯光设备等等调节到位了,摄影师开始指挥嘉宾一一入画。
首先是站位构图关系。
女嘉宾们需要坐在沙发椅上。
五位女士听从摄影师的指挥,摆出不同的坐姿与角度。俞枕夏身为《心动列车》节目组当之无愧的颜值门面,
自然是坐在椅子正中央的 C 位,恰好她的旁边是林白薇,林白薇跟她简直是极与极。
她一身寡妇黑,林白薇则清丽脱俗,如清冷香昙,学舞蹈的人体态很好,坐在俞枕夏旁边也没有被艳压。
等到要安排男嘉宾入境的时候,气氛逐渐开始微妙起来。
男女之间的站位必须要表现出张力,拉扯感,画面才会好看。
这期的主题自然是新人严惑,再加上他跟俞枕夏之间的感情纠葛是一大看点,摄影师指挥严惑站到长椅背后,
一只手搭在俞枕夏的肩头,另一手背在身后,拈着一支半折了腰的玫瑰。
这只手没戴手套,露出了带着伤的手背。
这副景象,映在身后的立式镜子中,镜片的碎纹仿佛将那玫瑰撕扯成无数片。
摄影师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他又指挥着严惑下巴微微抬起,一个身居高位的霸权掌控者的形象顿时就出来了,搭配着镜中的破碎玫
瑰,人设反差强烈,保证让观众对这位新人男嘉宾充满好奇心。
在等待其他男嘉宾入镜的过程中,俞枕夏真是度日如年。
幸好严惑搭着她肩的那只手戴着白色手套,没有跟俞枕夏肌肤相贴,不然她估计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十几分钟后,每个人都被排了进来。
花滑运动员方亦阳半坐在一边的扶手上,跟他边上的女嘉宾互动,而卫臻则是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把玩着一
个皇冠,冲着镜头笑得狡黠。
严惑的一左一右,分别是商贤予与季骋。季骋的前方应对着林白薇,这是他让助理去跟节目组主动要求的,
商贤予便站位于另一位女嘉宾苏眉的身后。
“咔嚓——”
“咔嚓——”
摄影师又调了调灯光,完事后,举着镜头拍了几张看看效果。
唔……还不错,但可以更好。
摄影师看着电脑上实时导入的照片,想着上午发生的感情冲突,突然有了感觉。
他让严惑抽出了腰间佩戴的匕首,递给身旁的商贤予,道具匕首是没有开刃的,很安全,但看着很锋利,在
灯光下闪烁着寒芒。
紧接着摄影师又指挥着商贤予反握匕首,将那只手背在身后,似乎刻意与严惑形成了对称的构图。
鲜花,与匕首。
完美!
一时间,摄影棚里充斥着有节奏的快门声。
当夜,十点整。
《心动列车》的官博放出一则文案——
“有时候,不得不跟生命中出现过的某个人说再见。很遗憾,很不舍,但人生的旅途还要继续走下去……但,
总会遇到新的人。”
“再见,司桥。”
“你好,严惑。”
文字文案结束后,底下是九图。周围八张图是司桥在往期节目中的高清图片,而正中央,是一张十人合照,
其中有一张观众没见过的新面孔。
评论区顿时爆了。
……

第 19 章
“这位混血小哥哥也太帅了吧……好戳我!”
“卧槽!这是什么西幻大片现场?!全员颜值在线!”
“司桥弟弟,对不起了呜呜呜……我,我的眼睛已经被那个新的男人粘住了。”
“老成员也好惊艳……咱就是说,节目组,这难道不是一档偏素人节目吗?为什么季骋站在其中毫不突兀?
(没有拉踩的意思,季粉不要骂我!”
“笑死,求生欲拉满。”
“这边建议亲直接报某程序员的名字呢!迷惑,这位哥是被菩萨连夜开光了吗?之前我还在对亲友狂吐槽——
不知道怎么请了这个嘉宾,恋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姐妹们,细品,细细品!宣传照里好多细节啊喂!”
“刺激,准备拿放大镜去看。”
很快,某位粉丝几十万的解说区 up 主也下场了,他转发了官博的宣图,并罗列了一,二,三,四……挖掘出照
片中的种种细节彩蛋,做出解读。
@大侦探萝卜:我是《心动列车》的制作团队的老粉了,从上一档解密节目跟过来的……今天这张宣传照太有
意思了,忍不住做了点小分析。个人解读,仅供参考。
[图]
图片正是节目组放出的那张十人合照,但被博主用红圈圈出了好几处细节,并在旁边附上了文字。
从严惑与俞枕夏的肢体互动,到镜中倒映的花束与武器,隐隐呈现出对立的姿态,具有美感的同时,火药味十
足……
以及,季骋侧着身举着手中的怀表,怀表的盖子大开着,半露出里面塞着的女人的照片。
仅仅露出衣裙边角,让人不免猜测照片中的人是谁。
最有意思的是——
博主圈出了俞枕夏的膝上摆放着的一本红底描金的书,书页翻开,露出白色的内页。她的手掌被包裹在黑色
袖套中,双手交叠,遮挡住大部分纸页。
一句金色的粗体手写花体字从她手掌边缘处露出来。
翻译成中文就是……
这颗心从今往后只为你一人而跳动。
博主点评着这一细节:“看来这位风一样的女嘉宾终于要开启真正的感情线了,节目组暗示得很到位,细节
太好了,就是不知道是前几天异军突起的狗爹狗妈 CP,还是空降 CP,或者……”
“站一秒‘嗨皮’!我为你开光,你为我从良!”
“哈哈哈哈上面的姐妹怕不是要笑死我!”
“那我浅浅嗑一下空降吧,有点子大哥大嫂文学内味,看起来好蛊。”
“这样吗,那我站霸道大哥常年在外征战,美艳大嫂转而爱上了阴郁病娇少爷,与他合谋,企图刀了位高权
重的大哥(此处应有狗头)然后放下一切私奔的文学吧。”
“!”
“书无店砸!”
“有没有评论区文豪来写点小作文……饿饿……”
“所以,下期什么时候播?孩子等不及了……”
“醒醒,今天才周四!”
“啊啊啊啊为什么才周四,好想爬进节目组的摄像机里!!”
“节目组搞快点,给剪辑师加鸡腿!”
……
拍摄了大约四个小时才结束。
等摄影师宣布可以离开摄影棚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黄昏爬了上来。
大家都累得不想做晚饭,干脆从酒店订了一桌子的菜,正好也算是给严惑接风了。
节目组没再发布任务,让嘉宾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明天就是周五了,前三期的周五都是集体旅游任务,这周也不例外。
饭中,严惑不停给俞枕夏添菜,不容她拒绝,说这些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可俞枕夏跟原身长得虽然相似,
口味却截然不同。
不合心意的菜色,再加上严惑摆出了一张深情的面孔,令俞枕夏只觉得胃在微微抽搐……
俞枕夏当然没有吃,但也没有直接拨出来,这样太打严惑的脸了,她怕开启火葬场支线……只吃了半碗饭,
她就放下了碗筷,然后静静坐着喝温开水,神游太空。
还好中午吃得饱,现在倒也不怎么饿。
吃完饭,她第一时间躲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拧上了锁芯。
这样安全感比较足一点。
俞枕夏在床上翻滚一圈,突然想起商贤予躲着节目组要跟她说的话,可惜被跟拍师打断了。
懵了一会儿,俞枕夏后知后觉地发现——
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告白,居然是对着一个纸片人。
尽管她本人都已经出现在这里,所见到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可俞枕夏暂时还没法子将他们视作普通的人
类。
他们曾是撰写在纸上的文字,也是俞枕夏一笔笔绘出的色彩,她对他们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趴了几分钟,俞枕夏掏出了手机。
她从微信里翻出商贤予的头像,当初刚进组时,节目组就让嘉宾们互相加了微信,不过原身跟他没私聊过,
点开之后,对话界面是一片空白。
原身是个极度自恋的人,桌面锁屏和微信头像都是她本人的自拍照,俞枕夏是个怕麻烦的人,便也懒得换。
反正她又不去嘉宾群里聊天。
俞枕夏的手一戳,一个绿色的小气泡冒了出来。
俞枕夏:【。】
过了会儿,商贤予的头像跳出来了,居然是动画电影里的机器人头像,有点反差萌。
商贤予:【?】
俞枕夏趴在床边,把枕头垫在下巴处:【你今天说的那个……让我帮你什么忙?微信里可以说。】
又过了会儿。
商贤予回复了:【稍等。】
浴室中。
商贤予放下手机,刚洗完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他上身赤着,仅仅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胸膛与后背挂着
数不清的水痕,不断朝下蜿蜒流淌,折射着透明的光。
他平日里看着瘦削,此时脱了衣服才知道,该有的腹肌居然一块也不少,只是形状并不夸张,薄薄的一层,
潜藏在惨白的肌肤之下。
商贤予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擦干头发,手臂的肌肉不停地拉伸积压,带动着后背的肌肉……
他接下浴巾,开始擦拭身体——
后背的水痕被擦干,有几道几寸长的伤疤匍匐在苍白的皮肤上,缝合线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几只张牙舞爪
的蜈蚣。
商贤予换上宽松的灰色睡衣,带着手机出了浴室,湿的发被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坐了下来。
不到十分钟,俞枕夏等到了商贤予的回复。
【帮我问一下……她,是不是喜欢季骋,是不是想跟他真正在一起。】
俞枕夏思索了一下,明白了,商贤予是上了这档节目才知道林白薇跟季骋有过一段情,而林白薇遇上了年少
时的初恋前男友,跟其他嘉宾也不是很放得开。
在跟商贤予的几次外出约会也是朋友之间的气氛。
林白薇跟季骋,一个温温柔柔地避开,另一个幼稚地佯装冷漠,却又忍不住吃醋,偏偏林白薇又无法控制自
己偷偷关注他。
俞枕夏记得后面有一个剧情点——是季骋吃醋到独自在楼顶天台猛灌冰啤酒,下楼回房间的时候跌跌撞撞,
撞到了路过林白薇,酒气熏人。
林白薇虽然装作与他不熟,背地里却发微信给商贤予,让他去看一眼季骋怎么样了。
季骋胃不好这一信息,在娱乐圈不是秘密。
从书中女主视角可知,在林白薇眼中,商贤予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异性朋友。
或许就是出于这一点,商贤予不敢轻易地挑破这层窗户纸吧……
俞枕夏心说:男二番位真的惨,怪不得那么多拯救炮灰男配文。
而商贤予并不知道,俞枕夏是个穿书的,对他们的剧情十分熟悉,就算他言辞遮掩,但俞枕夏仍旧一秒领悟。
他是想问,林白薇是不是想跟季骋复合。
俞枕夏回忆后续剧情,季林在恋综后期是复合了的,甚至被扒出多年前互为对方的校园初恋,一度成为国民
cp……尽管这两人后面经历过一次分手,但结局无疑是双双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大结局。
问都不用问。
俞枕夏回复:【应该是的。】
商贤予:【……很明显吗?】
俞枕夏心想,目前是不太明显,但她熟知剧情……纵观全文,其实林白薇从来都没忘记过季骋,当初她主动
跟季骋提分手也是另有内因的。
季骋亦然。
她又想到商贤予的凄惨结局,认为他放弃这段注定无望的恋情也是件好事,于是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
哪怕做游戏做到死呢?也比稀里糊涂地丢了小命好得多。
商贤予:【……】
俞枕夏:【谈恋爱很危险。】
你都赔上一条命了。
她这是发自内心的实话,不光是商贤予的个人结局,她在这短短几天里,小心脏真可谓是如坐过山车一般上
蹿下跳……本以为可以躲避的刷盘结局,好似有了全新的打开方式。
当单身狗,真的挺好的。
半晌,机器小人的头像又跳出来了。
商贤予回复道:【看出来了。】
俞枕夏:“……”
……嗯??
她有点怀疑,对面那个人在内涵自己!
俞枕夏隔着网络与人交流没那么有心理负担,手指哒哒打字,直接问:【……总觉得,你好像在内涵我。】
商贤予:【。】
这个小小的空心圆……伤害却那么大。
俞枕夏抿抿嘴,干脆发了一张从网上偷来的表情包过去。
正是小狗落水时,商贤予张嘴惊讶的单人表情包,脸上被 p 上了好几滴冷汗,显得很窘迫。
然后,俞枕夏也发了个:【。】
有点幼稚,但是……还蛮好玩的?

第 20 章
“呜汪……!”
睡醒的聪明摇着屁股跑过来,又开始黏糊起主人来了。
由于它上午尿了新嘉宾一裤腿,商贤予便把它关到自己房间里,免得再生事端。
一只狗在房间里睡了大半天,聪明现在精力旺盛得不行,叼着商贤予的裤腿自顾自地摔跤打滚,不亦乐乎。
见主人抓着一个小方块不搭理自己,小狗又伸出前爪想直立在商贤予膝盖上,却因为身量太短,只勉强够到他的
小腿中部。
“汪!”它催促了一声。
快摸摸我!
商贤予干脆一把把它捞起来,放到大腿上,逗了没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幼犬年纪太小,还处于口欲期的缘故,他
的手指又被小狗被舔得湿哒哒的。
商贤起身,把小狗和手机一起放沙发上,去盥洗池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聪明正狂舔手机屏幕,喉咙发出
兴奋的呜呜声,弹软的肉垫时不时触碰着屏幕。
他走过去,还隔着两米远,就看到随着小狗的舔舐与拨弄,一个又一个的绿色小气泡像吃了炫迈一般跳出来,
根本停不下来。
商贤予:“……”
俞枕夏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默默盯着被商贤予刷屏的界面,陷入一种迷思——
对面那人真的是书里那个男二吗?到底是哪来的幼稚小学生?
至于吗?给她回了满屏的标点符号和乱码文字。
对面终于停下来了。
下一瞬,小机器人头像又吐出一个小气泡。
商贤予:【狗发的。】
俞枕夏一时间没转过脑回路,以为商贤予在说他自己:【???】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真的不至于……
隔了一会儿,商贤予才回复:【是这个狗。】
随即发了个小视频过来。
俞枕夏点开,看完之后……她忍不住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咬着下唇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视频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开屏就是一张委屈巴巴的狗脸,湿润的鼻子抽抽,正微微仰着脑袋看向拍视频的人。
两只黑豆眼向上看——
表情生动,满脸写着委屈。
一只大手将它的两只前爪抓在一起,握在掌心,轻轻将小狗提起。
“看镜头。”
视频里传出一句画外音。
这道声音不像平时,隔着一段网电子网络,听着有些鼻音,唇齿声也被放大了……
挺好听的。
视频里的小狗像是听懂了似的,转而叛逆地把小脸埋下来,下巴搭在那只擒住自己前肢的手上,露出一张侧
脸,曲线圆润饱满。
然后,斜着眼睛看了眼镜头,哼哼两声,好似在说“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可爱得不行。
偷笑完,俞枕夏突觉有些奇妙,商贤予居然能秒 get 她的意思。
她摸了摸下巴:难道,这就是宅男宅女之间的特殊感应吗……?
这时候,节目组的信息通知群嗡地一声跳了出来,艾特了全体成员,提醒众嘉宾早点休息,明日的集体行程
需要早起,也比较消耗体力。
具体的行程内容在晚饭时就已经公布过了。
目的地就是兰城的著名景点,兰城山。
节目组已经跟兰城山的景区负责人交涉好了明天的拍摄事宜,有部分工作人员早已经出发了,提前拍摄部分
空镜素材和放置设备。
看日出啊……
俞枕夏在上辈子还没有过这种体验,心里有点好奇,又有点慌张。
怀着揣揣的心情,俞枕夏渐入梦乡,好似梦到了什么,可被闹钟叫醒的那一刻,脑子瞬间被清空,什么也不
记得了。
凌晨,才三点钟出头。
外面的月亮还挂在树梢上,静静着凝视着整个世界。
别墅里的工作人员已经行动起来了。
夜里天冷,节目组为众人准备了运动服,登山鞋,以及防风衣等必需物品。
俞枕夏整理好随身物品,把长发扎在脑后,绑了个高马尾,这样比较不碍事。
节目组安排了一辆巴车,装着十人嘉宾与随行跟拍一同出发。
俞枕夏还记得上次迟到的尴尬,提早到位,没想到她又成了最早到的了。
上车后,她挑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好在其他人速度也很迅速,没过多久,陆续上了车。
第二个到的是苏眉。
俞枕夏看到苏眉上车,松了口气,抿唇冲她招手挥了一下,对这个别墅里对自己最具善意的女性发出邀请:
“可以跟我坐一起吗?”
苏眉一眼看见,霎时间笑容舒展,便朝她走过去:“好啊。”
只是她还没走到,就有一个人擦着苏眉侧身而过,抢先她一步,一屁股坐在了俞枕夏身边靠走廊的座位上。
是严惑。
俞枕夏:“……”
苏眉:“……”
车窗外的夜影影影绰绰,车内的空气也像是挨了冻,有些凉。
严惑仍旧臭着脸,反手从包里掏出一个金属质感的保温杯,旋开之后,一股浓郁的甜腻的香气扑了出来,钻
进俞枕夏的鼻腔。
这是一壶甜汤。
严惑带着点想要表扬的表情,往前一递:“喝吧。”
俞枕夏推拒道:“……谢谢,还是不用了。”
严惑眉一皱,问:“为什么。”
俞枕夏:“我不喜欢吃甜的。”真的,她喝奶茶都一直点的无糖。
“你……!”严惑更恼火了,都快被气笑了,“你明明就最喜欢吃甜食,你还带我去打卡了那么多家甜品店,
你忘了?!”
说的是原身曾经最喜欢严惑的时候,那时候她以为严惑只是个混血模特,带他在国外玩过几天。
俞枕夏有些头疼,又有点心累,她跟原身口味不同,真心不爱甜食。再者,她也没有打算在这个世界接受一
段感情,因此不想给严惑无谓的希望——
她不是原身。
严惑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她。
“我真的不想吃。”俞枕夏真挚道。
严惑愤怒中又带着一丝不解:“你现在连哄我敷衍我也不愿意?还是说,你真的喜欢上那个谁了?”
那倒也没有。
在这快节奏的日子里,俞枕夏只是觉得跟商贤予相处的时候,比较轻松,没什么负担。
但这话也不能跟严惑挑明,俞枕夏绞尽脑汁,想出一句拒绝:“我真的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抱歉。”
严惑的气压低得可怕,他一声不坑地探出手,越过俞枕夏摇下了巴车的车窗,吓得俞枕夏往里缩了一下。
夜风灌了进来。
“砰——”
严惑把那壶甜汤甩了出去,他臂力惊人,俞枕夏只觉得面前有一股风力扫过她的脸。
其后,严惑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了。
俞枕夏:……救了个大命。
等十位嘉宾统统上了车,一位工作人员小跑上车,有些气喘,他手拎着一大袋面包饼干以及牛奶等早餐。
今天实在起太早了,又怕错过时间,节目组当然为嘉宾准备了食物。
工作人员将袋子敞开,一个个座位走过去,任由嘉宾们自选,走到俞枕夏与严惑那排,严惑双手抱胸,两腿
叉开,一动不动。
他身高腿长,俞枕夏被他挤得靠着内侧,如果要去拿早点,势必会碰到严惑。
俞枕夏心里怵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儿,瞥了他两眼,有几分犹豫。
工作人员问:“俞老师,您不要吗?路上可能会饿哦……”他倒不怎么奇怪,这位大小姐对节目组提供的物
品一向意见多多,经常不接受。
俞枕夏:“……”纠结。
又想到严惑刚才那壶汤显然不是节目组准备的,难道是他自己做的?
糟糕,感觉心理负担更重了。
蓦地,身后一道黑影闪过。
顶上的光被遮挡了一瞬,又重新撒在了俞枕夏身上。
是坐在她身后的商贤予站起来了,绕过身旁的宋栖,走到过道处,伸手在袋子里找了找,翻出几包咸口食品,
然后又静静地回了座位。
商贤予到得比较迟。
他正整理着背包往巴车走来的时候,就见面前不远处的车窗被摇了下来,明亮的车灯将窗里的人照得很亮。
严惑将什么东西狠狠丢了出来,靠窗而坐的俞枕夏看起来有些被吓到。
商贤予:“……”
看着这一场景,他久违地想起了多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事情,心情微微起伏。恰好,上车后他看到坐
在严惑后面的宋栖,而俞枕夏身后的座位还空着,他领着包径直走过去。
宋栖还抬头疑惑地看他一眼,才稍稍侧过身,让他坐了进去。
他取完早点,回到座位上。
商贤予还记得跟俞枕夏直播那天,俞枕夏偏向于咸口辣口,跟他差不多,他将手上的早点分为两份,先是伸
手拍了拍俞枕夏的靠椅头枕,见她偏头看过来,便将手从靠窗这侧的靠背椅空隙穿过去,把东西递了过去。
俞枕夏默默接过,低头看了一眼。
符合她的口味。
她的表情松了几分,好似周围凝固的空气被悄无声息戳破了。
俞枕夏撕开包装,衔在嘴里,余光扫到严惑,见他弧度分明的侧脸因紧咬牙根而显得愈发紧绷了……
心好累。
好在他没有再次发火,而是把脸撇过去,像在生闷气。
俞枕夏微微舒了口气。
大约十几分钟后,俞枕夏填饱了肚子,巴车也刚好发动了,摇晃着往兰城山驶去……
俞枕夏掏出手机,点开机器人头像发了个:【。】
对面没有回复,但她却觉得很轻松。
第 21 章
兰城山看着远,实际上巴车晃了半小时就到了。
驶过山脚的路牌,车辆直接往上山的缆车发车点开去。
如果要让嘉宾徒步上山的话,那就得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出门了,期间至少要爬四五个小时才能登顶,节目组今
天的本意不是折腾嘉宾,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轻松的上山方式。
坐缆车。
兰城山并不高险,缆车可以直达山顶。
待嘉宾们都下了车,有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长条形的车票,是普通的景区发行的票据,但背面盖上
了节目组的 LOGO 印章。
索道共有两条,每个吊箱可以容纳二至三人。
之前在巴车上苏眉见俞枕夏跟严惑之间气氛实在不好,干脆主动拉着她,说要跟俞枕夏坐同一吊箱上山。
俞枕夏忙不迭点头答应。
节目组也没有强制要求必须要一男一女乘坐,最后的分组情况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其他嘉宾都是男女组合,唯有两组不同,一是俞枕夏与苏眉,二是商贤予和……严惑。
俞枕夏上车前,心想:该不会打起来吧?
吊车缓缓起行,逐渐升高、加速。
山林与远处的城镇成为了众人脚下的景色,星夜仿佛触手可及。此时已经四点出头,天际边隐隐透出一抹青黛,
启明星藏在里面不说话。
远处的现代灯光星星茫茫,像是另一片苍穹。
有的车厢一片祥和,也有的车厢一片死寂。
商贤予和严惑当然没有打起来,只是抵达山顶之后,俞枕夏发现严惑的低气压更甚了,连忙离得更远了些。
下车点距离真正的山顶还有一条段距离,需要嘉宾们徒步前往,好在相隔不远,约莫十来分钟就到了。
观景点是一片很大的平台,地砖齐整,中央保留着部分土地,一颗看着年岁已久的大树栽于其中,绿阴如盖,
繁密的枝杈上绑了无数条红色的缎带,带子的最底下坠着一方小小的木牌,随风而动。
安静的山云之间,时不时响起木牌撞击在一起的‘喀拉喀拉’的声音。
台子的四周竖了石桩围栏,外面还有一层铁索,看起来很安全。
空气中弥散着山林间特有的草木味的气息,沉入肺腑,驱散了早起的困顿,大家伙儿的精神肉眼可见的活泛
了起来,开始在围栏边兴致勃勃地期待着日出。
晨雾飘渺,笼罩着山林,一切都显得朦胧梦幻。
寂寂的东方先是扬起了一层玫瑰色的薄纱,逐渐褪成了浅紫,紫色慢慢消散了……天边变成了一片淡淡的鱼
肚白,闪烁的群星看不见了。
白色的雾被染成了胭脂色,透着几分暖黄。
突然间,一轮红日从黛色山后探出头来!
太阳出来了,天要亮了——
俞枕夏烦闷的心情好像也被黑夜打包一起带走了。
她长吸一口气,想:旅游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
身边的几位嘉宾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拍照留念,甚至激动地朝日轮的方向大喊,抒发内心的澎湃之情。
俞枕夏也掏出手机,迎着日光,定焦之后——
拇指轻点屏幕。
于是,太阳被她悄悄装进了小盒子里。
俞枕夏隔着屏幕抚摸了一下这轮小小的太阳,把它设置成了手机的锁屏图片。
因为看起来很温暖。
***
看完日出,节目组开始 cue 下一流程了。
观景台的入口处有一间小木屋,节目组将嘉宾一一叫进去,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块系着红绸
的木牌,独自走到古树底下,将木牌高高地挂上去。
轮到俞枕夏,她进了木屋,发现一整面墙都挂着木牌,就是外面那个古树上系着的那些,看来这个房间大概
是售卖用来祈愿的木牌签子的地方。
屋子里被腾出了一块空地,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了一支笔。
俞枕夏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坐于桌后,这情形跟之前的一对一采访差不多,她心里稍微有点数了。
对方在镜头后提问:“俞老师,看完日出觉得心情怎么样?”
俞枕夏点头:“还不错。”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出门旅游,大自然美景确实很治愈。
对方又问:“我们这周的旅行就快要告一段落了,在兰城,你有什么遗憾吗?或者没有达成的心愿?”
俞枕夏:心情突然沉重。
遗憾就是上次找导演说要退出节目组但被忽悠过去了,早知如此,俞枕夏当时就态度强硬一些了,如今也不
会陷入如此令人窒息的修罗场。可转念一想,退出十人恋综节目,原身在外面还有一整个鱼塘,一时间也不知道
是哪里更危险,更叫她头皮发麻。
俞枕夏越想越觉得——她这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太爱熬夜,导致她不知怎地掉进这个书中世界,平静日常
一去不复返。
俞枕夏再次点头,表示对工作人员提问的肯定。
之后又问答了几个问题,最后,对方递过来一个木牌,让俞枕夏写下自己的心愿寄语,可以保密,在节目录
制结束之后,可以再过来还愿。
在俞枕夏过往二十来年的人生中,她基本没许过什么愿望,一时间不知怎么下笔……
许愿回到原来的世界吗?还是如愿摆脱原身复杂的人际关系,继续在这个世界过自己的小日子?
俞枕夏思忖了许久。
期间工作人员始终背过身去,也并不催促她。
半晌,俞枕夏扒开笔帽,一手挡着摄像头的视角,一手握笔在木牌的最上方画了个圆圈,着是个小小的太阳
……
几笔勾勒出远山,再往下,她在木牌的最底下涂上了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
最后俞枕夏在木牌的边缘处提下一行小字——
“真想再看一次兰城山日出。”
她回忆起方才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底下跳出来,那种仿佛挣脱了整个世界的束缚的气概……
真的很美。
可惜大概率不会再来这里了。
结束后,俞枕夏如前面的嘉宾一样,带着自己的许愿木牌走出来,独自行至树下。山顶的风飒飒的,成色或
新或旧的的许愿牌摇曳着,撞击着,好似正对着俞枕夏吐露主人们的万般心迹。
俞枕夏身量不矮,一米七的个头,再垫垫脚,伸长手臂,很快就在一个较为隐蔽的树杈上挂好了自己的木牌。
这一流程走得比较慢,等所有人完成之后,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凌晨吃的那点吃食也差不多消化完了。
接着,节目组又引着众人去往半山腰的某个农家小院,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大家都有些饿得提不起劲,但走
近后……
空气中弥漫着油脂燃烧后的诱人香气。
“我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我也是!”
年纪最小的付莺莺和卫臻兴奋地叫起来。
俞枕夏的眼也亮了亮。
推开院门,导演组以及部分幕后组人员已经在里面了,院子很大,收拾得很干净,院中央的长条桌上摆满了
食材,林林种种,一应俱全。
旁边有两个烤架。
场景看起来像是要农家自助烤肉乐,还是露天带山景的。
工作人员已经帮忙烤了一部分了。
导演组笑呵呵:“大家辛苦了,已经为你们准备好吃的喝的了,今天就好好享受吧!”
“好耶,《心动列车》就是坠叼的!”
“我想吃烤蘑菇……”
“我们自己烤吗?好像挺有意思的,眉眉姐,你会烧烤吗?”
……
徒步运动过后,人的胃口也会好起来。大部分人的兴致都很高,有对动手烤肉更感兴趣的,也有对吃更感兴
趣的。
俞枕夏当然是喜欢吃,不喜欢动手了,她厨艺不怎么样,上辈子大多吃订的外卖,偶尔做饭也就是个能煮熟
下咽的水准,多的就不成了。
本来其他几位嘉宾压根不指望俞枕夏动手做事,但她不好意思干坐着等吃,就帮忙端盘递东西,打打下手。
苏眉就没有不拿手的菜色,一手捏着烤串,另一手撒着佐料,油水随着高温渗出来,滴在炭火上发出‘刺
啦’的细响。
色香俱全。
俞枕夏刚要把烤好的肉串端到桌上去,苏眉朝她笑笑,眼神往另一边的商贤予飞去。
俞枕夏:“……”
俞枕夏想着,反正商贤予也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同时,她也感念商贤予的几次随手帮忙,于是端着吃的走到
商贤予身旁。
跟前几次那样,往他身前一递。
吃?
商贤予正低头用手机看陈兴传过来的文件,视线里冷不丁地出现一盘烤串,而来人是俞枕夏。
商贤予道了声谢,俞枕夏摇摇头,看着他神色淡淡的面孔,真心实意地说了句:“也谢谢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又淡然。
“这么多够十个人分一分的吧?”
蓦地,俞枕夏听到卫臻在问:“咦,严惑大哥呢?他刚刚就不在,去哪儿了?”
这题俞枕夏能答。
她都怕死跟严惑独处了,不明白原身是怎么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虽然最后似乎也翻车了……
因她躲着严惑,所以也格外注意着他的动向,知道严惑进了院子不久就找上了导演组,也不知道他跟导演说
了什么,只看到导演点点头,其后严惑就转身出了院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大约有半个小时出头了。
正当大家疑惑对望的时候——
严惑推门回来了。

第 22 章
严惑进门后, 第一时间把目光扫到俞枕夏与商贤予这边,可奇怪的是——
他看起来不再怒气难耐了,而是充满着探究。
看得俞枕夏心里毛毛的。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严惑竟然一路默不作声,安静得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然而,此刻的俞枕夏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
有道是,人生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爱情,俞枕夏是不敢兴趣的。
男人只会影响我画画的速度,只能浅浅欣赏一下颜值。
现在这个节目里,除了严惑这个空降新嘉宾,其他的男嘉宾对俞枕夏的箭头都被她规避了,而其他部分女嘉宾
虽然对俞枕夏体感不佳,但都不是什么爱挑事的人。
因此,严惑不凑过来的时候,俞枕夏还算自如,美美饱餐一顿。
等桌上的各色烤串吃得七七八八了,大家伙儿舒服得靠在椅背上,有人谓叹出声:“哇,舒服,在这种地方半
野餐的感觉太舒服了!”
“彻底不想动了……”
“要不我们饭后出去逛逛怎么样?消消食。”
“好啊,附近景色好好,我想找个地方自拍一下。”
嘉宾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打卡了日出峰,许了愿,又吃饱喝足,有人开始用手机查看攻略:“这里有一片果园……哦,找到了!有个必
打卡的景儿,兰城山的半山瀑布,咱们去看瀑布吧!”
“我看看导航地图……大概徒步一小时,去不去?”
其他人欣然接受这一建议。
今天没有徒步上山,所有人现在的体力都很充足,又吃得很饱,现下还挺想出去活动的。
刚开始路况是宽阔的盘山公路,渐渐地,路面变得狭窄,青石板一块接着一块,呈阶梯状。
两旁竖着一根根原木桩子,隔不久还能看到路标箭头,指向最终的景点。
路愈窄,一面是光裸的山壁,另一面是葱葱郁郁的植被。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中的湿度拔高了许多,耳边隐约能想起隆隆的水瀑声。
嘉宾的闲聊说笑声一顿,转而更加热烈起来:“快到了吧,听到没……有水声!”
加快脚步沿着小道前行,不多时,道路陡然九十度大转弯,众人转过这道弯,不远处,一道半山瀑布飞泻而
下,银光飞溅,山壁与绿苔在它两侧,山石颜色被冲刷得更深,壁上苔痕浓郁。
瀑布规模不大,并不波澜壮阔,反倒是更符合兰城温柔小意的基调了。
白色的水做的带子划开了这座山。
石板路到了尽头,但前方修了一条栈道,栈道半藏在突出的山壁之下,悬空的瀑布沿着山壁下落,仿佛打下
一片水幕。
真是不枉费走这一遭了。
众人不约而同开始拍照录视频,人也分散开来。
俞枕夏独自往前走了一段路,手机拍摄犹觉不足,取下背包,掏出她事前塞进去的纸笔。上辈子她出门次数
虽然不多,但习惯了带上纸笔,时不时练练速写。
画画的时候,思绪渐渐放空了,俞枕夏握着画笔在纸上游动,她用肉眼看着山水,笔下绘出的却是一个双手
抱膝的女人,她的头低垂着,看不清脸,身上包裹着一层苔衣,头发是流动的水,披在她的身上……
俞枕夏把眼前的景色拟人化了。
“画得真好。”
身后,突地传来一道感叹。
俞枕夏笔一顿,听出是严惑的声音。
见俞枕夏回头,严惑皮笑肉不笑地说:“夏,你总是让我感到意外。”
俞枕夏沉默不语。
“可以单独谈谈吗?”他侧头,语气很有礼貌,“我们之间的事情,总要有个说法吧?”
俞枕夏微微意动,听起来严惑像是有些退意了,不知道他怎么想开的。
可她又犹豫了下,怕严惑暗藏心思,想要搞事。
老实说,她觉得严惑这个人挺疯的。
严惑又道:“我可能就快要走了,我的母亲给我下了通知,”他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着“我跟你提过的,
我父亲的那些私生子总是对我的继承权虎视眈眈……”
俞枕夏一时间想不起那么细节的事情,听他这样说,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真遗憾,还想在全国人民面前跟你秀恩爱,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只属于我。”
俞枕夏头皮发麻,听不得这种肉麻话。
严惑:“可惜了……没这个机会了。”
虽然嘉宾不能私自摘取设备,但若有特殊情况,可以申请暂时停止录制。
严惑跟节目组报备后,申请了半个小时,他带着俞枕夏走远了些。
栈道曲折,其他人在瀑布那端,两人到了另一端,远离了人群,也避开了视线。
先是一阵默然。
严惑先开口了:“我特地记住了你绑许愿牌的位置,之前离开就是去偷看了你的愿望。”
他把这事说得光明正大的,见俞枕夏露出惊诧的神情,轻叹一声:“夏……”
“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俞枕夏心里咯噔一下,手臂的汗毛竖起,可没等她反应过来,严惑如猎豹一般靠进,猛地用劲推了一把俞枕
夏!
俞枕夏喉咙里的惊叫都没发出来,后腰重重撞到护栏,一阵钝疼袭来,脑子却不及体会——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她悬空了!
俞枕夏人往后翻了出去,剧烈的失重感笼罩着她,霎时间,天地将要翻倒。
严惑的上半身探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像拎着一只小鸡那样轻松。
俞枕夏根本没想到严惑能疯到这种地步,臂膀痛得像是脱臼了,她张惶地伸出另一只手抓着栏杆底部,脸煞
白,脑子都快空了!
她算是死过一次了,可那种死法她并没有切实的感受,醒来就身处这个世界了。
此时却不同,脚下是瀑布水潭,栈道与水潭的距离大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不可以喊哦,我会撒手的。”严惑威胁道。
俞枕夏的呼救一下子堵在了嗓子里。
严惑的脸悬在她的上方,他舔了舔嘴唇,好奇地问:“一个人的字迹是怎么变得完全不一样的?你教教
我。”
他怀疑了!
俞枕夏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紧绷得像是一根快崩断的弦。
“记忆也有误差……”严惑自顾自地说:“第一种可能,你是夏的第二人格;第二种可能,你已经不是她了
……”
“你选一个吧。”
俞枕夏都快崩溃了,懵完之后有一股不知名的愤怒升起来,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对这个把自己置于此境
的人!
她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这里的‘俞枕夏’的!
她也很不想的啊!
俞枕夏的眼泪不管不顾地掉出来,惊与恐好像化作液体,一并从她的身体里挤出来了。
沸腾的思绪刹那间冷却下来。
俞枕夏的心里突然就剩下了五个字——
累了,毁灭吧。
俞枕夏满脸是泪,第一次对这个世界发出愤怒的心声:“那你撒手,让我死回去啊!”
你以为我想来吗?
就算脸长得差不多,我也还是喜欢自己那张脸啊!
再怎么安慰自己原身有钱,未来一生富足无忧,我也还是想做我自己啊!
严惑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他咬着牙问:“那她在哪里……?”
俞枕夏压抑到极致,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收也收不住,她懒得跟严惑僵持了,说出这里是书中世界以及自
己是死后穿越的,最后道:“你不想拉我上去就撒手。”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不想过了。
严惑的呼吸愈发沉重,眼睛通红,跟俞枕夏四目相对地对峙了一会儿,手臂猛一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俞枕夏只觉得腰痛,手臂痛,浑身哪儿都痛,山风吹来,全身陡然冷得一颤。
她出了一身的汗。
俞枕夏脱力地瘫坐在地上,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片刻后,严惑笃定地自言自语:“夏没有死,她一定去了你的世界。”
俞枕夏没回话,整个人情绪清空。
严惑蹲下来,盯着她。
俞枕夏抽了下鼻子,冷冷道:“你要是还想折腾我,我直接跳下去。”
谁还不会发疯了么。
只不过……听严惑说的那句话,俞枕夏突然想起来到前两天做过的那个被镜子吸进黑洞的恶梦。
她短路了一下,又诡异地忆起了今天凌晨被闹钟吵醒时被打断的梦境片段。
梦境中,是一片白茫茫。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穿着白衣的护士弯腰凑过来跟她说话……
是医院。
……
俞枕夏突然回过神——
原身真的没有死啊。
她也没有死。
原来她们真的互换身体了。
俞枕夏笑了一下,又哭了。
可是,她要怎么回去啊……?
半个小时后。
俞枕夏和严惑重新归队后,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气氛明显不对劲。
俞枕夏的眼睛有些红肿,看上去是哭过了。
在接下来的半天里,这两人互不搭理,直到兰城山一日行结束,嘉宾们乘坐缆车下山,再乘坐上巴车准备打
道回府的时候……
众人看着隔着老远坐的俞枕夏和严惑,默默眼神交流。
这俩儿这么快就 BE 了?
那……
他们将视线又落在靠窗闭目养神的商贤予身上。
这对呢?
谈恋爱倒不如吃瓜有意思。
……
得知自己的身体还健在后,俞枕夏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回去她原来的世界,以至于忽略了身体
上的不适。
在山上接连受惊受寒,俞枕夏的生理期本就还没彻底过去,回到别墅后不久……
她就发烧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边,俞枕夏昏睡之前,只觉得眼前白光大盛——
良久,眩晕感褪去了。
她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到了梦中的镜子前。

第 23 章
俞枕夏站在镜子前,镜中一片白茫茫,映不出她的倒影。
她走上前,茫然地凝视着镜中如白色液体一样流动的浓雾,随着越俞枕夏的靠近,那雾似乎有自主意识一般往
后退去,逐渐变得稀薄起来……
于是,镜子后面的画面浮现出来了。
画面里是一个黑发女人,看起来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她身穿一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有些苍白憔悴,但难
以掩饰眉眼之间的精致动人。
女人抬手捏了捏脸颊,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唇齿上下一碰,好似说了一句什么……这模样,就跟那晚发现自
己穿书了的俞枕夏一模一样。
她也是……俞枕夏,书中的俞枕夏。
此时,两个人似乎在隔镜对望。
俞枕夏忍不住伸出手,将掌心贴了上去,期盼着梦中曾经出现过的黑色漩涡再一次将她吞噬,把自己送回现实
世界。
可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愿。
那诡谲的浓雾再次袭来,黏稠地涌上来侵蚀了镜面,镜子后方的现实世界宛若水月镜花一般消散了。
俞枕夏着急地将掌心握拳,用力锤打着镜面:“不行!我要回去啊!”
“好啦,别敲了……”
突地,从镜后传来一道声音,空旷又轻灵。
就在俞枕夏愣神的一瞬间,一只大狗从镜子后面钻了出来,穿透现实与虚拟的壁,全然出现在了俞枕夏的面前。
黄色的皮毛,四只爪子是雪白的,尾巴在身后悠闲地左右甩动。
俞枕夏睁大眼,仿佛看到了成年版的聪明,她捡到的那只狗!
大狗绕着俞枕夏转了几圈,尾巴扫到她的小腿,毛发并不柔软,反而有一点硬。狗开始说话了:“我可以送
你回去……”
俞枕夏强行忍住那股听到犬类说话的惊诧,反正穿书这种事都发生了,与之相比起来,狗会说话反而显得一
点也不稀奇了,她后退一步,忙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大狗蹲在地上,将前爪抬起来舔了舔,含含糊糊地说,“不过要等到三个月以后,现在还
不行……”
俞枕夏的一颗心完全提起来,略紧张地问:“……为什么?”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大狗歪着头,黑色的眼珠子像黑曜石一样闪闪发亮,俞枕夏居然能从它那张布满毛发的脸上读出‘严肃’两
个字,它道:“因为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俞枕夏低声道:“开什么玩笑,是你把我送进这个地方的吗?你……”
“你搞错了一点,”大狗抬起后腿蹭了蹭脸,“是你自己跟这本书产生了联系,你跟书中角色拥有同一个名
字,还成为了这本书的创作者之一,最重要的一点是……”
“你给书中的人物画上了跟自己相仿的脸。”
俞枕夏:“……”
“但你也要感谢你自己,否则……你现在确实已经死去了。”
俞枕夏一惊,大狗又道:“这本书与现实的通道要三个月后才能再次开启,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
但是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千万不可以在这里死掉,如果在书中世界死亡,那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俞枕夏一边默默消化着这一信息,一边看着这只非常眼熟的大狗,疑惑地问:“……你到底是谁?是我捡到
的那只狗吗?”原书剧情里是没有它的存在的。
大狗站起来,又围着俞枕夏转了一圈,显得十分亲近的样子,但它没有理会俞枕夏的疑惑,又一次叮嘱道:
“记住,不要忘了时间。”
说完,它后腿一蹬,跳进了镜中,消失在了那片白雾之中。
“先别走——!”
俞枕夏下意识地伸手要挽留,却被臂膀处传来的一阵刺痛激得抖了抖,只眨了个眼,眼前的场景飞速从纯白
堕入黑暗……睁开眼的时候,她躺在床边,一只手正朝上空抓去。
整个房间里黑黢黢的。
梦中的时间似乎只有几分钟,然而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俞枕夏用手机看完了时间,发现微信上有人发来了很多条未读信息。
她点开一看——
是严惑。
他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过来,说是要找靠谱天师招魂,把原身给招回来……俞枕夏冷漠脸,不知他一个
西方面孔怎么还信这些。
而且,相比起这些,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这是不是书中世界……也对,在他的眼里,这里就是他真实的世界吧。
自从差点被严惑推下栈道,俞枕夏破罐破摔一通,大部分穿越过来后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也被发泄了大半,
此时又从梦境中得知自己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哪怕要等三个月后……
俞枕夏彻底放松下来,一股后知后觉的喜悦袭上来——
她可以回家了啊!
“啊……”俞枕夏兴奋地拍拍床垫,臂膀处又是一阵疼,疼得她眉眼皱起,直到她去卫生间动作缓慢地将上
衣脱下来,对着镜子检查一番才发现自己的肩部红肿一片,被严惑拽过的地方有一圈明显的手掌印,微微鼓起来,
颜色青紫……还有后腰处,一条横向的淤青,看起来十分可怖。
忆起大狗说起过的,千万不能死在书中世界,俞枕夏一阵阵后怕,预备明天就告诉严惑——他心爱的原身三
个月后就能回来的信息,免得他之后又要怎么发疯折腾人。
至于今晚……
俞枕夏艰难地擦了个上半身,换上了干净衣服,出门前将冲锋衣挂在手臂上,以防夜里太冷。
她要去诊所看看,估计是肌肉拉伤或者软组织挫伤了。除此之外,她的脸颊上也泛着一层潮红,额头很烫,
一摸就知道肯定是发烧了。
不知道烧到几度,只知道脑子昏沉沉的,很难受。
俞枕夏打开手机,一边给节目组编辑请假报备短信,一边下到一楼,发完短信又切了个界面,打开了打车
APP……
路过客厅,俞枕夏余光一瞥,发现开放式厨房的灯亮着,里面有些轻微的声响。
有人在里面。
可能是夜里肚子饿了睡不着的嘉宾吧。
俞枕夏本打算悄无声息地路过,裤腿处却传来一股微微的阻力。
她低头一看,是一团圆滚滚的毛球,黑色的小嘴叼着她的裤脚不放,屁股撅地老高,见她停下来看向自己,
聪明才松了口。
小聪明兴奋地原地蹦了一下:“汪!”
见完大狗,又碰上小狗。
她缓慢蹲下身子,用没有受伤的那只狗摸了摸小聪明的脑袋,迟疑问道:“……是你吗?”
小狗歪歪头,眯着眼凑近,想要她挠自己下巴。
俞枕夏顺手挠挠,小声问:“你现在还能说话吗?”
小狗张了张嘴巴。
“它什么时候都不能说话吧。”
寂静的夜里,任何声音都好似被放大了,商贤予从厨房出来就听到俞枕夏这么说,默默地回了句。
俞枕夏抬眸,商贤予穿着身浅灰色的睡衣,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站在不远处微低着头看这一人一
狗,头发有些凌乱,像是睡到一半醒来的。
“咕噜——”
俞枕夏的肚子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脸温度霎时更高了:“你还没睡啊?”
真是一句废话。
商贤予拨了拨头发,随意道了声:“嗯。”
然后,他把那碗面放在桌上,碗底与大理石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你要不要?”
俞枕夏摇摇头,饿是饿了,但没食欲。
她站起来,头晕得眼前一黑,身子打了个晃儿,扶着沙发才好险没有摔倒,又拉扯到伤处,发出一声轻嘶声。
商贤予见她手臂上搭着外套,一副要半夜出门的样子,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又看俞枕夏不太舒服,犹豫了一
下才问:“你……没事吧?”
俞枕夏又摸了摸额头:“没大事,去一下诊所。”
半个多钟头后。
俞枕夏到了附近的医院急诊室。
她迷迷糊糊地坐在长椅上,又不敢靠在椅背上,后腰的淤青会疼,只仰着后脖颈抵在墙上,闭着眼休息。
“走吧。”商贤予拿着挂号单走过来。
俞枕夏努力睁开眼:“哦,谢谢。”
急诊里的人不少,好几个都是满脸苍白,或坐着或半躺着挂吊瓶的人,看起来像是急性肠胃炎。
值班的是个中年女医生,看了眼两人,把临时就诊卡插在机器上,问:“什么情况?”
“发烧……”俞枕夏耳鸣得难受,“身上也痛,外伤。”
医生问:“伤在哪里?”
俞枕夏:“手臂,还有腰。”
由于要捞起衣服看诊,商贤予转头就往门外走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俞枕夏动作慢慢地把衣服掀起来,医生站起身过来检查,边询问俞枕夏的病情,给她开了个拍片的检查:
“做个检查看看骨头有没有问题,没事的话开点药涂一下就好了。”
俞枕夏点点头。
电子医疗系统很快捷,刚拍完没几分钟,系统上已经能查看了,俞枕夏又进诊室看诊,商贤予依旧等待门外。
医生在电脑上看了看检查单,确认俞枕夏并无大碍之后给她开了些外用的药水,但她现在还不能走……她发
烧了,38.9 度,得加入挂水大军。
出病房的时候,女医生好心给她开门送出去,看到坐在一旁满脸事不关己的商贤予,联想到刚刚看到的伤情,
语气有些沉重:“让你男朋友去缴费,你直接去坐着等吧……”
俞枕夏:“……”
商贤予:“……”
好像一不小心又让商贤予背黑锅了。
急诊的床位少,俞枕夏只能在挂水区的长椅上坐着,商贤予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低头看手机。
医生给她开了一大一小两瓶输液,看起来至少要三个小时才能完事,俞枕夏先是道谢,又道:“不然你先回
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
俞枕夏自觉穿来的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事情,给商贤予添了不少麻烦,心里对他抱有不小的愧意,她又道了
个歉:“不好意思啊,老是麻烦你。”
这位男二看着冷漠不好接近,实际上心肠挺好的。
商贤予实际上也困了,但还是说:“不用。”
他今晚是被噩梦惊醒的,不知怎么的梦到以前那些烂事了,一时睡不着就干脆下楼煮点面条,想着吃点东西
再睡,没想到又遇到俞枕夏。
他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看到俞枕夏短袖底下露出来的半截红印,犹豫了一下,还是陪同着来了。
反正,来都来了。
……好困。
商贤予点开视频 APP,随便挑了部电影播放,声音放得很小,将手机立在了两个人中央的扶手上,这样也省
得拿了。
时间过了二十分钟。
俞枕夏:好无聊啊……
还没有薯条配着吃,看得她眼皮子直打架,像被人用胶水黏在一起了。
又过了十分钟。
俞枕夏:“Zz……”
一旁也困了的商贤予:“……”
他忍着,没有睡着。
隔一会儿,他就抬头看看俞枕夏身旁杆子上挂着的输液瓶,见瓶子里头的透明液体快要没了,起身去找护士。
空气中飘散着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第 24 章
俞枕夏醒过来的时候,正值输完液的档口,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弯着腰捏着她的手,正要给她拔针。
她还撒着癔症,就见护士手起手落,扎进肉里的针头银芒微闪了一下就被拔|出来了,棉签棒同一时间用力按下
止血。
俞枕夏僵坐一夜,整个人都酸麻着,倒是没觉出什么痛感,愣愣地按照护士的嘱咐,用手指按住创口贴下的针口。
她扭头看看,没发现商贤予的身影。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俞枕夏坐着醒神的功夫,商贤予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守了一夜他困得不行,就去洗手池用冷水洗了把脸,又路
过医院角落里摆着的自助贩售机,买了两瓶加热过的鲜奶。
回来的时候,俞枕夏正低头戳开手机,打算给商贤予发个短信问问。
蓦地,一瓶鲜奶递到了她眼前。
俞枕夏抬眸,商贤予站在她身侧,刘海发梢微湿了,往两旁分开了一些,他露出额头真的挺帅的。
两个人都没休息好,俞枕夏睡是睡了,可一晚上没睡熟;商贤予则是强忍着睡意玩了一夜的手机,幸好医院有
充电宝租借设备,否则他也熬不住。
于是,俞枕夏跟商贤予在医院的急诊长椅上排排坐,喝完了手里的热饮才走出来。
城市将醒,早上五点多街上还没有太多人,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车影。
路灯还没有灭。
俞枕夏披上了外套,身边的睡衣限定版商贤予看起来比她更困,像是梦着游从家里跑出来的人,她偏头轻声
问:“打车回去吗?”
幸好这两天是周末,没有特别行程,可以自由活动。
回去之后,他们俩能好好休息,补补眠。
因为周六周末两天,节目组要整理收拾设备,时间紧得跟要打仗一样,其中还有一天的时间要花费在路上
——
该准备着去往下一个旅行地点了。
两个人进到别墅,里面正一片热火朝天,全是忙碌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们均是一愣,问了声好。
俞枕夏跟商贤予都不是热情爱说话的性子,冲他们礼貌点头回应,便绕开地上的杂物往二楼走去,碰巧遇到
穿着一身运动服打算出门晨练的方亦阳。
他是运动员,每天如此,一天也不曾懈怠。
方亦阳迷糊地问了句:“你们起这么早啊?”
等他刚走出别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那两个人看着怎么那么像刚从外面回来啊?手里还提着袋子呢!
其余工作人员也是猜测纷纷,目光对接,小声议论着。
“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啊?”
“对呀,我三四点就起来了……”
“卧槽,是出去了一晚上,刚刚才回来的吗?”
“去医院了吧?我看到商老师手上提着的是药盒……”
“他病了?”
“哎,你傻啊!”
“……”
俞枕夏的门前,商贤予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我回去了。”他的房间还要往里几间。
俞枕夏接过,感激道:“好,谢谢。”
商贤予的眼睛躲在眼镜后面,快眯成一条线,丹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扬,听到俞枕夏的话,他掀起一边的眼皮,
这模样看起来有种诡异的萌感。
他摇了摇头。
两人相顾无言一会儿。
商贤予刚转身要走,脚尖又转回来,下巴仰着,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你……确定没事吧?”说完,他脑
袋往一个方向偏了一下。
那边是严惑的房间位置。
俞枕夏秒懂:“没什么事,都说清楚了。”
商贤予这才离开,俞枕夏目送着他,见他在门前站了站,用额头抵着门不动了……又过了半分钟,才扭开门
进去。
看上去,真的特别累。
俞枕夏心里划过一丝暖意与歉疚。
说是跟严惑说清楚了,实际上,半个小时后才算说清楚。
严惑一大早又开始轰炸她的微信了,俞枕夏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经过昨天一事,俞枕夏自觉泥人也有三分
脾气,原先想着还得在这里生存,不好得罪人,现在得知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她也不大想跟这人周旋了。
她上辈子还挺喜欢疯批人设,现在想想……
吃不消啊。
还是留给原身应对吧。
她现在觉得正常人最可爱。
告知了严惑三个月后她将会与原身各归其位之后,她又将卡着时间将这些信息一一撤回,严惑在另一头反应
很激烈。
但俞枕夏丢下了手机。
她该说的都说完了,俞枕夏去到浴室简单擦洗了一遍,然后动作僵硬地给自己涂药,虽然疼得呲牙咧嘴,但
是想到未来是曲折而光明的,心情又好起来。
躺下之后,俞枕夏没睡着,脑子里种种思绪乱飞,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原身该不会用她的身体又搞出什么
修罗场吧?!
俞枕夏顿时有些辗转不安,但思及她自己在书中世界也搞砸了原身的鱼塘……
难道这就是互相惩罚吗?
算了,等以后回去了再说。
稍微逃避了一下原身使用她的身体的问题,俞枕夏发现自己彻底睡不着了。
俞枕夏闭着眼,想了想往后这三个月该怎么过……节目还得拍摄一个月,如果她要退出节目的话,又要去哪
里?比起那些想要从原身身上榨取利益的亲戚,好像留在节目中还更安全点,毕竟整天都有摄像头跟着……
还能旅游。
还有商贤予。
她起码还得表示一下感谢,总是在麻烦人家。
她的思绪划过这三个字,又不免想起他的结局……
太不可理喻了,小说作者简直有毒。
俞枕夏早在穿越前就不认可商贤予那凄惨无比的下场,再加上这几天得他关照,更不想看到那番场景了。
不由得开始沉思,该怎么让商贤予避免打出那个死亡结局呢?
归根结底,症结还是在……
……
林白薇敲了敲房门,略等了等,等屋内的人起身给自己开了门,她的杏眼微眯,唇轻轻勾起来,清冷的气质
变得温和起来:“嗨。”
俞枕夏站在门内:“嗨……”
这算是想谁,谁就来吗?
俞枕夏跟这位女主交集不多,尽管原身阴阳过她几次,但她对自己的态度好像一直很正面,也不知道这是怎
么回事。
刚想问林白薇找自己有什么事,林白薇却主动道了出来:“可以进去说吗?”
俞枕夏退后两步,将门缝拉大:“……哦,可以。”
林白薇进门后,看了她好半天,看得俞枕夏越来越迷茫,她才开口问:“俞小姐,你喜欢贤予,对吧?”
俞枕夏:“……”想起林白薇带头鼓掌的画面,一时失语。
俞枕夏分外艰难地点点头,然后解释了下:“不过他不喜欢我的,已经拒绝了!”话毕,她心怀迟疑地又问,
“呃……你知不知道,商贤予他喜……”
“喜欢我吗?”林白薇不明所以地笑笑,“他只是对我很好啦……那是因为贤予人本来就很好啦,你不这样
觉得吗?”
确实,他人确实挺好的。
“而且,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闻言,俞枕夏更迷惑了——
怎么看起来女主已经知道商贤予对自己的感情?明明在原文里,林白薇是剧情靠后的时候才发觉的,还利落
地拒绝了商贤予孤注一掷的表白,没有一点要吊着人家的意思。
怎么现在就已经对外发上‘好人卡’了?
俞枕夏问:“为什么啊?”
林白薇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俞枕夏的手,俞枕夏不适应地挣了一下,但林白薇的手
很暖,握住她的,没有松手。
林白薇的表情似乎要说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盯着俞枕夏的眼睛,一字一语地说:“贤予的生日就要到了,
就是下周六,如果你喜欢他,一定要送他一件礼物。”
俞枕夏摸不着头脑,但她恰好想要感谢商贤予的屡次援手,送礼倒是一个好主意,于是她点点头:“……哦,
我会送的。”
回答完,俞枕夏突觉不妙。
就是这个生日!
林白薇会送商贤予一枚手表,这就是商贤予丧命的诱因。
俞枕夏连忙问:“你要送吗?送什么?”
林白薇松开她的手,表情似乎有点难过,没有说话。
临走前,她回头又一次叮嘱俞枕夏。
“记住,一定要送。”
俞枕夏现在算是完全搞不懂女主在想什么了……但是已知的情况是,女主完全不认为商贤予喜欢自己,甚至
万分笃定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可是,商贤予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认为的?实际上,商贤予还想让自己打听林白薇的心意啊?
并且,结合林白薇的几次表现……她看起来像是要撮合俞枕夏跟商贤予的样子。殪崋
俞枕夏:“???”
女主是怎么了?怎么不去跟男主季骋拉扯恋爱?
居然还想着给男二拉红线了……?
变得奇奇怪怪的。
俞枕夏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但有件事留在了她的心底。
商贤予的生日要到了,她确实应该送份礼表示谢意。
送什么呢?
俞枕夏思索着。
她现在能花用的钱都属于原身,俞枕夏摇摇头,不打算用钱来解决这件事,显得很没诚意。
想来想去,只能用手艺活儿来解决了。
俞枕夏蜷进床褥中。

第 25 章
商贤予从床上翻坐起身。
小狗在被子一角缩成一团,肚皮起伏。
他探出手,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轻轻架在脸上。
模糊的场景重新变得清晰了。
商贤予扶着额,叹了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很难入睡了——
生理上的疲劳如一张网紧紧笼罩着他,越收越紧,可……在他想要卸下一切陷入甜梦之时,精神却像是一个过度
紧张的防守者,时不时拉响他脑中的防空警报。
好像在提醒着他什么。
可商贤予困得不行,只觉得额角如被针扎一般,一阵一阵的刺疼,那股奇怪的预感很快被身体的不适压过去了。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也不用看,用手指勾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在手心倒出两粒安眠药,商贤予头一仰,和着
水吞了下去。
他重新躺了下去。
窗帘紧闭,天光无法冲破这道屏障踏入这间卧室。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如不死的幽灵,再一次卷土重来。
入睡前,商贤予将小狗从床位捞起来,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枕边。虽然小狗是捡来的,但不脏不臭,商贤予又用
宠物湿巾给它清理过身体与小爪子,以及这几天吃了不少奶糕狗粮,小狗长大了一圈,更憨甜可爱了。
它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绳。
那双小而圆的眼睛睁开了一下,见是主人,饶是在睡梦中也热情的将头凑近一些,呼吸打在商贤予的耳边,呼
噜声很是细软。
听起来,很让人安心。
商贤予也将脸埋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狗这种动物,只是当他发现自己喜欢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了。
对于林白薇,也是如此。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很喜欢了。
只是有时候,他会对此感到一阵难言的恐惧,好像……如果不能再喜欢她,他这个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我还是我吗?
***
周六当天,嘉宾们只单独被工作人员叫去一对一访问,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由于周日大早就要出
发前往下一个旅行地点,这一天,节目组包括多数嘉宾都在收拾行李中度过了。
在一对一采访中,有一个问题是——
“去往下一个地点的途中,你最想和谁坐在一起?”
节目组递上来五张男嘉宾的照片,让俞枕夏选择其中一人,这是节目组买机票之前的一个预热环节,需要男
女嘉宾两两互选。
俞枕夏看着桌上摊开的头像,默默提问:“如果单选,没有配对成功的话,座位会怎么排?”
工作人员道:“随机处理。”
俞枕夏:“……”怎么又有种抽卡既视感?
好慌。
谁都好,千万不要是严惑。
俞枕夏毫无悬念地用指头抵住了一张照片,是一张商贤予的侧脸照,她的指腹戳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往前一
推,表示了自己的选择。
选座结果是第二天公布的。
节目组在采访结束后就已替嘉宾们订好了机票,周日大早,到了售票大厅,嘉宾们各自拿着证件去自助机上
取票,然后凑在一起核对座位号码。
俞枕夏看着票根上的 17E。
商贤予凝视着票根上的 17F。
俞枕夏用眼神问:“你不会选我了吧……”这种可能性太离谱,她不信。
商贤予回了个漠然的眼神,在说:“没有。”
其他人:他们互选了。
其中夹杂着严惑的瞪眼,像是不满于心爱的手办被不认识的熊孩子抓在手里,却又无可奈何,最后恶狠狠地
撇开视线不再看了。
俞枕夏内心‘哦耶’了一下。
登机入座时,俞枕夏发现林白薇跟季骋就在她跟商贤予的斜前方。
核对座位信息时,俞枕夏见季骋的表情有点错愕,又有点惊喜,他是娱乐圈中人气鼎盛的艺人,为了不影响
节目拍摄,季骋此时头戴棒球帽,脸上还蒙着一层黑色口罩,尽管如此,也掩饰不住他的轻松愉悦的心情。
……这两人是互选成功了吗?
俞枕夏如此想着,瞥了眼邻座的商贤予,发现他的视线也落在斜前方,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什么……而后商
贤予似察觉到俞枕夏的目光,扭头回来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俞枕夏合理怀疑他在强忍失落,想要稍微安慰两句,又缺乏经验,最后找了个话题:“狗呢?”
“跟导演组的车一起走。”
俞枕夏点点头,词穷了。
今天的天气大好,航班没有误点。
飞机卡着时间升空,一脑袋冲进蓝天白云之中。
从起飞到落地,一共要三小时出头,飞机上不止有《心动列车》的嘉宾与部分工作人员,还有普通的乘客。
空气中飘来细碎的交谈声,视频声,还有空姐推着小餐车前后走动的说话声。
俞枕夏的座位是靠近过道的这一端,她轻轻窝进柔软舒适的椅背中,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但也没什么想玩的,
于是她侧头,掠过商贤予,望向圆形的小窗外面。
窗外是一片广袤的云海。
商贤予又开始工作了,银色的薄款高配笔记本放在小桌板上,屏幕上是一行又一行的代码,俞枕夏只看一眼
就觉得头晕眼花了。
过了一会儿,商贤予似乎是累了,两手放下,头仰在靠椅上休息了一下,然后……然后他掏出了手机。
打开了一个让俞枕夏童年回忆满满的小游戏。
植物大战僵尸。
这是要开始休闲放松了吗?
手机的音量开得很小,但隐约可以听到熟悉的配乐,商贤予看起来已经玩通关了,开的是无限困难模式。
限制颇多,另一头的僵尸密密麻麻,种类不少。
俞枕夏的视线忍不住从无边的云海落到了这一方小小的屏幕上。
其间,商贤予全面展示了什么叫强迫症玩法,同一种植物必须种同一排,情势紧张时种上了不同的植物,事
后还会轻‘啧’一声,然后再把它无情挖掉。
俞枕夏:“……”
不知道是谁更无聊,一个玩得入迷,一个看得专注。
时间被机翼甩到身后,三小时的航程很快便过去了,飞机缓缓降落,在平坦的航道上滑了很长一段路,抵达
了目的地。
浪琴岛。
一个沿海城市的度假海岛。
下了飞机,空气中的湿度明显比兰城高了不少。
天穹的蓝色浓郁、纯粹,像是在海中浸泡过一样。
众人取了行李,节目组备好的车已经就位了,一辆车坐两人,沿袭着飞机上的座位分配,俞枕夏跟商贤予又
上了同一辆车。
俞枕夏抬手掩住嘴,悄悄打了个哈欠。
行了一路,不困也被晃得困了。
瞌睡虫好像会感染,下一瞬,旁边的商贤予也打了个哈欠。
两个人对视一下,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困倦的眼神,接着就一同闭上了双眼。
一人朝着一边,脸对着各自的窗户。
车子在晃,左拐右拐,渐渐的……两人的脸被晃得偏过来朝着前方,又是一个大转弯,睡得更熟的俞枕夏身
体失去控制,一脑袋撞在商贤予的肩窝里。
一下将睡眠浅的商贤予撞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还不是特别清醒,目光微微往下一掠,看到自己的肩上抵着一个浅色头发的脑袋,发丝光滑柔顺,
但由于在车座靠背上蹭了几个来回,变得有些毛绒绒的,在极致的阳光下,那几根翘起的发丝好像在闪闪发光。
俞枕夏温热的呼吸轻轻打在他前胸的位置,被衣料阻隔了,但那略高的温度还是透过薄薄的布料……粘在了
商贤予的肌肤上。
有些莫名的滚烫。
商贤予:“……”
他伸出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把俞枕夏推开或者叫醒,犹豫了下,商贤予伸出指头将她的头轻轻推开
一些,同时将身体往后退了几寸……
车子突然又一个拐弯。
失去支撑的俞枕夏猛地又撞过来!
由于商贤予的手指顶着她的头顶,俞枕夏面孔仰起来,径直地往前磕去——
她的脸重重埋进商贤予的颈侧!
睡着的人脸上肌肉很放松,唇瓣微启,一口热气扑在商贤予的颈部肌肤上,又被这惯性撞得牙齿上下一嗑,
舌尖那一点点的肉被狠狠咬到。
俞枕夏刷地一下抬起头:“!”
与此同时,商贤予的手指已经收回来,转为手掌按在俞枕夏的头顶,将她往外推了一下,动作轻又快,如闪
电般。
俞枕夏惊醒过来,恍若未觉,只觉得自己是撞到玻璃窗上了,痛得抬起手摸摸唇,舌尖在口腔里舔了舔,尝
出一点点铁锈的味道。
好痛。
奇怪的是,鼻尖还残留着一丝丝陌生的香气。
俞枕夏嗅了嗅,这若有若无的柠檬香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很好闻。
可能是车载香水吧。
车子已经一路从机场晃到了沿海公路。俞枕夏还没从舌头上的刺痛中缓过来,有扇车窗突然被打开了,海风
呼呼地钻进来。
她的头发顿时狂舞起来,糊得满脸都是。
俞枕夏:“?”
她看向另一侧的商贤予,只能看到他望着窗外的后背侧影,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衣,风从他的领
口灌进去,较宽松的衣服摇动起来。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商贤予露出来的脖颈,后耳……平日里显得格外苍白的皮肤好像是被烈日晒伤了一样,
红得不正常。
好像有热气要从皮肉底下冒出来了。
俞枕夏:……有这么热吗?
她奇怪地顺着那半开的窗往外看——
海天一线,白色的海鸟轻点水面,波光粼粼,又振翅往遥远的方向飞远了。
有一只漆着红油漆的小渔船横海平面上,摇摇晃晃。
浪琴海岸,就要到了。

第 26 章
“哇——!”卫臻拉着行李箱,跟着节目向导走在前面,发出赞叹的声音,“这周的旅行条件也太好了吧!无
敌海景别墅啊!”
户外有几个工作人员操纵着无人机航拍着天水一色的海域,别墅临海,平层,视野开阔,与海面唯一的阻隔就是
一片窄长的金色沙滩。
嘉宾们下车的时间所差无几,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的。
把行李箱暂时放在大厅处,众人进进出出,在这片别墅区环视了一圈。
“还有露天游泳池啊,这个好。”运动员方亦阳大为好评。
等兴奋劲儿过去了,大家开始讨论起房间分配问题。
“都是连通的大厅,分别为生活区,娱乐室,休闲阳光房之类的……”宋栖观察力比较强,“我看到别墅户外周
边有好几个集装箱一样的屋子,那应该是我们这周的卧室吗?好像也不够十个吧……可惜看不到里面什么样子。”
问了同行的工作人员,对方默不作声,让嘉宾们暂时先把行李箱放到一个较为空旷的房间内,显然是先按下不
表,等导演组有通知了再进行归置。
于是大家都有了预感——这周的房间分配,节目组准是没憋好屁了。
但不慌,这里的条件横看竖看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总不会让他们住到海上去。
趁着工作人员都在忙幕后,有人提议道:“要不,我们现在出去逛一逛吧?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商铺,买
点泳衣什么的……”
“好啊!”
“我看到海岸附近有人在冲浪,方哥,你会冲浪吗?好想体验一下啊……”
“我现在就馋眉眉姐做的海鲜了!”
“我的防晒霜用完了,如果有看到就买点吧……我可不想晒黑啊。”
有几人聊得热火朝天,正打算结伴往外走,还有五人不大想参与,就留在别墅这边了。
分别是俞枕夏、商贤予、林白薇、季骋、还有严惑。
还真是男主女主,男配女配聚了一窝。
俞枕夏纯粹是不想凑热闹,她想逛逛,又不想跟大部队一起尬聊。
至于留在别墅中的人么……严惑躺在沙发上,见到俞枕夏分分钟表演脸臭;季骋已经摘了口罩与棒球帽,看
似颇有偶像包袱地对着镜子整理发型,实则正在偷偷观察在另一角交谈的林白薇与商贤予。
他对林白薇身边的所有男人都很注意,尤其是这个在上节目之前就跟林白薇交情很好的商贤予。
朋友变恋人这种情节可不少。
他脑补得厉害,实际上那两人的对话十分简单。
林白薇低头在包里翻药膏,嘴里还在问着:“贤予,你脖子被蚊子叮了啊?我这里有青草膏,你要不要涂一
下……”
商贤予背对着俞枕夏。
她看不清商贤予的脸,只听到他顿了一下,摇头说了句:“不痒。”
然后他抬手碰了碰颈侧,问:“有包吗?”
林白薇点头:“一小点,鼓起来了。”
商贤予:“……”是被那人的门牙磕碰到的。
似乎还有一点舌尖挨上了。
黑色的发,黑色的上衣,中间夹着一段白色的颈子。
短短两个字之后,俞枕夏眼看着商贤予的后脖颈逐渐变粉,与按着颈侧的那只手臂的色差大到难以忽视的地
步。
像是一只煮熟的虾。
俞枕夏周五晚上开始发烧,输完液之后就周六降温了,今天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见商贤予今天中午到现在的古怪模样,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输液那晚自己把他给传染了?
但转念一想,不大可能……她不是因流感而发烧的,不具备传染能力。
俞枕夏思来想去,不明所以。
只有一旁扛着摄影机,宛若隐形人的跟拍深藏功与名。
我知道,但我不说。
反正,摄影机录下来了嘿。
……
下午,剩下的节目工作人员也到了,每个人忙得走路带风,俞枕夏省得呆在这里碍事,干脆拉开落地窗,走
了出去。
外面是大理石板拼接成的平台,两三米宽,再往下就是几节阶梯,下了阶梯,脚就踩进被晒得热暖的细沙中
了。
俞枕夏坐在台阶上,把鞋子褪了下来,鞋尖冲外地摆在石阶上,赤着脚走下去。
每踩下一步,就有沙粒从指缝中钻出来,调皮得跟俞枕夏打招呼。
这片沙滩属于别墅区,因而有专业团队维护管理,没有什么破碎的贝壳类或者垃圾,很是干净安全。
越靠进海水,沙的温度渐低,变得潮湿黏腻起来……
她动动脚趾,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微笑起来,踮起一只脚,用脚尖在沙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但下一刻就
被迫不及待的海水卷进深海中去了。
俞枕夏却不觉得可惜,只想享受这一刻独属于自己的小小快乐。
海水太冷,她不敢站太久,于是俞枕夏退后几步,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前面有几块约半人高的礁石,并不崎岖,反而光滑平整,形状规矩,看上去像是人工的,用来给访客观景,
或休憩。
礁石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一旁的沙岸上还有一个拎着摄影师的身影,那是商贤予的跟拍。
如果礁石上那人是别的什么人,俞枕夏也不会再过去了。
但商贤予不同。
跟他相处的时候,并不会让俞枕夏难受。
唔……俞枕夏想,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商贤予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很平淡,像是一种脱离这个
世界的注视。
让她觉得……
我就是我。
与原身不同,她不喜欢他人带着各色情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会让她感到身上有虫子在噬咬一样。
归其根本,大概是上辈子,她……哦,不是上辈子,她还没死呢。
在现实世界中,俞枕夏同样出自于豪门家族,虽然比不上原身在书中描述的级别,但也不差,在当地赫赫有
名。
不同的是——
俞枕夏不是什么豪门独女,她只是……父亲众多子女中的一个女儿。
一个不入流的私生女。
俞枕夏的亲生父亲是个花心浪荡的男人,婚前婚后都有不少风流债,对外面的孩子态度都是漠视的,更何况
还是个女儿……
他的妻子是个冷硬的女强人,对构不成威胁的俞枕夏没有太大的敌意,只是纯粹的厌恶。
而俞枕夏的亲生母亲是个妄图不劳而获的虚荣的人,拉着年幼的女儿一次又一次地上门,又哭又闹,纠缠不
休。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死死抓着俞枕夏的手,把她拉到身前,向所有人展示着这个生命体,以此来讨价还价。
最后,她拿着钱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可俞枕夏却觉得有一个自己被击碎了,被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大得吓人的
屋子里。
很长一段时间,她闭上眼睛,脑子里都会不自觉的冒出来那些人的神态,眼神……
鄙夷、嫌恶、讥嘲——
……
那是一场很长的噩梦。
俞枕夏走近礁石。
好在噩梦已经过去了……
浅浅的海浪拍在礁石上,溅起无数小水花,剔透地折射出炫目的白光。
俞枕夏想率先打了个招呼,可还没组织好语言,商贤予竟然已经侧头看过来了
商贤予:“……”他的跟拍突然转了方向,往他侧边拍过去,肯定是有节目嘉宾过来了。
没想到是俞枕夏。
俞枕夏索性挥了挥手,刚想问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商贤予问。
话被抢了就算了,总觉得商贤予跟往常不大一样……似乎是有几分莫名的躲闪。
俞枕夏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摸着鼻子答道:“就是逛逛,看到你了。”
俞枕夏心中一动,爬上另一块礁石,跟商贤予一样将两条腿垂在礁石边,冰凉的小浪花时不时跳起来,舔上
她的脚心。
很舒服。
“我听说你生日快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俞枕夏晃晃腿,“你对我照顾这么多,我想谢谢
你。”
商贤予:“你听谁说……”
俞枕夏回身看了看身后的两位跟拍,掏出手机给他发微信回答:【林白薇。】
然后又发一句:【她好像真的打算撮合我跟你,不好意思啊,我跟她说你已经拒绝我了!】
商贤予裤子侧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在俞枕夏的眼神示意下,他也掏出了手机……
看完她发的那两条信息。
商贤予:【……】
俞枕夏见他盯着手机屏幕,好久不回话,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觉得大受打击,有心想要安慰一下,便发了几
个表情包过去。
[猫猫摸头.jpg]
[猫猫拍肩.jpg]
[猫猫亲亲.jpg]
俞枕夏手一快,误触了其他表情,赶紧长按撤回了这张亲亲表情包。
但商贤予已经看到了。
商贤予先是看她一眼,又低头打字:【其实我也已经感受到了。】
近日,林白薇变得有些奇怪。
默默注视了她许多年,商贤予对林白薇的了解程度不低……
他闭了闭眼。
林白薇已经知道了。
商贤予近乎冷静地想着——
她知道我喜欢她,可是……她依旧选择撮合我和另一个女人。
这就是商贤予来到这里吹海风的原因。
他再次低头,看到身边人发的信息。
俞枕夏:【你还好吧……?】
良久,商贤予开始打字回复。
他说——

第 27 章
有些事,明明知道做了也不会有满意的好结果,还是想要去做。
商贤予说:【我想告白。】
俞枕夏:“……”虽然这个剧情点提前了这么多,但是已经可以预想到结局了。
俞枕夏看着他那四四方方的头像,犹豫了下,先给他打了针预防针:【被直接拒绝了怎么办?】
总感觉林白薇的友情卡已经在蓄势待发了。
商贤予突然两臂一撑,从礁石上跳下来,两只脚陷进湿润的海沙中,他回头看了看俞枕夏,见她一脸‘该怎么提
前安慰你’的模样,心情沉重的同时,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可能会哭出来吧。”
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真的是……真的是有点诡异。
俞枕夏:我真的会信。
说完,商贤予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背对俞枕夏朝天空张开了双手。
俞枕夏也放下手机,好奇问:“你在干嘛?”
“心情不好的时候,”商贤予扬起头来,喃喃道,“可以拥抱太阳……”
是谁说的呢?
商贤予闭着眼,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隐隐约约地又感到一阵心悸与压抑,却不知该如何排解。
片刻后,俞枕夏也跳下来,在商贤予身边有样学样,两腿微分,手朝天打开。
两人的影子往后躺在了沙滩上,被拉得很长,像两只并排躺着晒太阳的派大星。
海风轻轻地吹。
俞枕夏轻声说:“失败也没关系,男人二十八岁注定要为爱流泪,未来会好的。”只要他能够避开死亡节点,
活下去。
关键就是,那只手表。
俞枕夏扭头看看商贤予的侧脸,心里有了主意……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或许她该做点什么。
闻言,商贤予也转过来看她,就见俞枕夏满脸认真,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坚毅。
……奇奇怪怪。
商贤予已经很久没这么认真的关注一个人了。
除去林白薇,俞枕夏是第二个。
但这无关爱情,自从俞枕夏更换心动男嘉宾那晚,商贤予总是下意识地在意她的举动,同时,脑海里有一个
神秘的声音不断在说,
“不是这样的——”
“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应该靠近我,故事不是这样写的!”
每当这种时候,商贤予的思绪就会混乱起来,头痛欲裂,好在那种玄而又玄的念头如白梦一般,稍纵即逝。
但此时此刻,商贤予只觉得压在心上的巨石仿佛被这炙热的目光凿掉一块,难得轻松了几分。
甚至有心情接俞枕夏的下茬:“那你要几岁?”
俞枕夏收回举酸了的手,坐回礁石上,盘起双腿,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我的眼泪很珍贵,男人不配。”
想到两天才崩溃大哭了一通,她低头拍拍脚上的沙:“除非忍不住。”
商贤予也累了,坐上礁石后,两只脚抵在边缘处一起开始拍沙子。
俞枕夏有些手控,因此总是不由自主地关注那些好看的手型,以往画漫画的时候也忍不住着重刻画角色的手
部。
而商贤予的手,在她庞大的数据库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没想到,他的脚也……俞枕夏暗暗打住:算了,还是不说出来了,像个变态一样。
俞枕夏移开视线,顺便转移话题,掏出手机打字:【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商贤予从善如流举起手机,看到信息,疑惑地瞥了眼俞枕夏,问:【干嘛?】
俞枕夏答:【给你送纸巾……】
这是开玩笑的,其实她就是想确认一下商贤予是不是打算在他自己生日当天告白,也就是本周六……如果是
的话,那也太悲催了。
商贤予顿了顿,才道:【周六吧。】
俞枕夏眼前一黑,好像看着商贤予亲手举着刀子往自己心上扎,她企图劝阻道:【会不会太久了点?反正你
也有预感会被……不然一鼓作气好了。】
免得以后年年生日都得想起这么一件事。
俞枕夏似乎有点理解商贤予现在的心态——自知无望,又放不下,最后还是想要得到一个结局。
因此,才会这么纠结。
长痛不如短痛,俞枕夏是真心的希望这位面冷内热的男二有个好结局,不要再做个默默守护的稻草人……
商贤予沉默了会,开口问道:“你就这么想给我送纸巾吗?”
俞枕夏:“……”
打破沉默的是一串咕噜噜的鸣叫。
是俞枕夏的肚子响了。
在前往浪琴岛的航程中,机票套餐中是包含了一份飞机餐的,味道还不错。
虽然俞枕夏吃了大半,但此时下午三四点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她现在在商贤予面前的尴尬阈值已经拉到最高值,倒是脸也不红,气也不虚,摸了摸平坦的肚子:“……你
饿了没。”
半个小时后。
两个人走进了附近的美食街。
这一整条街做的都是海鲜生意,只是时间还早,许多铺面没开张,两人走到街尾,进了一家规模很小的营业
中小店。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店内桌椅只有五六组,空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桌椅的另一边靠墙处是一排排的
有氧水箱,里面全是鲜活的海产品,鱼虾、蟹类、贝壳类……种类繁多。
桌面中央都摆着大肚子蒸锅。
这是一家海鲜自助,店家热情招呼:“都是自家捕捞的,很鲜,要吃什么自己捞就可以了。”
一个人三百多块钱,不贵。
坐下后,俞枕夏颇有兴致地捞了一堆,塞满了整个蒸锅,期间手忙脚乱得差点脱手。
原因无他,这些活物太能蹦跶了,尤其是虾类,一下锅就使劲儿弓腰弹起,摔到桌上,还有一只差点弹到商
贤予脸上。
最后商贤予看不过眼,主动把这活儿揽过来。
不多时,锅底的水开始咕嘟嘟地滚起来。
俞枕夏越等越饿,脚尖点地,眼巴巴地看着锅盖下的食物从青涩的眼神逐渐变得鲜红可口,她诡异地想起了
商贤予那粉嫩的肌肤……
商贤予不怎么饿,俞枕夏一个人吃得畅快,就是她剥壳的功夫太差,效率不高。
中年女店主见两人身后跟着摄影师,以为是网红探店,不仅送了限量小青龙,还帮忙递上来几瓶饮料。
商贤予起身去冰柜拿了几罐冰啤酒。
‘咔哧——’
他单手开罐,被压缩在易拉罐中的气体喷涌而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商贤予喝了一口,无所事事地看着俞枕夏费半天劲扒干净一只虾,吃到嘴里的时候一嚼一嚼的,他莫名想起
夹菜那天,这人心酸扒白饭的样子。
才吃不到一半,节目组发来了通知,让出门溜达的嘉宾们一个小时内回到别墅,要公布接下来的流程了。
大概率就是关于房间分配的事项了。
这一大锅看着多,实际上去了壳,吃到嘴的也没多少。
俞枕夏加快速度,回去怎么也要三十多分钟,留给她的吃饭时间不多了。
“再吃十分钟就回去吧。”她略带惋惜地说。
话音刚落,就见商贤予半起身,拿了一双一次性手套戴起来,手指一掐,二扯,三剥,一只完整白净的虾仁
就出来了。
他将虾仁放入一只自己没用过的碗,往俞枕夏那边推了推,之后一双手像开了倍速一样处理起其他带壳海鲜。
碗里的净肉很快堆起来了。
俞枕夏举着筷子,惊愕地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剥壳小达人,商贤予眼皮一抬:“快吃啊。”
不得不说……这种干坐着等投喂的感觉太香了。不吹不夸地说,幸福感猛增一百倍!
俞枕夏最后这十分钟可以说是吃的畅快淋漓,但商贤予看起来没什么胃口,临走前,仰头饮尽了那罐啤酒。
泡沫在口腔里沸腾又消弭,舌根微苦。
商贤予长呼出一口气,语气中有股一往无前的意味:“走吧。”
俞枕夏有所预感,趁着没走出店门,反身走到了柜台,找店主要了纸笔。
刷刷写下一句话,又提笔涂画。
完事后,她将纸对折,走出门后递给了正疑惑等待的商贤予。
商贤予:“?”
两人的指尖轻触即分,小纸条就从俞枕夏这边传到了商贤予手中。
俞枕夏:“可以现在打开看。”
商贤予依言照做。
身后的跟拍默默凑近想要拍下来,早前在沙滩那会儿,两人就用手机加密聊天……这种时候绝不能再错过了!
商贤予回头瞥了眼肩后的镜头,淡定打开——
纸上,一行隽秀的字被长方形的框圈住,旁边画了几粒圆鼓鼓的星星。
框底是两个 Q 版小人简笔画。
戴着眼镜的男小人蹲在地上画圈圈,看起来很郁闷的样子,一旁站着另一个小人,黑色长发,两手伏在膝盖
上,偏头想要去看男小人……
框内只有十个字。
限定许愿券,伤心时可用。
……
临近傍晚,海风骤然凉了下来。
商贤予与俞枕夏在节目组要求的时间内回到了别墅,灯光明亮,窗外的海潮一声声钻进屋内,在看到他们一
同出现的时候,交谈的几人静了一瞬,又默默转移了视线。
好家伙,集体活动不参与,原来是去二人世界了啊……

第 28 章
开拍前的准备工作有些繁琐,等正式开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出头了。
所有人移动到别墅外的沙滩上。
海风微凉,浪声哗然。
一票的俊男美女张望着不远处——
“套圈游戏啊?”
“根据成绩来选房间吗?”
众人被一条黄线拦住,前方两米外是摆得整整齐齐的玩具方阵,侧边有一个大白板,白板上用磁石贴着十张照
片,画面中是房间的一个角落,看不出全景。
工作人员上前,给每位嘉宾发放了十个塑料圈儿,轻飘飘地拢在手里。
规则确实如嘉宾所料,他们十人可以根据套圈的命中率来获取选房间的优先级,而唯一的参考就是一旁的照片。
听完规则,有嘉宾起哄,
“呿……就拍了那么一点点的布局,总感觉有坑啊!”
还有一人摸着下巴分析道:“这不单单靠实力啊,还得运气好,要不然命中率高,选到最差的房间,白搭。”
旁边围观的工作组笑而不语。
众人按照抽签排定玩游戏的顺序,俞枕夏抽到第四名,她颠了颠手中的圈儿,听完宋栖的话,半是轻松,半是
忧愁。
她在现实世界是个资深社恐宅女,除非必要,不爱出门。因此俞枕夏在自己的二层小楼里设置了健身房,娱乐
室……其中,娱乐室就有投掷飞镖这一项目,这是俞枕夏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她对自己的眼力手力还是有信心的,就是怕再次非酋附体……
十个套圈听着多,其实用不了几分钟就完事了,前面的三人战绩一般般,命中率不到五成,一时间呜呼哀哉
个不停。
轮到俞枕夏。
她立于黄线后,拈起一个圆圈,眼微眯,凝神静气——
手一抬,一落。
一道弧线从半空中滑过,轻飘飘地降落了,套住了正中央的那个粉色玩具小熊。
卫臻鼓掌叫好:“好!开门红了!”纯纯是气氛组了。
俞枕夏又是手腕一挥,一个圈飞出去,又一次落在了正中央的同一位置。
他吃了一惊:“哇……夏姐运气太好了!”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立刻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不只是运气,而是逆天的实力。
只见俞枕夏的眼神紧紧盯着前方的矩阵,一刻犹豫也没有,一只手腕挂着圈,另一只手一拿,一甩,空中残
影飞快闪过,不到一分钟,十个塑料圈全都圈住了同一个目标。
这是……多么惊人的命中率和准确率。
刚开始的搞气氛变成了真心实意的震惊,卫臻来回扭头,拍拍自己的摄像头,不可置信地问:“我……我 C,
这得消音了,未来的观众朋友们,看到没?绝了啊!”
俞枕夏抿抿唇,心底有得了好成绩的愉悦,又有些不适应周围的热烈,很快退到后排,降低存在感。
身前的人身姿修长高挑,正是商贤予,他是最后一个。
商贤予的脸微红,可能是喝了啤酒有点上脸了,俞枕夏发现他的冷白皮一有什么状况,就分外显眼。
他知道俞枕夏在身后,没说话也没回头,只默默举起手,竖了个下大拇指。
俞枕夏也没说话,挠挠脸,脚尖在沙地里前后蹭了蹭。
之后的几人开始游戏,俞枕夏随大流地啪啪啪鼓掌,有成绩好的中了九个,也有成绩不好的,十不中一,但
再也没有俞枕夏那样叫人瞠目结舌的情况了。
最后,只剩下了商贤予。
俞枕夏也跟着往前两步,认真看起来。
风撩起他的黑发,露出一双淡定而专注的眸子。商贤予摆好姿势,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很快,他投掷出一个圈,想要套中最近的那个目标。
落空了。
商贤予:“……”
俞枕夏:“……”
旁边的人在喊加油了。
俞枕夏也啪啪啪鼓掌,比之前更用力。
似乎感受到了俞枕夏的真挚鼓舞,商贤予回头瞥了她一眼,瞳孔微微放大,然后他扭正身子,换了个姿势…

圈环又一次落空了。
俞枕夏:“……”懂了,这人眼神不太好。
接下来的八次机会,俞枕夏安心做一个鼓掌机器。
好在商贤予没有菜得超凡脱俗,最后还是套中了两个。
节目组按照命中次数计算出相应的积分,开始让嘉宾根据照片来挑选房间。
众人围在了白板前。
排第一的,当然是俞枕夏。
十张照片,排成两行。每一张的画面都像是精心布置过的,光影错落,布局优雅,看着分不出上下。
但只有小小的一个场景,比如床头,窗台,玄关,书柜等等。
俞枕夏选择困难症犯了,大拇指一下下地揉着下唇,最后还是依照本心选了个那张书柜一角的照片。
起码能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
白板旁的工作人员询问道:“确定选择这一房间吗?”
俞枕夏点头:“嗯。”
工作人员上前,将磁吸取下来,把照片翻了个面,又贴回原位。
原来照片的反面就是房间的全景。
俞枕夏选中的小屋看起来面积不大,整体是长条形的,摆设比较拥挤……最里面是一张横放的床,另一侧是
窄长的洗手池,另一侧则是一面书墙,桌案也是窄长形的,过道仍旧拥挤。
但里面的小摆件小灯饰有许多,装饰温馨。
小屋的窗紧闭着,整体墙面是木质的,地板也是如此。
俞枕夏:这么点大,厕所在哪里……?
等之后几人一一选中,照片翻转过来,俞枕夏前后对比,发现自己的小屋的条件真是心酸,可叹。
算了,好像真的已经习惯了。俞枕夏内心不起波澜地想。
但……
等到各位嘉宾将要搬行李入住的时候,她拎着行李,被工作人员再次带到沙滩上……俞枕夏还是陷入了深深
的沈默与窒息。
沿着沙滩前行了有两百多米,一艘房车那么大的船只直挺挺地躺在沙床之上,是全包裹的结构,外表故意做
旧了,看起来像是沙滩海景的一部分。
谁能想到,它也是屋舍之一。
而俞枕夏得在这里住一周。
工作人员用钥匙打开门,给俞枕夏介绍着:“俞老师,这个船屋有简易卫生间,但没办法洗浴,这一周要辛
苦您可以去别墅区使用浴室了……”
其实进到里面,细细看过之后,俞枕夏发现船屋的条件一点儿不差,最大的缺点就是空间太小,较为逼仄,
且没有浴室。
她心态渐缓。
这些倒不算什么忍不了的大事。
工作人员按下一个小开关,挂在墙上的网状的 LED 小灯泡亮起来,发出微黄的暖光,好似星河入了怀。
美观度直接上升好几个档次。
角落有一盏落地灯,亮度更强,足够照亮整个空间。
摄像头被安装在了书墙的顶上,另一个则在入口处。
工作人员帮俞枕夏搬好东西,交代完注意事项就告辞了,临走前让俞枕夏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以在群里
反馈。
“嗯,好的……”她点头道谢:“谢谢。”
俞枕夏把行李箱拖床尾处,坐下——
底下的床垫弹性十足,手掌撑着的被褥蓬松柔软,触感如云絮。
屋子里有股松香味,混和着海的气息。
俞枕夏左右看看。
床是横着的,头尾的船壁上各有一扇窗户,她探出手,拉开插销,将其推了开来。
吱呀一声,密闭的空间被打破了。
入夜后的海风不那么温驯了,海浪的呼声更大了些,听起来有些催眠的白噪音质感。
松香味淡去,海的后调泛上来。
俞枕夏坐在床边,看着朝西的窗子外的景色——
月亮打西边爬上来,群星闪烁。
海面微光粼粼,仿佛水上也有星星在闪烁一般。
她心情舒展,回过头,又往东向的窗外看去,这头没有月亮了,连星点也少得可怜。
俞枕夏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平整的礁石,正是白日里她跟商贤予一同待过的地方。
此时,礁石后立着两道人的侧影。
一高一低,一男一女。
俞枕夏将窗子的缝隙微合,但没有关紧。
虽只是一瞥,她也已看出来了,那两个人是……商贤予和林白薇。
距离有些远,俞枕夏只能从轮廓看出他们二人的身份,但神态是看不清的,只隐约能看到两人的嘴巴在张合。
俞枕夏心里有了猜测……
商贤予一定是在向林白薇告白了。
俞枕夏轻叹一口气,知道结局不会好,将窗子彻底合上了,不想去打扰,哪怕只是无意中的呢?
她半躺进云一样的床铺里,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绪,想着商贤予会怎么说,想着林白薇会怎么回应,想着……
商贤予被拒绝后,不会真的哭鼻子吧?
实在想不出来他掉泪的样子。
实际上,商贤予的告白过程尤其简单,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没由来的,他吐出一口长气,觉得有些轻松。
对面的林白薇侧耳倾听,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
过了十几分钟,俞枕夏想着: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她坐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用指头点开了半扇窗。
窗外的风景变成了竖状构图。
最上面是深蓝色的天穹,下头的海也是深色的。
礁石被夜色侵蚀,也变得黑黢黢的。
只剩下一个孤单的,寥落的人影坐在礁石上。
那是商贤予。

第 29 章
啪嗒、啪嗒、啪嗒——
大拇指擦开银质的打火机外壳,随后好几次按下开关,可那一簇小小的焰火刚冒出头就一阵剧烈的颤动,仿佛
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掐住了脖颈,熄灭了。
这是商贤予第一次在录制节目的过程中点烟。
但不太顺利。
他垂下眼眸,夹着香烟的手松开,变换成抵在上颚处的手势,以此遮挡湿寒的海风,另一只手又一次重重按下去。
“啪嗒——”
同时,他叼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唇被压出轻微的痕迹。
终于,烟头倏地燃起来了,漆黑的夜里亮起一抹橘焰色。
像是一粒星子坠落了人间,躲在墙角处怯生生喘着气,一闪一灭。
白色的烟从商贤予微启的唇间弥散开来。
他毫无疑问地被林白薇拒绝了。
商贤予以为自己会因此心神震荡,痛苦到什么都思考不了,但是并没有,他甚至还有闲情想到跟俞枕夏开的那个
小玩笑……
他没有哭出来。
甚至还有一点诡谲的平静。
很奇怪。
商贤予无比确认,在自己的心中,林白薇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存在,他把对她的情感藏在心底,像对待一颗不敢
触碰也不敢品尝的糖果。
告白失败后的感觉……用一个简单的比喻来描述,大概就是多年后的今天,他亲手揭开了这张糖纸,却惊觉里
面的糖不见了。
而他竟然也不感到慌然失措,亦或者失落,就好像这一情绪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被透支过了。
胸腔里只剩下了平静,与巨大的茫然。
微弱的焰芒在黑暗中闪烁,不多时,渐渐隐没了。
商贤予掐灭烟头,没有随意丢到某个角落,而是轻轻拢在手心中,想要带回自己的房间里再扔。
由于他的排名是倒数,可供选择的照片十分有限,都不需要多做思考。商贤予挑选的那张照片是窗台一角,
纯白窗架内侧罩着一层白色的纱帘,光斜切进来,将窄边窗台上放着的一盆小型多肉照得剔透发亮……看着很极
简,干净。
去了现场才知道,那是一间海边棚屋,墙身是被漆成白色的集装箱改造而成的,棚顶是染成薄荷绿色的干草,
伫立在海面上看起来十分梦幻。
条件其实很不错了。
商贤予沿着来时的线往回走,这是一片独立的海岸,并没有什么人,此前退远了拍摄的跟拍师又跟上来,沙
岸被印下两行新的脚印。
路经一艘暗红的船,船尾部的沙上竖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船锚,整体看起来像是个场景小品,商贤予也是如
此以为的……直到他走近后,看到船身有半扇向外打开的窗户,里面有温黄的光柔柔地倾泄出来。
俞枕夏趴在窗框边,小脸探出一半,看到他以后,迟疑地举起手招了招。
商贤予停顿了一下,脚尖微微转了个弯,他来找了那扇窗前,船身有一米多的基地,因此俞枕夏坐在床上,
半趴于窗边,还能跟商贤予平视。
两人之间的距离就隔了半米。
商贤予静静地站着,一手插兜,另一手半拢着垂落在身侧,俞枕夏看着他眉目淡然却有些空洞的眼神,默了
默,打破了此时的安静:“下午的时候,你还没告诉我呢……”
商贤予低低问:“告诉你什么?”
俞枕夏说:“生日礼物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她将额头靠在窗侧,长颈弯曲,有几缕发丝在颈侧勾连
难舍,“我很少给别人送礼物的,业务不熟练。”
商贤予反问:“你不是送过了吗?”
说完,他插兜的那只手掏了出来,手里捏着下午俞枕夏临时起意涂画的小纸条,被商贤予顺手塞口袋里没取
出来。
俞枕夏:“……这个不是,这是你给我剥壳的代偿券。”
商贤予低头展开纸条,看了半晌,俞枕夏趴得腰有些酸了,揉揉脖子,问:“用吗?”
商贤予的眸子对上她的,抬手推了推眼镜:“怎么用?”
突然,夜空被照亮了一刹那。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之后,又陷入了沉寂。
是有人在放烟花。
两人被这动静吸引得双双扭头看去,又有烟花升空炸响了,顺着声儿,他们找到了发射的源头方向。
不是节目组租住的别墅区,而是远处的另一片度假区。
砰、砰——
不断有绚烂的花火带着震响绽放,如枪口|射出的焰火玫瑰。
硝烟的气息中,飘荡着致命的浪漫。
俞枕夏的瞳孔中落入细碎的光点,她忍不住赞叹:“哇哦……”
商贤予的手指摸索着脆弱的纸条,冰冷的指尖有些回暖。
他想到要怎么使用这张小小的许愿券了。
时间不算晚,出了别墅区,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路边摆了许多小桌棚,卖什么的都有,大多是工艺品,贝壳风铃,气球等等……两人跟着手机上的导航往目
的地走去,没在小摊处停留多少时间。
回程的时候,商贤予的手上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袋子,而俞枕夏两手空空地跟在他身后,这个点儿街上
人更多了,摊子的数量可能比游客太多,那是当地居民晚上闲着没事出来赚点外快。
其中不少人的脸生嫩,看着稚气满满,还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呢。
走着路,俞枕夏的视线被一个飘过来的小黄鸭气球遮住了。
她抬手稍微往旁边拨了拨,低头时,看到一个只到自己腰间那么高的小孩子,大概是旁边卖气球的大孩子的
弟弟,正乖巧地站在路旁,那个小黄鸭气球被拴在他背上的小书包上,随风飘摇。
与俞枕夏目光相对,小男孩也不害羞,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门牙缺了一颗,但不损他的可爱气息:
“姐姐,买气球吗?”
‘姐姐’两个字尾音往上扬,带着当地特有的软糯口音。
俞枕夏:“……”好可爱,有点无法拒绝。
商贤予一个没注意,已经往前走了两米远了,下意识地回头看看才发现俞枕夏在后方还没跟上来。
他往回走几步,投去一个眼神:“?”
大孩子们很会做生意,见他们两个人是一伙儿,又是一男一女,说话的语气甜甜的:“大哥哥,给姐姐买一
个气球吧!”
他们也不纠缠,只是几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满期待地望着两个大人。
最后,两人离开的时候,俞枕夏的手腕也栓上了一个气球,高高地飘在半空中,她特意挑了个狗狗形状的,
黑白两色,鼻头粉红,尤其可爱。
此时,嘉宾十人微信群正在沸腾。
有嘉宾提议晚上在别墅区的家庭影院房中看电影,不少人在群里应和参与,只有几个人自由安排。
没有出来冒泡的几人中,就有商贤予与俞枕夏。
商贤予路过自己的小屋,张望了一下,跟俞枕夏说:“我过去看一下聪明。”
小狗跟着节目组的车,在宠物箱里呆了大半天,虽然有个喜欢犬类的小姑娘照顾着,但送回来的时候还是显
得蔫蔫的,不大有精神。
由于房间没有分好,下午小狗还是在笼子里度过的,很是憋闷。
分配完房间,它在陌生环境里更粘人了,商贤予约了林白薇出来时,小狗缠了他好久,等他关上门,还在里
面挠着门缝嚎叫,听着嘤嘤呜呜的,小可怜一个。
俞枕夏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走近,门里果然响起了聪明的叫声。
“呜……汪!”
刚一把门拉开,小狗飞快地跑出来,像一道黄色的闪电,先在商贤予的脚边蹭蹭,又蹦跳到俞枕夏的身边用
后脖颈蹭着她的脚脖子,差点倒在地上滚起来。
商贤予蹲下来挠挠它的下巴。
小狗一会儿眯起眼睛享受,一会儿伸出舌头想要舔商贤予的手,跟他的手指玩起捉迷藏。
显然,再把它关回去不太现实。
俞枕夏也蹲下,把气球的线从手腕上解开,系到了小狗身上的背带上,商贤予给它买了不少小衣服,这款背
带小衣服跟牵引绳是一套的。
商贤予进房间把绳子拿出来:“可以了,走吧。”
去时两个人,回来时多了一只狗。
地点仍旧是那片礁石海岸。
商贤予将买的大袋烟花放到礁石上,在石头的底部点起一根红蜡烛,烛火在风中颤颤巍巍,但顽强挺立着。
“你想放哪个?”俞枕夏掏了掏袋子,问。
商贤予没什么意见:“都可以,你选吧。”
俞枕夏保守地掏出一把仙女棒,一人一半。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蹲在烛火两侧,小狗被火光吸引了注意力,试探着靠近,被商贤予一手揪着后颈皮放在大
腿上,夹在腿与胸膛的空隙里,不满地挠了挠他裸露在外的陡峭锁骨。
白的肌肤上顿时显现出几道红色的划痕,在摇曳的微光中很是暧昧。
商贤予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另一手跟俞枕夏一起戳向那簇豆大的烛火。
硝烟的气息迸出来,浓郁的灰白的烟从仙女棒的顶端猛地钻出来,下一瞬,璨烂夺目的火光炸开了。
两朵花火抵在一处,滋啦滋啦地绽放在这黑暗的角落。
小狗被吓到,脑袋直直往商贤予的怀里缩,又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悄悄地探头出来看……
“汪!”
商贤予的下巴在它的头顶蹭了蹭,空荡荡的心好似被这点点温度填上了一小片空缺。
无论是这只毛茸茸的小狗,还是眼前这片滚烫的花火……商贤予眨了眨眼,长睫投下的影子被框在眼镜架中,
颤动着,宛如被困在玻璃樽中,振翅欲飞的蝶。
不多时,安静不下来的小狗已经跳到沙地上玩耍了,在两人身后来回溜达,背上绑着的气球跟着它满地乱跑。
呼啦,呼啦——
他侧眸看向俞枕夏,见她低头将仙女棒戳进沙地中,戳了一排,又用手上正燃烧着的仙女棒去点燃它们……
她的长发垂在身前,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
商贤予有些好奇……
她现在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 30 章
“你在看什么?”
别墅的露天阳台中,季骋见林白薇的视线偏向自己的身后,望向那片无人的海岸,心里有种被忽视的不悦,于
是别扭问道:“不是你主动找我,说有话要跟我谈谈的吗?怎么……你现在不跟我装不熟了?不怕被拍下来了?”
林白薇收回视线,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
随后,她看向季骋——
这个看似孤傲,实则有些幼稚的男人。
刚刚上节目的时候,林白薇还很难面对季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突然变得游刃有余起来。明明与季骋同龄,
却无端多了几分成熟姐姐的气质,她朝季骋笑笑,说:“是啊……”
“直到现在,我还喜欢你。”她淡定地丢下一枚炸弹,完全不顾季骋的死活一般,“你呢,还喜欢我吗?”
季骋愣愣地站在她身前,垂在身侧的拳手捏紧又松开,突然结结巴巴起来:“你、你怎么……”
林白薇的目光描摹着他的脸,俊朗而又神采飞扬,此时脸上的窘然让她忆起了很久之前的校园时代。
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涩岁月。
她上前了一步。
季骋不知怎地也跟着退后一步,后腰轻轻抵在了栏杆上,他听到林白薇说:“我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
她又说:“我很想你,季骋。”
“你想我吗?”
季骋:“……”
妈的,我矜持清冷的初恋前女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攻,这么直球了?!
我好慌!
如果他能听到林白薇的心声,一定会摔掉下巴——
哇,我的傻白甜前男友,还是这么可爱。
……
“可爱。”俞枕夏说。
她举着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抱着主人的脖子不放的小狗,只见它的毛发微微炸起,脸埋进商贤予的颈侧,
一双豆豆眼湿润得像是覆盖了一层潮气,正幽怨地望着俞枕夏。
刚刚它好奇地抓咬装着烟花的袋子,不小心踩到店家赠送的摔炮,被一声巨响吓得原地起飞一样跳起来,然
后就抱着商贤予的脖子,再不肯下地了。
嘴巴里的嘤嘤声,俞枕夏合理怀疑是在骂骂咧咧。
咔嚓,咔嚓。
虽然很可怜……但俞枕夏手下不留情,拍下它可怜又可爱的模样。
商贤予的大手托着它肉乎乎的屁股,微侧过头看向身后,银边眼镜被小狗拱得滑落了几分,只艰难地架在他
的鼻尖,要掉不掉的。
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珠藏在单眼皮下面,挟着一丝笑意。
咔嚓——
俞枕夏的手腕偏移了几寸,屏幕中的主角不自觉地变成了商贤予,他苍白的侧脸被后景的花火染成了暖色调
的,连被海风吹偏的黑发也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看起来……像是黑白色调的漫画美男照进了现实。
照片拍得不错,俞枕夏自我感觉良好,她的拇指在屏幕上飞快抚过……但这不是重点。
最重要的是,商贤予此时的心情似乎阴转晴了。
俞枕夏也感到一阵轻松,她能做的不多,只能在这种时候发挥一点点作用了,毕竟等到三个月后,她回到现
实世界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跟商贤予相处了。
到那时,他就真的……只是个纸片人了。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俞枕夏已然将商贤予看做关系不错的朋友了,或许回去之后,会有一些不舍与想念吧。
然而,他们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俞枕夏的目光落在照片中商贤予的脸上,想要记住这张脸。
也想记住这一夜,她曾为这个书中角色实现过这样一个微小的愿望。
“陪我放烟花。”
那时,商贤予是这样说的。
不过,那么一大袋,最终也没有全放完,剩下的那些被重新装在红袋子里,被商贤予拎回了他的小屋。
小狗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跟个小孩子一样要人抱抱,赖在商贤予身上不肯自己走。
俞枕夏的船屋就在左近,她进屋后,透过窗子目送商贤予远去,然后再将门窗锁紧,在仅容一人且连转身都
困难的小卫生间完成了简单的洗漱,换上了睡衣。
她躺进太空被里,蓬松轻薄,又冰冰凉凉的。
睡梦中,她的鼻间始终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硝烟的味道,这味道从她的头发里弥散开,牢牢包裹着她,微微
刺鼻。
奇怪的是,她却一点也不讨厌。
……
翌日,周一。
早睡早起的俞枕夏在别墅的浴室里洗了个头,又花十分钟冲了个战斗澡。
这间浴室空间格外宽敞,旁边还有一个智能大浴缸,架子上摆着彩色的手工浴球,味道清甜,看得俞枕夏蠢
蠢欲动,也想享受一下。
但她马上打住了这一想法。
不要多事,免得麻烦。
今天算是来到浪琴岛的正式的第一天,因此整个白天的拍摄任务比较重。吃完节目组特别供应的豪华早饭,
嘉宾们逐渐进入状态。
“好,请各位收好这张心动邀请卡。”导演举着小喇叭在摄像机后头说,有工作人员将卡片依次分发给嘉宾,
“上午是自由邀请时间,欢迎各位互相串门,可以使用自己的卡片,邀请心仪的嘉宾一起赴下午的约会……”
“在卡片的爱心处签下彼此的名字,找到工作人员完成认证盖章后则为配对成功。”
副导演讲解完规则,又道:“现在请各位嘉宾回自己的房间,接下来有部分隐性规则,需一对一告知。”
“俞老师。”
回到船屋后,门外的工作人员叫住她,递上一个牛皮色的信封。
本打算在屋子里躺平的俞枕夏满头问号,接过来之后捏了捏,发现里面空空的,像是什么都没有。
她拆开信封,开口朝下抖了几下。
一张长条形卡片掉出来,俞枕夏捡起来一看,该卡片与粉色系的心动邀请卡不同,是黑红色的复古卡面,荆
棘缠绕,有种危险惑人的气息,中间五个字触目惊心——
强制约会卡。
俞枕夏:“……”
若是原身,说不定还会开心一下。
但我要这个卡有什么用……?
工作人员小声说:“俞老师,这是你昨晚套圈游戏积分第一名的特殊卡牌奖励。”
俞枕夏:“……谢谢啊。”
然并卵,她一点也不想用。
根据她的分析,现在节目中五个嘉宾,除了一个脑壳有毛病的严惑可能会来找点存在感,其他人都不会想跟
她发展箭头了。
哦,严惑也不想,他只在乎原身。
原身不在,他现在处于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的状态。
新的一周,俞枕夏打算开始混日子。
不料,人都是禁不起念叨的。
“砰砰——”
船屋的小门被重重敲响,听起来格外急促。
俞枕夏来不及放下卡牌,前去开门,就见严惑站在外头,两臂抱胸的姿态,墨绿的鹰眼盯着俞枕夏,语气霸
道得很,用英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大意就是:虽然他现在不想跟她约会,但要求俞枕夏在这段时间里管好自
己,不要乱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潜台词就是让她不要用原身的身体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俞枕夏:“……”该担心这种事情的人是她才对吧!
看到严惑那张脸,俞枕夏根本升不起欣赏帅哥的心情,她当场表演了个叛逆,假装听不懂英语,脸上写满了
茫然和‘你在说啥’。
严惑又用优美的中国话复述了一遍。
俞枕夏顾不得社恐本性,无语冷笑:“呵呵。”
严惑犹觉不及,蓦地抽出她手中的卡牌,眯着眼看了看……然后两手捏着卡牌的两边,用力一撕,将两张卡
牌一齐撕成了四小片。
撕完,还冲俞枕夏仰着下巴,似乎在强调自己的命令。
俞枕夏更无语了,真希望让原身回来叫他尝尝爱情的苦。思考过后,她并不打算按照严惑的要求行事,她是
社恐不假,可又不是提线木偶。
更何况,严惑现在属于是投鼠忌器,看着强势,实际上比俞枕夏还紧张,就怕她这边出了什么岔子,连带着
原身回不来了,也怕俞枕夏再次崩心态,因此只敢撕撕卡片,不敢对她怎么样。
严惑走后,俞枕夏改变主意,当下觉得自己不该留在别墅了。
毕竟互选不成功,就要留在别墅里跟其他嘉宾一起做任务的,俞枕夏用脚想也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女嘉宾会
想不开去选困难级别的男嘉宾严惑。
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张嘲讽脸。
让她跟严惑再继续待在一起,简直是噩梦中的场景。
想想就头痛。
俞枕夏:我宁愿出去约会!
……嗯?
出去约会?
俞枕夏想到了另一个注定要落单的人——
商贤予。
与其跟严惑,还有其他不太熟悉的人在别墅里面面相觑,她倒是宁愿同商贤予一起出门公费吃喝玩耍……就
是不知道商贤予愿不愿意。
她先是捡起那四个小纸片,接着坐在在船屋的小台阶上,托腮思考着这一问题。
思考了好一会儿也没个定论,直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站于俞枕夏的身前,遮住了她望着海面发呆的视线。
白色衬衣,袖子半卷起,挽在手肘处,下摆被收进了黑色长裤中,两指宽的腰带勒出一道弧线。
俞枕夏抬眸,眼前的人……居然是商贤予。
她有些惊讶,下意识地问出口:“你怎么来了?”
商贤予指了指她指尖夹着的破损的卡牌,反问:“这是怎么回事?”然后他才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我刚刚
看到严惑从你这儿的方向离开,你没事吧?”
俞枕夏眼睛睁圆,这是在担心她被严惑找麻烦吗?
她不想花费口舌聊严惑,模糊过去:“嗯……没什么事。”
“对了。”俞枕夏举起破损卡牌,小声问他,“你想不想出去玩?我不太想呆别墅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
极有可能,商贤予也不想待在这里。
短短一顿早饭,俞枕夏好几次看到季骋给林白薇夹菜。
期间,那两人的神情毫不掩饰地昭示着——我们俩有情况哦。
昨儿才被好人卡,商贤予想必也……
俞枕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他的表情,看起来还算平静,一如既往的冷郁,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商贤予:“……你的邀请卡不是坏了么。”
说完,他默默掏出口袋里那张属于自己的粉色卡牌,跟俞枕夏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达成了共识。
眼不见为净。
走,出去玩。

第 31 章
“什么?”
在监视器后检阅素材的副导演抬起头,诧异地问:“这么快就出现第一对互选成功的嘉宾了?”
距离十个嘉宾各回各屋才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他本以为在互相邀请的过程中会产生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或是感情线的纠缠与拉扯。
这个环节最大的看点当然是选人修罗场,老道的副导演深谙观众想看什么内容。
只是没想到会有嘉宾这么快结成对子。
这才过去多久啊?
他追问:“是哪两个人?”
策划妹子回答道:“商贤予与俞枕夏。”她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的信息,又道,“是男嘉宾使用了他的邀请卡,现
在已经过去盖章了。”
副导演摸了摸下巴,脸上浮现兴奋的神色。
原来是他们啊……
他吹了个口哨。
芜湖。
节目组专门设置了一个认证卡牌的屋子,商贤予跟俞枕夏按照短信里的地址找过去,路上遇到几个拿着卡牌的
嘉宾,大概正要出门找自己心仪的约会对象。
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纷纷向结伴而行的商俞二人投来暧昧打趣的视线。
商贤予:“……”
俞枕夏:“……”
或许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他们单纯是搭伙出去玩的,而不是为了什么约会,恋爱。
到了指定的地方。
这是一个藏在高大树丛下的玻璃房,光影斑驳,半圆形的的门外挂了一个木牌——
认证处。
看起来更像是‘民政处’。
进了门之后,更像了。
屋子的中央有一个高至人的前胸处的方台,台子上摆了一束花,两支羽毛笔插在花丛中。
工作人员迎上来,让两人隔着方台面对面站着,向他们确认信息:“商先生,你确定要对俞小姐发出心动邀请
吗?”
这问答真的是……
不得不说,节目组太会玩。
商贤予淡定点头:“嗯。”
接着,工作人员递上一支羽毛笔,指引商贤予在他的卡牌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邀请卡整体是粉色调的,一左一右印着两颗爱心形状的框,商贤予按照指示在左边填下姓名。
而后,工作人员郑重其事地问俞枕夏:“俞小姐,你确认要接受商先生的邀请吗?”
俞枕夏的脑子里突然乱入了一句经典回复‘Yes,i do’,都怪这场景的既视感太强了,她晃散了这点思绪,
也点头道:“确定。”
工作人员拿起卡牌,转向她。
俞枕夏刚要在右边的爱心框填下自己的名字,还未落笔,她的视线飘到左边,猛地愣了一下。
继而,她抬头看了看商贤予。
黑发,黑眸,苍白的肌肤,额发与眼镜遮住了部分视线,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特别难接近。
俞枕夏又低头看看左边的三个小字。
她先是忍了忍。
忍了大约十秒,实在忍不住,俞枕夏小声地问:“你的字,怎么圆滚滚的……?”如果不是眼看着商贤予动
笔写字,她甚至会以为笔迹的主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可爱萌妹。
商贤予扶了一下眼镜,手背筋骨分明。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男人的手。
他面无表情地说:“要你寡。”
俞枕夏讷讷道:“哦……”
她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签名的手不住地微微颤抖,‘夏’字的最后一撇仿佛被小猫爪子挠出花了似的。
歪歪扭扭的。
噗。
等两人都写完了,工作人员从花束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印章,‘咚’地一声盖在了卡牌上。
印章移开的时候,两颗分隔开来的心被一支弓箭形状的红印串在了一起。工作人员将卡牌交还给商贤予,祝
贺了两句,又道:“你们是第一对匹配成功的心动恋人,可以优先选择心仪的约会项目哦。”
说完,就从方台底下掏出一打照片。
俞枕夏默了一下,又是照片啊……
两人将照片摊开,一张张浏览过去,跟分配房间的照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某个场景的一角,大概率就是
约会的场所了。
沙岸,可能是冲浪……至于小皮艇,大概率还是跟水上游戏有关,商贤予跟俞枕夏在兰城一起游过湖了,虽
然那次结束得仓促,但两人也不想再挑选类似的项目了。
“啊……!”俞枕夏伸手点着一张照片,杏眼微圆,蜜色的瞳孔流转着期待的光,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
“去这个地方怎么样?”
商贤予观她颇有股跃跃欲试的势头,跟着她葱白的指头看过去。
俞枕夏指尖抵着的照片,显然是于室内拍摄的。
一张古朴老旧的木桌上摆着一个圆盘,看不出是做什么的,圆盘旁置有一个竹制笔筒,墨色浓郁,筒里插着
许多细长的竹制小道具,看起来像一支支笔,但顶端有刀形的,也有棍形的,形态各异。
商贤予看不明白,俞枕夏却一眼认出了这些东西——
都是她过去时时摆弄的老伙计了。
她解释了一句:“应该是陶泥工坊,可以让客人自己手作纪念品。”
圆盘叫做陶轮,其他小工具是制作陶泥工艺品的辅助套件,用来完成比较精细的加工。
俞枕夏虽然一毕业就入了漫画这行,但她大学的专业其实是雕塑系,当初她的雕塑作业还被系主任收上去办
了个个人展。
后来因为漫画的工作太忙,即便她家里工具齐全,却很少再碰了……如今一眼认出照片中的场所十有八九是
制陶工坊,俞枕夏一时技痒,按捺不住想要玩泥巴的心情。
就是不知道商贤予属意如何。
她期待地看向对面那人,另一只手轻握着拳,抵在桌面上,洁白的齿咬住下唇,阳光穿透玻璃屋顶,洋洋洒
洒地披在俞枕夏的脸上,细小的绒毛好似在闪闪发光。
像一只漂亮的猫。
商贤予垂下眼,看着手里捏着的卡牌,顿了顿,答道:“可以,就选这张吧。”
将这张照片翻过来,白色的背面印着一行地址。
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两人被工作人员含着笑送出门。
……既视感,真是太强了。
出发前,俞枕夏与商贤予各自回屋换了一身衣服。为了方便玩泥巴,俞枕夏将头发高高扎起,梳了个丸子头,
有几缕较短的发丝拢不起来,随意地散落在额角。
商贤予的住处更接近别墅区的露天停车场,俞枕夏准备好了就往他那里走去,远远的就见商贤予站在门外,
低头看着脚下。
小狗赖在他脚边,死活不肯回房间。
他抬了抬脚,说:“进去。”
小狗用爪子紧抠着鞋,趴在他的脚面上,不甘地叫唤:“汪!”明明白白的拒绝。
突地,它的黑豆眼捕捉到俞枕夏的身影,忙不迭松开了商贤予,撒丫子朝她奔去。
绕着俞枕夏就是一阵呜汪,似乎在控诉着商贤予的蛮横霸道。
商贤予指着门缝:“进去,快点。”
小狗藏在俞枕夏的身后,气焰突然变得嚣张:“汪!”
商贤予:“啧。”
不明所以的俞枕夏垂下头,发现聪明已经挤到自己的两脚之间,揣着爪爪吐舌头哈气,调皮又可爱,跟梦中
那只满脸庄严神圣的大狗狗气质截然不同。
但看在它们长相一模一样,说不定有什么玄之又玄的联系,俞枕夏打算给这只快乐狗狗讲讲情,争取一下:
“不然……带着它一起去吧?”反正都是公费出游。
商贤予道:“它很皮的,而且也不知道人家店会不会允许带宠物进去。”
这倒是一个问题。
想到照片背后标有一串电话号码,俞枕夏提议商贤予打过去了解一下。
电话很快被接起。
对面是一道爽朗的女声,听着很年轻,态度很好,对商贤予的问题一一解答。
“可以带过来,我这边地方蛮大的,又不是饭店,没什么关系。”
“什么时候过来都行,我今天都在店里哦,就招待你们这一组……”
“好的,现在出发的话,我先去准备一下材料。”
难题迎刃而解。
商聪明最终没有成为留守小狗,而是被套上了牵引绳,一起进到了车里。
俞枕夏坐在副驾上,小狗在后座爬来爬去。
商贤予设置好导航,油门一踩,车子转了个弯驶出去,目的地不算远,开十来分钟就能到,路况简单,只需
要沿着临海公路不断直行。
俞枕夏心情很好地半降下车窗。
商贤予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她的动作,趁着前面一个红绿灯的空档,打开了早间音乐电台,一首轻快的英文
歌顿时在车厢里荡起来。
“She comes in colors everywhere”
“She combs her hair”
“Coming,colors in the air”*
……
钢琴声夹杂在摇滚乐器中显得格外悠扬。
俞枕夏的脑袋不自觉地随着音乐的律动而轻轻点着,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竟也跟着哼出几个模糊的
音节……
她突然想起上周第一次约会的场景。
那天也如今天一样。
商贤予坐驾驶座,她在副驾上,两个人没说两句话就陷入深深的尴尬冷场中,干巴巴地开了一路车。
那时候觉得四十来分钟长得不可思议,真是难捱。
现在则不同了。
十几分钟的车程仿佛一瞬间就走到了尽头,俞枕夏甚至觉得座椅都还没坐热。
再看商贤予。
音乐被关掉了,车里重归安静。
他解开安全带,头往后靠在头枕上,侧首看了眼俞枕夏,发出一声叹息:“就到了。”
俞枕夏也偏头回看:“昂。”
车外,穿着灰色围裙的年轻女店主已经在店门口等着了。
导航女音也在提示着——
“您的目的地‘陶心工作室’已到达。”

第 32 章
陶心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毕业时就跟几个同学合伙开了这家工作室。
平时除了出售手作课程,其余时间都用于制作一些工艺品,拍拍照,放到网上销售,生意意外的不错,还积攒
了不少粉丝,混成了个网红店长。
也正因如此,节目组才会联系上她,商谈到她的店里拍摄一天。
她基本不看综艺节目,跟节目组交涉过之后才去网上搜索了一下,知道这是一档除了季骋以外的素人恋综,最
近热度正盛。
由此,陶心很看重这次宣传机会,一大早就在店里严阵以待了。
店门前的路边停车位,一辆银灰色流利地倒进去,车门先后打开,走下来一男一女,颜值远超普通人的水准。
男人绕到后座,将一只土黄色的幼犬挟下车来。
稍后,另一辆跟在后方的车也停了,下来两个扛着摄影机的大汉。
陶心心下了然,迎了上去:“欢迎光临!”
直到她超近距离见到女嘉宾的正脸,陶心顿了一下,有被颜值震撼到,旁边的男嘉宾看起来没那么惊艳,但以
陶心多年的专业眼光来看——
他的骨相绝对不差。
迎着两人进了工业风的工作室内,一排排的展示架上摆满了风格各异的泥塑展品。
陶心引着他们走到初学者适用的展架前,上面一溜水儿的陶塑马克杯等简易作品,被涂上了颜色,看着古朴又
可爱:“你们可以挑一下今天想做什么东西……”
两人在展架前游走,俞枕夏问:“你想做哪个?”
商贤予在马克杯旁边的同类型物件前停下来,弯腰细看。
这一排都是敞口碗盆。
他将小狗兜在臂膀里,答道:“做个狗碗吧。”
俞枕夏点头应和:“这个好。”
商贤予反问:“你呢?”
“我再看看。”
俞枕夏的目标当然不在这一片儿,她往里走了走,目光陡然被一墙封闭式的玻璃展柜吸引了。
俞枕夏惊叹一声。
玻璃柜中全是高难度的陶塑手办景品,细节栩栩如生,上色也是一流。
陶心见状上前解释道:“哦,这边是非卖品展区,如果要手作的话,新手不太推荐……”这些都是她用来拍
视频的作品,效果自是怎么炸裂怎么来。
俞枕夏被激出了灵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她腼腆笑笑,问:“我想做人物,可以吗?”
陶心:可以是可以,但依她的教学经历来看,成果可能会惨不忍睹……
看出她的犹豫,俞枕夏补充了一句:“我以前做过,有经验。”
陶心半信半疑,她就怕到时候节目拍摄出来的效果不好,但听了这话,心里到底没那么慌了。
“行,我会在旁辅导的。”
操作台是一张很大的桌子,上面工具材料一应俱全。
商贤予和俞枕夏各自穿上围裙,小狗解了牵引绳,在桌子底下绕圈跑。
他们坐在同一边,相同的制服,旁边还有老师传授制作要点与流程,有种莫名的同桌同学的感觉。
俞枕夏对这些早就耳熟能详,但她没有急着动手,趁店主介绍的功夫,细细地在脑海里过着等下要制作的画
面……
好久没玩了,居然有点紧张。
俞枕夏默默想:千万别翻车,丢不起那人。
两人进度不一,商贤予刚刚捏出一个粗糙的碗的形状,俞枕夏的桌前正摆着比他多了几倍的陶泥量,她没急
着上手,而是用钢丝拧出一个大的框架。
陶心在一旁:咦……?真的有经验啊?那熟稔的操作不像是个新手。
那可能也不需要她指导了,陶心她离远了些,让嘉宾自由发挥。
商贤予根据先前的指导,一边用手沾水,一边揉捏着已有雏形的泥片,忽而被俞枕夏的操作吸引了注意力,
问:“你做的什么?”
俞枕夏已经拧出一个火柴人的形状,正在调整姿势,言简意赅地回答:“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商贤予:“……”神神秘秘的。
于是,商贤予捏一会儿,就看看俞枕夏那边。
只见她将一大一小两个钢丝架子摆在底盘出,捏起陶泥,从底部一片片地包裹住钢丝,逐渐捏成了形状模糊
的轮廓。
隐约可以看出大的那个圆滚滚的,像一团烤好的面包,稍小的那个倚靠在它旁边,有头,有身体……是一个
人的雏形,但粗糙得像是被泥浆包裹的木乃伊,只看得出人物的姿势是如何的。
俞枕夏大体填充好了,飞快用小的泥块定下其他部位。
三角形,是耳朵……半圆形的泥块贴上去,手指轻轻一抹,用指甲掐出一个印记,看着像是嘴巴。
面包泥团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只狗。
商贤予一下子猜出来,手上的动作变慢了。
又见俞枕夏折腾完大只的,转向另一块,手指灵活地搓着泥块,快准狠地往人形的脑袋和身体上粘去,形成
了类似于肌肉的形状,小人儿的身板逐渐显露出来……
围观的陶心忍不住暗叹:原来是高玩啊!
俞枕夏已经抄起小工具,配合着灵活的手指雕琢细节,指尖时不时在水碗里轻点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微
微沾水,在泥塑的表面抚揉……
她双目凝视,无比专注,弓着腰,跟泥塑挨得很近……
泥人的脸被雕刻出来了,随后是身体——
线条优美的脸,颈,身体的曲线流畅,泥灰色的小人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正仰天半躺在小山一样的狗狗腹背
处,两眼闭合,仿佛陷入一场甜梦。
面容跟一旁的真人所差无几。
商贤予已经完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俞枕夏一通流利的操作,瞳孔微微放大。
俞枕夏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猛地转头看向他,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寸地扫过。
商贤予绷紧脸,后退一些:“?”
俞枕夏用干净的手背蹭蹭下巴:“突然发现……没怎么看你笑过,脑子里没有画面。”脸雕表情不到位,总
觉得没有灵魂。
商贤予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但……他现在只感到面上有些不自在,于是老实道:“笑不出来。”
他抬手摸了摸脸,不知道是不是被俞枕夏的目光刺得发烫。
还好没有,一切如常。
该笑的人没笑,不该笑的人倒是笑了,俞枕夏伸出手指,指着商贤予的左脸,笑道:“脏了。”
三个灰色的指头印划过脸颊,分外滑稽。
“……”商贤予用大拇指背面擦了两下,问“还有没有?”
俞枕夏指头往旁边移了一些:“这里还有一点点。”
见商贤予擦了几次都擦不到要处,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扯出一张,隔着纸巾在他脸上轻蹭了一下:
“在这里。”
商贤予立即接过,自己用力擦擦,洁白的纸面上果然染上一抹灰。
左脸上的灰消失了,因用力过猛,那个位置又浅浅地覆上一层微红,好久才消下去。
时间流逝得太快,转眼已经中午了。
在俞枕夏埋头苦干的时间里,商贤予的狗碗已经捏完了,刚送去定形。
节目组在嘉宾约会过程中可谓是处处周到,已经给在场的人点了茶点与简餐。
外卖员大包小包地送了过来。
咖啡与奶茶的香气充斥了整个工作室,午后的时光变得温柔起来。
日头渐渐西斜,似乎快要沉入海底了。
俞枕夏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早就完成了的商贤予正趴在桌上,手垫在脑袋底下,眼镜摘下来了,眼皮覆盖眼珠,偶尔转动几圈……
他睡着了。
聪明也趴在他的脚边睡熟了,打起小呼噜。
看着这一大一小,俞枕夏的视线转回桌上。
颜料画材占据了大部分桌面,中央摆着一座刚上完色的人物景品——主体是一个躺卧酣睡的男人,他的上半
身微微陷进一片毛绒绒中,巨型犬也盘窝着,同主人一起沉睡了,鼻尖还有一个大大的气泡。
现实与泥塑奇妙地相互照应着,在摄影镜头中形成一幅有趣的画面。
俞枕夏也趴下来,打算休息一下。她的脸朝向商贤予的,精力与体力消耗殆尽,此时累得什么也不想思考。
玻璃店门外。
太阳也跟她挥手告别。
金光不断沉入深蓝的海,这时,商贤予睁开了双眼,目光懵懵的,好似没回过神。
俞枕夏正望景休憩,余光见他醒来了,收回视线看向他。
两人沉默地目光相接。
身后墙上的挂钟突地当当作响,惊扰了这一室的安静。
两人不约而同地直腰坐起来。
店里的灯瓦数很好,室内亮堂堂的,宛如白昼。
商贤予的目光触及俞枕夏身前的大型泥塑,流露出一丝丝不可置信。
尽管他是在旁眼看着俞枕夏如何做出来的,但打了个盹的功夫,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
泥塑小人的表情改动了,变得更加生动了。
就好像俞枕夏是看着他的睡颜捏出来的一样。
商贤予:“……”
离开前,店长陶心拍了不少照片留念,两人的作品摆在一起,商贤予的柠檬黄小狗碗,俞枕夏的泥塑手办,
稍稍对比一下,仿佛大学生霸凌小学生的现场。
但商贤予很淡定。
他抱起小狗放到桌上,问它的意见:“喜欢吗?”
聪明在俞枕夏的作品前汪汪几声,小碎步踩得欢快,在被商贤予拉到小狗碗面前时,它低头嗅嗅,看看,用
前爪扒拉了两下。
在商贤予的注视下,它举起爪子——
‘啪’地一下将狗碗打翻了。
在场的人都被这场面惊呆了,愣了愣,一同发出低低的隐忍的笑声。
商贤予很沉默:“…………”
他看着往俞枕夏手底下钻着的小狗,在心里默默吐出两个字。
逆子。

第 33 章
天与海融成一片,白昼已然退场,节目组在陶心工作室的拍摄也已经接近尾声。
“这张……”陶心滑动着手机里的高清照片,跟节目组的策划几乎是头靠着头,“这张怎么样?拍得很好,稍
微把泥塑人物的脸部模糊一下……做得太像了,天哪,你们的嘉宾太厉害了。”
说着说着,陶心又一次赞叹起来:“这都是专业水准了吧!”
策划妹子今天也被俞枕夏震撼到,但还是按捺着情绪,认真地挑选着用来联动宣传的图片,最后跟陶心确认了内
容没有问题后,才跟她告别,上了节目组的面包车,跟在商俞两人的车后方返回别墅。
另一头,陶心刚刚发出博文不久,右上角的小红点就亮起来了,且数字不断上涨,她的粉丝黏性很高,转发留言
都很积极。
@陶之心 0412
[爱心]今天接待了两位特别的顾客,本以为是青铜选手,没想到狠起来连本人都自愧不如[流汗/]……悄悄展示
一下顾客的成品,太赞了!期待你们正式看到它们时的表情,有惊喜~
下面是完整的九宫格图,有俞枕夏的泥塑手办全景拍摄,与几张细节局部图……其精细度令人折服,也更显得
中间那张色彩饱和度过高的小黄鸭陶碗格格不入。
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萌感。
底下评论一半嗷嗷叫,一半哈哈笑。
“卧槽,高手啊!那手臂和小腿的肌肉细节未免也太牛批了吧!喷色也一绝,苍白的肌肤底下藏着的青色血管
……好色气好性感!但是为啥给人的脸模糊了啊啊啊啊,我想看脸长什么样啊!”
“白色圆领上衣和黑色短裤,这是什么日系骨感少年!我可以!那个白白净净的脚丫子,简直踩在了我的心
巴上……”
“可恶……想买……”
“一人血书,让心心放出高清脸照!”
“怎么都在讨论另一个作品啊?让我 C 位的小黄鸭情何以堪,是我小黄鸭给的不够多吗?”
“没错,鸭皇不服!”
“哈哈哈哈!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只有我一个人在好奇心心说的惊喜是什么吗?”
“那不如让心心给我们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至于这个惊喜是什么——
不用陶心翻译,当夜十点多,因为季骋工作室的一则公告,几乎全网都知道了。
引爆的事件并不正面。
将时间拉回几个小时前。
车灯亮起。
俞枕夏与商贤予刚出工坊,回到车上,比来时多了两个大小不一的方盒,盒子是亚克力透明材质,底盘下还
带有小灯,包装得很有质感。
傍晚的车流比上午更密,十来分钟的路途被拉长了。
商贤予下午睡了好一会儿,现在精神气很足,反倒是俞枕夏,在副驾上迷迷糊糊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将音乐声降到最低。
走走停停,在快要到别墅区的时候,没想到前面发生了一起追尾事件,路彻底堵死了。
商贤予将头探出去看了一眼,路灯明亮,前方遭遇事故的车辆一黑一红,红色轿车将黑色车的屁股撞凹陷了
一块。
红色车子的车门敞开着,驾驶座空空如也,有一个女人正猛拍着黑色车的门窗,表情激动,似乎正在说着些
什么。
仔细听着远远传来的尖利的女音,商贤予心一沉。
“哥哥!”女人脸上布满泪痕,泅湿了眼妆,“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节目,是不是公司逼你的?!”
“你今天跟谁出去约会!”
黑色车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周围几辆被堵着的车主全降下车窗,闲的人在看热闹,着急上火的也有,正恼火地按着喇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已经有人报警了,但交警还没来。
商贤予眉心紧皱,明白被追尾的车里是季骋,那个女人大概是季骋的狂热粉。但这不是他关注的重点,重点
是林白薇……可能也在那辆车上。
他下了车。
即使开关车门的动作放轻了,但俞枕夏还是被吵醒了。
她本就睡得不太熟,此时蓦地睁开眼,扭头发现商贤予站在车门外,懵懵地问:“到了吗?”
商贤予微弯腰,叮嘱她:“还没到,前面有点情况,你别下车。”
“别下车。”季骋的脸色沉如水,对林白薇说道,他紧紧捏着手机,已经通知了自己的助理和节目组的人来
处理。
季骋历来走的就不是什么偶像歌手路线,平时营业也不积极,能混到这份上全靠他过硬的实力与俊美的面容,
后来有传言爆出他的背景不一般,虽未经证实,但从季骋的行事作风与资源可以窥出丝丝端倪,这又引起一阵热
议。
活脱脱的退出娱乐圈就要回家继承家业设定。
这难道不是小说男主角的设定吗?
因此,季骋的女友粉也不在少数,其中有部分还格外狂热。
徐曼就是其中之一。
她不缺钱,曾经墙头无数,但自从看过季骋的某场神级舞台演出就成了他死忠,为他不管不顾地花钱,哪怕
工作室明言不鼓励这种打榜行为……不仅如此,徐曼几乎整天在网上跟黑粉对喷,不允许有人说一句哥哥不好。
也因为这样,她前阵子被不堪忍受的父母管控起来,关在家里断网收心。徐曼闹也闹了,东西摔了个遍,过
了好久才趁父母不注意跑出来,却突闻哥哥录制恋综的消息,还要跟素人女嘉宾约会!
徐曼本就处于精神脆弱之中,当下完全炸了,花钱跟狗仔买了季骋的行程,忍不住跟上来一探究竟。
越想越气,她哭着拍门,却被身后急忙赶来的节目组的人拉开,于是奋力反抗着:“你们干嘛?!我要见哥
哥!”
“哥哥,你下车好不好,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呜呜呜……你不能这么对我!”
“撒手!信不信我告死你们!”
看热闹的路人车主已经掏出手机在录视频了。
商贤予视线扫了一圈,冷不丁瞥见十来米之外有一辆普通的轿车隐藏在路边的阴影处,车窗半开,有一个摄
像头从里面探出来。
若不是机缘巧合,他还真发现不了。
那个私生正跟节目组的人纠缠哭闹,商贤予干脆径直走过去,敲敲对方的车窗,车里是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
的男人,抬眸看看车外的商贤予,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他淡定地收回了摄像头,将车窗关紧,老神在在地坐在车里不动弹。
收了客户的钱,不尽职做事怎么行?
虽然季骋本人还没下车……但就这件事而言,他都有东西可以写,不妨再等等咯。
商贤予的手机在车上没带下来,他记下车牌号,回到车上,在微信大群里艾特工作人员,告知了这件事。
随后,他犹豫了一下,给林白薇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来。
商贤予问:“我在后面,你们怎么样?”
“啊……”林白薇回头看去,隐约瞧见有一个高挑的身影在不远处,“没事啦,不严重,就是太突然了,有
点吓人。”
季骋低声问:“谁啊?”
林白薇伸手摸摸他的头。
季骋躲了一下,没躲掉,看着她不说话。
林白薇做了个口型。
季骋今天的好心情都在这场事故撞散了,现下也顾不上吃醋,握着手机跟外面的助理保持联系。
警察已经到了。
事故的判定很容易,全责方肯定是那位跟车的狂热粉丝,后续的事项季骋交由经纪人代为处理。
等可以走人的时候,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天色愈深,海风愈盛。
海水像长了牙的野兽不断撕扯着石壁,被击碎后落回海中,形成一股动荡的漩涡。
两辆承载着节目嘉宾的车一前一后进了别墅的露天停车场。
俞枕夏眼看着商贤予给人打电话,说了没几句就挂断了,疑惑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商贤予几句说完,俞枕夏就明白了,适才电话对面的人是林白薇。
果然,两辆车的车位相邻。
俞枕夏下车后,跟季骋和林白薇打了个照面,季骋看着心情不佳,但林白薇比较淡定,还有心情朝她笑笑。
俞枕夏开了后座的门,将狗和两个方盒抱下来,怀里顿时拥挤起来。
林白薇和季骋都没有受伤,顶多受了点惊吓,真是万幸。她隔着一辆车,跟商贤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似乎跟往常没什么区别,不像是一个刚被拒绝和一个刚拒绝了对方的人。
俞枕夏在人多的时候一般都很安静。
她绕过车身,在一边略等了等。
等两辆车都锁好,四人准备进入别墅区。
商贤予正跟林白薇说话,回身看了一眼俞枕夏,边说边俯身过去,将俞枕夏手里的东西捞过来自己拿着,又
拍拍小狗的屁股,示意让它自己下来走。
于是,俞枕夏一身轻松地牵着狗走在边上。
……
待到几人进去了,别墅区外的某棵树后,一个戴口罩戴帽子的夹克衫男人笼罩在阴影中,他从隐蔽处钻出来,
沿着墙根走。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掏出手机给同伴打电话:“喂?你那边怎么样?”
“哦。”他悄悄地离开,边走边说,“那个粉丝啊……嗤,管她怎么样都好,人太傻。”
拉下口罩后,男人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季骋要真有背景,哪至于参加这么个素人综艺呀……娱乐圈
么,不艹点贵公子人设怎么走得远?”
他讥讽地笑了两声,指尖有烟灰掉落。
“都怪他自己得罪了人,被搞也正常。”
“好,把资料整理一下,发吧。”
晚上十点,有营销号爆出——
#季骋睡粉,致人流产#
看起来实锤满满,有一长串的聊天记录,有徐曼的孕检病历单,还有她当晚在车外大哭的视频,声音录得清
清楚楚。
最后还有……季骋下车后,与其他三位嘉宾一同进入室内的视频,两男两女,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营销号的流量当即一骑绝尘,冲上热搜。

第 34 章
事发突然。
季骋缺席了约会后的一对一采访环节,正坐在房间里,电话那头的经纪人气急败坏地骂着:“疯了吧这是?把
假的说得跟真的一样!”
季骋很冷静:“假的就是假的,怎么样都不会变成真的。”
经纪人跟他合作多年,了解季骋的为人与身世背景,对他很放心,沉思了片刻,说:“虽然说我第一时间找人控
评撤热度了,但是那个粉丝口口声声说跟你有过关系,那些爆料半真半假,不好查……我已经报过警了,可警方取证
调查的时间里,这盆脏水早就实打实泼你身上……”
“工作室的声明与律师函也只能顶一阵子,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澄清这些不实信息。”
经纪人建议道:“不然……跟那位打个电话试试?流程也能走快些。”
季骋听到他的话,有些抗拒地皱紧眉头,没应答。
经纪人立刻明白他无声的拒绝,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你难道连林小姐都不在意了吗?”
季骋顿时变了个坐姿,手抵上额角。
经纪人立刻接着说:“你今天不是跟林小姐出去约会了吗?这件事不搞定的话,她极有可能被推上风口浪尖
……”
在原文剧情里,林白薇确实被许多激进网友和黑子盯上了。
俞枕夏再次迷惑——
怎么这个大剧情点又提前了?难道她穿书进来,还不小心触发了剧情二倍速吗?
她细细回忆着该剧情点的始末。
这是男女主复合前的一个小高潮情节,季骋被黑睡粉,其证据链一环扣一环,几乎要把他锤死,无数歌迷因此
脱粉。
实际上,后续反转简直叫人惊掉下巴。
那名狂热粉丝确实怀孕了,确实在妊娠三个月左右的时候,被季骋工作室团队中的某人带去小诊所引产,也因
此精神衰弱,性情更加激进了。
她说孩子是季骋的,语气万分确认。
徐曼的确没有说谎。
起码在刚开始的时候,没有。
她深深痴迷着季骋,砸钱无数,甚至想要跟工作室私联,只为了更跟季骋更近一点。
由此,她被某个心怀不轨的男人注意上了。
男人是季骋工作室的一个保镖,跟徐曼认识的缘由是私卖季骋的行踪,甚至在某次国外行程中,以季骋的名
义给了徐曼一个酒店门牌号。
午夜。
房间里一片黑暗,没有灯光。
寂静的空间里,男人的呼吸声很沉重。
徐曼谨记跟自己交涉的那人的叮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她摸着黑走了进去,慢慢在床边坐下。
呼吸声更明显了。
随后,她摸到一条温热的结实的胳膊。
徐曼激动得几乎颤抖起来,面上滚烫,带着满腔的奉献之情,她缓缓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对她来说,那是意义非凡的一夜。
然而,那一夜,在她心目中跟自己共度良宵的人,正在隔壁酒店套房里睡得正香,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后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徐曼加了‘季骋’的微信,她不停地给‘季骋’买礼物,发红包,叮嘱他在外照顾好自己。
对方照单全收。
虽然‘季骋’表现得很冷淡,但徐曼却更兴奋了——
这让她感觉自己是特殊的,跟‘季骋’的露水情缘是一个无以伦比的秘密,只属于她的甜蜜的秘密。
直到两个多月后,徐曼发现自己怀孕了,对方却让她跟着工作人员去小诊所引产,甚至说以后不再联系了。
来人还是那个跟她私联的保镖,他不停地安慰徐曼,可事后,徐曼还是陷入了铺天盖地的抑郁当中。
……
想着事件的结尾,俞枕夏微微叹了口气。
徐曼后来已经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但她陷入偏执之中,仍旧不肯改口,季骋差点被锤死,大面积脱粉。
最后,在季骋大哥的帮助下,他才找到证据翻盘,将始作俑者送进监狱。至于徐曼……某种程度上,她既是
加害者,又是受害者,令人唏嘘。
这一事件也给《心动列车》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季骋带来的热度有多大,在他口碑陷入最低谷的时候,就带
来了多大的负面评论。
如果不是真相揭露,这档正当红的恋综节目怕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更别说,还有原身在其中搅风搅雨了。
现在的俞枕夏当然不会掺和进去,但……她在犹豫,要不要给季骋提个醒?
俞枕夏不断提醒自己,这里是书中世界,纸片人有他们自己的命运,希望商贤予活下来是她出于感激的私心
产物,除此之外,她不是太想干涉书中人物的命运。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这一晚上,别墅区的气氛都比较压抑,节目组正焦头烂额,其他嘉宾估计也吃到了这块瓜,都安静了不少。
俞枕夏纠结地侧卧着,手指缠绕着头发不断打圈。
脑子里划过今晚跟林白薇分开时她淡然的笑脸,见俞枕夏屡屡走神,脸色不佳,还安慰她的模样……
俞枕夏坐了起来,起身走进卫生间。
她用原身这个新买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白板小号,点开了季骋工作室的官方账号。
该账号顶置的第一条博文是一则盖有公章的声明,底下的评论与转发的数量惊人,可见引起了多大轰动。
她点开私信界面,斟酌着语句,以匿名知情人的口气发了一长段文字,叙述了徐曼事件的前后因果,以及背
后雇佣狗仔给季骋泼脏水的那位同行的身份。
发完,俞枕夏连忙退出来,只期望着季骋那边的公关能及时看到,做出相应的措施,免得舆论进一步扩大。
怀着揣揣的心情,俞枕夏又一次躺下了。
余光中,是摆在窄长书桌上的泥塑真人手办。
本来是想送给商贤予的,她留着也没用,等原身回来了还不知道会被丢到哪里。
……还是下次再送吧。
等这事先过去了再说。
***
事态果然以闪电般的速度逆转。
凌晨时分。
绝大部分网友连瓜都没吃完,就被连盆带瓜掀翻了。
正舞得开心的黑子们:“???”
季骋经纪人也还没睡,他的嘴角起了个燎泡,却半点都顾不上:“……本来还不敢信,顺着线往下查,还真
找到点蛛丝马迹!”
“提交警方了,呵呵,有一个算一个,律师函谁也不会落下。”经纪人的语气愈加咬牙切齿,“至于方伟那
个人渣……真是胆肥了,跟在你身边几年,这是被迷了眼了吧,我看他这次被判几年,居然打着你的名号……”
方伟就是那个保镖的名字。
季骋对身边人算不薄的了,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
季骋‘嗯’了一声。
怪不得方伟前几个月请了好几次假。
屋外的天已隐隐发亮,逐渐跟晦暗的海域分离开来,风止了,海平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网上的洪流却并未停止。
这一夜,堪称魔幻现实。
眼看着季骋就要因睡粉绯闻而跌落神坛,沦为千夫所指,《心动列车》也将要遭受不小的流量反噬……虽然
书中剧情是有惊无险,但如果没有俞枕夏这上帝视角的神来一笔,季骋还真得摔一个大跟头。
不出一晚,娱乐圈艺人道德败坏的瓜瞬间反转成刑事案件。由于舆情过于热烈,警方很快发出了案件通报。
“卧槽……”
“事情太过离谱,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反转来得太快,我还在???”
“季骋工作室连夜反击了,新发的那篇声明你们看了吗……就差报对家的身份证号了,笑死。”
“某人:我不是我没有!”
“这已经是撕破脸了吧哈哈,季哥牛批!”
“这瓜,啧……工作室最后那段话说得很对,追星不要盲目,把自己放第一位,女孩子真的要保护好自己!
当然,没有给那位姐辩解的意思,虽然挺可怜的,但是错了就是错了。”
“她做的那些事,跟喜欢季哥这一初衷完全背道而驰啊!”
“哎……心情真的好复杂。”
“我也是……心情好复杂,想破口大骂,但是又觉得,哎,算了算了,对方都那样了,干脆积点口德,留给
法律来评判吧。”
“不如聊点开心的事情吧……”
“开心的事情在哪里??”
“给姐妹指个路[陶之心 0412 的主页链接][营销号发出的视频截图],不小心扒出来的,我笑得好大声!”
“某人在背后跳脚想黑季哥的样子好狼狈哦,但意外入镜的另外两个人,哈哈哈,磕到了。”
“节目组:本来打算过两周节目播出时联动营销的,听我说,谢谢你。”
大量吃瓜用户跳转到陶之心 0412 的主页,看到最新的带图博文,又看到视频中入镜的商俞二人……商贤予怀
里的亚克力方盒与里面的泥塑作品,以及俞枕夏手里牵着的狗,跟泥塑中的形象毫无二致。
“破解了,大小姐又跟程序员约会了。”
“这对居然还有后续吗……我以为海王姐会跟空降嘉宾打得火热。”
“看完雕塑图了,焯!!那个身材,那个线条!程序员牛逼,不仅键盘打得好,泥巴也能捏出花来!想看无
模糊版本!”
“楼上的,喂……”
“咳,悄悄咪咪说一声,根据节目组策划妹子的号在博主底下的回复,可以猜测做手办雕塑的那个人……极
有可能是大小姐哦。”
“富婆还喜欢玩泥巴吗??”
“我只想问一句,手办里的身材是真实存在的嘛……有点细思恐极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啊啊啊啊!顺嘴说,
我也馋那个肉|体!”
“只有我的关注点是……”
“程序员出去约会一天,就做了个鸭???”
“看看隔壁俞大小姐的水平,年纪轻轻的,你还怎么坐得住!”
“这手工水平,我四岁的侄子都比他强(摸下巴”
“商:靠过硬的心理素质。”
“楼上,不像是演的。”
……

第 35 章
这一晚上,睡不着的人太多了。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季骋的粉丝。
季粉的小心脏宛如连坐十趟过山车,突降黑料,反黑控评,飞速反转——
着实跌宕起伏,刺激到脑子里的瞌睡虫全都扛着包袱离家出走,整个人活跃到恨不得下楼跑圈。
更别提在这种时候,八百年都不发一条博文的正主居然冒泡了。
@季骋:都快睡吧。
“过年了!季哥发博了!!”
“之前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根本睡不着呜呜呜!”
“我也是!可恶,明天还要上班!”
“本来还对季哥参加恋综,要眼睁睁看着他跟其他女嘉宾谈情说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经过这件事,姐妹
们我看开了……平平安安就好!”
“确实,季哥本来就不是偶像艺人,离他的歌声近一点,离他的生活远一点。”
“我也难受呜呜,但是还是忍不住追了综艺,那可是舞台之外的季哥啊!!就他那一写歌就失踪的性格,我不
相信真的会有季粉拒绝这档综艺……”
“怎么可能不看啊……(疲惫笑”
“来场坦白局,你们磕季哥跟哪位女素人的 CP?”
“欲言又止……其实我磕上了季俞,总感觉只有季哥一个人是娱乐圈的人,其他素人可能有某些方面的顾忌,
跟季哥在一起的时候都比较拘谨吧,可以看出季哥也是这样,但是俞大小姐就……啊啊啊!摊牌了,我真的拒绝不
了这样一个大美人撩我!”
“醒醒,她是海后啊……”
“上帝:多加一点点美貌,多加一点点财富……哎呀,怎么满了?那就拿走亿点点专情吧。”
“哈哈哈,你是懂上帝的!”
“季俞应该没戏,小道消息,听说俞大小姐已经海后靠岸了,对象就是程序员。”
“啥?!”
“前几天才上过热搜啊,你们忘了嘛,表情包我现在还在用,笑死。”
“这对啊……热度确实从上次表情包热搜之后异军突起了,但是姐妹们,想想俞海后的骚操作吧!每次跟男
嘉宾渐入佳境,快要让人大呼‘请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会转变心意,去撩别的男人……个人感觉,这对的
结果不是太乐观。”
“emmm……我跟上面姐妹一样,磕季俞,但同时也磕商林……然后从营销号的偷拍视频中可知,白天的约会配
对分别是季林和商俞……现在孩子脑中一片空白,谁懂?”
……
总之,这是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因季骋这场风波首当其冲的就是节目组,除了剪辑组注定没有睡眠之外,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也紧急研讨了
半宿,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人均熊猫精。
眼睛底下挂着两团青灰色,面色憔悴。
活像是在夜里被妖魔鬼怪吸了精气。
幸好今天临时改了拍摄流程——
改成居家拍摄,嘉宾自由约会与活动。
嘉宾跟工作人员都能轻松一点。
这一则通知在凌晨就已经以短信的方式传达给嘉宾了。
于是,除了习惯性早起的个别嘉宾,其余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俞枕夏没有早起的习惯,她在现实世界可是个资深熬夜选手,要不然也不至于穿入书中世界。
但今早她难得地醒得很早。
昨夜,她做完匿名红领巾之后就睡下了,但心里到底有些忐忑,因此天刚亮起的时候,就自然醒了。
俞枕夏盘腿坐在床上,太空被裹在身上,头发睡得乱乱的。
伸手推开船屋小窗。
海潮的气息迎面而来,吹去了她满脸的困意。
俞枕夏掏出手机,嗖嗖嗖弹出好几条热点,她翻了十来分钟,长吁一口气……澄清的时效快速地不可思议,
虽然还有不少说要等反转的言论,但大体上的不实舆论,已经平息了。
#季骋睡粉#的热搜早就没了影了,但由此次事件衍生的热搜还在最顶上挂着。
幸好不是负面的。
大概是因为——
大量吃瓜群众还没吃上两口,瓜就没了,顿时觉得空虚又寂寞,知道事情发生在《心动列车》的拍摄现场,
其中没看过这个节目的人一时好奇,便打开了这档综艺……
无形中,《心动列车》蹭到几个热搜,又猛涨了一波热度。
此前,众多黑子与未明真相的网友在节目评论和弹幕中留下不少污言秽语和带节奏的话术,十分影响观众的
视觉体验,节目组连夜跟平台交涉,把弹幕与评论清空了。
这一波热度正到好处。
只是太惊险了。
随后,俞枕夏看到节目组发的那条今日行程改动的短信,有些想倒头继续睡,可睡意已经被吹跑了,趴了两
分钟,她认命地爬起来。
别墅区有专门的餐厅,这里的管理人员会每天提供自助式早餐,餐点丰盛,玻璃门外就是海景,格外惬意悠
然,令人胃口大开。
俞枕夏带上换洗衣服,打算先去别墅的豪华浴室洗个澡,再美美地吃个早饭。
没想到,走到半路,远远就看到了商贤予这位海边的‘邻居’。
商贤予站在他屋外的走廊上,穿着另一身睡衣,是蓝白条纹的,配合着他苍白无比的肌肤,看着有点像是个
从医院跑出来的病人。
待俞枕夏走近了,看清他脸上的困顿,好似一夜没睡好。
商贤予倚靠着薄荷色的栏杆,没有戴眼镜,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一整夜都处于半睡半醒之中,吃了安眠药也没有用。
这会儿,脚下如踩着云朵一般飘飘然。
“早。”俞枕夏很自然地上前打招呼。
商贤予放下手,也道:“早。”
他虽然没戴眼镜,也能看到俞枕夏肩上挎着一个包,仿佛要出门的样子,又想到节目组的通知,便问她:
“你要出门?”
俞枕夏摇摇头:“没,我洗澡。”她露出一个心累的表情,又说,“我抽中的船屋没淋浴功能,洗不了澡…
…我这周都要去那边洗。”
俞枕夏指了一下沙岸之上的平层别墅。
那边有露天泳池,因此配套了几间浴室,还带大浴缸,不过俞枕夏在那边总觉得有些许不自在,有一种借用
了别人家浴室的感觉。
只是在浪琴岛这边也待不了几天,也省得折腾了。
商贤予现在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愣了好一会才说:“这么麻烦啊……”
海浪在两人身后发出一阵阵的低声絮语。
俞枕夏正要走,却听见商贤予说——
“那……你要不要跟我换房间?”
商贤予房间的面积比船屋大多了,内里的装修又是极简风,他的个人物品不算多,屋内很是空旷,独卫与浴
缸皆具。
对他来说,住哪里都无所谓,有没有浴室影响也不大。相比他曾经的住所来说,这里的一切都不算糟糕。
俞枕夏懵了约十秒:“啊?”
商贤予重复了一遍:“换房间。”
俞枕夏:“……可以吗?”
商贤予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你要是想换,现在搬一下东西就可以了,反正这么近……”跟俞枕夏关系稍微熟了之后,商贤予的话变多
了,“床单被套换一下也很快。”
俞枕夏见他表情完全没有勉强之意,而是很真诚地考虑着,心中微微感动:“谢谢。”
这两个字,她对商贤予不知道说了几次了。
聊了几句,商贤予也渐渐清醒过来,他抬手拨了拨头发,将刘海往上捋了一下,这一个多月都在录节目,他
的刘海长长了不少,有点扎眼。
他闭了闭眼,又深呼吸几次,让氧气进入肺部:“不用,小事。”
于是,两人约好互换房间,俞枕夏转头回了船屋收拾东西,刚刚把行李箱打包好,拎出船屋放到外面的沙床
上,商贤予就已经到了。
他拖着一大一小的行李箱,小狗也醒过来了,跟在他脚边跑跳,见到俞枕夏又亲热地上前撒了好一通娇。
最后爬着阶梯,进到船屋里面,全程闹腾得不行。
比起换房间的两个主人,它可激动好奇多了。
俞枕夏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问题。
船屋的面积感人,里面的摆件都是定制的,例如那张小床,床垫床单都是按照特殊尺寸制作的,被子枕头倒
是可以拿着走……可床单换不下来。
她从小窗探出头来,跟商贤予说了这件事。
商贤予已经换好常服了,眼镜戴上,眼神清明了许多。
他答道:“我无所谓。”
俞枕夏也没什么顾忌的,便继续进行搬家事宜了。
她收拾得很干净,但在书桌上留下了一件个人物品——
正是昨天制作的泥塑手办。
商贤予先是帮她把行李箱拖到临海小屋门外才走的,俞枕夏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干净得不像是住过人的。
一室,一厅,一卫。
她一一看过,只在角落的几粒狗粮和潮湿的盥洗池这两处寻到商贤予住过的痕迹。
俞枕夏将行李箱摊开,先把日常用品摆出来,又掏出叠在箱子里的枕头与被子,放到屋子中央处的那张大床
上。
床头正对着一扇玻璃窗,外面正是那片深邃幽蓝的海。
俞枕夏在床边坐下,手掌抚在灰蓝色的床单上,棉柔顺滑。
她望着窗外的好天气——
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被这暖暖的日光晾晒过了。
另一头的船屋内。
商贤予立在书桌前,桌案狭窄,亚克力盒紧紧贴着书墙放着。
他看到了一张自己的脸,一张熟睡的脸。
昨天没有好好端详过,商贤予现在才仔细地、一寸寸地扫着这个工艺水平过人的泥塑作品……
刹那间,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个躺着的小人,好像是十几岁的他自己。

第 36 章
一早上收拾行李,互换房间,等俞枕夏从浴室里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九点多快要十点。
然而当她抵达早餐厅的时候,里面也没几个人。
嘉宾就两个。
方亦阳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已经微微汗湿,显然是已经晨起锻炼身体回来了,盘子里的东西堆得满满的。
另一个是商贤予。
他坐在靠窗小桌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看着没什么食欲。
俞枕夏选完餐点,端着盘子走过去,路过方亦阳的时候,两人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她接着往后走,坐到了商
贤予小桌的对面。
方亦阳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俩又凑一起了。
刚吃完早饭,跟拍师已经就位了。
今天是居家自由约会,节目组不会发布恋爱任务,靠嘉宾自由发挥。
俞枕夏收拾着餐盘,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问对面的男人:“你今天要做什么?”如果商贤予要抱着笔
记本电脑工作的话,那她也打算躺平了。
不曾想,商贤予答道:“我要出去一趟。”他咽下最后一口鲜奶,“去找个地方剪头发,太长了,扎眼。”
俞枕夏上半身前倾了一些,偏着头认真看了看,发现他的眼白的确爬着不少红血丝,观察了没多久,商贤予默
默垂眸移开了视线,不再跟她对视。
“真的啊,”俞枕夏指了一下他的眼,说,“红了……”
商贤予下意识地伸手,用掌心飞快地蹭了一下脸颊,反驳道:“哪有。”明明一点也不烫。
俞枕夏:“???”
她迷瞪了一下:“就是红了啊,好多血丝。”
商贤予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眼睛?”
俞枕夏肯定回答:“对呀!”然后又实在摸不着头脑地反问,“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商贤予不说话了,两人面面相对。
后方的方亦阳吃了个爽,摸着肚子暗暗思忖着:还是苏眉的厨艺最好……他离开餐厅前,目光飘过身后那两
人。
真是搞不懂在干什么。
相互大眼瞪小眼也那么有趣吗?
这段时间,俞枕夏的变化肉眼可见地大,方亦阳转念一想,发现商贤予看着跟以前也不大一样,没有整天抱
着电脑做边缘人了。
虽然方亦阳在节目初期对俞枕夏滋生了些暧昧的心思,但好在他跟俞枕夏相处的时间较短,哪怕后来被疏远
了也不是太难受。
如今见到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以及节目前后的差异,都令方亦阳深深感慨……
用一句观众的话来说,就是——
我磕到了。
方亦阳刚出餐厅大门,就与另一位嘉宾打了个照面。
严惑满脸不爽,忽略了他径直走进去。
这人空降那天的言行举止,简直历历在目。
方亦阳:哇……这就是弹幕里常常提起的修罗场吗?
如果原身在这里,那就是妥妥的修罗场了。
可惜如今这具壳子里装的是另一个俞枕夏。
严惑一进门就看到商俞二人,脸刷地一下彻底变臭,凌厉的目光像小刀一样剐着俞枕夏,从他的眼神中,俞
枕夏觉得自己稍有不对就要被他拉去浸猪笼了。
严惑如此不加遮掩的神色,商贤予当然有所察觉,他皱皱眉,对一旁的俞枕夏说:“要不要一起去?”
俞枕夏问:“去哪?”
商贤予:“理发。”
俞枕夏无视严惑的死亡视线,欣然应予,两人将要路过他的时候,商贤予落后一两步,从俞枕夏的身后绕到
另一边,隔开了她与严惑。
走出去没多远,俞枕夏口袋里的手里震了一下。
她掏出来看看,果不其然是严惑发过来的。
严惑:【你最好注意点!】
俞枕夏内心冷漠脸,看完就息屏不搭理他了。
……
商贤予又将那辆银灰色的车开出来,由于这趟不是节目组安排的约会,他们后方没有跟车,而是车后座里多
了个摄影师记录画面。
俞枕夏在这些天里也差不多习惯了。
反正摄影师只是扛着机器跟在一边,不怎么跟嘉宾说话,存在感极低。
商贤予随手搜导航,找了一家距离比较近的理发店,直直地往那处开。
目的地是别墅区附近的一处商圈。
人来人往,各类商铺一应俱全。
导航中的理发店刚刚开门,二楼外侧的巨大 LDE 灯招牌已经在闪烁,在白昼中也发出耀眼的光芒。
踏入店内,三两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店员的目光齐齐扫过来,紧接着就是热情的招呼声:“欢迎光临,美女,
要做头发吗?”
这话问的是俞枕夏。
俞枕夏的脚步一滞,人生前二十几年的被推销办卡的场景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轮转……
她默默往商贤予身后挪了一步。
商贤予从善如流:“我一个人剪发。”
见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摄影师,不一会儿,从里间出来一个看起来更高一级的店员,他的制服外套着一个小
马甲,胸前别着一个设计感极强的铭牌。
名字前面有一个四字前缀——
设计总监。
他引着商贤予坐下,先是让他摘下眼镜,又给他围上围布,对着镜子里的倒影左右打量,问:“帅哥,你想
怎么做造型?”
商贤予不适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说出了自己的诉求:“简单修短一点就好。”
“哦,简单修一下啊……”
俞枕夏在等待区的沙发里坐着等,想着商贤予稍微修剪一下头发也不用多少时间,但现在着实无事可做,干
脆低头戳戳手机,进了 APP 应用商场,下载了一款手游。
这款名为《布谷鸟说了什么》的小游戏正是‘创世’旗下最早的起家项目,画风简洁可爱,封面的二头身小
人看起来很是呆萌,故事却是悬疑解密类型的。
进度条加载结束,一个场景在黑暗中逐渐显现。
昏黄破旧的小巷中,外头的路灯闪烁不停,气氛诡谲且森冷。
游戏是主人公的第一视角。
画面一阵抖动摇晃。
下一刻,俞枕夏看到屏幕中有一双 Q 版的小手举了起来……与此同时,一个台词框适时地弹了出来。
???:【我……我在哪里?嘶……头好痛,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其中一只雪白的小手举起来,从画面中消失了,依台词来看,似乎是在摸着自己身上的伤,果然,很快那只
手又出现了,这一幕中,小人的掌心带着深红色的血迹。
???:【血……好多血,我……我到底怎么了?】
游戏一开头就交代了故事背景。
主人公似乎在街头遇险,失去了记忆。
地上散落着几件可以拾取的物品。
俞枕夏一一捡起,然后在背包中检阅。
破损而无法开机的电脑、钱包、钱包里有几张纸币,银行卡……咦?夹层里还有一张老旧的纸片,封面与内
页都被血液浸湿了,看不出上面具体写了什么。
唔……初步看来,这个游戏的主线好像就是玩家扮演的主人公如何通过有限的线索,找回主人公的记忆与身
份的故事。
背包里还有一副眼镜,物品详情显示了该物品已损坏,不可佩戴。因此,当俞枕夏操控着小人跌跌撞撞地走
出小巷子,刚好路过街边一家理发店的时候……
小人的视角正对着一面镜子。
镜子里,只有一个尤为模糊的二头身身影。
看来小人是个近视眼,没有佩戴眼镜,无法通过镜子确认自己的长相——
名字,样貌,年龄,身份,通通都是一团谜。
俞枕夏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略怪异的感觉。
总觉得……
还不等她细想,一道男声响起:“好!帅哥,你可以睁开眼看看了。”
听起来商贤予那边已经结束了。
俞枕夏抬眸望去,她的视线恰好对上镜子,清晰地看到倒映在镜中的男人……
“噗。”俞枕夏差点笑出声来。
商贤予也睁开了眼,戴上眼镜,视线对焦之后,丹凤眼猛地瞪大,真实地表演着什么叫做‘瞳孔震惊’。
……说好的稍微修一下呢?
他理发时全程闭目养神,耳边只有剪刀咔哧咔哧的声音,剪落的碎发不断拂过他的脸,引起阵阵痒意。商贤
予的诉求很简单,非常简单,在店员的各种推荐安利下,他仍旧只有一句‘稍微剪短一点’。
所以说,现在镜子里的那个日系过眉狗啃刘海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稍微剪短一点点吗?
可能有亿点点吧。
俞枕夏收起手机,走上前,站在了商贤予的身后。她企图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破
防,悄悄弯下腰,声音都在抖。
她捂着脸:“你……现在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闻言,商贤予眉眼呆滞,轻点了点头,露出了死鱼一般的眼神。
发型师还在一旁还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帅哥,这是近期最受欢迎的男士短发了,如果你觉得效果不好,可
以加个锡纸烫的话,质感绝对上升一个档次!我观察过,你头型特别好看,很饱满,你接下来要不要考虑加个…
…”
说句老实话,这个发型不是不好看,只是不太适合商贤予,显得有些违和,而且商贤予的性格也不喜欢这样
阳光张扬的造型。
发型师仍在说:“真的很帅,你平时稍微打理一下……这样,我现在给你吹一个造型,你体验一下效果怎么
样?”
商贤予:“……”还要打理。
他又一次看向镜中,发现确实如发型师所说,需要每天洗吹打理,否则不是炸就是塌。
好麻烦。
商贤予面无表情:“给我剃个寸头就好。”

第 37 章
来时满头青丝,离开的时候,商贤予起码有一年的时间都不用担心头发扎眼的问题了。
他迎着风摸了摸有些发冷的脑袋,手下的触感很是扎手。
以后洗头估计只要一分钟了。
“挺帅的。”俞枕夏瞧他不大自在的模样,认真道,“真的,比刚刚好太多了。”
这是实话。
这款圆寸发型意外地适合商贤予,那个设计总监有一点没有说错,商贤予的头型很饱满,一点也不扁,整体很圆
润。被过长刘海遮住的发际线露了出来,线条平整,不高不低,刚刚好……
先前的阴郁气质如青丝一般被剪落,商贤予的眉眼浓郁,鼻梁挺直,又苍白……看着精致又禁欲,有一股很特
别的味道。
美中不足的是——
俞枕夏发现在他的脑袋左侧留有一道长条伤疤,约有两三寸,缝了五六针,伤疤与针脚都静静地趴在头皮上,
默不作声,应该是多年前留下的。
俞枕夏有所猜测,心底浮上一层阴翳。
这伤,是商贤予的亲生母亲留下来的概率极大,也不知道他那时候才几岁。
商贤予听了身边人的安慰,似乎心情好些了,可他又摸摸脑袋,抿唇道:“我想去买顶帽子。”
俞枕夏再次强调:“真的不难看!”
商贤予欲言又止了几秒,最后还是如实道:“不是,总感觉回到海边之后,头会冷……”
稍后,两人顺路溜达到商圈卖衣服配饰的地方,手上都捧着一杯奶茶。俞枕夏是无糖的乌龙玛奇朵,商贤予
是一杯蜜色的果茶,里面有两片鲜切的柠檬片在上下浮动着。
两人都是大杯,去冰。
杯壁沁出细细密密的水珠,吸走了快要临近午时的燥热。
在一家运动服饰的店中,有一块区域摆着几十顶棒球帽,商贤予的眼神飞速锁定目标,挑出了一顶黑色全素
的帽子,除了一个小小的商标,没有任何装饰图案。
他扣上帽子,在柜台前的镜子前左右看看,没两分钟,结账走人的动作格外干脆利落。
这种性格大概是所有店员最欢迎的客人 TOP1。
棒球帽沿在商贤予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他举起手机看了一眼:“差不多中午了……早饭吃得晚,你现在饿
了没?”
俞枕夏奶茶喝到一半,闻言细细感受了一下,答道:“没有。”
“我也没有。”商贤予说,“那……现在要回去吗?”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然后,不约而同地——
俞枕夏:“还是玩会儿吧。”
商贤予:“晚点吧。”
又一次达成共识的两人走到不远处的商圈地图展示牌前,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统一了意见去哪个地方消磨时
间。
动感十足的音乐敲打着耳膜,绚烂的荧光打在人的身上,映出一片如彩虹的色彩。
赛博游戏城。
现在是午饭点,人不算特别多,起码不用排队等。
在自助机兑换了两百块游戏币,商贤予主动提着装游戏币与积分卡的小篮子,耳边是各种游戏机发出的音效
声,仿佛在向他们招手呼唤。
两人先是走到一款钓鱼游戏机前,站到彼此的对面,按照指示投了币,电子屏幕顿时变换起来,从待机状态
转为游戏状态。
随着一句童趣满满的提示音‘游戏开始咯’,屏幕中是一片深海,大大小小的鱼儿飞快游过,俞枕夏操控着
钓竿确认方向,又按下按钮,向小鱼发射渔网,玩起来没什么难度。
直到一只气势汹汹的鲨鱼甩尾穿行而过,商贤予和俞枕夏一同发射渔网,鲨鱼疯狂挣扎,两人调整着钓竿,
却怎么也拉不住它——
鲨鱼撕裂渔网,一下子冲了出去,眼看着它就要消失在电子屏幕边缘!
一只大网从另一个角落歘地扑过来,又将鲨鱼网住了。
俞枕夏与商贤予一同扭头看去。
就见第三只渔网的方向,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桌边探出来,新加入的成员很明显是个小学生,身后背着一个
方方正正的大书包,显得他人更小了,校服蓝白,胸前挂着一条鲜艳的红领巾。
红领巾套出鲨鱼,按着按钮的手指不停地击打着按钮,屏幕上出现一条金色的蓄力进度条,等进度条满格了
之后,他表情轻松地扭了一下把手,大鲨鱼彻底被网住,变为一个小礼盒飞了过去。
……原来还要蓄力啊。
俞枕夏心想,怪不得他们俩儿都抓不住,她没怎么到过游乐场与游戏城,因此不太会玩。
至于商贤予么,估计也够呛。
两人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游戏画面静止不动,提示着需要再次投币。而红领巾获得的奖励时间长不断叠加,一时间,欢快的游戏音效
噔噔响个不停。
这时候,另一个背着书包,跟红领巾少年穿着同样校服的小女孩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哇,你
积分好高啊!”
红领巾昂了昂首,说:“当然,我超厉害的!”又玩了将近半分钟,他失了兴趣,手上的动作慢下来,游戏
很快就结束了。
“你想玩什么,我带你去,玩什么都行!”红领巾整理了一下有些垂落的书包带,接着就牵起女孩子的手,
“走啦,我抓娃娃送你,要不要?”
女孩子很高兴地应道:“好呀!我宣布你现在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转身之际,昂首挺胸的红领巾少年目光不期然跟旁边戴着棒球帽的大哥哥对上,然后……
他拉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咧嘴一笑:“呵。”搭配着那两道看菜鸡的眼神,把嘲讽拉到满值。
商贤予:“……”
俞枕夏:“……”
现在的小学生怎么回事啊!
半晌,俞枕夏干巴巴道:“……好像被嘲讽了。”
商贤予依旧淡定,透露出他一如既往的良好心理素质,但在接下来的项目中,他在开始玩之前都会俯首看清
游戏规则,但……菜鸡依旧是菜鸡。
俞枕夏跟他菜鸡互啄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半斤八两,方能觉出一点游戏乐趣来,就是时间太短暂。
两百块钱的游戏币不断消耗,小篮子的重量逐渐变得轻飘飘的。路过一排粉色气息很浓郁的抓娃娃机,又遇
上了那两个小学生,两个小萝卜头挨得很近,正嘻嘻哈哈说着悄悄话。
“你今天怎么什么都抓不到啊?”小女孩的怀里空空如也,用手指着玻璃里头,“我要那个独角兽。”
红领巾少年往手心哈了哈气,又搓了几下,想把往日的手感找回来:“你等着!这次肯定抓得到!”
钩子颤颤巍巍地在上方移动,他看准时机,按下按钮,钩子‘咻’地往下俯冲,抓住了一只雪白的独角兽公
仔,可就在它带着独角兽往出口移动的时候,钩子不堪重负地歪了一下,公仔卡在出口边缘,没有掉出来。
少年用光零花钱兑换的币,又错过了小女朋友最后的愿望,忍不住有些闷闷的。小女孩却一点也不失落,又
拉着他的手,安慰道:“没关系,下次再来抓啦!现在时间不早了,先回学校吧……我妈说了,要是你考不好,
就让我跟你分手。”
小少年愤愤然地抬头。
女孩子慢悠悠道:“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
围观的两个无聊大人:“……”
怎么感觉……拍小学生谈恋爱都比他们有意思多了?
随后俞枕夏马上反应过来——
她跟商贤予又不是小情侣,也不是出来约会谈恋爱的。
想着这一点,她扭头看看身旁的商贤予,发现他背对着自己,站在一个抓娃娃机前,已经投了两个币,获得
了一次游戏机会。
他正一手握着摇杆,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悬在按钮上空,他的上身微微往前屈,单薄的上衣隐约透出脊骨的
曲线,肩胛骨撑起衣料,体态显得优美。
商贤予的头靠得离玻璃柜很近,棒球帽沿抵在柜边,眼神盯着躺在柜中的公仔,一个个睨过去……
璀璨的光掉进他漆黑的瞳孔里。
他很专注。
除了眼珠子在微微转动,浑身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俞枕夏忍不住也放缓了呼吸。
终于,商贤予动了。
他似乎找到了心仪的玩具,又有几分紧张,轻咬了下嘴唇,留下两个浅浅的牙印,在淡色的唇瓣上异常显眼。
他晃动了几下摇杆,悬挂着的钩子依照指令移动到一个角落……
待钩子停稳了,商贤予食指垂直往下一击,钩子也往下一坠!
抓空了。
俞枕夏提着的心落下来,替他感到一阵遗憾。
钩子虚空一抓,抓了一团空气,又扑棱棱地升起来。
俞枕夏:“哎?”
原来没有抓空。
钩子的一根铁爪上勾着一条白色的线圈,歪歪扭扭地吊起线圈……一只白色公仔也被吊起来,远离了众多玩
偶同伴。
正是女孩想要的那只独角兽公仔。
紧接着,钩子一松——
玩偶掉入黑黝黝的洞口。
商贤予掀开机器底下的盖子,将公仔拿了出来,往身边的俞枕夏怀里一塞,然后他的眼神落在隔壁的小学生
情侣那边。
跟小少年对上了眼神之后,他缓缓勾起嘴角,一个字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呵。”
下意识抱起公仔的俞枕夏:“……”
红领巾少年:“……”
怎么这么幼稚啊??
俞枕夏无声呐喊。
还是小女孩反应最快。
她鄙夷地瞥了一眼商贤予,拉起被嘲讽的小男友往外走,还大声说着:“这么大个人,怎么那么幼稚啊!”
商贤予的笑顿时僵在嘴角。
而小女孩路过俞枕夏还叹了口气,劝道:“大姐姐,不能跟这么幼稚的大人谈恋爱啦,会很辛苦哦……”
目睹过小少年嘲讽商贤予在前,俞枕夏下意识地想要维护商贤予,冲着两个小小的背影,一句“你男朋友才
幼稚咧!”脱口而出。
摄影师偷偷憋笑。
几个坐在角落休息而看完了全程的路人也在憋笑。
商贤予&俞枕夏:这莫不是……赢了游戏,输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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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 38 章
独角兽通体雪白,覆着一层短短的绒毛,摸起来像是珊瑚绒,触感极佳,两朵粉嫩的腮红缝得很对称,尾巴毛
比较长,也是粉色的。
它的眼睛是两只纯黑的椭圆形纽扣,折射着彩色的光,呆呆地望着玻璃展柜外的世界。
还有它的两个新主人。
说完那句话,俞枕夏就立刻陷入了沉默,脸颊后知后觉地泛起一阵温热……两个大人,两个小孩,一时间竟然分
不出到底谁最幼稚!
游戏乐声此起彼伏,在整个大厅里回荡。
两位成年人的尊严双双受创。
商贤予跟俞枕夏都没了游戏的心情,揪着唯一的战利品走出了游戏厅。
外头的日光是透明的,也是炽热的。
天空碧蓝,云层堆积到一边,天穹仿若被分成了蓝白二色。
已经一点多了。
两人带着摄影师进了火锅店。
大热天的,难得在用餐高峰期不用排队等位。
摄影师大哥尽职尽责地做个透明人,不肯跟商虞两人坐同一桌。
正好隔壁桌的人已经吃完走人了,他默默移到了隔壁桌。
吃,还是要吃的。
但节目还得继续拍,这个角度刚刚好。
两人凑在一起看菜单,点了个双拼的锅底,一半是牛油辣锅,另一半是海鲜清汤锅,汤汁咕嘟咕嘟地沸腾,白
烟飘起来,各色的食材香气交织在一起,却一点也不突兀。
店员上菜速度很快。
两人均吃得满头大汗,一手筷子,一手掐着纸巾揩汗。商贤予刚刚剃了寸头,散热比俞枕夏快多了,他哈着
气,嘴巴红得跟熟透的石榴果似的。
俞枕夏也不遑多让,吃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就这样,筷子还飞快往辣锅里戳。
她今天没有扎头发,后脖处出了一层黏腻的汗,发丝一缕缕地缠在肌肤上,很不爽利。俞枕夏不堪忍受,仰
起头,用桌上的菜单呼啦呼啦往脖颈处扇风。
凉快一些了。
商贤予也稍停下来,不断吞咽着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他向后靠着沙发椅背,四下张望了一会儿。
俞枕夏眯着眼扇风,没注意他的动作。
她稍微休息好了,又开始吃起来。
第一次点的菜吃得七七八八,但两人才半饱,于是商贤予拿手机扫了一下桌角的二维码,加个了单。点完菜,
他将菜单拖到最后,找到最后排那个非食材类的东西。
他刚才看到店员有给别桌的客人提供。
店员很快来了。
她动作快捷地从托盘出取下几个碟子,而后将手探入围裙的大兜里,掏出一个手持电风扇,小小一个,小猪
佩奇的样式,好似一个粉色的吹风机。
商贤予冲店员道:“给她吧。”
俞枕夏霎时间如获至宝。
第二轮干饭刚开始不久。
商贤予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猛地震了一下。
趁着午饭的这点子时间,独守公司的寂寞少夫陈兴忙里偷闲,隔了好几天,终于找到机会顺着网线过来撩拨
大老板兼好兄弟。
他发来几张贱兮兮与萌里萌气的表情包。
分别是捂着头的可达鸭,橡胶小鸭子,以及宠物柯尔鸭制作的表情。
陈兴:【哦豁。】
除了通过邮件与线上会议之外,私下里这几天,商贤予没怎么跟陈兴聊天,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癫。
陈兴性子一向很跳脱,商贤予没多想,回了个问号。
正在公司食堂扒饭的陈兴反问:【坦白从宽,是不是又在约会!】
商贤予的镜片被飘过来的热气扑得蒙上一层雾。
他将眼镜摘下来放一边,故意逗他,回道:【你猜。】
商贤予顺手拍了一张冒着热气的火锅照片发过去。
陈兴:【……】
陈兴:【你变了……】
他又问:【话说你们不是去海岛吗?节目组居然安排你们吃火锅……一点逼格都没有!跟谁吃啊,告诉
我!】
商贤予老实道:【今天节目组没安排,嘉宾自由活动。】
没说跟谁一起吃。
陈兴那边发来好几行问号。
对面的俞枕夏看他明显是在跟别人聊天,表情看起来还很放松,有点好奇聊天对象是谁,不过这跟她也没什
么关系,于是俞枕夏举着小猪佩奇,继续埋头吃。
看到照片,陈兴第一反应:【卧槽……一个人吃火锅,你的寂寞耐受等级永远让我望尘莫及。】
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实则特别黏老婆。
果然,陈兴下一句:【今晚下班我也要去找我脑婆吃海底捞。】
陈兴:【反正你又不去告白,就别羡慕我们成双入对了。】
看到这句,商贤予怔了一下。
他还没有跟陈兴夫妇说自己告白被拒。
自那晚后,已经过去两天了。
商贤予一直按捺着自己不去细想那件事。
不去想,自己为什么不觉得痛苦难过,明明看到林白薇开始跟季骋有了复合的趋势,却没有感到妒火焚心。
好像……那是他预料中必然会发生的事,又好像,在某个被遗忘的时间段,这桥段已经被预演过数次了。
被拒绝的那天,也是如此。
……
见商贤予聊了几句就愣愣出神,没了头发的遮掩,俞枕夏一览无余,忍不住问:“谁啊?”
下一秒,商贤予寻声看了过来。
俞枕夏做了个口型——
林、白、薇?
商贤予摇摇头:“朋友。”
俞枕夏:“哦。”
他再一低头,手机又被陈兴刷了屏。
商贤予忍无可忍,又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这次图片的视野更宽阔了些,入画的场景不仅仅是一口冒气的火锅了,还拍到桌对面摆着的一套碗具,是用
过的。
但完全没拍到对面坐着的俞枕夏。
商贤予:【不是一个人。】
他又发出一句:【在公司好好吃,别羡慕。】
嘲讽不过小学生,还嘲讽不过你?
对面的陈兴:【??!!!】
陈兴:【喂?你对面谁啊?!】
陈兴:【莫西——莫西——】
手机嗡嗡震,仿佛罹患了多动症。
商贤予却没有再管它了。
之后,两个人续了第三次单。
等出了火锅店,人手又多了一杯奶茶。
开心是真的开心。
俞枕夏用手捂着嘴,悄悄打了个嗝儿。
饱也是真的饱。
原本只是出来剪个头发,谁知道发展到最后,两人玩也玩了,吃也吃了。
虽然在理发店剃了个意料之外的头,其后又在游戏城被小学生情侣痛击……但总的来说,这还算是美好的一
天。
玩不动了的两人预备打道回府。
回到别墅,已经三点多了,日头悄然西移了几个步子。
商贤予去找工作人员还车钥匙。
俞枕夏捏着独角兽公仔在大厅里等他,想着顺路一起回海边的屋子。
可还没等到商贤予,卫臻兴冲冲地跑出来,看到她,立马凑过来说话。
“夏姐,要不要一起看电影?”他掰着手指头数着,“要加入的有眉眉姐,方哥……”他数了五六个人名,
季骋和林白薇居然也在其中。
“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商哥啊,算了算了,习惯了……”他絮絮叨叨,极力游说着俞枕夏:“这一天什么都
不干也不成啊,天天出去玩又累,还不如搞点集体活动,一起看看电影。隔壁娱乐区有一间家庭影院,容纳十几
个人不成问题!”
“你一起来呗!”他的面容极为年轻稚气,大笑起来很开朗,又收敛起表情,极小声补充一句,“那谁不来,
你放心啦……”
热情又带有善意的邀请最不好拒绝,俞枕夏脑子飞转,想着怎么找个理由委婉告辞。
她对有着过于外放性格的人吃不消,不是说讨厌,只是俞枕夏自身不大适应。
这时,商贤予回来了。
他一身黑,又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头微低,仅露出下半张脸,沉默不语地从俞枕夏身后靠近,莫名有股不
好惹的气质。
卫臻:“咦……?”
商贤予在她身后停下。
俞枕夏回首,跟商贤予的视线对上,她问:“看电影,去不去?”此刻两个人的肚子都还撑着,回了屋也休
息不下。
商贤予抬起头,细框镜架闪过一丝银光。
镜片后的瞳孔黑得纯碎。
卫臻张大嘴:“商,商哥……!你头发呢?”
“……”商贤予抬手摸了一下帽沿,苍白的手跟黑色棒球帽的色差简直是极与极,“剪掉了。”
而后,他目光转向俞枕夏,问:“什么电影?”
卫臻又向他复述了一遍,包括那几个确认参与的嘉宾人名。
商贤予犹豫了下,回复道:“我不去了。”他又看向俞枕夏,甩过去一个眼神,问,“你呢?”
俞枕夏当即答道:“当然不去啊。”去那里干坐着,未免也太痛苦了。
卫臻:……歪?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一秒变空气?
他还想再游说几句,上前两步,猛然嗅到两人身上如出一辙的火锅味儿,又瞧见俞枕夏手中的毛绒玩具,脑
中念头一闪,脱口问道:“你们,是不是一起出去玩儿,还吃火锅了!刚刚才回来!”
沉默,还是沉默。
良久,商贤予:“嗯。”
卫臻之前对原身也约会过好几次,对她很热情,后来原身转向他人,但也没拉开距离,直到俞枕夏穿过来,
才恢复成普通朋友的关系。索性卫臻年轻,也不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类型,已经跟别的女嘉宾发展起感情线。
俞枕夏神游着,一棵树上吊死啊……她瞥了眼商贤予,暗道:这人才是个中典范。
卫臻控诉道:“我以为大家都累了,没想到你们还有闲情单独出去约会!”接着他话头一转,又道,“其实
是大家看昨晚那件事弄挺大的,又闹心,想约在一起放松放松,缓和一下气氛……”
“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来呗。”卫臻笑了一下,“娱乐区的第三间屋子,家庭影院。眉眉姐她们去买零食
了,可乐奶茶爆米花,应有尽有。”
说完,他挥挥手,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商贤予跟俞枕夏现在一肚子火锅和奶茶,吃是吃不下了,但也确实没什么事要做,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也是闲
坐着。
在昨晚季骋的绯闻爆发之后,商贤予还没见过林白薇,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有没有因此事引发什么矛盾……
俞枕夏往前两步,见商贤予没跟上来,反而皱眉思索着什么,她以为商贤予放不下林白薇,又走回来:“要
不然,去看电影?”
商贤予:“你不是不想去?”
俞枕夏:“……你去我就去。”其他人她都不是很熟,但要是跟商贤予一起在人群中做小哑巴,也不是特别
难以忍受。
反正还有电影看。
……
万万没想到,这个电影,居然是恐怖电影。
两人姗姗来迟,进门时,其他人都已经在沙发或躺椅上坐好了,零食饮料样样不缺。
大屏幕上正上演着骇人的一幕——
一个模样骇人的双马尾木偶突然睁开眼,流出两行血泪。
全立体音效的音响特别有质感,阴森的 BGM 在室内环绕好几圈,又顺着商贤予推开的门缝溜了出去。
好家伙,还是国产恐怖电影。
门又合上了。
商贤予和俞枕夏一同进了昏暗的音影室内。
俞枕夏跟在商贤予身后,高大颀长的背影挡住了众人投过来的视线,几人纷纷表示:“坐坐坐,刚开始没几
分钟呢。”
原来刚刚是电影正式开始前的楔子。
此时大屏幕转黑,一帧一帧地闪过导演与主角的名字,搭配着老人沧桑的音色,用旁白将故事背景交代给观
众……
不得不说,音响太赞了,这声音仿佛就在俞枕夏耳边,但她一点也不怕。原因有二,一是她在现实世界就是
个恐怖片迷,工作时常常用小窗口播放各国各类的恐怖惊悚影片,早就有了抵抗力。
二是……此时屋子里实在太黑,其他嘉宾又占据了前排的位置,她跟商贤予只能摸着黑,往众人后方缓慢移
动。
在坐下之前,她没空搭理电影在演什么。
一不留神,俞枕夏的脚尖踢到地上的懒人沙发,不自觉轻呼出声:“啊……”
商贤予回头,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确认俞枕夏的位置,按亮手机屏幕,将亮度调到最大,最后将发亮的屏幕对
准俞枕夏的脚下。
很快,两人顺利在后排相邻的两个沙发椅入座。
坐下后,电影的片名恰时浮现——
《荒山古偶》
俞枕夏:“……”这浓浓的烂片味儿啊。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或许看烂片还有助于嘉宾们聊天唠嗑,俞枕夏已经听到有人小声交头接耳的声音了,细碎地藏在电影台词之
下。
电影恐怖氛围营造得不错,就是主角里有一个小鲜肉,演技尴尬,没有表情时很帅气,可一演起戏来五官就
乱飞,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出戏。
扮演管家的那个中年男人倒是不错。
故事是几个小年轻背包客进入深山旅游,发挥了一项传统艺能,迷路。在山里捡到一只诡异的小木偶,又从
白天转悠到黑夜,终于找到一间坐落荒山之中的老别墅借宿。
别墅中的老管家一身长衫,八字胡,长相和善,小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从打扮上来看,像是民国时代
的人。
俞枕夏看着看着,竟还看进去了。
另一旁的商贤予则不同。
他近日睡眠越来越差,昨夜更是半梦半醒,凌晨就彻底醒来了。上午跟俞枕夏互换房间,早饭后又跟她一起
出门,经历了理发、玩游戏、吃饭、以及驾车回别墅等一系列事情……
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商贤予透支的精力愈来愈多,现下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中,中央空调将温度调控到人
体最舒适的温度,耳边的种种声音都渐渐朦胧,远去……他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这两扇薄薄的眼皮似乎瞒着主人连夜跑到工地搬了一夜的砖,此刻沉重地再也无力撑起来。
几分钟后,商贤予的头也开始一点一点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
俞枕夏突然感到自己左侧的肩头一沉!
商贤予的脑袋呈自由落体状,倒在她肩上,棒球帽在他坐下看电影的时候就已经被摘下来了,头顶刺刺的短
发扎在俞枕夏的颈侧,吓得她一个激灵。
电影画面在炽热的红色与冰冷的蓝色交替着。
红光与蓝光轮流着打在商贤予的脸上,他紧闭的双眼,嘴唇……还有长睫。
电影里的男主角正缩在角落崩溃大喊:“我不信,这都是梦,都是梦!这不是真的——”
诡异的咯咯笑声无孔不入地纠缠着他。
俞枕夏:这也能睡着……
看来,商贤予是真累了。
她尝试忍耐几分钟。
不行,真的太扎了。而且她不喜欢跟人如此贴近,眼看着半边脖子都要麻了……俞枕夏倏然摸到大腿上的公
仔,想到一个主意。
她轻轻将商贤予的脑袋托举起来几寸,眼疾手快地将公仔塞进他的脸和自己肩窝的空隙中,然后慢慢松开手。
掌心残留着他头顶的触感。
商贤予的脸再次落在她的肩头,只是这一次,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软乎乎的毛绒公仔。
不扎了。
也隔开了一些距离。
继续看电影。
片刻后,前排的林白薇似乎是想递点零食过来,可俞枕夏动作弧度很小的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然而她下一瞬
就瞥见了俞枕夏肩上那颗脑袋……
林白薇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随后,她猫着腰往最前方的矮几走去,借着大屏幕的光,俞枕夏见她扯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毛毯,又蹭了
回来。
林白薇把毛毯从前座塞过来,轻声道:“给贤予披一下,睡着了容易着凉。”
看起来,她还是挺关心商贤予的。
俞枕夏也轻声答:“好。”
她顺手抖开,盖在了商贤予身上,剩余的一小块正好披在她的胳膊处,挡住了部分空调寒气。
电影不徐不疾地演绎着一个荒诞的看似灵异,实则背后有人装神弄鬼的故事。
全程,商贤予陷入死亡一般的睡眠当中。
电影的结局尘埃落定。
主角团死的死,疯的疯,原来背后的复仇真相是上一辈遗留下来的怨恨……幕后真凶隐藏在主角团中,正是
男主角的女友,一个柔弱温顺的女子。
俞枕夏看到中段就已经按照她熟知的套路猜出真凶是谁,因此并没有感到一丝丝诧异。
结局,荒凉幽暗的深山别墅中,一簇烛火倏然亮起来。
管家举着烛台,光从他的下巴处往上大,脸部的阴影格外渗人,给人以一种压迫感,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小姐……”
烛台高高举起。
微弱的光照亮了这间昏暗的屋子,不安地跳动着,
屋中央,一个身着洋装,绑着双马尾的年轻女人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地往脸上扑着粉。
妆镜旁摆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偶。
就在这时,商贤予蹭了一下脸,醒了过来。
他的头微微抬起几厘米。
夹在两人之间备受压迫,已经有些变形的独角兽悄然掉落。
他还懵着,脑子顿顿的。
霍得,电影视角猛地拉近,正对着镜中洋装女人的正脸,她的脸皮突然撕裂,露出木头一样的纹路,眼睛流
出两行鲜血,脸色青黑。
她倏地回头,镜头好像被她扯着对准自己——
女人愤怒的脸不停靠近观众,打破了第四面墙,尖利地嘶吼质问着:“你们在看什么!!”
这几个快切镜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妥妥的跳吓镜头,用英语来表达就是‘jump scared’,利用突如其来的音效与画面来惊吓观众。
老套,但有效。
俞枕夏不是一般选手,自是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然而……
刚睡醒还没恢复理智的商贤予冷不丁被吓到,呼吸突然急促了几分,小声地吐出一句:“操……”还没完全
抬起来的脑袋顿时往后一缩,砸进了俞枕夏的颈窝里!
刚睡醒的声音还沙哑着,尾音抖了两下,听着特别委屈。
他的脸擦过俞枕夏的锁骨,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
俞枕夏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但她没来得及思考这个。
此时此刻,俞枕夏的脑中无限循环着一句话——
我的耳朵是不是聋了?

第 39 章
不得不承认——
在这一秒,俞枕夏真的被他可爱到了。
商贤予很快察觉到不对,噌地一下坐正了身子,脸侧似乎还残留着一股细腻温热的触觉,身上盖着的毛毯抖
落了下来,堆积在大腿上。
电影最后一幕的惊吓彩蛋已经过去,屏幕正滚动着参与制作人员的名单,屋子里开始响起一首如泣如诉的片尾
曲……
商贤予这才恍然发觉刚刚发生了什么。
想明白之后,他整个人火速升温,好似一支快要超过最高温的温度计,在爆表的边缘徘徊。
“啪——!”
前排有人一掌拍亮了灯。
昏暗的家庭影音室霎时变得亮堂堂的,有人捂着眼道:“啊!好亮,要亮瞎了!卫小臻你也不提前预警一
下!”
站在墙边的卫臻连忙道歉赔好话。
俞枕夏也揉了揉眼睛。
等她把手放下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商贤宇已经重新戴好了帽子,露在外面的耳朵红通通的。
知道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俞枕夏小声安慰道:“突然被吓到很正常,不用觉得丢人。”
商贤予低头不语,两只手开始叠起身上的小毛毯。
前排的林白薇收拾着自己座位上的垃圾,听力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转过身来:“谁吓着了?”
商贤予低着头,默默拆开叠整齐的毯子,揉得皱巴巴的,又重新开始叠。
一副沉默到底的模样。
俞枕夏主动承认:“……是我吓着了。”
是我是我,就是我!
她怕商贤予待会儿烧过头。
坐了一个多小时,众人全程又吃又喝,现下临近晚饭点了,几乎都没有什么食欲,很快便各自散开了。
互相有意向的嘉宾自然会私下约在一起续摊。
季骋似乎心情不错。虽然还是满满的酷哥风范,但看得出他眉眼中的放松与惬意,尤其是他站在林白薇身边的
时候。
林白薇亦然。
索性网络风波没有扩散开来,及时控制住,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伤害。
嘉宾们鱼贯而出。
商贤予跟俞枕夏是最后走的。想要关灯的卫臻回身看到他们,吐了吐舌头就离开了。
俞枕夏被误会成自然,如今波澜不惊,捡起掉在地上的公仔,问身边还在自闭的男人:“回去吗?”
商贤予摸摸脸,还是烫。
他答道:“再等一下。”
这一等就是六七分钟。
俞枕夏用手指在前排椅背上划拉着看似随意的线条……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
含羞草。
挺像现在的商贤予的。
可爱。
……
回到小屋,俞枕夏活动活动筋骨,望见窗外的红日已经半沉进海水中了,天空烧出一片赤红的霞光,又很快
被冷冷的蓝色吞没。
天快黑了。
俞枕夏捞起头发嗅了嗅。
浓浓的火锅味儿,又出了汗,有点嫌弃自己。
一场痛快的洗浴之后,俞枕夏浑身清爽,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倒在床上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柠檬味,若有若无,酸甜清香。
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心安。
想到这可能是商贤予遗留下来的味道,俞枕夏又把脸埋进枕头里,疯狂扑腾了几个来回,然后一屁股坐了起
来。
不如找点事情做做。
于是俞枕夏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第二次戳开了某个 APP。
“嘀嗒、嘀嗒——”
进度条加载中。
手机自动转为横屏,等待中的画面是两根交替转动的指针。
一长一短。
俞枕夏定睛一看,发现时针与分针居然是逆时针转动的,看起来就像是时间往回流溯。
进度条很快加载到 99%。
抵达 100%的时候,屏幕上的指针‘咔’地一下停住了,同时,手机麦克风传出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不是灵动婉转的鸟叫声,而且一种立式座钟里的机械报时鸟的叫声,呆滞又嘶哑。
游戏的标题以渐入的方式出现在屏幕中央。
《布谷鸟说了什么》
该游戏支持实时存档,画面一转,显示着俞枕夏上午玩到的场景。
黑黢黢的小巷,外面的街道不见半个人影,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主人公一个人。
俞枕夏操控着小人,可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这条街。
她再次翻开背包,仔细检阅着各个物品的信息。
【破损的手提电脑】
物品详情:遭到撞击而故障的名牌笔记本电脑,屏幕似乎有些碎裂了……不过它的问题可不仅仅是这样呢。
如果能换个电池的话,说不定就能重新开机了哦。
‘电池’两个字被加粗了。
“啊!”俞枕夏忆起街巷角落有一家电脑维修店,“不知道那里有没有电池……”
她操控小人跑过去。
店中空无一人,墙壁上挂着一个时钟,俞枕夏对这个处处出现的元素有些关注,多看了一眼,发现指针仍是
倒退的,默默记了下来,不知道后期有没有伏笔。
她在店里翻找了一会儿,在一个陈旧的柜子里翻到了一个同型号的电池。
给笔记本电脑换上电池之后,破损状态变成了‘已修复’,左上角多了一个电量显示条。
电量明显不足,只剩下了约十分之一,颜色赤红,叫人看了不免有些紧张。
俞枕夏操控着小手按下开机键。
很快,电脑开机了。
她的手机屏幕一如游戏中的电脑,几条蛛网状的裂纹贴图攀在角落。看着屏幕中央那行‘请输入开机密码’,
俞枕夏叹道:“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背包里还有小人的钱包。
俞枕夏又翻了翻,在卡包里翻到一张身份证。
但证件也被深褐色的血液覆盖了个七七八八。照片与名字全然看不见了,但身份证号隐约能看清几个数字,
应该是出生年月日。
只是个别数字也被盖住了。
俞枕夏一个个试了过去,终于在输入一串数字后,没有再次提示密码错误,而是跳转界面,进入了电脑桌面!
桌面是系统默认的壁纸,文件夹一个个排列整齐,全都是工作相关,俞枕夏点进去看,显示‘文件已损坏’。
全都打不开。
突然,左下角弹出一个提示框。
【您有一封新邮件待查看。】
俞枕夏抿抿唇,聚精会神。
线索来了。
她连忙点开邮件,发现是一封办公邮件,发件人的名称正是‘布谷鸟’。
联想到游戏名称,俞枕夏认定这是重要线索,两眼紧盯着缓缓显现的信件内容……
布谷鸟到底说了什么?
只有一句话。
“嗨,你好,???,又见面了!”
端正的字体猛然扭曲起来……俞枕夏的心被这诡异的氛围提起来了,这时候,界面突地跳转,来电提示顶替
了游戏界面。
手机铃声随即响起。
俞枕夏:“……”玩游戏的情绪被猛然打断,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来电者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节目组半工作半休息了一天,此时已经恢复了行动力,今晚又要为翌日的约会环节做准备了。
电话那边的策划妹子问:“俞老师,你在自己的房间里吗?”
俞枕夏肯定答复道:“在。”
“好,我待会儿就过来哈。”
俞枕夏立即想起自己已经跟商贤予互换房间,连忙道:“哦,我在海边小木屋这间。”
对面默了一下,迟疑地问:“……那不是商老师的房间吗?”
“是……”俞枕夏摸摸鼻子,“我跟他换房间了。”
对面再次沉默。
半晌,对方才说:“哦,我这就过来……”
同一时间,负责商贤予的工作人员也是同样的沉默。
你们两位的进度……是坐了火箭吗??
不多时,分散或聚集的各位嘉宾都收到了节目组送来的笔记本电脑。
俞枕夏刚刚玩游戏才玩到笔记本电脑,哪知道节目组机缘巧合之下,居然跟游戏情节梦幻联动了。
策划妹子在一旁交代着接下来的事宜。
俞枕夏打开电脑。
开机后,发现电脑桌面只有一个蓝粉二色的图标,底下是五个字:【匿名聊天室】。
看起来是个功能简单的小程序。
根据策划妹子的讲解,该流程是让嘉宾在聊天室匿名交流。
男嘉宾的头像为蓝色,女嘉宾的头像为粉色,每人的名称为随机匹配,全程以匿名身份聊天,且不得暴露自
己的身份相关信息,聊天结束之后确认第二天的心动恋人对象。
盲选,又不算是彻底盲选。
俞枕夏登陆了聊天室,粉色头像底下的 ID 是一串英文。
左上角有一个显示聊天室的在线人数的数字,且数字不断上涨,最后停滞在‘10’。
很快,聊天室已经有人开始发言试探了。然而俞枕夏双眼放空,完全没有聊天的欲望。
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了。
她趴在床上围观着聊天室的动向,心里莫名开始猜测商贤予有没有发言……
应该不会。
商贤予跟她一样,都是企图在这个节目中摆烂的人。
由于严惑这个炸弹般的存在,俞枕夏很不想留在别墅跟他凑堆,几次跟商贤予搭伙儿出去玩的体验都非常愉
悦,她摸着下巴,思索着该怎么跟商贤予再次互选……
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屏幕中的对话陆陆续续往上刷。
下一秒。
一个蓝色头像顶出一个简短的对话框:【。】
画风显得跟其他人与众不同。
俞枕夏却眼睛一亮,好似收到了神秘信号一般,嘴角翘了一下,迅速敲出一个相同的符号,点击了发送。
在往后的时间里,俞枕夏没有再加入聊天,另一个蓝色头像 ID 也再没有发言了。
等两小时之后,工作人员过来回收电脑,且让俞枕夏选定第二天的心动对象的时候,俞枕夏毫不犹豫地填上
了那个只出现过一次的 ID。
填完 ID,工作人员还送上一张问卷调查,似乎是跟明日的约会项目有关,俞枕夏一一勾选,填写,很快就完
成了。
配对的结果要第二天上午才公布。
俞枕夏一点不慌,早早睡下,被翌日清晨的阳光唤醒,整个人神清气爽。她对着阳光活动了一下身体,隐隐
有些期待今天的旅行项目。
若是把《心动列车》节目当做纯粹的旅行综艺,其实体感还不错。
早饭时间点。
嘉宾聚齐在餐厅,节目组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公开了昨晚的匿名 ID 下的真人,以及各人的选择。
双选成功的只有三对。
其中之一就是商俞两人。
另外两对是林白薇与季骋,以及宋栖与方亦阳。
宋栖跟方亦阳似乎是双双选错人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格外尴尬,方亦阳眼神好几次往苏眉那里瞥,宋栖更是
抱着胸仰天叹了一口气……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俞枕夏又一次坐上商贤予的副驾,此次的目的地是某个室内游泳馆。
今天的约会行程卡已经公布了,两人上午要跟教练练习潜泳,下午两人将要去往浅海区,探索水下世界。
虽然俞枕夏懂水性,但也没在海中潜泳过,一时间有些紧张,路上跟商贤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知道他也
会游泳,这才暗暗感叹……
终于不是两个菜鸟了。
等到了地方,偌大的室内泳池中很是空旷,水池清澈见底,只有一位身着泳衣的女教练站在水池边,正做着
拉伸运动。
看来节目组是包场了。
泳池运营得很完备,现场就能买到泳衣等装备,两人分别选了自己适用的尺码。
比基尼是不可能选的。
俞枕夏在换衣间内穿上自己挑选的两件式泳衣,上身只露出两条臂膀,下身是长至大腿中段的泳裤,看起来
十分保守,就这样,她还披了一条白色的浴巾。
她出来的时候,商贤予已然在外面等着了。
他身上只有一条纯黑色的宽松的泳裤,正背对着俞枕夏,腰背与臂膀通通露了出来,平日里看着高瘦颀长的
身体一点也不羸弱,肌肉的线条起伏流畅。
俞枕夏裹着浴巾走近,一愣。
因为,她看到商贤予的后背处爬着几条丑陋的伤疤,看起来……好似一整块凝脂白玉被不知道什么人狠狠摔
在地上,摔出几条裂缝,破坏了白玉的完美。
头上有疤,身上也有疤。
尽管早就通过文字知道商贤予的过往不尽人意,但亲眼看到的时候,她还是……
觉得有些可惜。
相处下来,她深觉商贤予这样的人,若是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实在是叫人意难平。
俞枕夏微微出神。
女教练的年纪看着比两人都大一些,个子不高,但肌肉很明显,体型健美,她正跟商贤予交流着,见俞枕夏
过来,教学很快便进入正题。
女教练先是指导两人做了一组热身运动,接着就是往身上泼水,适应水温之后再入泳池。
身体被透明的水包裹住,像是摆脱了地心引力,俞枕夏入水后,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快就适应了失重的感觉。
旁边的商贤予已经摘下了眼镜,两手划了几下水,水面波纹滚动。
女教练认真教学,她跟节目组对接过需求,知道他们下午要去浅海潜泳,一一确认过两人的憋气时长,体力,
肢体等等方面……
泳池中,两人的表现都不差。
教练点点头。
跟组的工作人员也没有闲着,一大早就到潜水区跟负责人确认各项内容,装备,安全措施……又自检了几次
水下无人机,摄影师操控着无人机先行拍了几段海面之下的景色。
如梦似幻。
……
在室内水池子里泡了两个多小时,俞枕夏跟商贤予的指头都泡得皱巴了,不过两人下水一到四十分钟,教练
便会让他们上岸休息,补充能量,因此体力流失不是很严重。
速成教学告一段落,两人迎来了五六小时的休息时间。
午后的风醉倒一般,在海面上跌跌撞撞。
海平面如半透明的蓝玻璃一般,被它踩出一片片凌乱的脚印。
空气中传来了哗哗的叫声。
温度正适宜。
俞枕夏与商贤予各自换上了潜水服,通体黑色,紧紧地包裹着他们的躯体,保温且安全,又穿戴上透明的护
目镜与便携式氧气口罩。
万事皆已俱备。
她跟商贤予并排坐在游艇的边缘,游艇悬在水面,静止不动,两人的腿浸在水下,眼前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海
域。
海天一线,微光粼粼。
事到临头,俞枕夏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手掌抓着旁边的栏杆,忽而升起了一阵紧张的情绪。
安全员在身后交代着:“不要紧张哈,这项目很多人玩的……实在紧张的话,可以手拉手,你们手腕上都戴
着监控手表,我们在上面实时跟踪,非常安全。”
俞枕夏举起手表看看,心率已经上升到一百出头。
安全员弯腰瞥了一眼,随后拍拍商贤予的肩膀,提醒道:“女生紧张了哦。”
商贤予:“……”
他举起自己的手腕,冲着俞枕夏晃了一下。
心率就比她低一点点。
俞枕夏心中的紧张之情稍退。
在商贤予主动朝她伸出一只手的时候,俞枕夏没有犹豫,抓了上去。
下一刻,两只掌心相贴。
商贤予的体温略高一些,手掌比俞枕夏的大了两个尺寸,牢牢地将她的手覆盖住,他的手骨节分明,而原身
的手柔弱滑嫩,没有俞枕夏画画多年磨出的茧子。
水珠跳起来舔|吻着两人交握的手,却没有带走一丝温度。
安全员又一次检查过两人的穿戴,确认无误后,说:“好,可以下水了。”
俞枕夏跟商贤予视线相撞,握在一起的手都用力地捏了一下,紧接着他们另一只手在游艇处撑了一下,身体
往下滑……海水减轻了摩擦力,两人轻飘飘地闯进了碧蓝又透明的水域。
透明的是水。
碧蓝是倒映着天穹的颜色。
俞枕夏两腿摆动,长长的脚蹼在海水中划动着,她大半个人沉入海面之下,只剩下脑袋,脖颈与肩部……
海水温和地冲刷着两人的身体。
他们仍在对视。
商贤予做了个手势,俞枕夏了然地点头。
同时默数——
三、二、一。
他们一同仰起头,长长的颈子宛如两只优雅的天鹅,下一秒,两人默契地吸气下潜……
护目镜覆上海水,透明的空气变得沉沉的,一切景色都被自动加载了一层浅蓝色的滤镜。
透明的小鱼成群结队,围绕着俞枕夏与商贤予转了两圈,见怪不怪地又离开了。
这片海域很浅,或许有三至五米,底下金色的沙被漂白了,大大小小的石头藏在其中,大多是灰白的,衬得
珊瑚群愈发鲜艳,红得如同晶石一般。
璀璨生辉,不如如此。
游近一些,海葵也同他们摇曳起身姿,各种色彩斑斓的海鱼倏然靠近,又猛地一甩鱼尾,离得远远的了……
游艇上,安全员挂在腰间的对讲机亮起绿灯,滴滴作响。
他接起来,问:“就位了吗?游客已经下去了哦。”
对面回答:“都到了,马上就开始。”
此时,水下的两人对节目组的安排一无所知。
他们相握的手已经松开了,一前一后地漫游在海域中,水下无人机围绕着他们或近或远。
俞枕夏心情放松下来,只觉得自己身处于梦幻中的世界,对什么都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猛地,她的余光中闪过一片银色鳞光。
俞枕夏的目光追寻过去,可那片动人的银光已经消失在珊瑚群后……哪怕只是匆匆一瞥,她也能预感到那生
物的美丽。
商贤予跟在她身后,似乎没瞧见。
俞枕夏回身,冲他做了个手势,想要分享自己的发现。
两人刚要往珊瑚群后游去——
蓦地,一道极长黑的影极快地从他们头顶略过去,粗粗一算,起码两米有余。
俞枕夏飞快抬头,不知道浅海中有什么鱼体型这么大,又觉得有点吓人。可就这么一抬头,她整个人都震惊
了……
银色鱼尾点缀着珍珠,鱼鳍如同新娘的纱裙,洁白而又轻盈,在水中舞动,宛如一位水中精灵。
这是一只美人鱼。
准确地说,是有人类扮演的美人鱼。
她有着一头黑发,在水中如海藻般打着卷,随着游动的方向变换姿态,上身是一件银色的比基尼,手臂纤细,
套着同色的臂环,肚脐嵌着一块墨蓝色的宝石。
她的颈上也挂着一条银色项链,坠子是一粒珍珠。
美人鱼在水中转了个圈,长发与裙摆划出绚烂的弧度。
她靠近了。
俞枕夏睁大双眼,对方没有戴任何潜泳设备,眼睛也自如地睁开着,表情惬意,甚至朝两人挥手打招呼。
俞枕夏扭头给商贤予发送一个眼神。
好厉害!
美人鱼也朝商贤予游去了,贴得很近,正歪着头,表情好奇地盯着他看,长发随着水流的方向抚过他的手背
……商贤予往后一退,撞上了旁边的俞枕夏。
她又忽地游远了,如同真正的海洋生物一样,对这两位陆地上的访客好奇又害怕,躲进了珊瑚群后。
俞枕夏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只见珊瑚群后突然闪出好几道纤长的影子!
银色、粉色、海蓝色……
好几位美人鱼演员一下子出现在两人眼前,围绕着他们好奇地转圈打量,其中那位银色鱼尾的人鱼开始水中
舞蹈,上下翻飞,美丽得不可方物。
接连的震撼让俞枕夏开始感到晕眩了。
舞毕,银尾美人鱼游上来,摘下胸前的珍珠吊坠,作势要递给一旁的商贤予……
俞枕夏侧首,围观这一切。
还有礼物!
商贤予先扭头看看俞枕夏,只见她透明护目镜与口罩下的表情一览无余,满是好奇。
商贤予迟疑地伸手接过。
好吧,他也好奇。
俞枕夏悠闲地扑腾了两下,等着其他美人鱼继续表演……没想到变故冷不丁发生了。
银尾人鱼开心地转了好几圈。
几位人鱼一同簇拥上来,就要将商贤予拉走!
商贤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两只手臂被她们缠住,他面对着俞枕夏,被拖出了几米远,表情迷茫,手中还拽
着那条珍珠项链。
俞枕夏恍然大悟。
……原来是求偶舞啊!
商贤予轻轻挣扎了几下,却也不敢太用力,用脚指头想知道是节目组安排的环节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
生什么事。
俞枕夏两腿并拢,飞快窜了出去。
她跟上去,人鱼小姐姐们对她笑笑。
俞枕夏彻底佩服。
在水下憋气这么久竟然还面不改色。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商贤予被那只银尾人鱼拉着小臂往前游,其他人鱼撒开了手,欢悦地在俞枕夏周围打转,身姿曼妙,轻盈如
水妖。
俞枕夏一个下潜,绕过她们,追了上去。
她伸出手,拉住了商贤予的另一只手臂,水流缠绕着她的手指,滑润得不可思议,商贤予的手臂从她指尖飞
快滑过。
她瞧准时机,指尖微勾——
勾住了商贤予递过来的手指。
然后紧紧捏住!
珍珠吊坠缠住了两人的手腕与手指,像是一条无法解开的锁链。
商贤予的面罩出气口冒出一串细小的气泡,飞速向上腾起。
俞枕夏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不存在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的眼睛眯起来。
她看到商贤予手腕的监控手表上,代表心率的红色数字猛烈变换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不慌。
安全员说了,紧张的时候可以手拉手。
她紧紧抓住商贤予的一节手指。
同样的力道也从对面传递回来,通过神经系统,噼里啪啦地抵达她的大脑深处。
这次,谁也没有松开。

第 40 章
银尾人鱼吐出几个泡泡,做出一个伤心的表情,尾巴一摆,躲到珊瑚群后面去了,其余几只人鱼随后跟上。
俞枕夏合理怀疑她们是去后面偷吸氧气了。
这个念头真是太不浪漫了,她险些被自己逗笑。
一只水母慢悠悠地路过,被她的面罩喷出来的气泡卷入,不断翻腾着,晕晕乎乎地往上飘。
两人也一同往上浮起。
暖融融的日光穿透水珠,折射出灿然的光。
俞枕夏揭开口罩,咸湿的空气涌进她的鼻腔,面前的商贤予也将口罩摘下来了,挂在脖子上,锁骨笔挺陡峭,盛
着一小汪海水,晃晃荡荡的,却没有流出来。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伸出水面。
银链子缠着两只手,食指与食指相扣在一起,大拇指交叠,圆润的雪白色珍珠在中央摇晃,如同沉默的钟摆。
商贤予将吊坠拆解开来,俞枕夏便顺势松开了手,他将珍珠链条握在掌心,还不知如何处置它……
一阵悠扬空灵的歌声从不远处的礁石传来。
两人齐齐望过去。
还是那条银尾人鱼小姐姐。
她正朝着两人昂首高歌。
旁边几只人鱼趴在礁石边,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光洁的脊背上,如出水芙蓉一般。
这还是连续剧呢?
俞枕夏宛如一名近距离的吃瓜群众,忍着笑,目光在人鱼与商贤予之间游移几次,说:“她在对你唱歌哎。”
商贤予面无表情:“……”
而后,他一本正经道:“人跟鱼是没有好结果的。”
半空中,还有一架航拍无人机在盘旋,发出嗡嗡的鸣声,被惊吓到的海鸟扑棱着翅膀转移方向,飞远了。
突然,俞枕夏感到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轻轻勾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海蛇,她摇了一下腿,触感愈发明显。
直到那只脚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俞枕夏:“!”
是一只人的手!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水下的捣蛋鬼就不见了,神出鬼没的,如魅影一般,紧接着,一条墨色的鱼尾在水面若
隐若现,却迟迟没有展现真面目。
片刻后,礁石上多了一只人鱼。
短发,上身未着衣料,小麦色的肌肤上隐隐闪烁着深色鱼鳞的纹样,似浓墨,又似深到发黑的蓝……手臂的
肌肉鼓起,金色的臂环格外华丽。
水流抚着他健硕的腹肌,不舍地回归海中。
这居然是一条男性人鱼。
他远远地凝视着俞枕夏的身影,也开始唱歌,与旁边的银尾人鱼声音一高一低,和声交织缠绵,共同唱出一
曲求爱之歌。
怎么这么专业啊?!
俞枕夏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犹如水上舞台剧一般。
商贤予在一旁说:“他在对你唱歌。”
俞枕夏:“……”
歌曲唱到末尾,几个音符渐隐于喉中,银尾人鱼与黑尾人鱼轻快地跃入水中……俞枕夏顿感不妙,觉得人鱼
们又要过来戏弄他们两个了。
商贤予也有所预感,连忙戴上氧气口罩,同时叮嘱俞枕夏也戴上。
他说:“快跑。”
电光火石之间,他拉起俞枕夏的手臂下潜,深蓝海水没过头顶,两个人一同挥动脚蹼,咻地穿过悠闲的鱼群,
往水底下张望着,想找个隐蔽处躲起来。
俞枕夏指了指左前方。
那边有一丛高大的珊瑚,薄紫色,枝杈层层叠叠,如海底巨树。
两人游过去,掐着珊瑚树的根部,躲在其隐蔽处,阳光从珊瑚枝杈的间隙处落下,又被游动的水扭曲成丝带
状,在俞枕夏仰起的脸上晃动着。
一亮,一暗。
几道黑影飞速从上空划过。
俞枕夏又往里躲了躲。
跟人鱼在水里躲猫猫——
还挺有趣的。
商贤予的大手还紧捏着她的手臂,让她感到十分安全。两人挤在同一片紫色的树下,俞枕夏脚下的小石头动
了动,一只寄居蟹探出头来,看到这两个大家伙,小心翼翼地移开了半米。
商贤予突然拽了拽她的手。
俞枕夏朝他看过去,商贤予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右脚。
俞枕夏低头,看了看自己蜷缩着的下肢——
只见一条银链子绕了两三圈,系在她的脚脖子上,被海底的浮力拖起来,不停往上飘摇。
一粒黑珍珠紧紧扣在银链之间。
是刚刚那个男性人鱼缠上来的……
俞枕夏晃晃腿。
商贤予的手里还捏着另一条白珍珠银链吊坠,他弯下腰,替俞枕夏解开这条链子,两条银链交错,白黑珍珠
相互撞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瞧着尤其像是一对情侣链。
摘下来了。
两粒珍珠依偎在一处。
珊瑚树荫笼罩在两人的头顶,世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呼吸之间,俞枕夏的口罩
管道吐出一串细小的泡泡。
商贤予也吐出一串气泡。
咕嘟,咕嘟。
几道黑影悄然落下,纱裙摇摆。
他们被发现了——
……
返回游轮,俞枕夏累得不行。
不过,这一下午着实酣畅淋漓,跟人鱼玩了会儿躲猫猫,后来又被他们带着游览海底风光,抓海星,逗螃蟹
……
“怎么样?”安全员递过来两条大浴巾,商贤予展开,分给俞枕夏一条,两人将其披在身上,此时他们的脚
蹼,护目镜与氧气口罩都已经卸下来了,他又问,“好玩吧?”
俞枕夏点点头。
夕阳西斜。
游艇往岸上缓缓驶去。
有几个人影探出水面,朝他们远远地挥手,两只手臂又高举过头顶,画出一个爱心,随着游艇的远去,逆着
光的人影越来越小,逐渐看不清……
商贤予举起两条坠子,问:“旅游项目的赠品吗?”
“怎么可能啦……这两条链子挺贵的!”安全员哈哈笑道,“是你们节目组准备的,现在拍节目这么好啊,
还能到处玩。”
回到节目组来接两人的车上。
俞枕夏彻底颓了,体力与精力严重透支,再看旁边的商贤予,已然重新戴上眼镜,也是一副累趴的模样。
她掏出口袋里的礼物。
一手举着银链,另一手拖起黑珍珠,俞枕夏细细端详,越看越觉得像是商贤予的瞳孔,漆黑不透光,一眼望
进去,深邃得仿若隐藏着一整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俞枕夏想,不管过几年,她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水中国度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美好得不像是现实,简直就是节目组给他们两个大人打造的童话梦幻世界,
俞枕夏戴上了这条纪念品,又摸了两下,只觉得意义非凡。
开心。
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
外面的世界……
也很美好。
……
回到别墅后。
俞枕夏发现餐厅里许多形容枯槁的工作人员在游荡,个个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浓墨重彩,好似群鬼出笼。
一看胸牌,才知道全是剪辑组的人。
俞枕夏惊觉——
今天周三,晚八点,是《心动列车》综艺更新的的日子。
播放的内容,正是俞枕夏刚穿过来的那周。

第 41 章
暮色四合。
城市街道的霓虹灯亮起,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繁密耀眼。
某商业大楼的高层。
林翘褪下西装外套,搭在了椅子后背上。
桌上的文件堆得与她肩膀齐高,工位与电脑显示屏上贴着密密麻麻的便利贴,上面写满了待办事项。
“林律,晚上吃什么?”工位后,一个面孔年轻但打扮地很成熟的男人悄没声探出头来,“一起点吧?我这边有
优惠券儿。”
最近一段时间,律所的案子数量猛增,分都分不过来,更何况林翘还是其中翘楚,来咨询的人都比其他人更多一
些,她已经连续加班一周多了。
林翘跟实习生一起点了外卖,此期间,她脱下高跟鞋,脚脖子活动了几圈,然后钻进了桌底下的拖鞋中。
“呼……”她长舒一口气。
舒服。
等外卖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实习生很勤快,顺手给办公室的饮水机换了水,从林翘工位后头路过的时候,突然
被打印机上的台历吸引了视线。
林翘平日里雷厉风行,虽然年纪不大,但没见她有什么小女生的喜好。然而……实习生猛地看到一页素净的月
历上,有一个日期被红笔涂上了一个小爱心,看着尤其可爱。
那个日期,正是今天。
“咦?林律,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实习生好奇地问,“难道……是什么纪念日吗?”
隔壁工位的一位资深律师加入话题,哈哈大笑:“你来的时间太短,还不知道……林律哪有什么感情生活
啊?”
他揭开谜底:“她只爱看别人谈恋爱。”
实习生:“???”
很快,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外卖送到后,时间已近八点。
几分钟后,林翘捧着外卖盒,两眼发光地用手机戳开了一档综艺新开播的一期……开头 OP 还在播放,弹幕已
经刷出许多条。
“来了!第一名!”
“花生瓜子饮料前排兜售!”
“今天也在痴迷别人的恋爱拉扯哈哈哈。”
蓝牙耳机中的开场音乐弱了下来。
清晨的鸟鸣声婉转清亮。
新的一周,开始了。
节目组先用简短的片段揭露了本期的目的地——
一个悠闲的百年古镇,兰城。
时长进度条一点一点往后爬动。
节目中。
五男五女围聚在餐桌前,白色的桌布垂落下来,桌上碗盏被冷落,众人已经吃饱,除了偶尔啜饮几口红酒,
没人再动筷。
刻薄的话语从美丽的女人口中吐出来。
饭桌上,气氛如坠冰窖。
弹幕一瞬间密密麻麻地穿行过去。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那个女人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卧槽,季哥看不过眼了,怼得好!”
“这一秒,浅磕一下顶流歌手 x 剧院舞者。”
“俞枕夏快爬,不要来祸害季哥,别选我季哥,求求了!”
屏幕外的林翘本以为季骋逃不过这次指定约会,怕季骋的粉丝怒气冲冲的弹幕塞满屏幕,影响自己的心情与
食欲,正打算关掉弹幕……反正她不追星,对这些不大在乎,只是打多了离婚官司,内心太过疲劳,想远远围观
一下别人的恋爱过程。
至于对俞枕夏此人,她没多大恶感。
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客户以及奇葩家属,林翘再看这位,都不觉得多讨厌了,但也不喜欢就是了。
她的手刚伸到屏幕前——
事情突如其来地发生了转折。
“嘎?”
“换人?”
“不被人捧着,估计心里受不了这落差吧……笑死,她上节目是来集邮的么?没想到碰到季哥这块铁板
了。”
“换成程序员??!”
“亲亲,这边提醒一下,那是另一块铁板。”
“哈哈哈哈!全世界都知道他箭头是谁了!”
不过,其中也有大量的另一种声音。
“表情包热搜来的……老实说,我有点期待。”
“表情包+1,好奇,瞄一眼。”
“我不一样,我是雕塑来的,恼火,那一期要下周才播!”
“没人是直播来的吗?”
“我比较肤浅,因为颜值来的哈哈。”
没跟上网络冲浪速度的林翘不免也好奇起来。
前头其他嘉宾的片段播完。
下一对约会对象正是被无数网友好奇的俞枕夏与商贤予。
古装约会、路边捡狗、十元合影……
林翘叼着一次性筷子,被几个名场面乐得咧嘴笑。
尤其是商贤予一本正经地提出合照收钱的时候,旁边古风美人打扮的俞枕夏满眼震惊的表情,然后杵在那里
像跟木头一样的姿势,满屏的‘哈哈哈’飘过去。
林翘也放下快餐盒,贡献了一条无情的‘哈哈哈’。
“好尴尬啊哈哈哈!刚开始差点被这两个人尴尬死,后面又特别搞笑,怎么会这么沙雕啊!”
“我爆笑,海后姐一整个黑人问号脸,我脑子里有画面了!”
“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程序员私下这么有梗……前面去买礼物的时候,他也就在店门口看了一眼,火速下单一
盒月饼,就差把敷衍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商:我是被绑架的。”
“今日金句:我也不爱吃。”
“但是送给了约会对象。痛,太痛了,这对的开局又魔幻又地狱哈哈哈,好酸爽!”
“马上就要到表情包产出地了吗?观光团已经在前排放好小板凳。”
“在姐妹的小板凳上轻置翘臀。”
这里不得不夸一句节目组的空镜头。
拍得几乎跟风景纪录片一样。
色调柔美,构图精绝。
微风掠过,满塘荷香几乎要从屏幕中飘出来。
平静无波澜的湖面,一只小船在碧叶藕花中穿行。船夫蓑衣斗笠,并排坐着的一男一女完美融入这番场景中,
远山被一层乳白的雾盖住。
下一幕,远景切成近景。
身着青衫的商贤予眼睛一眨,一小片透明的东西从他眼睛里弹出来,他皱皱眉,托举起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
小狗,另一手低头翻找隐形眼镜……
架在小船边沿的摄像头角度略低,画面呈现着微微仰视的状态,拍到商贤予的侧脸,下颌棱角分明,颈侧的
血管突起,半束起的长发被风送至身前,发带飘摇。
“次奥……被这个角度暴击了!!”
“古风出场的时候,我还没有这么惊艳,这一秒真的被程序员杀到,这是什么神仙的透明感!”
“感觉这两个人都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他是不是在偷瞟隔壁海后姐???”
“正常啊,我也全程移不开视线……我颜狗我先说!”
下一刻,网友们津津乐道的名场面终于发生了。
只见商贤予的手一空,一道黄色的影子迅速擦着摄像头滑落,圆润的小狗屁股重重落在船沿上,微弱的抖了
抖……被吓醒的小狗惊叫几声,紧接着摄像头被它挡住,观众只看到两粒黑色的豆豆眼从镜头前一闪而过……
船上的两人迅速转头,四十五度角朝摄像头这边看过来。
“感谢节目组提供高清视频版 2333!”
“各位整活大大们,今天晚上我就要收到 gif 版本的表情包,听到了没有!”
“隔壁 cp 在甜甜恋爱,让我发出春心萌动的小女生尖叫声,这对 cp……全程让我猛女爆笑,好没气质!
恼!”
直到回程中,俞枕夏龟速开车的画面被剪辑出来。
她紧握方向盘,整个人坐姿僵硬,她说……
“你坐在车上,我就很紧张。”
弹幕静了一秒。
很快,又沸腾起来。
“好消息,海后姐没有让人失望,她终于开撩了!”
“坏消息,这是哪门子纯爱发言!”
“但是……我有点小小心动哎,这是能说的吗……之前她跟另一个男嘉宾去玩赛车,超级狂野的!现在么,
呵,开得就比老年人散步强点。”
“我心比较脏,我感觉海后姐是不是故意攻略程序员啊……??她有前车之鉴的,你们吃过她的瓜吗?好家
伙啊,暧昧对象的名单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而且撩到就甩掉!在节目中里这一点作风也没有改变啊……”
“什么瓜?”
“如果是故意攻略然后甩掉的话,那就真的太恶劣了……”
“别毒奶啊,我听说他们后面还有继续约会的,别让我戴上 BE 滤镜!”
在若干弹幕与评论的实时讨论中,商俞这日的约会 part 到了尾声。
高挂穹顶的火球掉落人间。
世间万物都被它的火光映成了红色。
出行的车进了兰城别墅的院外,停在了暗处。院中的香樟树跟车子仅有一墙之隔,树荫探出墙来,投下张牙
舞爪的影子。
车内没有开灯,很昏暗
只有少许未燃烧殆尽的霞光从车窗蔓延进来。
商贤予被晃睡着了,大腿上团着小小一只动物。
没有特殊的运镜方式,也没有刻意的摆拍,大自然就是最独具匠心的魔术师。
光影被切割成两半。
商贤予的脸一半陷入黑暗,一半被温柔的橘黄的光留住。
视频中,俞枕夏没有下车,她先是看了看窗外的别墅区,然后解开安全带,身子往下一缩,调整成一个极为
舒适的休闲姿势。
最后……她的脑袋渐渐往副驾那侧偏移。
她的眼睛也快要闭上了。
节目组给这段场景搭配了一个宁静的 BGM。
吉他和弦极尽温柔,男歌手轻声吟唱着。
配乐中穿插进几秒篝火燃烧的声音。
让人看得心也暖了。

第 42 章
商俞的一日约会结束了。
节目飞快转场到另一对,但还有一些观众没回过神来。
“把进度条拖回去,又看了一遍结尾部分,呃啊啊啊程序员的睡颜好蛊,太蛊了……谁懂谁懂!被一些不经
意的小性感给迷到了!”
“怪不得海后姐之前表示过好感,被无视之后,还二次撩他,指定他约会……跪地,我也好想继续看他的颜!求
求节目组,好好打扮打扮孩子好吗?!”
“怎么说也是从海选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素人,怎么可能不好看,他以前就是单纯的存在感太低……看过上周三
直播间的人表示,真的好香……不仅仅是零食!”
……
节目中,时间线已经转到第二天。
十位嘉宾的起床洗漱画面快速切过,期间插入了嘉宾收到节目组短信的画面,短信要求嘉宾们一同准备午饭。
众人陆陆续续抵达客厅。
接下来的桥段就是卫臻化身爱神丘比特,提出抽签小游戏,跟镜头外的工作人员的互动惹得屏幕内外的人纷纷
眉开眼笑。
后期特效恰到好处,在卫臻的背后 P 了一对卡通小翅膀,扑腾几下,特别可爱。
“卫臻老婆真的太天使了,好想嘬一口,不仅高智商,情商也好高,还这么有综艺感!”
“无所谓,我卫小臻自会出手。”
抽中签的女嘉宾首先公布了——
是俞枕夏。
镜头给了她一个表情特写。
俞枕夏几乎是面无表情。
随后,男嘉宾一一展开纸条。
后期配了一段急促的鼓点,营造一股紧张感。
答案揭晓了。
另一个幸运儿正是商贤予。
镜头又切给了俞枕夏当下的反应,观众便清晰地看到她抿紧的唇瓣忽地松开了,放松下来的微表情明显表示出
她对这一结果的态度。
当天的洗碗恋人就此组队成功。
开放式厨房里热火朝天,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说得一点也不错,从举手投足之间,隐约能看出
八个人的感情走向,毕竟喜欢这种情绪,跟喷嚏一样,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在热闹的背后,商贤予拿起笔记本电脑,默默推开玻璃门,走到露天阳台开始敲键盘。
弹幕爆笑:
“嗯,男方依旧稳定发挥,敬业的男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看,前方有一只野生程序猿,他安静地蜷缩在角落,殊不知引起了一位人类女性的注意,她用眼神锁定目
标,靠近了,又靠近了!她成功潜伏到了该程序猿的身边!”
长长一条弹幕划过去,镜头中的俞枕夏已经坐到商贤予身边,不过商贤予头也没抬,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俞枕夏无聊发呆,视线偏移到他的侧脸,久久没有移开。
“这对 cp 在让人尴尬这方面,是有点子东西的……你瞅啥?哦,我没瞅啥。半天就说两句话,这合理
吗??”
“坐等一个沙雕场景,让我爆笑一下。”
“我也,总感觉程序员的阴郁气质底下藏着一个有趣的灵魂,想看海后姐疯狂发散魅力,然后程序员疯狂格
挡哈哈哈!让我见识一下直男的魅力,以及海后姐吃瘪的表情 www”
“最后那句话,姐妹,你图穷匕见了。”
此时,俞枕夏倒在藤椅中,脑袋耷拉着。她时不时回头看看客厅里面,手指缠绕在一处,看起来很是无聊,
迷茫……
后期在她身上 P 了许多正飞速生长的小蘑菇。
可以说是相当无聊了。
这时候,商贤予脚边的小狗翻了个身,黑色的嘴巴微微闭着,但有一小截小舌头伸出来,粉嫩得像是一瓣樱
花。
紧接着,商贤予用脚尖轻轻蹭了一下小狗,又飞快瞥了俞枕夏一眼,发现她表情呆呆地望着里面,于是他动
作轻微,不着痕迹地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收回视线后,他继续敲键盘,仿佛无动于衷。
然而,几分钟后,商贤予悄然起身走到客厅里,将桌上的纸笔拿了过来,一言不发地递到了发呆的俞枕夏面
前。
他抓着纸笔的手摇了摇,纸页被风吹起一个角。
“卧……卧槽,这是直男??”
“连夜给节目组打电话:你好,这种直男可以去哪里领?”
“举起电话:这位同志你好,小商同志对林白薇一点也不直男哦,这是限定款直男(朝商俞 cp 粉的心口缓缓
插入一刀”
“哦屑!被刀中了,好痛!”
“不过他刚刚那个举动,好温柔……是不是有点喜欢上海后姐了??”
“虽然但是,他应该是看到小狗狗之后,想起来昨天海王姐的送礼环节,结果他自己又挺敷衍的,只是想回
报一下吧?老实说,突然被这种小细节小举动圈粉了……”
“确实,我男朋友就整一个睁眼瞎!虽然我也明白,自己知道想要什么东西,大大方方说出来就好,别人又
没有读心术!但要是有人能注意到自己的小情绪,这种感觉……嘴笨不会表达,就感觉好戳心!”
“海后姐在干嘛……画画吗?”
“应该是,她的表情突然变了,跟平时差别好大……”
“让我也看看啊!节目组,镜头呢??”
节目的剪辑勾着人的心,引起观众热烈讨论。
进度条徐徐往后延伸。
时间一点点流逝。
嘉宾们准备了一桌饭菜,瞧着色香味俱全。
节目组开始搞事,宣布了吃饭规则:不得自行夹菜,男女嘉宾可以互夹。
饭桌即战场,看不见的硝烟在桌前飘荡。
“呜呼……没想到最受欢迎的是林白薇啊。”
“她人气本来就很高啊,好美!不过好像在节食?吃得好少,简直小鸟胃。”
“职业需求吧?上舞台表演不能长胖……”
“海后姐怎么回事???”
“笑死,这是在干嘛?碗都快盖到脸上了!”
“这么一对比,她的脸怎么那么小!几乎大半张脸都盖住了?!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卫小臻向海后姐发射出满含期待的目光。”
“俞:不好意思,姐谁也不爱。”
嘉宾吃到一半,观众的讨论愈发热烈。
“目瞪口呆,这还是海王姐吗?想起曾经她挑挑拣拣,一言不合就摔碗走人的样子……我人傻了,她真的就
这样吃完了一碗饭!”
“沃日,这就是钓系的魅力吗?!有一幕!她看向程序员的眼神好像一只可怜小猫!”
“啊啊啊啊!好会钓!”
“这周的节目还没看完,已经在惦记下周了,我该怎么办啊!捶地!”
“赌五毛,求问程序员什么时候会沦陷?”
“跟五毛。”
“我也跟……”
突然,有一条 vip 用户的黄色高级字体飘过——
“收割你们的五毛,报告局座,小直男已经沦陷了。”
“???”
“什么鬼??”
满屏问号飙了出来。
又是一条黄色加粗字:
“从表妹的朋友圈里翻到的小视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已经发到《心动列车》的超话里了。吃这对的可
以去看(点烟),心情好复杂……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玩真的,总之看起来太!真!实!了!我这种看不惯海后
的观众都有点真情实感地想磕两口,又怕现在的甜甜,以后就变成刀子捅我心口上。”
“感谢指路,我去看看!”
“带上我!”
不少观众将节目切成小窗,打开了微博超话。
一条打着‘商俞’tag 的视频博文因最新发布而出现在首页。
点击中间的播放三角箭头——
一串低低的笑声从视频中传出来。
第 43 章
“好可爱啊啊!”视频像素不高,晃动且模糊,说话的人距离麦克风很近,说话间的气音被录了进来,背景音
很喧闹,像是在游戏厅中,“两对小情侣正在吵架……”
视频一共二十几秒。
背景是一排粉嫩的抓娃娃机,墙上贴着几张游戏海报。
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面对面,呈对峙状,边角有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入镜,能看出他肩上扛着一台摄影机,整个
人陷进黑暗中。
在热闹的背景音中,有几句对话隐约被录下来。
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声音稚嫩:“这么大个人,怎么那么幼稚啊!”细软的嗓音在低沉的鼓点中格外明显。
录视频的人低低地笑出声,似乎伸手捂住了嘴,手机视角颤了几下:“小妹妹的女友力好强哦……”
旁边的同伴也在笑。
视频中,小女孩拉着男孩的手就要走,校服裙子一甩一甩,路过身前抱着毛绒玩具的女人,停下了脚步,仰起头
来,稚嫩的嗓音吐出成熟的言语:“跟这种幼稚的大人恋爱,会很辛苦哦……”
女人旁边的男人很高,头戴一顶简约素色的棒球帽,上半张脸隐在帽沿的阴影之下。
被小女孩称之为大姐姐的女人一头烟灰色的长卷发,闻言,猛地回头,音量不大却语气坚定地辩驳了一句——
“你男朋友才幼稚咧!”
从小女孩离开的背影可以看出她老成地摇了摇头,马尾辫在脑后晃荡。
视频的视角也晃了两下,视角转回成年情侣这边。
只见棒球帽男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震惊地张了张嘴,偏头看向身边的女人,露出的侧脸很帅。
女人也反应过来,回看着他。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秒。
下一秒,男人扭头往另一台游戏器走去,行动间,抬手将帽沿往下按了按,想要遮住脸一般。
视频主人忍不住又笑了两声,轻声说:“皮肤好白,我看他好像脸红了……”
同伴也笑着锐评道:“嘿!只要跑得够快,害羞就追不上我!”
咻。
视频结束了。
再看该视频博文的文案部分。
@一只小号
表妹跟同学出去玩的时候拍的小视频,打码后发朋友圈了,一时好奇问她要了无|码版本,结果发现……[挥
手][挥手]
底下评论:
“日哦,这是什么笨蛋情侣!”
“看了眼 tag,又看了眼视频,看完视频,又看了眼 tag,来回数次,得出结论……我瞎了(确信”
“卧槽,程序员换发型了,还戴棒球帽?!适配度好高呃啊啊!看起来酷哥了不少!好评好评!”
“酷哥?哪门子酷哥会害羞跑路的啊!”
“他本人知不知道……越是这样,就让人越想欺负他啊啊啊!!”
“想欺负+1,好想看他眼眶红红的样子啊啊啊!一瞬间我变态了不少。”
“嘿嘿……年上纯情小鹌鹑 x 年下海后老司机,我可以!”
“哈哈哈哈视频里的那个女人算哪门子的海后啊喂!老司机的驾照是不是被吊销了?!”
“爱你,就为你降智。”
“笑出鹅叫,跟小学生对狙可还行。”
“笨蛋情侣,这四个字居然有一天能用到商俞两个人身上……好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时候,评论区突然多了几条留言。
“次奥!!回节目啊!!我人傻了!”
“我刚刚把手机界面切回《心动列车》……开屏暴击!!提醒姐妹们快去看!”
“来了,来了!”
节目中。
入画的是商贤予的侧影,他正微微低头,翻看着手中的方形包装物。
身后有个穿着蓝马甲的超市阿姨正在码货,见他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诧异地看了两眼。
商贤予似乎没什么感觉,非常淡定的样子,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东西丢入另一只手提着的购物篮,要
走的时候,又丢了另一包进去,之后去到柜台结账。
随着后头一小拨顾客的靠近,他才看起来有些紧张,抬手摸摸鼻子,又摸摸耳朵。
“瞧瞧孩子这无处安放的右手……”
“我去……真会买!一包超薄,一包纯棉,老实交代,是不是从男德职业学校毕业的?!”
画面切到商贤予敲开了路边公共卫生间的小门,摄像师离得很远,镜头也成了大远景。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迅疾将购物袋拿了进去。
其后,就是两人一同返回别墅的背影,中间隔着好长的距离。
一个空镜转场。
故事已然转到了别的嘉宾。
节目中的时间转眼即逝。
司桥出镜了。
弹幕又是一阵沸腾。
“司桥迪迪!呜呜呜……只能看最后这几眼了,好不舍得!”
“没办法,要特训……电竞职业选手吃青春饭的,祝福!”
司桥刚要跟俞枕夏打招呼,却被这位风一样的女子擦身掠过。
他神情疑惑,侧着身在楼梯上来回看看,最后回到二楼,往俞枕夏的房间门口走去……
司桥在俞枕夏门前捡到一张对折的纸。
在展开纸页的时候,镜头凑近,给了一个特写。
白底。
墨色勾勒出一个男人的侧影。
特写一出,弹幕齐齐惊呼:
“这这这……这不是程序员嘛!一眼就看出来了,画得巨像!”
“前面海后姐画了什么,节目组没给镜头,该不会这就是……”
“司桥迪迪还是喜欢俞枕夏的吧?看到这个……允悲。”
“修罗了。”
“离开前还看到这个,心该多痛呜呜呜!”
“司桥迪迪问商俞两个人出去丢垃圾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哈哈!”
“好会问,多问点!”
“想起以后看不到迪迪了,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转,然后就看到程序员的脸从白馒头一秒变成小番茄,破涕
为笑哈哈哈哈!”
“这个节目里面小天使好多啊……怪不得我这么爱看,司桥迪迪把画交给程序员了……我真的,哭死!”
画纸对折,被风带到地上,又被商贤予脚边的小狗扑住!
真实上演一出‘汪汪队立大功’。
商贤予弯腰将其捡了起来,展开后,看了许久。
“啧……又是送小狗又是给人家画肖像的,一步步攻略,手段好高级。”
“有才艺真的好绝,这得是专业水准了吧?”
“想嗑糖,又怕刀……但是想起刚刚看的那个短视频,真的太真情实感了,不管了,我先冲了!”
“我也要冲了,程序员在这期完全变成害羞小狗,在我 xp 上狂舞,啊啊啊啊——有没有姐妹建个 CP 楼整理
时间线和剪辑片段啊!”
“不慌,现在这期刚刚放出来,超长花絮要等第二天节目组才会放出来。到时候精华剪辑加上花絮,我直接
猛冲!”
……
《心动列车》的实时讨论度越来越高。节目组的微信大群中,宣发组时时关注着热度动态。
信息飞快地往上刷,看着跟过年似的。
宣发萌萌:【报——又占据一个热搜,排名正在往上爬!】
副导演在群里狂发红包:【再探再报!】
这时,另一位宣发成员发了一张截图,问:【老大,昨天的路透,热度还蛮高的,你怎么看?】
截图中,正是商俞在游戏城被拍到的小视频,底下的点赞转发评论数量十分可观。
副导演又发出一个红包,然后回复道:【哦?那就……】
很快,《心动列车》的官方账号下场,转发了这一博文,并点了个赞,转发内容那行写着——
“哇,趁大家都在休息,两个人偷偷跑出去玩啦?[猫猫探头.jpg]”
暗暗透露出两个人不是遵循节目组的约会安排,而是自发的行为,这比节目组策划的约会行程来得更加有恋
爱气氛。
不过,这本来就是事实嘛。
群里的消息分分钟 99+。
当事人之一,商贤予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那个大群是包含了所有工作人员以及嘉宾的,大多工作组的成员在里面聊天发信息,嘉宾基本上不会参与其
中。
商贤予连小群聊天都不参与,更别说大群了。
早就屏蔽了。
然而,他没办法屏蔽陈兴这个烦人精。
陈兴:【???】
陈兴:【我看到了!!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陈兴:【好家伙,昨天跟你吃火锅的人就是那个大小姐是吧?你已经被曝光了!】
商贤予:【?】
他没跟上陈兴网上冲浪的速度,不知道陈兴怎么突然发现的。
夜里温差大,今天海风肆虐,比平时更冷了几度。
他穿着一件衬衫外套,赤脚踩在沙砾之上。小狗在他前面几米处慢跑,耳朵耷拉着,一跳一跳的。
出门前,商贤予在它身上套上了一件薄款的宠物小衣服,白色的,在暗夜中十分显眼。
船屋里空间小,小狗白天睡够了夜里就容易闹腾。商贤予已经习惯了晚上带它出来遛弯,玩半个多小时。
“汪!汪汪——!”
他低头看手机,小狗又跑出几米远,正回头冲他吠几句,好似在催促主人快点跟上。
陈兴也在催着他回信息:【别装死啊喂……冷暴力是不可取的!我已经在追节目了,啧啧啧,眼珠子都快掉
出来了!】
商贤予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两个……
都好磨人。
散步到半程,小狗望到前方不远处那间熟悉的屋子,甩尾巴的频率猛然上升,一个俯身就往前面冲过去,四
肢在沙地上奔跑,屁股后面扬起无数沙子尾气。
“汪!”
跑到沙岸与木桥接壤的地方,它回头看看,发现主人举着小方块,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又汪汪两声,寻
着熟悉的气味……它迈着小短腿爬上木桥阶梯。
木桥也就十米不到的长度,一下子就跑到临海小屋的门前了。
小狗顿时人立起来,两只前爪用力挠了挠门。
没动静。
它又趴下,小爪子从门缝处伸进一半,用指甲挠了几下,并汪汪大叫。
有温暖的光从门缝底下漏出来。
聪明的耳朵动了动,敏锐的听力捕捉到里面传来的轻盈的脚步声,霎时间跳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圈,然后在门
前正襟危坐,哈哈喘气。
门开了。
室内的光照亮了这漫长的夜。
逆光中,俞枕夏出现在门后,影子拉得很长。
她低头,对上一双豆豆眼。
“嗯?”俞枕夏迷惑地举起小狗,举高到头顶,“你爸呢?”
小狗的脚丫子在空中踩踩,兴奋中不忘回应一句:“汪!”
在后面呢!

第 44 章
商贤予跟上来的时候,小狗正赖在俞枕夏的怀里撒娇,而俞枕夏看到他走过来,将狗转了个向,抓着它的小爪
子挥了挥手。
他踏上木桥,踩到了俞枕夏的影子。
俞枕夏问他,目光不知怎么,有些闪躲:“遛狗?”
商贤予点头:“嗯。”手机还在震,他不搭理,顺手塞进裤兜里,反问:“你呢?”
俞枕夏还没回答,屋子里就有微弱的人声传过来……商贤予迟疑了下,后退一步,又问:“有人么?”
俞枕夏掐着小狗的胳肢窝,小半张脸藏在它的脑后,摇摇头。
她脸上有些烧。
说到底——
还是好奇心杀死猫啊。
上周三,俞枕夏跟商贤予双人直播的时候就看过上一期节目,尽管那时候是原身本人,她还是感到尴尬又社死,
这期换成了她自己……
俞枕夏半是好奇,半是纠结。
纠结再三,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了。
于是俞枕夏躺进了屋内一角的懒人沙发中,脚下是浅色系的地毯,柔软亲肤。她伸长手臂,打开了身前的矮小
立柜上的数据电视机,登陆了《心动列车》的播放平台,戳开了新一期节目。
弹幕也实时滚动而过。
俞枕夏尽收眼底,心情复杂。
这些人……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电视节目的后期剪辑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几个眼神交汇,动作,搭配上 BGM 和特效花字,还真营造出一
股粉红的气氛来。
主人公之一却是自己。
俞枕夏正独自尴尬,忽闻屋外有动静,再一细听,是狗叫声。她跑出来开门,见到可可爱爱的小土狗还以为
它自己偷跑出来,没想到视线一移……
远处的沙岸上,立着一抹颀长的身影。
屋内的电视已经播到司桥连夜拉着行李箱离开别墅的片段了,配乐有些伤感。
俞枕夏放下了小狗,谁知它屁股一颠,就跑进了屋子里。
“你要不要也进来……?”俞枕夏抓抓头发,发出邀请,“我在看电视来着。”待会儿还是换个节目,看看
电影吧?
商贤予想了想,同意了。
他在门外蹭掉了脚上的沙子才进屋。
一进屋就看到小银幕中正在播放严惑的个人 VCR,大概是他空降那天补拍的,一言一行之间都充斥着 B 王气
质。
小狗也看到了,吠了几声,随后跑到立柜底下,屁股抖抖,刚要抬起短短的狗腿……
商贤予快步走上去揪起它,对上它纯真的眼珠子:“出去尿。”不知怎么的,这家伙还尿上瘾了?
还好没让它再见到严惑本人。
俞枕夏一下子明白过来,此前的尴尬情绪急流勇退,忍不住抿嘴笑笑,跟商贤予一样,俨然是想起了上次小
狗尿了严惑一裤腿的场景。
两个人干坐着看综艺或者电影属实有点无聊。
临海小屋内的设施比船屋完善多了,俞枕夏打开隐藏式小冰箱,里面有矿泉水,果汁,奶饮。冷藏柜分上下
两层,下层只存放着各式小容量的酒水,玻璃瓶身晶莹剔透,瓶中的颜色不一,石榴红,海盐蓝……种类虽多,
但酒瓶就比香水瓶子大一些,一只手就握得过来。
估摸着就一杯的量。
打开底下的冷冻柜门,俞枕夏压低身子,歪头往里瞅了瞅,发现里面有两板冻着冰块的模具,还有桶装冰淇
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清整个冰箱,东西挺多的。
俞枕夏回头问商贤予的喜好,目光正好擦过电视机底下的立柜。
立柜是原木的,但两扇柜门是镂空,嵌着两扇透明的玻璃,里面也是上下两层的,摆满了玻璃杯,看起来是
屋中摆设的一种。
咦?
这些东西……
俞枕夏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十指夹起窄长的酒瓶,来回两三趟,将果汁、奶饮与酒水等物品统统摆到一张小矮几上,然后将矮几搬到
毛毯上。
商贤予望着桌上琳琅满足的瓶瓶罐罐,疑惑不解地说道:“我喝水就行。”
俞枕夏从小立柜中掏出两个雕花玻璃杯,杯子上窄下宽,杯肚呈椭圆状,她将两个杯子放置在排排站的酒水
饮料旁边,坐到商贤予对面。
她买了个关子:“你等等。”
俞枕夏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嘚瑟这一属性,可难得遇到这么合得来的小伙伴,她突然特别冲对
方展示一下自己的小技能。
此时,两人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一张小矮几,电视机在他们的一侧,小狗在另一侧的懒人沙发上窝成一团,
自己追自己的尾巴玩。
俞枕夏点了点桌上这些饮品,自信满满道:“我给你现做,不好喝不要钱。”
商贤予撸了一把小狗,浅笑道:“本来就没打算给。”他盘腿坐在毛毯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板正的腰背软
了下来。
他将手肘支在大腿上,手腕翻转,用手掌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俞枕夏撸起袖子,预备手工制作饮品。
她先是挖了几勺浅黄色的香蕉味冰淇淋,用长柄铁勺分别在两个杯底铺平,勾画,压实,接着,又是红色的
草莓味冰淇淋……
冰淇淋的基底完成了,俞枕夏又拉开了一瓶雪碧,噗嗤一声,气泡饮料咕嘟嘟地倾倒进圆肚玻璃杯中。
均是约七分满。
噼里啪啦的气泡涌动的声音十分细微,几不可闻。
俞枕夏收回手,旋开一瓶酒,里面湛蓝的颜色宛如海水一般,商贤予的酒量估计堪忧,她只稍倒了少许,又
用长柄勺顺时针搅拌了几圈。
浓郁的蓝泅散开来,透明的汽水逐渐被染上了颜色。
商贤予专心看着她的动作。
冰淇淋容易化开。
因此俞枕夏的动作利落快速,她又举起几个小酒瓶看了看,似乎在查看种类,如此检索了几次,拧下了其中
一只酒瓶的瓶帽。
透明的液体注入荡着淡蓝色的杯中。
奇怪的化学反应出现了。
商贤予被这一变化吸引了。
他偏着头,手撑着脑袋看得更加认真。
蓝色被这无色的酒水压了下去,俞枕夏用小勺在浅表层轻晃两圈……于是,这均匀的淡蓝色加速下沉,底层
的蓝变得浓郁起来,逐渐往上,逐渐淡去,呈现着由下往上的蓝色到透明色的渐变。
淡黄的沙床,艳红的珊瑚,蓝色的海底,气泡在椭圆形的巴掌大的海域中翻涌,玻璃酒杯的雕花让这一切都
朦胧起来。
俞枕夏有点遗憾。
可惜材料不足,不然她还能做点其他装饰……比如,海底的人鱼小姐姐们。
用来纪念今日难忘的人鱼海岸,再好不过了。
俞枕夏将玻璃杯转了半圈,推到了商贤予的面前:“工具不足,你尝尝看。”按照配比来看,味道应该不会
差。
她曾经连载过一部都市漫画,其中的女主角职业是高级调酒师,她在筹备期间看了许多调酒教学视频,甚至
自己还买了各种材料与工具,这是她在非连载期间的乐趣之一。
空气中弥漫着微甜的气泡酒水的味道。
冰激凌有一点点化开了,愈发梦幻起来。
商贤予将酒杯端在掌心,凑过去嗅了一下,雪碧的柠檬味比较明显,其中夹杂着一丝丝烈性的酒精的味道,
被冰淇淋中和了,显得很无害。
俞枕夏将自己那杯搅拌开来,冰淇淋在液体中散开,却没有融合在一起,三种颜色在窄口玻璃杯中交织旋转
着……
好看。
商贤予低头浅啜一口,口感清爽,带着夏天的气息,而后又学着俞枕夏的动作,将冰淇淋搅动起来。
海底的沙浮起来了,珊瑚化成液状……
微量的酒精也会让人熏熏然吗?
他放下杯子,指尖冰凉且湿润,商贤予搓了搓指头,舔了舔上唇粘带着的冰淇淋,迎着俞枕夏询问的目光,
微一点头,道:“挺好喝的。”
有些甜,却不会让人觉得腻。
电视的声音被调小了很多,并不吵闹。
小银幕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此时的两人无关了。
商贤予伸出手,手指又点在沁着水珠的玻璃杯壁上,随意地划拉了一个笑脸。他眼皮一掀,目光落在对面的
俞枕夏的脸上。
俞枕夏的唇边也沾上了一抹奶色。
下一刻,她殷红的舌尖伸出来,将其舔入口中,唇瓣泛着水润的光。
商贤予也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咙深处传来一丝未散的甜意。
虽然最近才熟系起来……
商贤予拨动了下被饮去一半的酒杯。
已经有些模糊的笑脸转了过去,正对着他身前的俞枕夏。
灯光明亮。
对方蜜色的瞳孔却好像比灯光还让人难以直视。
商贤予在心里轻轻地说:虽然最近才产生了真正的交集,但是……
他的嘴角浮现一抹笑。
但是,真的很有趣。
有趣到让他忍不住期待起下一次的约会。
算是约会吗?
明明两人之间只是约好一起打发时间,可这时间却仿佛被加速了一般,让人意犹未尽。
商贤予觉得自己有一点上头了,又一次对自己的酒量产生了怀疑,在头脑微微发昏的状态中,他忍不住又将
那半杯喝下了。
然后,他再次抬眸看向对面的俞枕夏——
“明天……要不要再一起出去玩?”
第 45 章
俞枕夏愣了一下:“哈?”
“没听到就算了。”商贤予突然惊醒一般,扭头去看电视机。
俞枕夏先是答复道:“当然好啊。”随后她解释着,“本来我也在犹豫要不要问你的,没想到被你抢先了…
…”
犹豫的原因,是怕商贤予嫌累和麻烦来着。
最近几天鲜少看到商贤予躲一边敲键盘了,想到这里,俞枕夏顺嘴问道:“你工作不要紧吗?”
说到工作,商贤予裤兜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商贤予掏出手机,看陈兴仍在刷屏,就知道公司不忙了,回答道:“嗯……没什么大事。”
杯中已然空了。
身侧的电视机中仍旧播放着节目,进度条已经播放到俞枕夏当着严惑以及众人的面,走到商贤予面前告白那一
幕……
她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来。
“我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可。”
视频中画面唯美,冲击力十足,弹幕数量暴增,重重叠叠,密密麻麻,几乎要将整个画面遮住了。
观众们都很激动。
在这个节目中,嘉宾暧昧拉扯,你来我往,但都是含蓄着来的,这是头一次有人这么不加遮掩地表露自己的感
情。
这不得锁死?
于是弹幕跟屁股后面着了火一样,疯狂滚动着。
无论是节目中,还是节目外,热度一再飙升。
然而,不管有多么热烈,似乎都与这个临海小屋中的两个人无关了。
脑海中还残留着俞枕夏当时视死如归的表情,商贤予只觉得好笑,如今再次听来,却觉得耳根有些发痒。
他瞟了眼对面的俞枕夏。
对方猛不丁听到这句,捧着杯差点被呛住,咳嗽几声,他连忙歪着身子,从柜子上的纸巾盒中连抽几张,递
给她。
“咳……”俞枕夏猝不及防被二次公开处刑,好在身边的活人就只有商贤予一个,“谢谢。”
这个人是不会嘲笑她的。
在电视节目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她擦了擦泛着生理性泪水的眼角,说:“还不知道节目组明天安排了什么活
动,希望好玩儿又别太累……”
商贤予侧身半躺在懒人沙发边上,小狗的尾巴从他的鼻尖扫过,蹭得他一阵发痒。
他应道:“嗯。”
眼前的景相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了,晕眩的感觉愈发强劲。
俞枕夏也学着他的样子,侧着倒在另一边的懒人沙发上,她两腿伸直,懒懒地捶了几下。
腿有点麻。
而商贤予则是倒在那里,一副呆愣的样子,要不是知道那杯饮品度数有多低,俞枕夏差点要以为他喝醉了。
她将一只手臂垫在脑袋下面,两人面对面,俞枕夏忍不住笑了一下,问:“你……”
刚开口,声音就跟商贤予的重合了,俞枕夏止住声音,听到他说:“你脸上有根睫毛。”
“啊?”俞枕夏摸了摸眼睛底下,没摸到,问:“在哪里?”
估计是刚刚用纸巾擦眼睛噌掉的,粘在皮肤上了。
商贤予出声提示道:“左眼底下。”
俞枕夏顺着他的话,又在左眼的眼周擦了一圈:“好了没?”
商贤予一瞬不落地看着她,蓦地笑了,狭长的丹凤眼轻轻眯了起来:“又被你搓掉一根。”
俞枕夏微窘了一下,摆摆手:“算了,这不重要……”眼睫毛么,多的是。
话音刚落。
商贤予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脸与脸之间的距离簇然缩短了,他抬起手,指尖在俞枕夏的眼下一拈而过。
冷冰冰的。
手指在俞枕夏的眉眼中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接着,商贤予将手指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一下:“好了,拿掉了。”
俞枕夏也恍惚了一瞬。
半晌,她才愣愣道:“啊?嗯……”
两人似乎正对着犯傻。
回过神,俞枕夏飞快坐起身,又开始调配饮品,一杯又一杯……她喝得比商贤予还急,看起来像是口渴难耐。
窗外的海潮声如同慢摇音乐一般。
时间就在这一涨一落之间悄然流逝了。
全世界的嘈杂似乎也如浪潮一同退去了。
抱着小狗离开前,商贤予告别道:“明天见。”
俞枕夏扶着门框:“……嗯,明天见。”
目视着商贤予的背影远去,俞枕夏扣上门扉,夜色被阻拦在屋外。
电视也已经关闭了。
屋内外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不会吧……?”俞枕夏靠在门后,内心犹如平地卷起狂风,差点忘了呼吸,她喃喃自语,“应该不会吧…
…”
商贤予应该……不会喜欢她的吧?
俞枕夏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在少女漫画中驰骋多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刚刚商贤予替自己拈去眼睫毛的
举动,都让人觉得有些暧昧……她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忆起那一幕,心脏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啊啊啊——
俞枕夏无声呐喊。
她想做点什么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然而,环顾四下,一时间都不知道有什么可做的。
商贤予走前已经帮她收拾过屋子了。矮几搬回了原来的位置,瓶瓶罐罐各归其位,酒杯冲洗过,倒扣在柜子
上。
连垃圾也被他顺手一并带走了。
俞枕夏望着干净整洁的屋子,霎时无言以对:“……”
真的是,太贤惠了。
直到睡前,俞枕夏尚在辗转反侧,一会儿想着商贤予是不是有点喜欢她,一会儿又自我否定——
有言是,人生三大错觉:
手机震动、有人敲门、还有……他喜欢我。
联想到原著小说中,商贤予虽然被林白薇拒绝,却仍旧心意不改,守护在她身边不动摇。
俞枕夏深觉是今晚的气氛出了问题,才会让他们两个……
双双掉入了错觉之中。
***
翌日。
俞枕夏跟商贤予依约互选了。
所有人都已经习惯,毕竟商俞两人锁死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严惑?这家伙迄今为止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恋
综孤儿’。
午饭后大约两个小时,两人收到了行程卡。
目的地距离别墅区不远,甚至都不需要开车,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
俞枕夏跟商贤予各自拎着个小塑料桶和小铁铲,沿着海岸线走,摄影跟在后面。
在单独相处中,俞枕夏似乎表现跟以往更沉默一些。
商贤予偏头看她好几眼。
天气热,海风也被晒热了。
两人均是短袖短裤,上身披着一件防晒衣,脚下则踩着沙滩风的拖鞋,走在前往赶海的路上。
快到赶海的那片沙滩了。
远远地就能看见潮水在往深海里退,露出一大片被打湿的沙床,颜色暗淡,没什么人。
想必是节目组提前交涉过了。
两串脚印落在沙岸上,被惊醒的螃蟹打着横跑过去。
两人沉默半晌。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商贤予开诚布公,问道,“不喜欢到这边玩么?”
俞枕夏摇头:“哦,没有……”她微微扬起颈子,午后的日光还有些刺眼,她抬手,遮掩在眼前,认真地打
量身前的男人。
白云如滚滚浓烟,聚集在天空的一角。
商贤予没有戴帽子,出了一层薄汗,但眉眼沉静,让人看了就觉得凉快,他漆黑的眼珠不错地望着俞枕夏,
似乎很是不解。
又有点失落的样子。
俞枕夏:“……”
鸵鸟心态陡然压过理智。
俞枕夏心想:算了,玩过了这一天再说。
本来她也很期待的。
然而——
八九月的盛夏,宛如精神失常了一般。
青天白日的,天际边响起几声隆隆的巨响,头顶的云层剧烈翻涌几下,好似里面有两只巨兽在角斗。
俞枕夏释然的笑容才刚浮起来,豆大的雨珠就闷声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神情打成了惊愕。
摄影师都不透明了,一声低低的‘卧槽’从身后传来。
俞枕夏:……是不是玩我!
她抬头看看上空——
日轮高挂,天色依旧湛蓝。
雨水却张牙舞爪地砸了满脸。
这附近没有躲雨的地方,一片空旷,连棵树都没有。
忽地,俞枕夏顿觉眼前一黑,天地景色一瞬间消失了。
耳边是沉闷的噼啪作响的声音。
她的头上被套上了一个塑料桶。
桶的直径比俞枕夏头围大了半圈,轻松地罩住了整个脑袋。
俞枕夏又是一阵无言。
商贤予……还真是个人才。
他干脆果决地把赶海时用来装海货的小塑料桶套她头上了。
俞枕夏举起自己的小桶,干巴巴地问:“你要吗?”
商贤予接过来,俞枕夏垂眸,从小桶的缝隙底下看到他的手举起来,又落在身侧,两个人的手中都只剩下一
个小铲子了。
不敢想象这期节目播出的时候,弹幕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太沙雕了。
商贤予闷闷的声音从桶外传过来:“太阳雨,下不了多久,跑回去不如就地挡一下。”
俞枕夏:“哦。”
沉默了片刻。
商贤予问道:“今天,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出来?”他顿了一下,又问,“为什么?”
隔着两个塑料桶,俞枕夏看不到他的表情,脑中却莫名浮现了一只下雨天被淋湿的小狗。
有点可怜。
俞枕夏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话却说不出来。
她当然喜欢跟商贤予呆在一起……哪怕认识了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已经能数出无数他的优点,细心体贴,礼
貌周到等等。
她想了很久。
最后,俞枕夏轻声说:“因为,三个月后的我不喜欢你。”
所以……
千万不要喜欢我。

第 46 章
天气预报说是今日晴朗,宜出行,可这场太阳雨越下越大,刚才还明艳的天空霎时间昏暗下来,黑压压的,沉
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商贤予似乎回应了一句什么话,但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声中,俞枕夏一个字也听不清。
这天气,跟疯了似的,好像在竭力阻止俞枕夏继续往下说。
雨势渐大,这场赶海约会只能匆匆终止,众人打道回府。
回到别墅后,节目组的导演跟策划聚在一处,神色不佳,隐约可以听到‘音乐节’‘周五’的字眼,似乎受了
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影响,正在商讨明日的约会活动该如何进行下去。
其他互选的嘉宾还没回来,落单的几位嘉宾也在厅中,隔着落地窗远眺外面翻涌着的海面。
“哇……临海城市的天气这么恐怖吗?上一秒还阳光普照,现在简直就像是末日要来了!”
“好吓人!”
一道无声的雷电张牙舞爪地划破天际,将天空切割成了无数块不规则的菱形。
“嚯……!”
有工作人员快步跑过来,找到商俞二人,说:“两位老师,今天的天气情况太恶劣了,节目组准备给你们俩换
个房间,这样比较安全,你们要不要先去收拾一下东西?”
两人当即动身。
披着工作人员送上来的雨衣,俞枕夏赶回小屋。
思绪也被这雨淋湿了一般,俞枕夏皱着眉头,不理解为什么会突降暴雨,心头跳跳的,总觉得不太正常。
原著小说中,似乎并没有提及到这一剧情。
她推开门。
玻璃窗外,湛蓝色的海水已经变成了浓郁的黑,看起来十分诡谲。
商贤予一进门就把挨着床的两扇小木窗锁紧,屋子进了些许雨水,枕头被打湿了一半。
他在船屋里四处看看,没找到小狗,便开口唤道:“聪明?”
一句小声的回应从书桌底下传来。
商贤予弯腰,就见小狗瑟缩着躲在角落里,颤颤地打着摆子。
“好狗。”他的声音温柔了几分,“不怕,出来……”
他把狗抱出来,放在脚边,继而开始收拾个人物品。
商贤予的动作很利索,行李箱大开着,塞满了整个过道,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一边是电脑等贵重物品,另一
边是衣物类。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亚克力盒子。
里面的小人依旧安睡着,眉眼生动,似乎沉浸在一场漫长的美梦之中。
他脱下了半湿的防晒外套,里面的短袖衬衫也黏腻地紧贴着肌肤。
商贤予扯了扯领口,脖颈间银光微闪,指尖触碰到带着体温的链条,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俞枕夏,也想起了她说的话。
心脏是一块土壤,而他荒瘠的土地上,幼苗才刚刚破土而出,就将要死去了。
于是,商贤予缓缓地,摘下了颈间挂着的银链。
纯白无暇的珍珠从领口中跃出,表面残留着属于人的温度,但很快就散去,冷却了。
……算了吧。
他想。
亚克力方盒体积太大,商贤予先是试了试,见塞不进行李箱,只好又将盒子取出来,把行李箱合上,竖到一
边去。
他起身,想给小狗套上牵引绳,绳子挂在书墙旁的挂钩上。
“啪嗒——”
伸手去拿绳子的时候,商贤予的手肘碰到一本书的书脊,硬皮书被噌掉,落在窄边书桌上,又摇摇欲坠……
没有躺稳,硬皮书二次跌落,在空中划了个半圈,书页大开地倒扣在地上。
商贤予捡起来看了看,是一本言情小说的精装版,没有破损,他随手又塞了回去。
过来接应的工作人员将船屋小门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问:“商老师,你收拾好了吗?”
商贤予应了声:“嗯。”
工作人员已经上前拎起了行李箱,他只需要一手抱着狗,另一手抱着亚克力盒走就成了。
离开前,商贤予整理着身上的雨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书墙,灯光昏黄,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那感觉很奇妙。
工作人员问他:“走吧?”
商贤予:“嗯。”
倾盆的暴雨中,商贤宇最后一次回头。
总觉得……曾经有一本书,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
工作人员还没过来。
俞枕夏身上有些湿了,她去到卫生间,抽了一条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脸颊与发尾。
头发粘在肌肤上,她对着镜子,用手指将发丝拨开,神色有些蔫蔫的。
恍惚间,她看到镜中的自己表情变化了,逐渐变得张扬起来。
俞枕夏眨眨眼,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镜面泛起涟漪,水波纹一圈圈荡开,镜中人的发色由浅至深,变成了如墨般的黑发,五官也发生了一些微弱
的变化……
她一下子僵住了。
那是她自己的身体,里面装着的却是书中俞枕夏的灵魂!
镜子对面的人像是拍门一样,拍了拍镜面,不耐烦地问:“嘿,听得见吗?”
俞枕夏万分错愕,差点就要惊叫出声,她连忙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反锁,又两步跨回镜子前。
熟悉的脸,陌生的表情。
镜子的背后似乎是现实世界,但以场景来看,并不是在俞枕夏自己的家中。
白墙,浅蓝色窗帘,以及现实中的俞枕夏身穿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俞枕夏喉咙用力地吞咽了一下,问:“你在医院吗?”
“废话少说,”镜中人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那条狗——”
“啊,不是,是那本书……”处于现实世界的人皱了皱鼻子,改口道,“让我转告你,不可以刺激商贤予,
也不要企图改变他的人物故事线!”
短短两句话,信息量大得惊人。
那条大狗,那本书。
听‘俞枕夏’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这二者是一体的。
而‘书’的含义,除了《昨日玫瑰》,俞枕夏几乎不做他想。
惊讶与震惊突破顶点,俞枕夏反而冷静下来了,问:“你知道多少?能告诉我吗?”
“知道我只是书中的人物嘛……”镜中人满不在乎地捋了捋发丝,脸色一变,怒骂道:“那本书我已经看过
了,作者就是个大混蛋!写的什么破书啊!我居然混得那么惨……”
她的脸色几次变化,最后定格在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哈……都是报应,活该!”
俞枕夏听她骂了一长串,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找了个气口,赶紧向她确认道:“让我们交换灵魂的那股力量,
就是那只狗,而祂就是这本小说?”
闻言,镜中人懒懒地抱着胸,点头以应。
俞枕夏着急忙慌地问:“那你知道我们三个月可以再次灵魂互换,各归其位吗?还有……关于商贤予,为什
么不能改变他的剧情?他的结局是死亡,难道我连提醒都不能提醒他吗?”
“知道啊,本来我还不想换回来呢,你还挺有钱的嘛……”镜中人撇撇嘴,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不过,你
那个编辑真真真的太烦了!啰哩巴嗦的。”
俞枕夏一阵语塞,想起那个合作了几年的编辑的性格,是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现在又觉得叫人怀念。
但她捕捉到了重点,心中一紧:“什么叫不想换回来?!”
“字面意思呀……这次也是那只死狗威胁我……不然我才不想说呢。”只见镜中人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摇:
“你如果还想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就千万不要企图改变商贤予死亡的结局,也不要让他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
一本书,最好离他远一点。”
俞枕夏只觉得身体倏然冷了下来:“为什么?可严惑已经知道了,这有影响吗?”
听到严惑的名字,‘俞枕夏’笑了一下:“他啊……他的话,没关系啦。”
“那为什么商贤予就不可以?他这个人物跟我返回现实世界有什么必然关系?”俞枕夏越说越急,“难道他
就一定要死吗?”
他明明可以不死。
话音刚落,镜子里的人露出一抹冷笑,好似期待着商贤予的下场,语带讥讽:“对!他一定要死!”
“如果他不死……”俞枕夏看到那张属于自己的脸流露出神秘莫测的神情,“通道无法开启,你要怎么回来
呢?”
那只大狗曾经告诉过她,当下无法送俞枕夏回到现实世界,三个月后却可以办到。
当时,祂也说过这样一句话——
等到通道开启的时候。
难不成……连通书中世界与现实世界的通道被开启的契机是,商贤予殒命的那一刻?
太荒谬了。
商贤予只是书中的男二号啊!
这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
俞枕夏头脑发胀:“可是……书中说过,他是在春节期间死亡的,三个月后时间还不到啊?”
这难道也是她穿书带来的改变吗?让商贤予加速死亡?
对面的人却挑挑眉,给了她另一种答案:“或许他在潜意识中也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吧,但那是行不通的…
…”
“因为……”她点了点镜面,指尖直指自己的肉身,“他跟我可不一样。”
她又说:“他早就已经……失去了回到自己原来世界的唯一机会。”
电光火石之间——
俞枕夏懂了。
恍然间,她明白了那只大狗为什么严肃地叮嘱自己,千万不能在书中世界死亡。
她抄起水池边上的手机,打开了那个只玩了个开头的手游 APP。
时钟指针倒退。
布谷鸟的来信还在屏幕正中央显示着……
“嗨,你好,???,又见面了!”
她突然明白藏在三个问号底下的姓名是哪三个字。
是‘商贤予’。
“如果在这个世界死亡的话……”俞枕夏的指尖在那三个问号上摩挲而过,喃喃道,“我会怎么样?”
会像你一样,失去现实中的记忆,忘记自己的来处,真正成为书中的一位角色吗?
抬头,再次看向镜中。
烟灰色的发尾仍湿着,顶光照亮女人的面庞,她的眼眶泛红,微微湿润。
像是要哭了一般。
第 47 章
暴雨将整个世界都模糊成一幅朦胧的油画。
节目组的车停在路口。
车灯的光强烈又刺眼,被雨丝切割得断断续续。
节目组给商俞二人安排的新房间在附近的酒店,大多工作人员在住在那里。
司机打开雨刮器,两根长刷有节奏地摆动着,他正无聊地等待着两位嘉宾,打算一同送他们两个去酒店办理入
住。
车载音乐已经唱完了三四首,收拾好东西的两人终于上了车。
行李被工作人员塞进汽车后备箱,车门开合,两声轻响——
一男一女坐进了车里。
司机眼皮一抬,见两人中间隔了好远,彼此脸色都不是很好的样子,行车路途中谁都没有主动跟对方说话,腹诽
道:看来真人秀也都是演的嘛……
实际上,俞枕夏完全是大脑短路,整个人恍惚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比起穿书更离谱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不
是第一个穿书的人。
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商贤予。
而围绕着商贤予,她又产生了许许多多的疑问。
第一,商贤予是怎么穿书的?
他是否跟自己一样遭遇了濒临死亡的事件才意外穿进来?以及……那只大狗说过,俞枕夏跟这本书是有关联
的,她接了《昨日玫瑰》这本小说的漫画改编,成为这本书的第二作者,又跟书中女配撞了名字,那么商贤予呢?
他跟这本书的联系在哪里?
第二,按照原身透露的信息,商贤予曾经也有机会返回现实世界,但是他似乎触犯的禁忌,则是在这个书中世
界死亡,导致无法脱离。可以推测,由于他的死亡,商贤予对现实的记忆已经被覆盖,认为自己就是书中的男二,
那么……让人细思恐极的是,游戏开场时的剧情线索来看,商贤予不止死亡过一次。
难道,书中的剧情是循环轮回的?他到底在这本书中死亡过多少次?
第三,《布谷鸟说了什么》这个游戏又是如何在十年前就问世的呢?按道理来说,商贤予的记忆应该跟着书
中剧情的轮回被不断重置过了……怎么可能做出这样预测未来的游戏?
第四,俞枕夏仔细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发现书中女主林白薇也不太对劲,她仿佛也觉醒了什么似的,
行为处事跟小说中大有不同。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
那只大狗,跟书中的小狗又和联系?以及祂的立场又是怎么样的呢?祂通过原身来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让
商贤予察觉这个世界的真相,听起来是为了让俞枕夏顺利在他死亡的时候,脱离书中世界。
然而……最根源的问题还是在于:商贤予的死亡跟这个世界的通道之间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霎时间,俞枕夏的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
却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
若是真如大狗所言,俞枕夏想要回家的话,她必须冷眼旁观商贤予迎来必死的结局。
俞枕夏的心顿时如同压着一座山,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她默默问自己:你要怎么选?
此时,愣愣出神的人不止俞枕夏一个,商贤予也是如此。
眼镜片上沾了几粒雨珠,商贤予却没有心情理会,小狗在他的外套中安静躺着,他靠在座椅中,似乎在闭目
养神,实则脑袋一阵阵剧烈的刺痛。
这痛已经伴随他多年,只是最近愈发频繁了。
……
在两人的默默无言中,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大堂中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等待,积极帮两人办理入住。
两张房卡新鲜出炉,恰好是隔壁间。
“嘀——”
俞枕夏用房卡扫描,门锁自动开启。
这时候,俞枕夏的左手边也传来同样的声响,她扭头看去,商贤予的行李箱在他身后,狗在他的脚边,他一
手推门,另一手夹着之前俞枕夏送他的泥塑手办……
俞枕夏的目光跟他对上。
商贤予静静地看着她,见她久久不开口,才说:“我先进去了。”
俞枕夏说话的声音几不可闻:“好。”
将房卡插进墙上的指定位置,所有的灯都同时亮起了。
俞枕夏打了个喷嚏,声音差点盖住了门外轻轻的敲门声,直到那道‘笃笃’声再次响起,她才反应过来。
俞枕夏本以为来者是前来安装屋内摄像头的工作人员,没想到门拉开之后,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林白薇。
她的身上几乎是半湿了,手上拎着一柄长杆透明伞,正不住地往下淌水,滴在红色的地毯上,那明艳的红被
濡湿了,变得黯淡下来。
林白薇的表情很严肃,但她看到俞枕夏的第一秒,还是朝她笑了一下。
“方便聊聊吗?”林白薇问道。
俞枕夏的脑筋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让开了一条道让林白薇进来。
此时,屋中没有任何录像录音设备。
只有两个面对面的女人。
细细的呼吸声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安静了。
林白薇突然说:“他快醒了。”
俞枕夏摸不到头绪,问:“谁快醒了……?”
商贤予吗?
林白薇越过俞枕夏,将身后的米色窗帘用力一拉,帘布大开着,好像在迎接某双注视着这个世界的眼睛。
她回答道:“创造我的人啊。”
“不过,你要让他醒,又不能让他现在就醒……”林白薇又说,“时间还没有到呢。”
俞枕夏怔了一下。
林白薇回头,紧紧盯着俞枕夏,感激地笑笑,继续说下去:“谢谢你,直到你的出现……我才醒了。”
俞枕夏深吸一口气——
这个‘醒’,怎么想都觉得意味深长。
风在窗外肆虐。
窗框发出‘咔咔’的响声。
她隐隐有一个猜测:“创造你的人……是商贤予吗?”问完这句话,有一股酥酥麻麻的触电感从她的脚下窜
上天灵盖。
林白薇点头的动作印证了她这一猜想。
那只大狗说过,她是第二作者,并且,在之前与原身交流的时候,她曾破口大骂此书的作者,而后又对商贤
予的死亡结局表现得大快人心的模样……
俞枕夏的目光落在虚空的地方,缓缓问:“他……是不是这本小说的原作者?”
“是啊。”片刻后,林白薇又点点头,答道,“就跟你一样。”
俞枕夏却更疑惑了:“那你呢?你跟这本书的意识又是什么关系?”短短一个下午,所有的事情陡然扑朔迷
离起来,让她在解疑之余,又增添了更多的困惑。
在林白薇接下来的解释中,俞枕夏逐渐明了这一切。
那只大狗,即为这本书的意识体。简单地说,商贤予身为原作者创造了这本书,书是作者的造物,而祂又是
整个书中世界的世界意识。
突然有一天,一个意外出现了。
有一个来自现实世界的意识闯入了书中世界,而这抹意识正是书的创作者,他的意识覆盖在了故事中的男二
号身上。
一开始,书只是想办法在这个人物的死亡节点之前送他离开这个世界,但意外就像是一粒小雪球,越滚越大,
甚至引起了一场猛烈的雪崩。
于是,另一个意外出现了。
这抹来自现实的意识提前被书中的人物杀死了。
一瞬间,整个世界停滞,寂静,湮灭……化作了微小的尘埃。在一片浩瀚的尘埃中,世界第一次被重置了。
来自现实的意识体也被重置了。
他忘记了一切。
但有的时候,他也会‘醒’来——当他醒来的时候,会想起自己是谁,会想起自己来自何处,会想办法改变
自己的命运……
但命运无法违抗。
命运只会揉碎这个世界,然后重建。
直到故事按照既定的方向前行。
在一次次的坍塌中,世界意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却无能为力。
这时候,第三个意外发生了。
另一个现实意识体闯入了这个世界。
世界意识差点崩溃。
如果把整个书中世界比喻成一台庞大的计算机,那么祂就是这台计算机的系统,由于身为创造者的管理员无
意识的介入,输入错误代码,祂产生了一个巨大的 BUG,导致祂不断地开机、死机、重装系统、重新启动……
世界意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彻底死机。
此时的当务之急是——
不能让管理员现在就按下重启键。
于是,祂让书中的一位最为重要的角色也‘醒’了过来。
世界意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头秃,头真的好秃。
不过,在这短暂的忧愁之后,祂看着因另一个现实意识体的出现而产生的那个小小漏洞,不由得欣喜起来。
嗯……
这次,应该有戏。
祂的视线偏离了正在交谈的那两个意外,落到另一个意外身上。
屋内昏暗,窗帘只留出一道缝。
雨声沉闷。
他睡着了。
行李箱的拉链打开了,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药瓶,边上还有一瓶开过的矿泉水。
他吃了安眠药,但还是被拉入了一场噩梦之中。
一个他睡着了,另一个他醒来了。
商贤予站在昏暗的街巷中。
他靠在墙边,身前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鼻间是难闻的劣质的烟草味,站在他正对面的是个留着一头黄毛的
干瘦的青年。
他掏出匕首,耍了个花样,刀刃轻轻地蹭着商贤予的脸,吐出一个烟圈:“哥们儿,借点钱花花?”
在一片灰白的薄烟中,商贤予看到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腕上——
纹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布谷鸟。

第 48 章
商贤予只觉得自己似乎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他的这一部分是压抑且焦躁的,而另一部分则是冷静地应对着这
一切。
商贤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好,我都配合。”
他配合地任由那几个青年粗鲁地抢走了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有笔记本电脑,钱包等等物品。与此同时,他又听
到自己的脑子里闪出一句——
反正,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等我回去了,这些都不再重要。
……回去?
商贤予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要回哪里去?
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失去一些财物,保障了自己的人生安全,而这几位求财的青年也得到自己想
要的。
这时候,那个手腕上带有纹身的黄毛领头人眼眸一闪,目光扫过他刚刚收回的手,突然出声:“你这手表,名
牌啊……二手也能卖不少钱吧?摘下来。”
商贤予却听到自己冷静地拒绝道:“这只表不行,钱包里有几张银行卡,我可以告诉你们密码,你们直接去附近
的 ATM 机取钱,里面的钱比手表的价格高多了……放心,花钱消灾,我不会报警的。”
他说出一串密码。
其中一个小弟依着吩咐,抄起银行卡去到附近的自助机查看余额,看清里面的数字后,呼吸都急促起来。
回来后,他满脸喜色:“我靠,大肥羊啊!”
黄毛将银行卡夺了过来,塞进裤兜里,满意地笑笑,他靠近商贤予,除了烟味,还有一阵熏人的酒气:“最
tm 看不惯你们这些有钱人了……”
接着,黄毛用匕首拍了拍商贤予的脸,不容拒绝地道:“手表,摘下来!我可没说收了钱就不拿东西了
啊!”说完就要伸手强抢。
商贤予在抵抗,也在劝说:“如果你们还想要更多钱,我可以……”可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堵在了喉咙中。
“吵死了!”青年的理智在酒后被剥离身体,抢夺中,不耐烦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银刃在众人的眼前飞快闪过!
滚烫的血液猛然迸溅出来,洒在地上,墙上……也洒在了身前行凶者瞬间变得惊恐的脸上。
“操!”
“啊啊……陈哥!你杀人了!”
商贤予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液体源源不断地往外涌,体温也在迅速流逝,他的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
任何声音。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模糊到无法思考,而他的身体无力地靠着墙往下滑,眼前黑影窜动,凌乱的脚步声渐渐
远去,几个仓惶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瞬间消失在转角处。
商贤予的手还牢牢地抓着那只险些被夺走的腕表。
另一个他在心里轻轻地说:这是林白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却不仅仅是一件礼物。‘书’告诉过他,这是他
回家的钥匙。
商贤予竭力举起手表,眼镜片也溅上几滴鲜血,视线被红色入侵,但他还是能清晰地看见——表盘中,长的
那根指针转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随着他的呼吸渐弱,体温愈冷,指针几乎停止不动了。
他的心底被巨大的不甘裹挟着,难以宣泄。
在商贤予呼吸停止的那一刻,指针彻底静止了。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世界静默了。
或许过了很久,亦或者只是一瞬间。
“嘀嗒——”
“嘀嗒——”
指针重新开始转动了,但它的方向呈逆时针,由慢转快,飞快地往回旋转,伴随着这一怪异景象,空间也发
生了扭曲,好似整个世界都被雾化了,变得朦胧又虚幻。
完全不像是个真实世界。
商贤予站了起来。
流失的血液与力气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中。
周围的时间、空间不断变幻,而他是唯一的不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陷入一阵黑暗。
耳边隐约响起一句模糊的‘患者的求生意识很强,加大药量’,商贤予来不及反应,只知道自己再睁开眼时,
他已经站在一扇门外。
空气中充斥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商贤予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本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切都是白色的。
屋子里的摆设明晃晃地告诉他,这是一间豪华病房,甚至还是套间,屋外的病床上空无一人,但被子被掀开
了一个角,显示着有人睡过这张床。
商贤予下意识往里间走去。
里间看起来不像是病房了。
屋中央摆着一张大大的桌子,桌后是靠墙而立的书架,塞满了书。微风温柔地吹拂着薄纱,阳光从侧面的窗
户照进来,在素色地砖上落下炽热的影子。
桌后坐着一个低着头,奋笔疾书的男人。那人身着蓝白条纹的睡衣,皮肤有种不健康的苍白感,他的座椅看
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椅子,更像是轮椅的样式。
仔细一看,那并不是睡衣,而是一套病号服。
那人抬起头。
于是,商贤予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真是一场荒谬的噩梦。
那个自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继续低头书写着什么,说话的语气也是悠悠的:“坐啊。”
说话间,他将本子往回翻到第一页,商贤予远远的就看到那一页用红色的笔写了几个正字,而后那人抄起红
色的笔,在一个未完的正字上添了一笔。
商贤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想了很久,才问:“你是谁?”
对面的男人没有停下笔:“我就是你。”
“是吗?”商贤予揉了揉额头,喃喃自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人格分裂这个毛病了?”
对面的人低着头说:“你这次来得好早,遇到了什么刺激源吗?”
刺激源?
商贤予努力回想,沉默了一会儿,还没说话,对面那人突然停下笔,惊讶地挑了挑眉,冷淡的面庞一瞬间有
了活力,他宛如身怀读心术一般,了然道:“哦……有意思,你遇到了同类。”
片刻后,那人仿若茅塞顿开,迅速将写了大半的本子翻到后面,露出空白的一页。
他提着笔。
他的手腕很是瘦削,蓝白条纹的袖子显得空落落的,握笔的手指骨感颀长,形状好看,他的鼻梁上也架着一
副银边细框眼镜,眼睛因为笑容微微眯起,挟杂着狡黠的光芒。
“哎……”他的笔尖轻轻点在空白书页的第一行,幽幽叹道,“被格式化的我,真的好无趣。虽然没有喜欢
过什么人,可好歹也写过那么多言情小说,怎么这么笨啊?”
闻言,商贤予恍惚了一下。
然后,那人又笑了。
他的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缓缓拖行出痕迹来……商贤予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地
写出两个圆润的字体来——
偷渡。
商贤予皱了一下眉,问:“什么是‘偷渡’?”
“不用担心。”他的笑容很轻松,商贤予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上浮现着如此肆意自信的表情,“这是我拯救
你的机会……”
“这是我们拯救自己的机会。”
紧接着,商贤予又看到他在第二行写下三个大字。
俞枕夏。
这个名字陡然扭曲。
随后,时空又一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商贤予在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中,有一句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荡。
“不要醒,至少你现在还不能醒。”
下一刻,商贤予醒了过来。
他皱着眉,窗帘没有拉紧,露出一道缝隙,夜色从缝隙中钻进屋子,天还没亮。
商贤予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做了许多梦,但是在苏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梦的碎片
就像是水蒸气一样,消失于无形中。
窗外的雨声仍旧喧嚣。
他看了眼时间。
周五,才凌晨四点多。
***
林白薇早已经离开了。
俞枕夏坐在床边,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她毫无睡意,还在消化着今天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她终于明白了‘通道’的含义。
书将俞枕夏送回现实世界的通道,就在于商贤予死亡节点到来的时候,当世界坍塌重构的那一刻,将原身与
俞枕夏的意识互换回来。
循环的开始,正是因为身为这本书的原作者的意识体意外死亡,跟书中角色产生了交缠融合,但在他个人的
潜意识中求生欲望尤其强烈,这才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强烈抗拒着角色死亡的既定结局,从而令书中世界一次又
一次地重置。
他只是想拯救自己,却被困在了这段时间之中。
书也无法干涉自己的创造者的决定。
变数就在于,随着商贤予跟俞枕夏越走越近,他的潜意识开始跟角色的自我认知产生偏差。如果他在死亡节
点之前就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与处境,就会下意识地排斥这个世界,那么早已经千疮百孔的书中世界便会提前迎
来坍塌。
能够重启还好,最怕的就是这个世界彻底死机。
因此,书这才通过原身警告俞枕夏,避免让她说出什么会刺激到商贤予的话来。
但与此同时,俞枕夏的存在也给了身处困境中的商贤予一个契机。
一个逃离书中世界的契机。
在商贤予迎来死亡节点之时,世界重置的那瞬间,她可以尝试着带商贤予的意识一起离开,但这或许会失败。
失败的结果就是,她也会一同被困在这个世界中。
实际上,俞枕夏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独善其身,赶紧跟商贤予拉开距离,反正她靠岸目的也达到了,到了时间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任由商贤
予深陷循环,也不关她什么事。
二,冒着风险干涉商贤予的循环,成败的概率五五分,要么在书的帮助下,带着商贤予的意识一同返回现实,
要么跟他一起留在这个世界,不断重置,直到书中世界彻底坍塌为止。
……
俞枕夏越想越睡不着。
她站起来,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商贤予就住在这面墙的对面。
她的头前后摇动几下,不轻不重地磕在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的声音。俞枕夏深呼吸,扫除杂念,她
闭着眼,回忆着这段时间跟商贤予之间的相处,又想起书与林白薇透露的信息……
商贤予喜欢我。
这不是错觉。
继而,俞枕夏扪心自问:那我呢?也喜欢商贤予吗?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地加快了几拍,好似正在回应着这个问题。
在俞枕夏心底默默吐出两个字的时候,墙对面也响起‘咚咚’两声,恰好与她的心跳重合了。
那头也有人在敲墙。
床头柜上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微信来电的铃声刺破了屋中的安静……俞枕夏弯腰拿起手机,屏幕中央有一
个熟悉的头像。
她接起电话,对面安静了一下,紧接着一道略沉的嗓音穿过电流,抵达俞枕夏的耳蜗:“你还没睡?”
俞枕夏一只手抵着墙,却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也靠在墙边,与他相隔不到半米。可这堵墙还是将两人隔开了。
俞枕夏:“……嗯。你也是?”
商贤予在那头回答着:“做梦,醒了。”
“什么梦?”俞枕夏的心一紧,忙问。
商贤予站在黑暗中,额头有些薄汗,他闭了闭眼,慢条斯理地说:“不知道,醒来之后就忘了……”不知怎
么,他歪了一下头,补充道,“好像是噩梦,又好像是美梦。”
俞枕夏:“还能这样?”
商贤予笑了下,没出声。
觉得是噩梦的原因是他现在的心情的确不太好,又觉得是美梦的原因么……在睡来的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
俞枕夏的名字。
商贤予重新问了一遍:“你怎么还没睡?”
说来好笑,这居然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打电话。
彼此的声音无限接近耳朵,好像就靠在耳边轻轻说话,俞枕夏揉了揉耳垂,答道:“嗯,想点事情……”
思绪一瞬间回到昨日下午商贤予那句被淹没在雨中的话,俞枕夏刚想转移话题问他当时说了什么,可话到嘴
边,又止住了。
电话那头也沉寂了下去,只剩下呼吸声。
俞枕夏先是等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握拳,在墙面上敲了两下。
没想到商贤予主动提及:“昨天,我问了你一句话……”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听见了没?”
俞枕夏抿抿唇,道:“没有。”
另一头的商贤予忽然觉得喉咙发痒,他退后几米远,抄起床头柜上放着的那瓶开过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才
继续说道:“好,我还是……还是想再问你一次。”
他把玩着瓶盖——
旋紧,又拧开,如此反复。
商贤予又喝了一口水。
“现在的你,喜欢我吗?”
俞枕夏:“……”
俞枕夏被震了一下。
这震动从她的左胸口发散出来,流经血液,迅疾传遍了整具身体。
砰砰。
砰砰砰。
在这难以抵抗的震颤中,她举起拳头,重重地捶了两下面前的墙壁:“咚、咚——!”
喜欢。
手机那头的呼吸声粗重了一瞬。
隔了一会儿,墙壁那头也传来两声沉闷的敲击。
没过两秒,电话那头的人轻声说了句:“开门。”
“我想见你。”
拉开房门的时候,俞枕夏还跟梦游似的。
走廊外的顶灯明亮。
光闯进她的眼中,立在光中的人影映在她的视网膜上。
商贤予就站在门口。
俞枕夏跟他各自举着手机贴在耳边,距离不过半米,看起来很傻。她想起林白薇叮嘱的话语,不能刺激商贤
予对这个世界产成不认同感,也就是不能说出会勾起他现实记忆以及循环记忆的话……但是刚刚这种对话,应该
不算在其中吧?
她连忙咳了一声,顾不上胸腔里乱跳的心脏,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痛?”
电话听筒中的声音与现实中的声音完全重合。
商贤予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愣愣地盯着俞枕夏看,他的余光擦过她的面庞,掠到她身后屋内的窗户。窗
帘打开,外头夜色迷蒙,瓢泼的暴雨似乎已经停了,隐约可以看到天际边泛着浅浅的白。
天就要亮了。
商贤予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俞枕夏的后肩。
他把脸埋进俞枕夏的肩头,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嗯……”
片刻后,他微微抬眸,望见启明星在云层中璀璨发亮,藏在阴影中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真好看。

第 49 章
这时候,酒店长廊的尽头,有一扇门悄然打开到一半,又轻轻地合上了。
“卧槽——!”
节目组中,比剪辑部门还能熬夜的编导妹子安仔退回屋内,满脸震惊,瞳孔放大。
……我看到了什么?!
今天是周五,又到了集体约会的固定日子,活动要从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才会开始拍摄。
因此,能够轮休大半天的舍友也正醒着,跟安仔一起快乐熬夜,刷剧看小段子。
见安仔刚将门推开一个缝,就火速又合上了,舍友不解地问:“安安,怎么了啊?点的烧烤送到了没啊……外
卖小哥不是给你来电话了么?”
又见她转过身来,双眼睁圆,张开的嘴巴也是圆的,已然呈现出‘O’的形状。舍友被她这副表情戳中笑点,噗
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你怎么跟个猴子一样!”
安仔学着猴子的模样挠挠下巴,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说:“卧槽,卧槽……我好像看到真的爱情了。”
没跟拍,没摄像头,也没有节目组策划的约会活动。
在这寂静的凌晨,在这无人的长廊中……她看到商俞二人轻轻相拥。
商贤予比俞枕夏高了一个头不止,他的手环在俞枕夏的后肩,头埋得很低,腰背放松,看起来很慵懒。而当她
开门的时候,俞枕夏刚好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肘……
说是拥抱,实际上俞枕夏跟商贤予肢体接触面积非常有限。然而尽管如此,她此刻也僵住了,心脏像是趁主
人不注意偷偷磕了一整盒炫迈,在左胸处忘情蹦迪。
商贤予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惹起一阵麻痒。
背后的手掌同样滚烫,仿若在她的身上落下了两道烙印。
俞枕夏才反应过来:“……”
我好像,恋爱了。
天,我恋爱了?
跟商贤予?
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忍不住抬手,同样握住了身边商贤予的手肘,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这是属于商贤予的温度。
俞枕夏的呼吸顿时快了几分。
虽然商贤予的身体跟她隔着二三十公分,但因为他的动作,俞枕夏眼眸低垂,入目的就是他细长的脖颈。
肤色苍白,皮肉底下的血管与肌肉很分明。
商贤予现在穿的是一件圆领休闲短袖,领口有点宽松,他笔挺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再往下,渐渐隐藏在阴
影中。
一呼,一吸。
柠檬的淡香窜入俞枕夏的鼻腔,这股能够令人清醒的酸甜香味却让她的脑子更加迟钝了。
俞枕夏慢半拍地想:原来这就是商贤予身上的味道。
紧接着,她的唇提起一道弧度,无比确认——
我跟商贤予,恋爱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快乐。
于是,俞枕夏微微低下头,她的呼吸也落在了商贤予的颈侧,柠檬香气仿佛是从他的血肉中散发出来的……
微甜,不腻。
在这不加克制的快乐中,她像是不敢惊动睡梦中的小猫咪那样,在商贤予的脖颈处,轻轻地,啄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触即分,但还是惊动了。
她明显感受到商贤予整个人微颤了一下,那苍白也染上了颜色。
俞枕夏脸上的微笑放大了,杏眼随即半眯起来,她忍不住抿了一下唇,又舔了舔唇,舌尖好似也尝到了微甘
的柠檬味。
甜的。
下一刻,她的心底又冒出另外两个字。
我的。
她仔细描摹这两个字,愉悦之情几乎扩大到整个空间都装不下,所以俞枕夏又低头,将唇印在刚刚吻过的地
方……这次不是稍纵即逝的,而是如倦鸟归巢那般,流连着,不愿离开。
商贤予的手原本只是轻搂着她,脑袋也是虚埋着的,但在俞枕夏因为漫画工作而不断成长的恋爱袭击之下,
他几乎溃不成军。商贤予手臂飞快地收紧,跟俞枕夏的距离猛地缩小……
两个人终于嵌在了一起,无比契合,就像是一块完整的白玉,被顶级工匠生生破开,雕琢成这两个小人。
俞枕夏亲也亲了,这时候倒是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脸热热的。
商贤予也不遑多让。
他清清嗓,刚要说话:“我……”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弥散着一股浓烈的烧烤味。呛人,香辣,不容忽视。
商贤予止住了话头。
一位穿着蓝衣的外卖小哥提着一大袋烧烤从两人身后路过,看到他们也毫不惊讶,满脸平静,心里只有送餐
业务。
烧烤被装进白色泡沫盒中,又被打包在塑料袋中,可那股香气十分霸道,还是迅速地充斥了整条走廊。
比起羞涩,俞枕夏率先感到了一阵来自胃部的呼吸。
“咕噜……”
下一刻,另一具躯壳的胃回应了它:“咕噜。”
商贤予有些不舍地松开了双手,余光瞥着外卖小哥潇洒的背影。俞枕夏亦然。
几分钟后,俞枕夏房间里的灯已经全部打开了,亮堂堂的。
她坐在床边,商贤予一个大男人,体重比她重多了,因而席梦思软垫的下陷也更严重一些了,让俞枕夏朝他
偏移着。
商贤予正低头对着手机点外卖,烧烤店的菜单琳琅满目,尤其是海鲜类,种类繁多,价格又格外喜人。
商贤予边问俞枕夏的口味,边点。
俞枕夏偏头也在看手机上的菜品,商贤予的指头戳来戳去,点了不少,毕竟两个人都饿了。
昨日到现在的天气宛如两个人的心情写照,从暴雨倾盆转变为雨后初晴。
点完外卖,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但不平静,有些黏稠。
俞枕夏装作活动脖子的模样,缓解此时的心情,目光忽地睨见从电视机后面探出来的摄像头。
那枚小红点二十四小时亮着,尤为敬业。
俞枕夏:“……”糟,都被录下来了,之前她跟商贤予还没这苗头的时候,广大观众都能嗑生磕死,不敢想
象之后节目播放时的场景。
还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更是一帧一帧地翻阅原片素材。
如此想想,俞枕夏就已然臊起来了,蓦地把身体坐正。
商贤予:“?”他的目光顺着俞枕夏的一同看过去,立即看到了那个半隐藏的摄像头。
然后,他收回视线,又看向俞枕夏,墨色的瞳孔深邃如幽潭。
盯得俞枕夏心里毛毛的。
她突然忆起原身的斑斑劣迹,商贤予莫不是误会她只想搞暧昧,撩完就跑吧?
……我好冤枉!
可俞枕夏又不能说自己并不是原身。
自从她穿书过来之后,早就第一时间从原身的人物故事线中跳出来了,还引来一个原文中没怎么出场过的严
惑,这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已经惹得失忆状态的商贤予有些不稳定了。
“千万不能让他感到不安全与排斥。”林白薇离开前,是这么说的。
俞枕夏认真地回看过去,虽不心虚,但也不理直气壮,问:“看我干嘛?”
商贤予看着她,不太开心的样子,看得久了,眼神不由得软了下来,摇摇头:“……没。”
他想:算了,不要急。
昨天的他也这么想过——
算了。
那时候,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摘下了黑珍珠吊坠,这时候却全然不同,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打打转,并不沉重,
甚至有些轻飘飘的。
在镜头前,商贤予又问一遍:“你真的喜欢我吗?”
适才第一次互相吐露心声的两人都以敲墙回应,俞枕夏还没真的将‘喜欢’二字说出口。
他有点想亲耳听一遍。
好吧,不是‘有点想’,是很想。
俞枕夏心里想的却跟商贤予全然不同。
那句真正的‘我喜欢你’,她像打包一份礼物一样装进了礼物盒,藏进了心脏中,想要见到现实中真正的商
贤予之后,再珍而重之地交递给他。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在把他当做书中人物的时候,俞枕夏完全没想过要跟他发展出什么感情,有的话,也是处于友情角度。毕竟
她三个月后是要返回现实世界的……因此,当她隐约察觉到商贤予的心意之时,俞枕夏的第一反应是心痛与懊悔。
商贤予已经够惨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在他的回忆中添上这样一笔痕迹。
直到她发现这人的灵魂跟自己一样,来自于现实世界……
俞枕夏察觉到一股巨大的惊喜降临于她的脑中,如未没结苞的夏季玫瑰一瞬间来到花期最盛的时刻,枝条迅
疾抽出花骨朵,转眼间花苞怒放。
而娇艳的玫瑰花芯里藏着她内心最深处的感情。
那就是:我喜欢你。
真的喜欢。
喜欢到连他的一点点失落也不想看到。
商贤予还在等她的回答,看起来有些紧张,手机被他放在大腿上,闲不住的手指来回翻动着这薄薄的长扁方
块。
正面。
反面。
……
俞枕夏站了起来,转了个身,立在商贤予面前。
想了想,她又上前一步。
商贤予的目光追随着她,随着她的靠近,两条大长腿自然地敞开,让俞枕夏站进来。
一站一坐,商贤予必须仰着头才能跟俞枕夏的视线对上,他身子微微后仰,另一只手撑在身后的床单上。
房间的圆形顶灯发出刺目的白光,中央的灯泡恰好被俞枕夏的脑袋掩住了,四散的光线更像是为她打上了一
圈圣光。
在这粲然的圣光中,商贤予看到他的女神微弯下腰,慢慢靠近自己……
有一只葱白的手摘掉了他的眼镜。商贤予任她动作,双目也阖上了。
一片黑暗之中。
女神在他的眉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一个无比珍重的吻。
俞枕夏只念了一句情诗:“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唯一的玫瑰。”
这是聂鲁达的若干情诗中,让她最记忆深刻的一句话。
俞枕夏自作主张地改了两个字,将‘最后的玫瑰’改成了‘唯一的玫瑰’。
唇间的温度让俞枕夏有种上瘾的感觉。
这一吻持续了十秒。
起身后,俞枕夏咬咬嘴唇,又是害羞又是愉悦,反问:“你说呢?”
商贤予不再机械性地翻动手机了,而是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抚着眉心处……
他的嘴角不自觉荡开一抹笑。
俞枕夏只觉得自己坠入了商贤予深邃的眼瞳之中,没成想,原以为的寒冷幽潭已经被勤劳小商架上柴火,煮
成了一池温泉。
这样的人——
哪怕这个世界解构、坍塌,俞枕夏也有勇气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开。
如果用够量化这股喜欢的话,用它来抵抗那百分之五十的失败概率……
俞枕夏确信,一定还会剩下很多很多。
“说起来,我问过好几次你喜欢什么东西,但当时话题都岔开了……”俞枕夏突然开口,“不过,我现在已
经想好要送你什么了。”
今天是周五。零点一过,就是商贤予的生日了。
“送什么?”商贤予问。
俞枕夏笑笑:“保密。”

第 50 章
这顿宵夜送来的时候,已经可以算是早饭了,吃到最后,整个房间里都弥散着浓烈的孜然与辣椒粉的味道。
先将垃圾拎到门外等酒店的工作人员回收,商贤予又打开了窗子,便于散味。
雨后的空气湿湿地扑在脸上,吹散了困意。
然而一夜无眠的俞枕夏填饱肚子,血液下沉至胃部,脑子便晕乎乎的……换言之,她食困了。
再加上她的情绪在这一天一夜之间宛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此时又如过山车到站,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提心吊胆,
精神愈加放松……
生理与精神两个方面都催促着她放下抵抗,俞枕夏有些撑不住,眼皮直打架。
“很困?”商贤予走过来,见俞枕夏这副神游太空的模样,“你晚上睡了多久?”
俞枕夏摇头说:“没睡。”昨天那种情况,她哪还睡得着?
虽说刚吃饱就睡觉不太好,但商贤予想了想,还是说:“你睡会儿吧,节目组昨晚说过,今天中午之前都没安
排,嘉宾自由活动。”
俞枕夏想问‘那你呢’,可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刚跟商贤确认关系,当下除了困,还觉得脑中充斥着一堆粉色
氢气球,绳子拴着商贤予的手腕,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不料,商贤予凑到床边抖开了被子,催促着俞枕夏躺进去之后,在她耳边轻声问:“那……我可不可以,就
呆在这里?”
他弯着腰,整个人笼罩在俞枕夏的上空,眼中藏着的是跟俞枕夏如出一辙的恋恋不舍。
刚刚才确认了恋爱关系,两人正是心脏乱跳,谁也不想分开的时候。
俞枕夏默默问:“你也困了么?”
“没有……”商贤予说话的嗓音很轻柔,“我想在旁边陪着你。”
俞枕夏:“嗯。”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恋爱中的男男女女都像是被加了降智 buff,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现在也够呛。
没一会儿,俞枕夏就睡了过去。
夏天的薄被就盖了个肚子,她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面,而商贤予靠着床头,半坐半躺在她身侧。
他没盖被子,单手握着手机翻动,另一只手挨着俞枕夏那一侧,正放松地耷拉在她枕边,与俞枕夏的手虚虚
交握着。
俞枕夏睡熟了,手指有时候会无意识地抽动两下,商贤予轻扣着她的指尖摩挲,两个人的体温交缠在一处,
掌心潮热。
商贤予的心情很好,简直比暴雨后的晴天还要明媚。
他的手指往下一翻,看到一条博文底下的热评,施施然地点了一个赞。
说得好。
手机屏幕显示着的界面正是商俞 cp 的超话,虽然建立的时间不是太长,但最近的热度飙升,讨论贴数量不少
了,而商贤予点赞的那条博文已经被标上了‘hot’的标签。
@卖火柴的老姑娘
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微笑挥手.jpg][节目的长截图.jpg]
截图很长,上半部分的内容出处正是《心动列车》第三期,兰城篇。
第一张截图是屏幕中的黑色字体:“关于明天的心动恋人,您有什么感想?”
这是商贤予被俞枕夏指定为约会对象,第一次约会之前的一对一采访。
下一张截图是一个男人的中景镜头,那人便是商贤予,当时的他还留着一头墨色微长发,被采访时的神情很
冷漠,配合倒是配合,但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他答道:“没有。”
接下来的问答,他的回答统统都是言简意赅的——
没有、不知道、不关心、没注意。
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俞枕夏完全没那种意思了。
很快就翻到了下半部分的截图,场景已经完全变了,但哪怕场景各异,截图中的主人公仍旧是同一个人。
还是商贤予。
画面有节目剪辑播放的正式版,也有平台会员可看的超长花絮版,但内容全都是商贤予在不同时间看向俞枕
夏的截图,有的是全景,有的是近景,还有的是特意放大的眼眸特写……
将截图拖到最后,发博的网友贴上了一句话:“嗯?不关心??你最好是哦!”
底下评论也是同样的笑声。
“嘴比石头还硬哈哈哈!”
“N 刷了那个游乐场被路人拍的小视频,摇头叹气,啧啧啧……”
被商贤予点赞的热评是一句:“这两只的相处过程也太老夫老妻了叭,孩子都有了,不结婚很难收场!”
就在他沉迷刷 cp 超话,积极地点赞转发的时候,殊不知已经引起了一波游戏迷的注意。
商贤予很少登陆微博,但他账号底下粉丝还不少,都是被他测评自家游戏的实况视频吸引过来的。
由于没有人声解说,只有枯燥的游戏过程,所以刚开始完全没关注度,但商贤予一点也不在乎,完全把账号
当仓库使用。
后来他的视频被某游戏实况区的人气主播转发,并夸赞他操作犀利,才渐渐有了关注度,直到因为创世其中
一款竞技游戏的‘完美胜利’的通关视频而大热起来。
不过商贤予后来忙碌起来,不怎么亲自测评了,这个账号便也慢慢长满了野草,没什么关注度,索性他也懒
得重新注册小号了。
反正没人知道皮下就是他本人。
左上角的小红点突然弹出来,伴随着提示声,商贤予看了眼俞枕夏,怕吵到她,飞快给手机静了音。
本要无视小红点,却没想到显示的数字飞快上涨,商贤予:“?”
怎么回事?
看了看,商贤予发现起因是他转发商俞 CP 的一条微博被人转发评论了——
@狂婲:这是什么情况???
这人正是当初转发他的实况视频的知名游戏主播。
然后,狂婲的这条转发博文又被另外一个主播转发了。
@电竞-亚瑟 W:刚想感叹一句‘爷爷你关注的 up 主终于更新了’,点进主页一看,哦豁……//@狂婲:什
么情况???//@测评号 123:转发微博[商俞剪辑 MV]
这两人都是游戏圈的大佬,转发来转发去的,甚至在他微博底下聊了起来,带动了闻风而来的吃瓜群众。
商贤予看他们俩已经聊到要今晚约着一起连麦直播打游戏了,忍不住回了一句:“去私聊。”
吃瓜群众笑倒:“哈哈哈哈!高情商:去私聊。低情商:滚。”
“潜台词:别脏了我磕 CP 的博。”
“怎么还不更新测评???创世的《无限战争》更新版本了,什么时候做一下魔王城的完美通关的视频?”
“上课偷玩手机,突然被刷屏了,刚想怒而取关并大骂一句煞笔你谁啊,结果发现这人是八九个月都没冒过
泡的测评大佬……次奥,大大你肿么了啊?!”
“大大看起来是春心萌动了……”
“哈哈哈哈测评大佬你也看《心动列车》??还狂磕商俞?现在果然是磕 CP 的天下啊笑死!”
“创世过段时间不是要宣发新游戏了么?好像要开始内测了,测评大佬不是创世的员工嘛……会不会拿到内
测名额,做一期测评?”
商贤予看到,随手回复道:“有时间就做。”
再一刷新,狂婲疯狂留言:
“测测,约游戏吗?”
“别看那些 CP 了,恋爱?狗都不谈!没意思,来打游戏。”
“游戏才是你唯一的爱。”
商贤予深呼吸,回复道:“不了,忙。”
狂婲的话唠属性全开:“忙个屁!我看你第一个点赞都是两小时前的事情了,你这两小时的转发量比你一年
都多,别让这些虚假的爱情蒙蔽了你的双眼,来来来,约一局游戏,走起来!”
看到‘虚假的爱情’这五个字,商贤予皱了皱眉,回了句:“这对是真的。”
以往看过几位大大直播游戏,知道测评大佬向来不开麦,沉默寡言,一句废话都懒得打的作风的吃瓜群众笑
得更大声了:“再冷酷的大佬,磕 CP 的时候心都是热的哈哈哈哈!”
狂婲也难以置信:“我靠,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侧躺着的俞枕夏在睡梦中变换了个姿势,似乎有些热了,把被子蹭掉了,长腿一跨,压在了商贤予
的腿上。
她的上衣被蹭起来几寸,露出一截下塌的腰线,皮肤雪白,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
商贤予小心翼翼地放下手机,替她扯好了衣服下摆。
接着,他的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蹭了一下,感受着身上那条腿压下来的重量,忍不住浅浅笑了一下。
商贤予靠着床头,侧身静静凝视着俞枕夏,见她睡得脸颊有些发红了,伸出手帮她把发丝拨到脑后,细软的
长发穿过他的指缝……
商贤予弓下腰,在她的耳垂处轻吻一下。
俞枕夏的耳垂有一个耳洞,但没有佩戴饰品,干干净净的,像是点缀着一颗小痣。
他又吻了一下,同时,也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这时,俞枕夏发出一声呓语,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眼皮下的眼球转了转。
商贤予知道这是从深层睡眠转为浅层睡眠的表现,他嘴唇还贴在她的耳边……然后,他用极轻的气音安抚了
一句:“乖,好好睡觉。”
他等了几分钟。
俞枕夏又睡熟了。
再拿起手机,狂婲仍未放弃跟他约游戏的企图,亚瑟也在疯狂起哄。
商贤予嘴角含着笑,再次拒绝道:“不了,真的忙,要陪女朋友。”
狂婲:“???”
他又回复道:“女朋友在睡觉,不想吵到她。”
狂婲:“……草!”
电竞-亚瑟 W:“……草!”
商贤予安然地放下手机。
都让你们自己去私聊了。
非不听。

第 51 章
“我回去了。”
商贤予打开房门,回头跟俞枕夏告别:“待会儿见。”
俞枕夏朝他挥挥手。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多了。
节目组的短信已发到各位嘉宾手机上,商贤予看到后,叫醒了俞枕夏。
周五的集体约会正是浪琴夏季音乐节,开场时间是下午四点,一直到晚上十点结束。
节目组通知嘉宾们于午饭前集合,不知道又有什么安排。
身为娱乐圈顶流歌手的季骋,注定是今天的焦点了。在俞枕夏的记忆中,季骋会空降音乐节的舞台,用吉他自弹
自唱一首原创曲,这首歌是他年少时写给林白薇的,从旋律到填词都是满满的青春气息,跟他以往的风格天差地别。
舞台之下,无数人举着手机录视频,不敢喧哗,直到他唱完,尖叫声才响彻云霄。
原文中,季骋在众人的热烈中退场,离开时遇到林白薇,两人于人群中目光相接,又擦肩而过,最后在无人时
亲密热吻,挤压的感情宣泄而出……
想想着想着,俞枕夏的思绪又拐到商贤予身上——这些角色,这些故事,都是身为原文作者的商贤予写下来的。
感觉好奇妙。
俞枕夏站在浴室花洒底下,头发上的泡沫被温水裹挟着,顺着她的身体摔落地面。
她仰头冲洗身上的泡沫,突然转念一想,想到现实中的商贤予长什么样,真名也是这个名字吗?还有……他
在现实中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才能写出这样细腻的文字?
俞枕夏有种直觉,商贤予的情况跟她差不多,跟书中人物几乎撞脸,名字也一样。
越喜欢,就越想知道他的一切。只可惜商贤予的现实记忆已经被覆盖了……
俞枕夏用清水抹了一把脸,无声叹气,她对商贤予的现实情况了解有限,只知道《昨日玫瑰》是作者‘参
商’的封神之作,后续似乎也出过数篇大热的作品,卖了不少影视版权,只是从来没听说作者本人出席过签售活
动,看起来十分神秘。
俞枕夏之前本以为作者是个高冷低调的女性,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说起来,这本小说的漫画版权突降在俞枕夏的头上,当时她也有些惊讶。
签合同之前,编辑还跟她说过,漫画改编的画师人选是由原作者向平台推荐的。
俞枕夏又是近年的超人气画师,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这么说,现实中的商贤予已经知道她了?而且她的真名也出现在了小说之中,虽然是恶毒女配番位……
俞枕夏又叹了一口气:哎,可惜现在不能问。
她加快洗浴速度,换好衣服后出了浴室,头上裹着浴巾,顾不上先擦干,首先抄起屋外的手机看了一眼。
商贤予果然发来了一条信息:【我好了。】
两人约好分别回自己的房间洗澡,商贤予是男性,又换了新发型,速度不是俞枕夏可以比拟的,这条信息已
经是十几分钟之前的了。
俞枕夏连忙回了句:【我也好了。】
一滴水顺着她的脸侧滴落在屏幕上,正好砸在商贤予秒回的简短回复上。
商贤予:【来了。】
两个人分不清究竟是哪一个更粘人一点,俞枕夏秒放下手机去开门的时候,商贤予已经在外面了。
放了人进门,俞枕夏两手快速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而后掏出柜子上的吹风机:“等下,我先吹个头发。”
商贤予走到她身后,伸手把俞枕夏手上的吹风机拿了过来,示意俞枕夏去床边坐下:“我帮你吹。”
俞枕夏依言照做。
跟早晨的情况似乎颠倒过来了。
此时俞枕夏变成了岔开腿坐着,商贤予则站在她身前,一手举着发出嗡鸣的吹风机,另一手不断拨动着俞枕
夏的发丝,大大的手掌抚过她的头顶,后颈,动作十分轻柔。
俞枕夏低着头,两手抓着他上衣的两侧,任他揉搓。
还挺舒服的……
商贤予吹到半干,关掉吹风机,拿梳子过来给俞枕夏梳理头发,梳好之后,忍不住摸了两下。
俞枕夏心里有些害羞,开了个玩笑:“摸小狗吗?”
商贤予也语气淡然地回应道:“你比小狗好摸。”说完,两手并用地揉俞枕夏的脑袋。
俞枕夏自己根本没有用劲,脑袋像个支在脖子上的挂件一样左右摇晃。
她忍着笑,手指掐紧商贤予腰际的衣料,忍不住感叹道:“你的腰真的好细。”
早在两人一同潜泳那天,她就这么觉得了,看得出商贤予平时有锻炼过,整体呈薄肌型,极为匀称,腰很细,
但腹肌一块也不少。
不过,当时俞枕夏跟他不是这样的关系,只在心里浅浅感叹一句,便不再想其他了。
如今么……
她揪紧空余的衣料还不止,甚至毫不见外地用食指点了点商贤予的腰侧,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超级
细。”
意外的是,商贤予猛地抖了一下,似乎被戳中了痒痒肉,他连忙按住俞枕夏的手,说话时气息不是太稳:
“……别这样。”
俞枕夏秒懂,这人怕痒。
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眼睛亮晶晶的,而商贤予低低的语气仿若求饶,又让她油然升起一股想要欺负他的
冲动。
她恰好拥有这个资格。
商贤予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却奈何不了俞枕夏灵活的手指,她蓦地曲着指头,又挠了一把商贤予的痒痒肉。
商贤予的腰一下子弯了下来,两只大手闪电般地翻转过来,钻进俞枕夏的掌心,紧接着颀长的手指穿过俞枕
夏的指缝,一瞬间与她十指相扣,两只手都是如此。
与此同时,他从喉咙里发出一道气音,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
俞枕夏仰头看他,见商贤予脸上浮现一个弧度很大的笑容,甚至露出几颗牙,眼尾上挑,平日里的冷脸早就
不知道丢到哪条街上了。
俞枕夏也笑了一下。
见状,商贤予抿着唇,努力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弯着腰假装冷冰冰地质问她:“干嘛。”
俞枕夏也收敛了一下表情,摇头说:“失误。”
商贤予又低了一些,十指扣住她的,歪头与她对视:“不信。”
俞枕夏躲闪着他的视线,微笑道:“真的。”
但只一秒,她就无法违抗自己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它正缠着闹着俞枕夏继续注视着商贤予,俞枕夏属实没办
法,只好认命地将视线移了回去。
她平视的视线中,正是商贤予微侧的脸——
没了长发遮挡而露出的斜飞剑眉,英挺的鼻梁,深邃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最后……是他想要装作不
高兴却又控制不住微微上翘的唇。
俞枕夏的目光悄然落在他的唇上,商贤予这时刚好又开口说话了,清爽的气息呼在她的额间:“骗人。”
说话时,他唇形的变化皆入了俞枕夏的眼中,说到‘人’,他微张着嘴,腥红的舌尖抵着上颚,轻轻滑动了
一下。
并发出了一声极弱的唇齿相撞的声音。
俞枕夏的脸欻地一下烫了起来,突然口干舌燥起来,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下一刻,她就瞥见商贤予凸起的喉结也滚动了一下。
俞枕夏:“……”这人的脑子里是不是跟她想着同一件事情?
所以,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有问题吧……?俞枕夏默默想着。
这时,商贤予不太自然地直起腰。
两个人的手心都出汗了,黏腻腻的。
片刻后,他松开了擎着俞枕夏的手,反而是牵着她的手腕,往自己后腰处拉去,边说着:“这里不怕痒。”
俞枕夏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要抱抱’说得如此清丽脱俗,奈何她的理论学识纵是装满八大斗,实战经验
却少得可怜,几近为零,因此发挥时好时坏,现在脑子一短路,只讷讷地点点头:“哦……”说完,便顺着商贤
予的动作,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肢。
她把脸埋进衣服中,柠檬香气扑鼻而来,让俞枕夏沉迷至极,顿时化身为一只被猫薄荷放倒的猫咪,神志不
清地在用脸颊商贤予的腹肌上打滚,左右狂蹭。
他的肌肉柔韧且富有弹性,触感极佳。
一级棒。
商贤予僵住了:“……你干嘛?”
俞枕夏的声音有些发闷:“埋肚皮。”
商贤予:“……”真是要了命了。
几秒后,他用手按住俞枕夏的后脖颈,不让她再蹭蹭了,宛如捏住一只作乱调皮的猫的后颈皮,偏偏对待她
轻不得也重不得,只能轻拿轻放,连训斥也怕吓到她:“不要闹了。”
理智告诉他,应当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商贤予却舍不得这相拥的感觉,好似他莫名其妙地在一夜之间就
罹患了皮肤饥渴症一般。
还是重度的那种。
“……”商贤予深呼吸了几次,企图冷静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只好轻拍她的后脑,说,“先松开……我
回去看一下聪明,好像忘了放狗粮。”
俞枕夏只好猛吸一口,才应道:“嗯。”
双臂松开的一瞬间,商贤予飞快地转身,俞枕夏甚至感受能到一阵被他的动作带起的微风。
俞枕夏:“?”
商贤予快步走到门口,刚拉开房门,就跟门外的人打了个照面。
严惑举起一只手,叩门的动作簇然轮空,他挑了挑眉,却发现开门的人不是俞枕夏,登时脸色阴沉下来。
他目光锐利地上下扫了一下门内的男人,猛地发现了某个异常之处,抬起头怒视着商贤予,墨色的瞳孔几乎
泛出血色!
商贤予对他印象很深,都与俞枕夏有关。虽然不知道严惑又来找她做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皱
着眉,挡在门前,问:“什么事?”
谁知道严惑一把推开他,闯进门,一入门就看到了潮湿的带着水汽的浴室门,又见俞枕夏坐在床边吹着半湿
的头发,床上被褥凌乱,明显有人在上面睡过。
俞枕夏以为商贤予已经走了,正低头举着吹风筒吹干长发,机器的嗡嗡声很响,因此她没有发现门口发生的
事情。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陡然响起一声巨响,盖过了吹风机的声音!
俞枕夏当即按下关闭的按钮,闻声望去——
严惑正扯着商贤予的领口把他用力按到墙上,眼镜掉在地板,被严惑一脚踩碎。
商贤予也面色森冷地与他对峙。
严惑怒极了,后背的肌肉鼓起来,像是暴怒的野兽,他咬着牙,却藏不住想要杀人的疯狂与偏执:“我操你
妈——!”
“你居然敢动我的女人?”

第 52 章
严惑与商贤予对峙着,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俞枕夏把手上的东西一丢,连忙上前阻拦。
不知道严惑这个不定时炸弹怎么突然找上门来,她又怕对方说出书中世界之类的信息,给商贤予造成冲击……
她抓着严惑坚硬的手臂,着急道:“你先放开!我会给你解释!”
严惑的目光如利刃般飞到俞枕夏的脸上——
他是如此迷恋着这个人,又是如此厌恶着此时占据着这具身体的陌生灵魂。
“好,你说。”严惑虽看向俞枕夏,但仍旧死死按着商贤予的领子,而对方掐在他手腕的力道也重得几乎要拧断
他的手。
闻言,商贤予也望向俞枕夏。
俞枕夏差点急出汗,她的心脏从恋爱频道秒切到这场诡异的修罗场频道,心情大起大落,愈发想念平平无奇的
现实世界的生活了。
她先丢给商贤予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冲着严惑暗示道:“私下聊。”
严惑深呼吸几次,才撒开手,想跟俞枕夏走出去,没想到商贤予却没有松开,他回头讥嘲地问:“怎么?你也想
一起听啊?”
俞枕夏也是第一次看到商贤予这么严肃阴郁的神色,但她知道,他拥有干净又热烈的灵魂。她朝商贤予认真道:
“没事没事,你什么都不要想,我马上就来。我跟这货也没太多好说的!”
她现在对发疯文学极其过敏,不得不感叹,还是商贤予世界第一甜!
俞枕夏不想拖延,跟严惑在走廊安全门后头面对面,没有跟拍与其他设备,她先是提起了原身,说原身此时在
现实世界安然无恙,严惑果然神情缓和了不少。
然后,俞枕夏又郑重承诺,绝不会使用原身的身体跟商贤予进行‘深度交流’。
就算是书中世界,现在也还在拍综艺,日常向贴贴也就算了,太破廉耻的事情,俞枕夏也不会做。
……就算要做,也得用自己的身体啊。
严惑听到这里,已经开始用鄙夷的目光在看她了,好似俞枕夏是一个玩弄人心的渣女。
俞枕夏内心无语:没见过这么双标的人!原身都渣出天际了,都没不见他鄙视原身。
最后,她三番五次地强调——千万、千万不要在商贤予面前提起‘书’‘现实’‘意识交换’等等内容,免
得惹出意外,导致三个月后她与原身无法顺利交换。
俞枕夏隐藏了许多信息,哪怕被严惑误会是渣女也无所谓。反正严惑在她心里,连根鸡毛菜也算不上。
就让原身回来之后跟他互相伤害吧。
严惑抱着胸,冷笑一声,道:“那要恭喜你了,马上心想事成,之后我没什么机会见到那个谁了,也不会在
他面前提起这些事。”
俞枕夏不太明白:“嗯?”
严惑满脸无所谓地说:“我父亲病危了,接下来我得出国,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
“我就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严惑耸耸肩,看不出一点伤心。
俞枕夏:“……”
她想,节目组估计真的是要被这人搞死了。
此次修罗场以俞枕夏与严惑的互相警告结束了,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但得知严惑这个让人无法放心的危险源
之一将要离开,俞枕夏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就像是长满 bug 但尚能顽强运行的程序,俞枕夏只希望这三个月平平静静地度过,少来点一波三折
的剧情。
离开前,严惑盯着俞枕夏的脸看了许久,盯得她后背发虚,才转身走了。
俞枕夏看了眼时间,过了不到十分钟,她飞快跑回去找商贤予,发现自己房间门虚掩着,没关。
她推门进去,没在里面找见商贤予的身影。
俞枕夏记得他的眼镜掉在地上被严惑踩碎了,此时地面也被收拾干净了,不见一点玻璃碎片。她探头去看了
看角落的垃圾桶,果然在里面发现了眼镜残骸。
她又走出房间,站在隔壁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最怕的是商贤予受刺激,其次是……万一他问起自己跟严惑之间的关系,以及原
身此前的长到数不尽的绯闻,她该怎么解释。
啊啊啊——
脑壳痛痛!
俞枕夏的手刚落下,却发现门没关,也是虚掩着的。
商贤予静静靠在玄关处,仰着头,似乎在等人。
他刚扭过头看向俞枕夏,俞枕夏马上道:“我回来了!”
商贤予细细观察她,发现俞枕夏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才问:“没事吧?”
“当然没事……”俞枕夏上前两步,走到商贤予身前,看到他脖子处有几道抓痕,他肤白,伤痕有些鼓起来
了,发红,微微渗血,“破了,你还有哪里受伤了没?有没有头痛之类的?”
商贤予摇头,反问她:“没,你呢?”
“我没事啦,真的。”俞枕夏靠近一点,小声说,“他马上就要退出节目了,不用管他。”
商贤予的眼眸垂下来,将俞枕夏脸上的紧张看得一清二楚。
很明显,严惑与她在节目前就认识,且有过一段感情纠葛。在节目中,俞枕夏对他避之不及,似乎已经划清
界限,没有任何关系了。
但依严惑适才的表现看来,不尽然。
两人还未在一起的时候,商贤予曾为俞枕夏解过围,当时他问过她,俞枕夏只说‘没事’,当时两人的关系
并不亲密,因此他没有多问。
只不过,现在情况已然跟那时候不同了。
商贤予犹豫了下,不想给俞枕夏一种被质问的感觉,放缓语气问道:“他是你前任吗?”
俞枕夏:“……”对于原身来说都不算是‘前任’,更别提她了。
于她而言,要是在现实中遇到严惑,根据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他们之间也只能有一种关系——
原告和被告。
俞枕夏猛摇头:“当然不是。”
可一个严惑倒下了,还有无数个绯闻对象,这要怎么洗?
她陷入一阵沉默,半晌才轻咳一声:“我以前没谈过恋爱来着。”
商贤予举起手机,戳了几下,然后将屏幕朝着她,俞枕夏能清晰地看到——正是营销号细细列数了豪门大小
姐俞枕夏的暧昧对象,在各种各样的出游照片中,女主角是美丽动人的原身,而男主人公则是不同的男性。
他抿抿唇,闷声问:“……你不会过段时间就把我甩了吧?”
我!好!冤!枉!
俞枕夏眼前一黑,偏偏商贤予并非咄咄逼人,反而带着点小委屈和不自信,让她好想呼噜呼噜这个大家伙。
俞枕夏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解释,她揉了一把脸,自己也觉得离谱,但她还是说出来了:“如果说,我有人格
分裂的话……?”
一旦开口,俞枕夏顿觉猛女不能回头看身后的爆炸,便自然地继续说着,她划了两下面前的手机屏幕,补充
着自己的设定:“这些,这些……真的跟我没关系!”
紧接着,她又竖起三根手指头坚定道:“我只有你一个!”
这该死的生活,把社恐迫害到如此地步……好在商贤予不是外人。
沉默。
好沉默。
俞枕夏:“……是不是听起来很假?很像在侮辱你的智商?”
商贤予:“……你说呢?”
俞枕夏语塞,但实在想不到还能说什么,垂下头,手指搅在一起,一如她迷茫混乱的心。
“我真的是认真的。”她低低地说。
比金子还真。
俞枕夏的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些小小的难过。尽管她知道不能怪商贤予不相信她,但还是有些酸涩之感,挡也
挡不住。
商贤予在她头顶轻轻叹息,像是想要吹去她心上落下的灰尘,他说:“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接着,他伸出手,大手扣在俞枕夏的颈后揪了揪,力道很舒服,然后他靠在墙上的身子直起来,往前探了探
……
他的手臂紧紧地环住了俞枕夏,下巴抵在她低垂失落的脑袋上,在发漩处蹭了蹭,有点好笑地道:“我还能
怎么办,你都把自己‘人格分裂’了……”
商贤予的解读思路似乎歪了,但歪打正着。
俞枕夏听他的语气好起来了,也用脑袋回蹭蹭他的下巴,说:“真的,你要把我看成一个新的我……”
商贤予话锋一拐:“那你还跟那个人出去聊天,还避开我……”说完,他的手臂更紧了两分,轻轻‘哼’了
声。
“我伤心了。”
俞枕夏……俞枕夏有点短路。
最开始接触商贤予的时候,她觉得这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格不错,相处的过程中互不干扰,很舒服。
后来渐渐熟了,她发现商贤予面冷心热,还时常能抖些小机灵,让人觉得很有反差萌。
直到现在两人确认恋爱关系,尽管只有短短一个上午,她就发现这人……好会撒娇!
我的男票怎么这么甜妹!
俞枕夏在心里大喊,嘴巴却在激荡的情绪中变成木头,愣愣地说:“不然……今晚我去跪键盘?”
商贤予:“……”
什么鬼。
“不用。”商贤予深呼吸。
“永远都不要治好你的‘人格分裂’就可以了。”
俞枕夏听出他的未尽之意——
你要一直喜欢我。
又被甜到的俞枕夏忍不住埋首在商贤予的怀里,发出了本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听到的声音:“嘿嘿嘿…
…”
屋内的某个角落。
小狗盯着地上这个空空如也的小黄鸭狗碗,又抬头看了看门口贴贴的两个人。
它高高举爪,重重落下!
又一次掀翻了狗碗。
我的狗粮呢?!

第 53 章
副导演陈斯年满脸绝望地掏出一瓶救心丸,倒出几粒,含在舌根底下。
一旁的助理适时给他递上矿泉水。
陈斯年看了眼财务给他发来的信息,不知道该喜于这笔巨额赔偿金,还是为这档命运多舛的恋综节目而感到
忧愁。
屋子里,长桌前围着几人,其中一位策划看向瘫在座首的副导演,问道:“导儿,怎么办啊?人数又不均衡了,
再码一个?”
副导演幽幽叹道:“我现在都快应激障碍了……再找个那样的,还不如空着一个男嘉宾位呢。”
“哎,回头再想想……”他摸了摸日渐后移的发际线,问,“下午的音乐节活动准备得怎么样了?对了,那两个
嘉宾什么时候可以集合?”
最后这半句话问的是俞枕夏跟商贤予。
尽管沙滩音乐节是下午四点才开场,但嘉宾们在午饭后就出发了,提前逛逛附近的摊子。
车上只有七个嘉宾,缺席三人。
其中一个是严惑,他常常不见踪影,大家习以为常,另外两人就是俞枕夏与商贤予了。
由于商俞二人不在别墅区住宿,并且严惑突然袭击,搞了这一出,导致商贤予的眼镜碎了,脖子也多了几道伤
痕,幸好伤势不严重。
不过,眼镜倒是个不小的问题,离了它多有不便。
于是两人跟节目组报备了要出门配眼镜。
商讨之下,节目组算了算时间,只好让商俞二人跟大部队分开,之后单独入场。
两位跟拍师已经就位了,而负责这两人的其他组员则在音乐节场地附近等待。
两人自驾出门,又一次到了上次光临过的商场内,二楼有一家眼镜品牌商店。
商贤予的验光过程十分顺利快速,却意外地在挑选镜框这一环节花费了不少时间。
平时他都是极其效率地买了就走的那种类型,主要是因为这一次,他每每试戴一款,就要回头问俞枕夏:
“怎么样?”
俞枕夏看一眼,发自内心地秒答:“好看。”
他脸型好,跟他选出来的镜框都很适配。
这两句对话来回发生了几次之后,商贤予久久地沉默着,才说了句:“你都没有仔细看。”
俞枕夏:“……”
随后,俞枕夏品味出了他的意思,问:“你……是不是想要我来给你选?”
商贤予坦然应道:“嗯。”
店员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跃跃欲试地上前,抓住机会推荐款式冲业绩:“美女,可以给你男朋友看看这边
的样式,比较优雅时尚一点,最近我们店有满减活动,很划算的。”
俞枕夏看了看她手指的位置,确实好看,价格也比较贵。
不过眼镜的价格贵也贵不到哪里去。
于是俞枕夏俯着身子,手肘支在柜面上,挨个扫过去,看到中意的,店员便积极热情地拿出来,俞枕夏再举
高双手,给商贤予戴上。
试戴过程中,商贤予安静地站在她身旁,只在她靠近的时候,低头配合,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丧失行动能力
和自主意识的超龄儿童。
最后,俞枕夏选了一款跟他之前那副有些相似的细框眼镜,只不过这次是金边的,确定下来之后,她忽然想
起什么,问店员:“有没有配套的眼镜链?”
店员点点头:“有,就是款式比较少,这个不参与活动哦。”
俞枕夏跟着店员绕到最边缘的柜台处,柜面上摆着一个类似于首饰架的三层架子,镂空挂钩的样式,上面挂
满了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眼镜链。
商贤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选好了款式,商贤予终于恢复了行动力,付款的动作一气呵成。店员递上小票:“两个小时之后就可以来取
了。”
还需等待两小时,两个人只好在商城里随便逛逛,顺便找个地方吃饭。
饭后,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两人打算回到眼镜店里等一会儿,没想到下电梯的时候,商贤予按了一楼的键。
俞枕夏提醒他:“在二楼啦。”
商贤予却仍旧把她带到了一楼的某店门前。
玻璃门上方挂着一串由英文花体字组成的商标,里头的一切都闪烁着璀璨的光。
这是一家首饰店。
商贤予拉着俞枕夏直奔展示着耳饰的柜台。
负责这边的店员是个年轻的姑娘,画着淡妆,身上佩戴者几件店内的首饰,简单好看。她注意到两人,忙打
了个招呼,问他们有什么需要的。
商贤予问:“这里能不能打耳洞。”
店员点头答道:“当然可以了。”
他又问:“怎么打的?”
店员从柜子里掏出器具,分别有耳钉枪,消毒水,棉签,圆珠笔等,一边详细地解释着:“很简单的,先用
笔确认位置,消毒……如果有提前选好的耳饰,可以直接用耳钉枪打上去,一周之后就能愈合了。”
商贤予点点头,表示了解,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能让我女朋友帮我打吗?”
店员的笑容愣了一下,飞速思考了一下,答道:“这……也是可以的,操作没有难度,我可以指导您女朋友
怎么操作,不过……”
商贤予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表示没问题。
俞枕夏:“???”
她扭头看商贤予,对方刚好也看过来。
俞枕夏顿时败下阵来,认命地跟店员学习怎么给他干净利落地来一枪。
店员教完流程,还笑着说了句:“很浪漫哦。”
俞枕夏“……”老实说,有点慌。
选耳钉的时候,俞枕夏凑到商贤予身边,小声说:“怎么突然想打耳洞,我等下给你打歪怎么办?”
商贤予倒是不慌,点着一对耳钉,问她:“好不好看?”
俞枕夏飞快地瞥了一眼,霎时间目露惊叹——不得不说,商贤予的审美在线,他指着的那对红宝石耳钉在灯
光下显得极为剔透,鲜艳如石榴,雕刻面极多,一层裹着一层,竟是雕成了玫瑰样式。
底托是金制的,微微包边,工艺师手艺出众,点缀着的两三片叶状金叶,形状灵动自然,与红宝石花相得益
彰。
店员取出来让两人细看,俞枕夏用手指捏着在他耳垂边比了一下,发现这么亮眼的配饰放在商贤予身上一点
也女气,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丝莫名的诱惑。
商贤予看她现出几分苦恼的眼神,捏了一下她的手,问:“不适合?”
俞枕夏默默道:“不是,挺合适的。”就是太合适了,让俞枕夏产生了一种不想让其他人看到的感觉。
哎。
心情好复杂。
等到付完账,店员帮她将耳钉塞入枪中后,跟两人告罪两句,先去招待新进店的客人了。
靠墙的角落中。
俞枕夏正一手握着圆珠笔,一手捏着商贤予的耳垂找位置。
商贤予太高了,他坐在凳子上,俞枕夏感到指尖的触感冰冰凉凉,又绵软得很,忍不住揉捏几下。
商贤予偏了一下头,她还要倒打一耙:“你乱动的话,我都点不好位置了。”
商贤予只好微仰着头,不动弹了。
俞枕夏聚精会神地看了几秒,在他耳垂中央的位置画出一个小靶心,想要拉远点距离看看,就发现商贤予抿
着唇,唇间衔着她的一缕头发。
俞枕夏实在按耐不住,默默地吐槽了句:“粘人精。”
商贤予认真回答:“我们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是这样的,没见过世面。”
俞枕夏:怎么有种被小猫挠了一爪子的感觉……?痛也不是太痛,就是有点难以忽视的刺痒。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内涵了,可这又似乎只是商贤予的撒娇小妙招,故意惹她注意似的。
俞枕夏暗忖:热恋期的男人……好难搞。
但是,好可爱!
她先将自己的头发扯出来,抄起柜台上的酒精,用棉签给他前后消了毒,最后举起枪,对准自己画出的那个
小点,为了缓解紧张,她假装冷酷地说了句:“给你一梭子,见见世面。”
闻言,商贤予唰地一下,闭上了双眼。
俞枕夏还没动手,笑话他:“是不是紧张?”
商贤予小声:“你管我。”
俞枕夏还想跟他来回几句,可看着他颤动的睫,越看越觉得这张脸真是完美狙击了她的审美幻想……一时间,
有些说不出话来。
商贤予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俞枕夏再说话,正当他缓缓地睁眼时……
“啪——!”
一声清响在他耳边穿过。
俞枕夏扣动了扳机。
一只鲜红的玫瑰如子弹一般洞穿他的血肉。
硝烟是猩红色的液体,却没有流淌出来。
二人四目相对。
耳饰的针部擦拭过药水,具有镇痛作用,商贤予后知后觉地觉出一阵微微的顿疼,并不明显,而后又感到耳
垂部位迅速地热了起来。
血管中回响着的心跳声也被放大了。
扑通、扑通。
俞枕夏掉进商贤予的眼眸中,一瞬间,她觉得……商贤予在邀请自己与他相吻。
他的甜味外壳融化了,柠檬味的残香飘荡,却不经意地露出了里面的朗姆酒的诱香。
俞枕夏移开视线。
她松开卡扣,小心地将枪取下来,见没出血,才放心地将底托卡扣从背面套上去。
糟糕,有点害羞。
她咳了声:“另一只,你帮我戴?”
饰品盒子被商贤予捏在掌心,有一处空了,另一边是同样的玫瑰金叶。
商贤予:“嗯。”说完,他撩开俞枕夏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一只精致小巧的耳朵。
商贤予凑近,替她戴上相配的耳饰。过程中,俞枕夏凝视着他发红的耳垂,突然道:“……诡计多端的粘人
精。”
此时此刻,俞枕夏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商贤予从刚才到现在的种种举动,都是在诱惑她。
或者说,勾引她。
而她无比享受,且沉醉于其中。
这时候,商贤予在她耳边说,
“你也是我唯一的玫瑰。”

第 54 章
距离音乐节的露天广场还有老远,车流已经拥堵得水泄不通,网约车如同下饺子一样,吐出一个个来音乐节玩
的男男女女。
商贤予只好见缝插针地把车停得老远,两人下车走过去。
长长一条沿海公路,人比车还多,相当一部分是身穿比基尼身材姣好的女性,脸上画着彩妆,看着很酷。
人潮更拥挤了。
下午三点多。
天空像是倒扣过来的海面,湛蓝清透,没有一丝丝的云彩,已经看不到任何暴雨后的痕迹了。
不知道音乐节主办方怎么布置的,沿路拉了彩灯。站于公路之上,可以望见面对沙岸的巨大露天广场,以及数
不清的小摊子。
人群往沙岸另一头的入场口汇聚,形成了一条巨型贪吃蛇。
商贤予联系了工作人员,对方答复说在特殊通道处等他们过来,此时其他嘉宾已经入场了,商贤予拉着俞枕夏往
便捷通道走。
到了地方,《心动列车》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跟主办方的人聊得不亦乐乎,见两人过来连忙打招呼,给商俞二
人各自分了一个工作挂牌,就领他们进去了。
“两位老师,要不要换套衣服,化化妆?我们自己的车就在那边。”工作人员在两人侧前边走着,回头指了个
方向,“今天统统自由哦,可以作为观众看表演,也可以作为志愿者参与音乐节的某些环节……”
前面是候场区与休息区,来来去去的多是乐队音乐人,看起来都很有个性。
露天广场上有人在预热排练,激昂的乐声回荡在海面上,空气中,气氛已经开始变得火热而躁动。
节目组显然是跟音乐节约好了联动合作,才能如此畅通无阻。
再沿着沙岸往前走,两人才看到了其他嘉宾,大家都换上了沙滩风的清凉服饰,其中就属卫臻最显眼。
他白皙的胸膛裸露着,大花的沙滩裤,再加上同花色的开敞短袖衬衫,在众人当中仿若一只扑腾的花蝴蝶。
卫臻远远看到商俞二人并肩走过来,两手拢在嘴巴前发出叫声:“来了来了——”
待两人走进了,他眼见地看到商贤予眼镜换了,左耳多了一枚极为夺目的耳钉,小小感叹一句:“哇喔……
商哥今天好帅。”
所有人都是一副拥抱夏天的模样,俞枕夏跟商贤予穿着鞋袜走在沙滩上确实不太舒服,跟几位嘉宾简单寒暄
几句,就到了节目组工作人员指出的位置,这一片区都是售卖夏季服装的摊架。
两人都不是喜欢露皮肤的人,一同挑了两套纯色的短裤与短袖上衣,还有沙滩拖鞋。
商贤予自带棒球帽,俞枕夏则多了一顶米色的编织遮阳帽。
两人都没选择上妆,仅仅涂了一层防晒霜。男生本来就没太多可以化的,而俞枕夏么,光是露出一张脸就够
有回头率了。
虽说是集体约会,但他们两个都不爱往热闹堆里凑,便沿着摊位溜达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里的摊子多到像是一个小型集市,有吃有喝,还有受邀歌手的作品与个人周边产品等等……
随着入场口的放行,场馆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俞枕夏跟商贤予逛着逛着,溜达到摊位尽头,前方是另一个检票入场口,应该是 VIP 门票通道,犹是如此,
正排着队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没有普通通道那么恐怖。
两人正要回掉头离开,余光瞥见通道外有人冲他们招手呼喊:“哎……!小哥哥,小姐姐,检票可以重新开
始了吗?”
那几人又连续叫了几声,见挂着工作牌的两人回身看过来,被颜值抢夺了几秒的注意力:“哇……”又念着
本命乐队的表演,急着入场,便挥挥手上的票,问,“是来接班的小哥哥小姐姐吗?”
有一个同样挂着工作牌的年轻小伙子探出头来,误以为这两人是来顶班的志愿者,也朝他们挥了挥手:“不
好意思,我跟小齐有急事马上就要离岗,速度得快点!”
俞枕夏:“……”
商贤予:“……”
两人对视了一眼,达成共识:反正也没什么事要做,那就……顶一会儿?
很快,两人持证上岗。
商贤予站在桌旁检阅门票,而俞枕夏坐在桌后输入证件号码,核对无误后,商贤予手起印落,给门票打上章。
工作内容极其简单,两人配合得没有丝毫难度。
然而,在这枯燥的二十来分钟里,还是发生了一件让俞枕夏忍俊不禁的事情。
当时排队的人已经不多了,就剩最后几个结伴的年轻女子,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头发编成了彩色的辫子,
青春靓丽。
俞枕夏正埋头输入着号码,就听到桌前有道女声响起:“小哥,能给个微信号吗?”
俞枕夏飞快抬头看了眼——
小美女一枚,正捧着手机,满脸期待地望着身侧的男人。
商贤予垂眸等俞枕夏核对证件,目光跟她的擦过,嘴巴的自动回复功能启动:“不行。”
小美女性格看起来很开朗,也很主动:“啊?为什么?你有女朋友了?”
商贤予:“嗯。”
她又说:“没关系,就当交个朋友嘛……”
这时候,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才姗姗来迟,看到两人,迷迷糊糊问:“咦……?你们是?”
俞枕夏刚好核对完小美女的信息,跟商贤予说了声,就站起身。正牌工作人员来了,他们两个也能溜了。
宽边遮阳帽将日光拒绝在外,可仍旧有几丝丝透过帽沿落在俞枕夏的脸上,恰好跳入她的眼眸中,蜜色的眸
子里仿若有金线在流淌。
商贤予把盖好印的票递回去。
动作间,这几人注意到一旁站起身的俞枕夏。
看清她的面容后,小美女双眼睁大,手指里夹着刚检过的门票,手机还捧在手心,她倒吸一口长气:“哇…
…”
“小姐姐,你好漂亮,能不能加个微信认识一下?”接着,她飞速转移了目标。
俞枕夏:“……”她沉默了一下,才说:“不了。”
颜控小美女仍不死心:“性别这方面别卡那么死……”直到她看到商贤予说了声‘抱歉’就拉起俞枕夏的手
往场馆里头走去。
沉默没有消失,沉默只是转移了。
小美女:“………………”卧槽,这是撩了一对情侣啊!
同伴纷纷大笑起来。
空气中,音波震荡,电吉他的声音中夹杂着鼓点,重重地敲击着这片热夏。
嬉笑声从身后传来。
离去的两人也被感染,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最开始是微笑,嘴角微勾,眼睛的形状微微弯起来,没什么声音。过了几秒,胸腔里的空气开始震荡,喉结
发出几声气音……最后,两个人胳膊挤在一起,嘴巴咧起来,露出几粒白牙,眼睛弯成了月牙。
两人一同笑出来了。
俞枕夏撞撞他,笑说:“给个微信。”
商贤予也轻轻回撞:“性别别卡那么死。”
嘻嘻哈哈中,两人没发觉露天广场处的乐声已经停歇了。
不久,舞台处的大大小小灯光同时亮起,哑火了一阵子的音响中传出一道男声。
他数着倒计时。
“……四、三、二、一。”
一个休止符的时间。
空气静了一秒。
紧接着,是几声急促的带着节奏的鼓点,又一个休止符,几种乐器如猛虎出笼一般醒了过来!
躁动的节奏传出很远,主唱掐着一把烟嗓,刚开腔就惹起一片歌迷狂潮。
此时,沙岸处已是摩肩擦踵,人挤着人。
俞枕夏跟商贤予被这波涌动的人潮带着往前走,大手包裹着小手,但人实在太多了,俞枕夏的人字拖被人踩
了好几下,走得磕磕绊绊。
商贤予看到,把俞枕夏带到身前,让她走在自己前面,握着的手松开了,但两手呈保护状围在俞枕夏身旁。
在这热烈的氛围中,每个人都显得格外亢奋。
商贤予回头看了一眼,跟拍大哥体格坚强强悍,工作能力一流,就跟在两人身后两三米处,黑乎乎的摄像机
拿得稳稳的。
再转回身子,又关照地看了看自己的小女朋友。
商贤予:“……”怎么他转个头的功夫,这小可怜鞋都没了一只?
俞枕夏背对着商贤予,也满脸茫然:……我鞋呢?
而周边的人战斗力十足,活像是赛亚人莅临地球,往前走的时候不仅能欢呼跟唱,还能举着手机录像,甚至
另一只手还举着一杯冷饮,时不时痛饮一口,再继续嘶吼。
身后,商贤予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俞枕夏没有听清,偏着脑袋问他:“啊?你说什么?”
商贤予凑了过来,他钻进俞枕夏的帽沿底下,薄唇轻轻在她脸颊上印了一下,然后又移到她耳边,说:“踩
我脚背上。”
周遭全是人,俞枕夏觉得有股微弱的电流从脚底窜上头顶,脸颊升温。
俞枕夏:“……哦。”
啊啊啊——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夹带私货!
单脚穿鞋的感觉不太舒服,她干脆舍弃了另一只沙滩拖鞋,赤着脚站在商贤予脚背上。
站上去之后,她都不用自己走了,商贤予在后面扶着她的腰来保持平衡,两条长腿带动着她往前,俞枕夏仿
佛蹭上了一辆顺风车。
轻松又省力,安全感十足。
她后知后觉地问:“带着我会不会很重?”
商贤予:“不会。”
俞枕夏:“…………真的假的?”她心里非常有 AC 数,怎么说她也有一米七,又不是瘦成纸片人的那种纤细
身材。
商贤予很会安慰人,凑到到她耳边说:“真的,我还能把你扛肩上表演一个百米赛跑。”
俞枕夏:可以了可以了。
男德一百分。
但是那画面太美了,我不敢想象。
……
万万没想到的是——
商贤予的玩笑话最后竟然应验了。

第 55 章
开场一曲引爆全场。
主唱扎着金发小辫,潇洒帅气,低胸皮衣藏不住他满身的骚气。唱到最后,他斜举着话筒杆,朝着台下做了几
个顶胯的动作,结束了收尾一句飙高音的歌词。
几声喘气声之后,他脚踩上舞台边缘处的一盏大灯,压低嗓音问:“准备好了吗?”
台下一片整齐又震耳的应和:“准备好了——!”
俞枕夏跟商贤予:“……”虽然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但两人还是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样振臂狂呼,因此在人群
中太过沉默而显得格格不入。
闻言,俞枕夏以为台上的四人乐队就要演唱下一首歌,不曾想这几位默契地站起来,将麦克风和乐器抛到一边,
小跑到舞台边,转眼每个人的手上都多了一个类似于高压水枪的东西,末端还连接着跟人的手臂差不多粗细的水
管。
俞枕夏: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
就见四人几步走到舞台边缘,边欢呼,边将水枪口的方向对准了观众的上空,打开了喷头。
冰凉的液体流经狭窄的管道,被细长的喷口挤压到极致,碎成了半透明的水雾,被推出十来米远,在空中四散
开来,最后重力不足,洒在了台下的人群中。
乐队的男人们摇摆着水枪,水雾如枪林弹雨般淋湿众人,台下的反应却愈发热烈肆意,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XiaVer!我永远爱你!”
“我要给你生猴子!”
俞枕夏跟商贤予被包裹在人群中段,左躲右躲,怎么也躲不过去,虽然两人都戴了帽子,但上衣几乎都湿透了,
布料紧贴着皮肤,吸满了水,变得黏腻且沉重。
身边有位大哥似乎是此乐队的歌迷,极其捧场,他抹了把脸,直接把上衣一脱,往台上扔过去,这一举动甚
至引发了局部的相竞模仿。
俞枕夏:瞳孔震惊!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主办方给每一位观众都免费送了手机防水袋,还能凭票领取印有音乐节标记的文化衫与
毛巾等物。
俞枕夏刚侧过头,想跟商贤予说句话,一张嘴,一片水珠就落下来,砸到她的唇与下巴,乃至前颈,然后顺
着领口往下流淌。
她被扫射到了。
在她身后的商贤予也没有幸免。
两人都是一副地铁老爷爷的表情。
这是极其漫长的一分钟。
俞枕夏摘下她的宽边遮阳帽挡在两人的脸前,道:“快跑。”
商贤予的眼镜上全是小水珠,他点了点头,拉起俞枕夏掉头离开,但在沉浸式体验音乐节的人群中宛如逆水
行舟,十分艰难。
等两人从潮湿的人海中挣脱出来,乐队的第二首歌曲已经唱完了大半。
俞枕夏大口喘气,湿透的上衣似乎能透过皮肤汲取她身体中的氧气。再看一眼身旁摘下帽子徒手擦脸的商贤
予,她顿时双目睁大。
俞枕夏上衣是纯黑色的,看着还好,没有春光乍泄的烦恼,但商贤予就不一样了,他的衣服是白色 T 恤,那
白色已经变味了半透明的颜色,贴在肌肤上,隐约透出一些肉色,切实地勾勒出他肌体的形状。
俞枕夏帮他扯了扯衣服,手一松开,又贴了上去。
商贤予低头看到此情此景:“……”
幸而附近就有地方能换衣服,但换衣间就小小一个隔间,俞枕夏让商贤予先去了。商贤予走前给她拿了块毛
巾,俞枕夏便站在摊位角落一边擦头发一边等待着。
人流往舞台汇聚着,俞枕夏在这里十分安全,虽然离得远了,看不清舞台上的人的面容,但音响设备顶尖,
乐声在整片沙岸回荡着,听觉体验仍旧一流。
现场听乐队还是很有趣的,就是场面太炸了,炸得人头皮发麻。
俞枕夏默默感叹着。
殊不知,此时她的侧影已经被另一台摄像头扫到,并收入画面中。
少刻,有一个打扮得看起来比较正经的年轻女子从俞枕夏的后方绕过来,朝她打了个招呼,并问道:“小姐,
你好,我是当地媒体的记者,能请你接受几句简单的访问吗?”
俞枕夏最近被《心动列车》的一对一访问洗礼过,又见记者小姐的背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沉默地扛着
摄影机的跟拍小哥。不过他的机器上还连着一条数据线,线的尽头是他身旁另一个人手上的笔记本电脑。
她犹豫了下,点点头,接过了记者小姐递过来的便携收音话筒,话筒上还贴有她们电视台的商标图案。俞枕
夏将图案朝外,静静等待对方的提问。
听到她问自己对这场万人瞩目的音乐节有什么感想,俞枕夏好似周迅附体,发自内心地答道:“好多人
啊。”
记者小姐笑了一声,身后的摄像头适时地扫向舞台处,果然人头攒动。她又问俞枕夏最喜欢哪支乐队,或者
独立音乐人。
俞枕夏当然不了解,诚实回答:“不是很了解,但是觉得很酷。”
对方又问她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哦,不是……”俞枕夏道,“很多人一起来的。”虽然她跟商贤予基本都没跟大部队走在一起,基本都是
两个人自娱自乐。
商贤予回来的时候,这段简短的对话刚要结束,女记者又见两人是认识的,误以为商贤予对音乐比较了解,
便将话题抛给他,也问商贤予对此次音乐节的感受。
商贤予能有什么感想?他跟俞枕夏的脑回路大差不离,顿时化身男版周迅,自然地把脸凑到俞枕夏举着麦的
手边,道:“人好多。”
女记者:“……”这回答,我真是没词儿往下接了。
接下来,她侧过身,敬业地朝镜头播报了几句,用词之生动,之精彩,让商俞二人叹服。最后,女记者的一
句话让俞枕夏震惊一秒:“谢谢两位的配合,离开之前可以跟我们直播间的观众打个招呼吗?”
——居然是现场直播。
在摄影机旁边手举笔记本电脑的小助理望着实时监控的数据面露惊讶,叹道:“哇……突然进了好多人。”
他们是当地的一家官媒,特地来播报此次音乐盛会,面向年轻人宣传当地文娱产业的。
不过比起媒体的直播间,许多未能到场的网友更多的是进到某些去了现场的网红的直播间聊天摸鱼,因此他
们官方的直播间热度不是特别高。
记者心想,怎么刚开场就跟‘好多人’过不去了。
只是她凑过去一看,就见自家的直播间热度嗖嗖嗖地涨,弹幕飞快地刷过去,她眼尖地扫到几个字:“心动
列车……俞……”
这时候,节目组的跟拍师才从人群中挤出来,衣服歪了一半,头发凌乱,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上去更木然
了。
好……好累……
下一刻,两个黑黢黢的摄像头对上了。
电视台直播间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弹幕说什么的有。
“哇啊啊啊!这是什么天降缘分,撞上了《心动列车》拍摄现场哈哈哈!”
“卧槽,卧槽卧槽!商俞真的锁死了?!”
“周五……是集体约会啊……这么说,季哥也在现场???(阴暗)(扭曲)(蠕动)之前我抢到了票,但
是加班没空去就退了啊啊啊!好悔恨!早知道就请假去了!季粉爆哭!”
“给这位可怜姐妹擦擦眼泪,并小小声地说……我就在现场来着……”
“好嫉妒!我在北半球也流下了泪水!”
“哈哈哈哈,什么鬼!异口同声‘好多人啊’,我劝你们两个别太离谱!”
“糟糕,被秀到了。”
“我也在现场,燃!爆!了!!”
“刚被 XiaVer 洗礼过,爽!”
“我也在……欲言又止……而且,我好像看到商俞了……”
“???”
“这么巧?!”
“因为挤不进去……刚刚还被一个小姐姐一脚蹬出来了(苦笑……只好蹲在角落长蘑菇……不得不说,商、
商好帅!!真的好帅!俞也是,双双腿玩年!”
“直播间只能看到上半身……请摄影师自觉点!”
“嘶哈嘶哈,俞的衣服头发都湿了……”
“我:落汤小鹌鹑;她:美人鱼上岸。”
……
有人第一时间在微博发了这个话题——
@老虫
姐妹们冲啊!!今天《心动列车》在浪琴沙滩音乐节拍摄,牛牛牛,被记者捕获了哈哈哈!然后还有姐妹拍
到其他嘉宾了!季骋也在啊啊啊啊啊!他会不会上台演出?!@相约浪琴@心动列车官微@盛世文化@季骋工作室
后面的@小尾巴太长了,长到被自动折叠。
网络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尤其季骋又是个自带流量的大热门。
季粉第一个百米冲刺,冲到话题底下留言,又赶赴当地官媒的直播间,在线人数节节攀登。
突然,话题被一句弹幕带歪了。
“内个,虽然这么提议可能不太好……但是节目组不是一直宣传实时性追综嘛?有没有在现场的兄弟姐妹想
要现场亲眼追综磕 cp 的……”
“我去,你这个建议好缺德,但是我好心动……”
“心动+1!”
“会不会造成骚乱跟别人的困扰……?”
“我、我我我就远远地看一眼,可以吗!!”
“准奏!”
女记者让两人看了眼弹幕,随后商贤予环视一圈,果然见不远处几人举着手机探头探脑。
直播间的人实时看到商贤予的举止。
“哈哈哈,他慌了,他慌了!”
“报——!有三个人在另一个场区被人发现了 2333,我看到照片了!落跑甜心 X3!”
“再探再报!”
“芜湖,真正的全民‘追’综。”
在商俞附近那几个原本还在犹豫的人见此情形,也不免心动了,举着手机慢慢凑上来。
商贤予:“……”
俞枕夏:“……”
要了老命了。
两人不用眼神交流都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了,一句话也没说,商贤予拉起俞枕夏扭头开溜。
俞枕夏这个体力渣没跑出多远就累了。商贤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几人本来还动作迟疑,见两人撒丫子开
跑,一时间,也激动地窜出来了。
再看俞枕夏,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黑色上衣吸水收缩了一半,紧紧包裹着她的上身,两只光脚丫半陷在沙里。
商贤予快速思考了一下,弯腰背对着俞枕夏,说:“上来,我背着你跑。”
俞枕夏爬上去,两只细长的胳膊牢牢环住了商贤予的脖子,商贤予等她爬上去,又把她往上颠了一下,立即
快跑离开这里。
风像一只快活的精灵,与两人背道而驰。
在剧烈的颠簸中——
俞枕夏感到一阵把全世界甩在身后的惬意。
商贤予因奔跑而产生的喘气声环绕在她耳边,然后变成了畅快的笑声。
俞枕夏晃了一下被他两只手臂箍紧的大腿:“架架架!”
商贤予仿佛戏精上身,竟然学着马的叫声仰头喊了一声:“唏律律!”
俞枕夏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俞枕夏:“哈哈哈哈!”你人设不能要了!
她笑倒在商贤予的肩上,灌了满肚子的风。
犹觉不够,俞枕夏玩起来:“学猫猫!”
既然已经开了个头,商贤予也没有什么心理包袱,还真的敢往下接:“喵喵喵!”
俞枕夏更乐了:“哈哈哈哈哈!”
而《心动列车》的跟拍扛着摄影机在两人后头两三米处一同飞奔着,脸上的沧桑显得愈发深沉了。
今天……
今天真的好累哦……
又听到前面那两个人好像捅了动物园一样的欢声笑语,跟拍沉默奔跑:“……”
平静如水的面庞底下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心活动——
信不信我今晚下班就把你们两个写进知乎?!

第 56 章
这一波突如其来的流量如火星撞地球般,撞得整个节目组的人都措手不及。
微信大群狂震,不只是工作人员,大部分嘉宾都难得的参与了进来。
卫臻正在哭喊着:【救命啊啊啊啊——!!我跟拍丢了,哥你在哪儿呢?我现在躲在厕所,不知所措!】
他口中的人在下面回复道:“你跑太快了,我没跟上……”
宣发发了个截图出来:【蹭上了个热搜,天降流量哈哈哈哈![截图]】
图片是微博的实时热搜榜,前排有几个是此次浪琴音乐节相关的,其中夹杂着一个名为#音乐节心动列车#的
词条。
众嘉宾彼此都散开来了,分成了几小波,只好在大群里联系,你一言我一语的,叮叮咚咚热闹得不行。
节目好似突然变成了一个竞技向综艺,所有嘉宾都被榜上通缉,跟诸多位于现场的观众上演一场你追我逃的
猫鼠游戏。
尤其是季骋,简直就是靶心,众矢之的般的存在。
幸亏季骋一早就考虑到了现场会出现很多媒体人与某些圈内熟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并没有跟其他嘉宾一样穿
着凉快清爽,而是戴着口罩,打扮低调。
此时,事件的起源——商贤予已然背着俞枕夏一个百米冲刺,跑到了一座造型奇特的场馆前。
场馆的外墙是曲面的,覆盖着一层类似于镜面的材质,反射着太阳光。里面似乎是受邀音乐人的候场区和主
办方的工作区,以及货品仓库区。
入场需要提供工作证,商贤予放下俞枕夏,两人从裤兜里掏出工作证,成功入内。
虽然跟拍也有工作证,但他肩上的摄影机却不允许入内。
跟拍:“……”可恶!
再一看群里,跟拍已经丢了好几个了,都在手机上狂嚎。
既然进不来……商贤予思忖着,缓缓盯上了打算在外面摆烂休息一下的跟拍师。
跟拍师察觉到他的目光:“?”
稍后,听完商贤予的话,他默默举起手,比了个 OK 的手势。
跟拍带着商贤予的嘱托转身离开,两人目送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万分可靠。
两人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见大厅里人来人往,不想在这儿碍事,便朝仓库区挪去。
空地和过道两边堆满了纸箱子,部分纸箱叠在一起,几乎比人还高,越往里走了几米,两人靠着纸箱坐下来
休息。
俞枕夏身上是水,商贤予则是出了一身薄汗,有些累了。
她的视线掠过堆积的杂物,远远的就看到过道尽头,墙壁上的卫生间的标识。俞枕夏起身,跟商贤予交代了
一句,打算去上个厕所,过午的时候水喝多了,现在肚子有点胀。
沿着过道往前走,然后转弯,卫生间就在尽头处。
她还没进女厕的大门,就听见一道爆裂的手机铃声从里面传出来,紧闭的门也藏不住这声儿。
嗯?有人啊?
这时候,铃声断了,来电被人仓促地挂断。
整个空间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寂静之中,有一道拖长的女声响起:“不接啊……”
俞枕夏没想太多,拧开门把手继续往里走。
然而,下一瞬,某些细微的、暧昧的、充满□□的声音悄然钻进了她的耳朵。俞枕夏立即明白过来,但已经
来不及了,门已经被她推开了大半。
女厕所里头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厕所内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被一阵异常刺鼻的烟味给掩盖住了,俞枕夏皱眉,后退一步,里头的男女已经看
过来了。
女生穿着火辣,左肩的吊带松松垮垮地垂落下来,头发有些凌乱,她靠在墙上,男人的身躯紧贴着她,肢体
交缠。
那男人很瘦,眼眶有些凹陷,眼睛里充斥着血丝与火热的欲望,唇边印上了晕开的唇膏。他一身舞台装扮,
脸上画着浓浓的烟熏妆,金色的发似乎染了有段时间了,发根长出了一截黑色,看着有些颓然的样子。
女生推推他:“有人,有人啊……”
俞枕夏从震惊中回神,刚要把门关上掉头走人,离开这令人尴尬的幽会现场,就听到那女人一声惊呼:“啊!
你干嘛!”
“咚——”
沉闷的、□□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传了过来。
俞枕夏余光瞥见那个男人干脆将怀里的女人往旁边一撇,对方没站稳,摔在地上了。
俞枕夏愣了一下。
那男人已经走过来了,伸手按住了还没关紧的门缝,然后将门开合的细缝拉大,他朝俞枕夏笑得油滑,令她
升起几分不适:“嗨,你好漂亮……”他的脸有些红,带着不正常的亢奋。
随着他的靠近,俞枕夏嗅到一阵更浓烈的味道,是烟味,又似乎不完全是。她松开门把,没有回话,想直接
走人。
不料,男人闪身到她身前,一个跨步挡住了俞枕夏的去路,她脚步猛地一滞。
俞枕夏皱眉道:“让让。”
男人还想继续搭讪,说点什么,裤兜里的手机又发出震耳的铃声,他不悦地‘啧’了一声,终于是单手接了
起来:“喂?催什么啊,排练……呵,你们不是跟燃魂的鼓手搭上了么?还找我干嘛?”
电话那头似在答话,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俞枕夏趁机绕过他,快步离开。
身后的吵架声剧烈起来,好似是那个被推到的女子冲出来跟那个男人厮打在一起了。
突然遇到这种事,俞枕夏的心情像是被撒上了大把的灰尘。
商贤予见她神色不佳,问:“怎么了?”
俞枕夏靠近他,小声地用三言两语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商贤予顿时蹙起眉,她又说:“反正也没多大事,我
们走吧?”
刚好,跟拍发来信息,说已经在场馆门口等他们了。
离开的时候,两人跟一个男人擦肩而过,他走路带风,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要人算账似的。
俞枕夏与商贤予还没走出大门,仓库区的位置陡然发成了一起突发事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沉重的纸箱一个叠一个,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狠狠倒地,发出砰然巨响,塑封带被里面的物品冲开了,东西
撒了一地。
适才企图搭讪俞枕夏的黄发男人也如货物一样,被人一拳撂倒在地!身后跟他闹了一场不愉快的女人尖叫起
来,但瞬息间,那两个男人已经厮打成一团了,像两头愤怒的野兽。
“啊……!”女人退后两步,不敢靠近,见黄发男人又挨了一拳,才叫道,“陈哥!”
俞枕夏跟商贤予都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更别说是打架这种事情。俞枕夏匆匆一眼就要走,没想到商贤予却
落后一步,目光还甩在身后的那场纷争之处,没有回神。
俞枕夏看着他扭着脖子,问:“怎么啦?”她催了一句,因为跟拍大哥已经看到两人了,正隔着一段距离朝
他们招手示意。
刹那之间,商贤予的视线捕捉到那张沾着血沫与淤青的脸,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他听到了类似于耳鸣,又
类似于医院里检测病人心跳的机器的刺耳的声音……
那张脸很快被另一个男人的背影遮挡,看不见了,可那带着残影的五官在商贤予的视网膜中久久不散。
周遭有许多人人一拥而上,上前劝架的劝架,拉架的拉架,又将那打斗中的两个男人遮得严严实实。
恍惚中,商贤予透过外围人群的间隙看到黄毛男人被按倒在地,面目狰狞,因不甘被人单方面殴打而开始还
手。他抬手接住身上那人挥过来的拳头,演出服外套的袖子被拉紧。露出一截手腕来——
一道色彩斑斓的印记飞速闪过,却模糊到看不清是什么图案。
商贤予睁大双眼,想仔细辨认,但人群的脚步随着那两人的缠斗移动,当即就遮住了那处位置。
他的脑海深处一阵隐痛,似乎听到一道陌生的嗓音正在对自己说……
“你在想什么啊?”俞枕夏看商贤予望着那边静静出神,满脸不解地又问了一句。
商贤予像是突然被惊醒那样,不知望向何处的眼神回落到俞枕夏的脸上,听到她柔柔的嗓音,似从噩梦中被
拉回来了,摇摇头,回答道:“没,没什么。”
就是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不过听那边的动静,打架的两个人似乎是某乐队的成员,说不定真的在哪里见过,他将这事抛之脑后,说:
“走吧。”
依据商贤予的请求,跟拍大哥替两人取了毛巾、新的鞋与文化衫,还替两人租了一顶双人帐篷,已经在附近
路人观众比较少的地方组装好了。
两人深表感激,在他的掩护下,连忙窜进帐篷里。
商贤予上大群里看看,又登陆‘测评号 123’这个账号搜索了一下他们节目组的热度,结果不减反增,俨然已
经成了一场节目组与观众近距离互动的活动了。
《心动列车》的官微将大群里的聊天记录选了几段做成截图放了上去,九图不够,表情包来凑,后面跟着好
几张苦笑的表情包,呼吁众人注意安全,切莫过于兴奋,保障他人与自己的人身安全。
底下全是一片:“好!!!”
嘉宾在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帮助与掩护下,各显神通,恋综里插入这一剧情,立马刺激起来。
俞枕夏此时的内心也不平静。
帐篷只能容纳两个人,跟拍大哥留在了外面,商贤予拉上拉链,两人便与外界彻底隔绝开了。
她拿着毛巾与上衣,默默跟商贤予对视着。
这要……怎么换啊?
俞枕夏微窘。
商贤予了然。于是他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小女朋友,说:“你换吧,我不看。”

第 57 章
“先存档,你等下又要死了。”
商贤予半盘腿坐在俞枕夏身后,小声提醒了句。
俞枕夏则是屈膝而坐,上半身窝进他怀中,没骨头似的,身后的人两手把持着手机,手肘托在她双膝之上,俨然
一幅人型手机支架的模样。
这话说的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一款精致华丽的乙女向古风手游,这款游戏也是隶属于创世旗下的,制作精良,
在女性群体中很受欢迎。
游戏背景设置为古代后宫,玩家可以选一个身份进入后宫,在与一众宫中姐妹厮杀的过程中,逐步升级,最终
成为皇后或者熬成太后。
俞枕夏:“……”就在商贤予提醒完没多久,她看着屏幕上浮现一行血字,不可置信,“什么鬼?刚刚那个妃子
还跟我说要一起造谣皇后,转头把我给毒了。”
好塑料的结盟关系!
换好衣服后,两人有理有据地躲在帐篷里躲懒,为了打发时间,商贤予掏出手机约俞枕夏一起玩游戏。
他看,俞枕夏玩。
商贤予老神在在道:“你要推理,你看每天更新的日志,她早就想搞你了。”
俞枕夏拿过手机,情愿做个手机支架,怂恿商贤予亲自上阵:“你来你来。”
两人从坐着,到侧躺着,最后到并列趴在帐篷中,四条腿翘着,时不时交缠在一起,光滑的肌肤相互蹭着,却
仿佛产生了极大的摩擦力,不能轻易分开。
商贤予注册了个新账号,俞枕夏看着他一路大杀四方,打出了一条大女主路线——
‘她’登基成女帝了。
俞枕夏:可恶!没想到你还是个宫斗小能手!
他们俩儿玩着游戏,实则更多精力放在了跟彼此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嘴巴都快说干了,手机没电了一次又
一次,充电宝都用了三个。
等节目组联系过来的时候,帐篷外的天已经大黑了。
远处的海面倒映着一片人间烟火。
演出快结束了,但热闹与喧嚣还在继续,甚至比下午更热闹了。音乐节要举办三天,不少观众一头热血,在
沙岸上搭起了帐篷,要在这里过夜,大约三五米就有一顶,热闹得像是学校举办的集体夏令营。
季骋还是被粉丝拍到了,不过上台演出这一情节被蝴蝶掉了。然而,节目组召集嘉宾汇合的时候,俞枕夏跟
商贤予行走在路边,看到了在某个角落借着夜色亲吻的季林二人。
这点剧情倒是没有改变。
俞枕夏飞快瞥了眼商贤予的表情,他没有说话,但神色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由于两人是单独开车来的,又换到了别墅区之外的酒店住宿,周末两天算是休息时间,就没有再搬回去。
上车前,借着给俞枕夏拉开副驾驶门的空挡,商贤予靠近她的耳朵,说了一句:“我也想。”
……原来他在想这个。
俞枕夏一个猫猫拳捶到他腰上,力道轻飘飘的,顺势挠了两下他的痒痒肉:“不,你不想。”
商贤予:“……”
他站在车门外,弯着腰探进车内,给俞枕夏扣上了安全带,才返身坐上驾驶座。
车上就他们两个人。
由于今天的突发情况实在太有趣了,跟拍们被导演召集回去,大概又要跟剪辑部一起加班开会到很晚,好在
之后就是周六周日,嘉宾跟工作人员都可以休息个一天半载。
算了算,今天的拍摄结束后,他们也算是另类下班了。
车辆启动后,商贤予却没有急着把车驶出去,他似乎意有所指,问俞枕夏:“就回去吗?”
俞枕夏揉了揉脖子,佯装没有听懂他的话外音:“啊,今天好累,早点洗洗睡好了。”但她说着说着,飘起
来的语气就已经把她的心思暴露出来了。
闻言,商贤予顺势往座椅里一躺,好似一条脱水的咸鱼干,还把头扭向另一边,用后脑勺对着俞枕夏,全身
上下都发散着一股浓郁的气息,如果用三个字来形容……
那就是——
闹、脾、气!
俞枕夏看他一眼,看他两眼,忍不住‘哈哈哈’笑他。
商贤予离家出走的阴郁气质终于回家了,只不过脆如薄纸,一戳就破,害得商贤予又戴上了他的棒球帽,还
往下一拉,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
俞枕夏发出‘嘬嘬’的声音,伸手挠挠他的下巴,然后又狂‘嘬嘬嘬嘬’,嘬得商贤予绷不住脸,脑袋左摇
右摆的,都逃不出俞枕夏灵活的指头。
他咬了咬唇,似在忍笑:“不准挠。”
俞枕夏的恋爱水平时高时低,发挥全靠爆发,此时正是嚣张 buff 叠到最高的时刻。
她丝毫不怵,继续挠挠:“啊……为什么啊?”她想起下午商贤予毫无心理负担地学猫叫,又道:“小猫咪
天生就是要被摸摸挠挠的。”
商贤予放弃抵坑,阴影下的唇角勾了勾:“小猫咪还想亲亲摸摸你,你知不知道?”
虽然才刚刚确认恋爱关系,但商贤予表现得百依百顺,因此俞枕夏现在还稳如老狗:“我知不道呢。”
我害羞,但我不说。
商贤予:“嘁……”
俞枕夏玩够了,逗够了,想要把手指头收回来,正正经经地跟商贤予说话。她当然不是马上就回酒店了,现
在十点多,将近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出头就是商贤予的生日……
俞枕夏察觉到从手指传来的湿热温度,脑子突然轰地一下,如一栋不堪重负的老公寓那样,跳闸断电了。
商贤予在身边人的手指将要离开的时候,转头过来,脖子稍稍往前伸了一下,叼住了俞枕夏的食指与中指的
指尖,犹嫌不够,似乎怕她逃脱,又往前啃了一口,啃到中段的指节位置。
他轻轻磨了磨牙,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但俞枕夏竟然诡异地听懂了:“……不想回去。”
俞枕夏已经宕机了。
说话间,商贤予的舌尖上下翻动,蹭过俞枕夏的指缝,显得极为色气与暧昧,湿热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包裹着
她的全身。
俞枕夏忍不住那股想要屈指夹住他那调皮的舌尖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说:“不回。”
她又说:“……撒嘴。”
商贤予是有点子叛逆在身上的,似乎还暗含着报复俞枕夏刚才的挠挠之仇的心思,含糊着拒绝道:“不
要。”说完,又用牙齿磨蹭着咬了咬。
他的虎牙有点尖,自觉自己这回有点用力过猛,问她:“痛吗?”
他哪里知道俞.嚣张.枕夏下已经被打回原形了,现在内心慌得一比,符合着他的话说:“……痛,快点撒
嘴。”
商贤予没有听她的,反而合上唇,舔了舔她的指头,好像在替她舔舐着伤痕,表示亲近与安慰。
俞枕夏:哦,我死了。
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一串乱码当中,最后只是红着耳朵,吐出一句:“不咸吗?”
商贤予:“………………”
俞枕夏把指头拔出来,安静的空间中发出‘啵’的一声,有点像红酒开瓶时发出的声音。
商贤予躺了回去:“……还好。”
在商贤予疑问的表情中,俞枕夏从副驾驶储物箱里抽出一张纸巾,盖在了车内后视镜后方的便携式摄像头上。
她又猛地解开了安全带,侧过身,脸几乎红得要在夜里发光了。俞枕夏假咳几声,压低声音,好像在进行什
么不可告人的地下交易,她说:“……让我尝尝你有多咸。”
商.小饼干.贤予:我女朋友,鬼才。
……
两人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根据俞枕夏的导航,终于到了浪琴时代广场,下车时距离零点只有十五分钟左右
了。
广场中央是一片音乐喷泉,灯光闪烁,整中心是一尊女神像,琉璃材质使她看上去庄严宝相,美得不可方物。
光映在商贤予的身上,衬得他颈侧点缀着的数枚微红的印子极为明显,在冷白皮上,那简直像是用烧烫的烙
铁烙上去的一样。
俞枕夏从后备箱拎出一个包裹在精致打包盒中的蛋糕,蛋糕的个头特别小,只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在半
透明的盒中,可以看到最顶端的红色草莓斜斜地躺在奶油中。
商贤予问:“你什么时候买的……”他们俩今天堪比连体婴,根本想不出俞枕夏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俞枕夏淡定道:“我有助攻。”林氏小红娘,简直不要太给力。
十一点五十九分,俞枕夏已经拉着商贤予到了最边上的雕塑后方,两人笼罩在高大雕塑的阴影中,俞枕夏在
小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点燃了它。
细小的火苗比周遭的灯光黯淡得多,也温暖得多。
焰色的光影在两人的脸上晃动着。
一分钟,六十秒。
稍纵即逝。
地上的喷泉随着音乐启动,跳动的音符带动着水柱的起伏,广场上围聚的人多了起来,纷纷拍照留念。
雕塑背后,商贤予双目紧盯着俞枕夏,吹灭了蜡烛。
他想着刚才俞枕夏对自己说的话,心跳如擂鼓,快要震痛他的五脏六腑。
她说,不需要许愿,因为有我在……
俞枕夏朝他微笑。
所以,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吹灭蜡烛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太用力,商贤予不仅仅心口发胀,两眼也发胀……
似乎意识深处的某一个隐秘角落,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意外被人发现了。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
商贤予差点猛男落泪。他被一股剧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委屈击中,好险没被击倒。
仰头看了看星空,商贤予深呼吸了几次,在意识的深处,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而那也正是他想说的话,于
是商贤予顺从地说了出来:“我……好想亲你。”
“就现在,可以吗?”
她回答——
“可以。”
在星空的见证下,他们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第二个吻是草莓味的,酸甜的汁水在两人唇齿之间流淌,交换,分不清你的我的。
第三个吻是奶油味的,甜腻得让人牙根一软,于是舌头变成了守护着城池的卫兵,将奶油驱逐出境,跟对面
的敌人打得难舍难分,最后却还是双双败落。
第四个吻是……
星子无聊地闪烁着,偷窥着人间一角。
车内充斥着沉重的喘气声。
商贤予跟俞枕夏点燃了心火,四下狂风大作,小小的焰火顺势升腾而起,以闪电般的速度点燃了整颗心脏,
恨不得把浑身的血液作为燃料,就此焚烧殆尽。
不知道多少个吻,两个人的胸膛都剧烈起伏着,显然是缺氧到了极点的表现。
俞枕夏:……头好晕!
他们一个在驾驶座,一个在副驾驶座,商贤予探身过来,几乎覆盖在俞枕夏身前,离得极近,近到呼吸紧贴,
唇与唇之间只要说说话就可以碰到一起。
商贤予的肺活量更好,头歪了歪,又要亲上来。
猝不及防地,他被俞枕夏一口咬住了下唇。
商贤予:“……干嘛。”
“我……”俞枕口齿不清道:“我缺氧!”要是真的被这人亲死了,她该多冤枉。
商贤予还想再亲。
不料俞枕夏倏然嘴一张,又飞快合上,把他上唇也咬住了。
商贤予发出眼神攻势,因为嘴巴张不开,只能哼哼唧唧。
俞枕夏嘴巴和舌根都麻了,只顾着喘气,不为所动,无情地收缴了商贤予的作案工具。
两分钟后,她松了嘴。
下一秒,俞枕夏看到商贤予的脸,发出惊天爆笑,这辈子都没笑得这么张扬过。
商贤予靠近车内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就见他的嘴唇上下分别印着一排牙印,又被俞枕夏嘬了两分钟,
呈现着不正常的红色。
嗯……看起来就像是用矿泉水的瓶口吸住了皮肤后的样子。
很滑稽。
商贤予面无表情地抿抿唇,默默地盯向俞枕夏。
俞枕夏咳了声:“我会给你买口罩的。”
商贤予露出‘就这?’的目光。
俞枕夏回了一个眼神:那你要怎样?
……
回程的一个多小时里,俞枕夏浑身无力倒在副驾驶上,缺氧,头晕,下巴酸嘴巴麻。
商贤予的嘴巴红嘟嘟着,牙印微消。
这两人,谁也别说谁。
车子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两人在下车前都带上了口罩,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回到酒店楼上,商贤予看到自己房门的门把手挂着一个纸
袋。
看着是个礼品袋,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商贤予看了眼,对假装好奇而探头探脑的俞枕夏说:“是白薇送
的。”
俞枕夏逗他:“哦~白薇。”念到名字的时候,她故意拉长语调,像是在打趣着这人。
不是‘像’,就是。
商贤予把脑回路调整到跟她同一个频道,不服输地掏出手机:“让我再看看你人格分裂之前的那些……”
俞枕夏按住他的手:“……可以了可以了。”她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进门前,趴在门板上对商贤予说,“我
洗个澡,等下我来找你,你要等我来了才能拆开看,知道没?”
商贤予:“……就找我拆个礼物吗?”说完,他伸出手,“你还没送我。”
俞枕夏在他手心拍了一下,就缩了回去,那扇门‘啪嗒’一声闭上了。
商贤予进门后,摘下口罩,他看了看手上的礼品袋,笑了一下,然后放到了桌中央。
小狗在屋子里呆了一天,围着他跑跳,门口的拖鞋已经被撕咬得破了口,纸巾滚落在地上,满地白色的残骸。
幸好它还是个小不点,破坏力有限。
商贤予弯腰收拾小狗制造的垃圾,顺便揉揉它的头,用玩具逗弄了它一会儿。
洗澡时,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觉得滑稽,又觉得很……开心。
这间屋子因俞枕夏说了要过来而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商贤予开始收拾整理,一点也不想停下来,因为一旦
停下来,他就开始忍不住地想……
俞枕夏什么时候才过来?
她怎么还不过来?
她真的没说错,我就是个粘人精。商贤予将被子铺开,又叠上,心里这样想道。
哈哈哈哈。
……
俞枕夏冲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明明没什么事要做了,但还是在自个儿屋里来回踱步。
她有点紧张。
察觉到手心有点出汗了,俞枕夏拿纸巾擦了擦。
用手机看了眼时间。
两点了。
俞枕夏终于镇定下来,敲响了商贤予的门。
门很快开了。
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拉了进去。
走廊尽头,另一扇门也悄然合上了。
策划小安陷入一阵深深的沉默。
这时候,舍友刚刚洗漱出来,困得差点鬼打墙:“安,睡了哦。”
她看着舍友缩进被窝里,仰头感叹一句——
我了个去!
“去床上拆。”俞枕夏道。
商贤予跟她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纳闷地瞧了她一眼,问:“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俞枕夏搓着手:我怎么能不紧张?!我都快紧张死了!
据林白薇所说,这是新道具。
如果说,在第一次循环中,林白薇送给商贤予的手表是他通往现实世界的门钥匙的话,那么这次的礼物就是
类似于‘超链接’的存在……
它可以让俞枕夏‘看到’商贤予真正的记忆,没有被覆盖过的……现实的记忆。
这让俞枕夏倍感紧张。
礼品袋里装着一个方盒,款式与风格都走的高奢简约款,看起来并不便宜。
商贤予倒出盒子,捧在手心里,缓缓揭开。
盒子的内衬是红丝绒的,里面摆着一对铂金对戒,一大一小,大的戒面较宽,仅缀着一粒小小的钻;小的更
为精致一些,但两个指环都呈现着扭曲的形状。
这是一对莫比乌斯环。
商贤予蓦地合上盖子,跟俞枕夏大眼瞪小眼。
俞枕夏:“?”
商贤予心知林白薇在撮合他和俞枕夏,万万没想到,她会送情侣对戒……老实说,这种东西,他还是想自己
买。
除此之外,他的心底有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总觉得……
总觉得这个盒子里躺着的,应该是一只手表?
商贤予看到落在床单上的贺卡,上面除了林白薇的署名,还有一句话——
谢谢你路过了我的世界。
他以前也是这么想林白薇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感觉竟然荡然无存了,连商贤予都觉得不可
思议。
灯光晃眼,俞枕夏的脸凑了过来,又咬了一口他的嘴巴,把商贤予出走的魂唤了回来。
他问:“这是你送的还是她送的?”怎么看,都像是两个人沟通好了的。
俞枕夏想了想,老实说:“她的提议,具体什么形式是我决定的……”也就是说,戒指确实是她的主意,但
还是得接着书中女主的手送过来才有效。
况且,俞枕夏真正的礼物也并不是戒指。
商贤予摸摸嘴唇,看起来挺满意的,又将盒子打开,左看右看,然后把自己的左手戳到俞枕夏手中,其中意
思不言而喻。
俞枕夏:……忘了我男票是个甜妹了。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将一枚戒指套在了商贤予的中指上。
商贤予对着灯光看来看去,然后才替俞枕夏戴上了属于她的那一枚。
两个人都很激动,脸红红的。
俞枕夏:道具,好激动!
商贤予:她是不是想结婚?
在这抑制不住的激动之下,两人又狠狠地啵了对方的嘴,商贤予恋恋不舍地与她分开,唇齿间拉出一条透明
的丝,他喘着气:“下一对,让我买。”
俞枕夏猛吸气中,愣愣点头:“哦。”然后她推开了再一次凑上来的粘人男票,无情地说,“好晚,该睡觉
了!”
商贤予不知道俞枕夏急着进入梦乡,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他现实中的真实情况,只觉得她简直就是拔那啥无
情的典范。
他默默躺倒在俞枕夏的腿上,来了个膝枕,两只手臂搂着她的腰不放,拒绝三连:“不要,睡不着,不准
走。”
他倒不是还想做什么,就是舍不得俞枕夏离开自己的视线。
俞枕夏:“没有要走。”她顿了顿,垂眸看着商贤予埋首在自己的大腿上,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瞥着自己,
“我……”
她摸了摸商贤予刚打的耳洞,已经不肿不红了,玫瑰金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俞枕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又用指腹揉了揉他的眼睫,指尖不断在他的脸上勾连……
眉、眼、鼻子、嘴唇。
她轻声说:“我要去你的梦里找你。”
商贤予不情不愿地撒开手。
说是不想睡,实则等那人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商贤予摸着戒指,摸了半个钟头,就睡着了。
反倒是期待入梦的俞枕夏躺了好久,都睡不下去,比商贤予还晚一些。
她的意识陷入黑暗,似乎沉入了一片深海,短暂的恍惚过后,她觉得指尖蓦地一烫——
俞枕夏倏然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站在病房门口,视野变得很矮,手掌稚嫩瘦小,被一个人紧紧攥住,生疼。
身边人假模假样地哭出声。
病房中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堆人,她从夹缝中看到病床上躺着的老年人。他头发花白,脸上满是岁月的沟
壑……
那是俞枕夏的亲爷爷。
即使屋内的人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他们不善且嫌恶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刺过来。
俞枕夏的脑子嗡了一下——
不是进入商贤予的现实记忆吗?为什么……她现在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现实记忆?

第 58 章
俞枕夏想起来了——
这是她十二岁的过去。
午后的阳光让人觉得困顿,但在这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场所中,只有死一样的清醒。
她被母亲从学校里揪出来的时候,正在午休,也来不及收拾书包,匆匆忙忙被她拉到了医院,身上的校服跟一
屋的人格格不入。
“你们来做什么?”
屋中,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面色不悦地问,他长相风流,即便西装革履也能看出他的脾性。
俞枕夏听到自己的母亲踩着高跟鞋,将她一并拉了进去:“好歹我们夏夏也是老人家的孙女,该来看看的。”
如果是十二岁的她,这会儿大概满心的抗拒与彷徨,但对于现在的俞枕夏来说,这已经是过去了许多年的事情
了,就算仍是不想面对,却也不会跟小时候一样无措了。
旁边一个看起来正值青春期的男孩操着一口变声期的嗓子,听起来又嘶哑又难听:“嗤,多大的脸……”他转
向适才开口的中年男人,又说,“爸,能不能把她们赶走啊?爷爷现在都这样了,还要让给他看她们唱大戏
啊?!”
俞枕夏听着熟悉的台词,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她今天的妆容有些素净,看不出平时精致到像是覆盖着一
层假面的模样,反而有些脆弱。
好吧,是名为‘脆弱’的假面。俞枕夏心知她心理素质有多么强大,不会被她的外貌所欺骗。
身为赋予俞枕夏过人容貌的女性,她自然也是世间万般皮相之中的佼佼者,否则也不会跟俞家的公子哥有所交
集了。
俞枕夏听她从容应答,不紧不慢,她就如小时候的自己一样在旁边闷不做声,企图做个透明人。
俞枕夏努力思考着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首先,她被母亲薅到医院来探望病重的俞家老爷子,目的不用多说,自然是为了利益。
俞家众人为了老爷子的清静,没有大吵特吵,倒是句句不离嘲讽讥笑,但俞枕夏的母亲不是一般人,在那种
情况下还能笑脸迎人,待到晚上探视时间结束了才离开。
俞枕夏记得,自己在傍晚时分趁母亲不注意偷溜出病房,躲在楼梯口待了几个小时,后面惹得母亲气得点着
她的脑袋骂她是个木头,给了她几张钞票,让她自己回学校。
这时候,她刚刚升上初一。
不过……这段记忆跟商贤予有什么关系啊?俞枕夏心口发闷,又有些气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指,细长显
瘦,空无一物。
这戒指是不是货不对板来着?说好的商贤予的现实记忆呢?!
俞枕夏愣神间,脑子里倏然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没有错哦,请不要质疑我。”
“你想想……”这正是大狗的声音,也就是‘书’,“再好好想想。”
俞枕夏皱眉思索着,猛地想起来——商贤予身上和脑侧的缝合疤,苍白到有些透明的肤色,看起来跟病号服
像极了的睡衣。
她灵光一闪,在意识中跟‘书’对话:“他也在这个医院?!”
那声音懒懒的,有些没力气:“没错……提醒一下,抓紧时间哦,这里的时间跟书中时间流速相同,等他梦
醒了,你就要离开了。”
闻言,俞枕夏心神一凛,不想在这令人难受的病房中浪费时间了。
趁着母亲松开了自己的手的功夫,俞枕夏想要跑出去,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
老人也侧过头了,眼皮耷拉下来,浑浊的目光跟俞枕夏不期而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曾经发生过的……
那时候,年幼的俞枕夏全程低着头,没有好好看过他,只记得老人熬过了这场疾病,还活了好些年,在俞枕
夏大学毕业后,才走的。
俞枕夏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笑了笑,无声地说了声:“再见。谢谢。”
再见,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谢谢……在母亲抛下自己之后,老人曾说过可以资助她上学。
即使俞枕夏的自尊心让她拒绝了这一点好意。
但还是谢谢,他是俞家唯一一个对自己释放过善意的人。俞枕夏对此铭记于心。
老人像是笑了。
贴着墙,俞枕夏提着脚后,跟轻手轻脚地溜出病房,但很快被发现,女人追出来喊了两声,见女儿跟吃错药
了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儿,低声骂了两句,却也没再管她了,返身回到豪华病房中了。
走廊宽阔,地砖光可鉴人。右手边的窗景如油画一般,蓝天碧湖,日光熹微。
这儿是当地有名的私立医院,来者大多是富豪权贵,因此装修豪华舒适,隐私性极强。
走廊里没什么人,偶尔路过一个护士,看到俞枕夏一个小女孩也没什么反应,在这里面的人不是病人就是来
探望的人,都登记过了。
俞枕夏到了一楼,先去柜台询问护士有没有一个叫做商贤予的病人,以及他住哪个病房。
护士问她有没有预约,见俞枕夏摇摇头,笑容亲和但拒绝道:“小妹妹,没有预约不能告诉你哦。”
虽然出师未捷,但俞枕夏的心底还是激起了一阵激动——这就意味着商贤予的现实名字就叫这个。
不过,私立医院的片区特别大,她要是漫无目的地找,商贤予一觉睡醒,她也别想在这段记忆中见到对方。
俞枕夏企图头脑风暴一下,边思考边从从一楼长廊的出口转出来,沿着墙根走到后墙的小花园附近。
她想,虽然开场是自己的现实记忆,但这段记忆一定跟商贤予的现实记忆有重叠的部分。
也就是说,不管以什么形式,她跟商贤予在这个空间这个时间点,必然有过某些联系!
只是年岁已久,俞枕夏对于很多细节都记不大清了,只隐约记得……这天,自己搭乘公交返回初中,却被宿
舍楼的执勤老师拦了下来,还被抓到校门口罚站了十五分钟。
这种类似于展览的处罚让俞枕夏记忆深刻,尴尬至极。
罚站的理由是什么来着……?她摸了摸下巴,仔细回想着。
微风抚动她的马尾,发尾扫到脸颊,有些发痒。
将长马尾拨到身后,俞枕夏的指尖触碰到左胸处挂着的胸牌,一道思绪如闪电般的劈过她的大脑。
因为,她没有戴胸牌。
“因为,写着我的名字的胸牌……”俞枕夏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喃喃自语,“被我不小心掉在医院了。”
会是被商贤予捡到了吗?这会是他们之间的交汇点吗?
这时候,俞枕夏站在走廊外,脸正对着墙内的走廊,她看到几位身着粉白制服的护士神色匆忙慌张地小跑过
去,背影从窗前掠过,只言片语风送出来,听不大清楚。
“……跑了。”
“……术前……延迟”
俞枕夏被这几个字激起一小段不大重要的回忆,那时她已经偷跑出病房了,在走廊处独自坐了很久,期间也
有几个护士急奔而过,后来离院的时候听说……
听说,有一个病人在手术前夕偷跑出去了。
“唰——”
树影婆娑,墙体米白。
有一条纯白的床单忽地顺着墙垂下来去,就垂在俞枕夏眼前,刚好落在她身前这扇窗的中央,将窗景一分为
二。
俞枕夏:“?”这是什么鬼。
她顺着这条微微摇晃的床单向上看,险些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有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的人悬在窗外,两脚蹬在墙上,手紧紧握着床单,似乎用力拉了两下,然后他
直接变成跳楼机本机,呲溜一下就顺着床单滑下来了,那速度之快,动作之灵活,简直就像是空中小飞人一般。
直到最后一段距离才减速下降,咚地一声跳到草地上,还伴随着一声小声的‘卧槽’。
俞枕夏的惊叫卡在喉咙里还没发出来,就被这一落幕给憋回去了。
这跳楼小达人背对着俞枕夏,身姿挺拔,四肢有劲,宽松素色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很合身,他两只手还往上
拉着床单绳索,上衣被拉伸着,显出他手臂的肌肉。
光看背影,就知道这人有多么健气。
这是病人……?这是哪门子病人?!他都能从三楼飞下来!
俞枕夏还在目瞪狗呆中。
那人收回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过来,猝不及防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被吓了一跳,冷不丁地
往后缩了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俞枕夏看清了他的脸。
黑发半长不短,很柔顺,但此时经过半空中风的洗礼,看着有些凌乱。他面容隽秀,丹凤眼微微上挑,墨色
瞳孔露出几分疑惑,声音好听:“哪儿来的小孩啊?”
这是……年轻版的商贤予。
他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跟书中阴郁沉默的初印象截然相反,他体格矫健,朝气俊朗,鼻梁上没了那一副遮
着视线的眼镜,眼眸中倒映着一整片星辰。
身后这小不点儿似被吓傻了,愣愣地出神,但分外可爱。商贤予弯弯腰,在唇间竖起一根食指,轻声细语:
“小孩儿,嘘——”
“这是哥哥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知道没?”
眼前的小女孩脸上带着没有褪尽的婴儿肥,中国式的校服很宽大松垮,显得她的颈子格外细长,在斑驳的日
影中,可爱精致得像个小精灵。
商贤予赞叹一句:“太可爱了。”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又说,“哥哥先走了,赶时间。”
咦?
下摆传来一阵阻力,商贤予疑惑回头。
他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少女的手。
俞枕夏像是抓住了一抹初升的太阳,又像是抓住了一缕飘渺的风。
她感到说不出的快乐,双眼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如透明珍珠般,扑簌簌划过圆润的面颊,砸得商贤予有些不
知所措。
这是什么面无表情的神仙落泪!
他着急地不知如何是好,刚伸出手要给这小孩儿擦擦眼泪,想了想,手臂抖抖,把袖子抖出一截,用衣袖给
她拭泪,嘴巴还安慰着:“哎……?哎,别哭别哭,怎么还哭了呢?”
俞枕夏面无表情,一点哽咽的音都没有:“你要去哪里?”
商贤予轻轻扯了扯衣摆,被抓得死紧,默默道:“出去玩儿。”
俞枕夏继续落泪:“我也想去。”又添了个称呼,“哥哥。”
此时,走廊里有模糊的说话声传来,商贤予扭头看看,先带着俞枕夏躲到小花园中的一处隐秘之地。
月季灌木丛茂密翠绿,藏住了这一大一小的身影。
商贤予循循善诱这个奇怪的小女孩:“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要跟陌生人乱跑啊小孩儿,快点放开哥哥,
他们要查监控了,我等下跑不出去了。”
俞枕夏当然不能让他一个人走,反正是过往的记忆,她干脆拒不合作,就算商贤予摘了一朵月季哄她也没用,
直接表演一个‘泪炸了出来’。
这纯属是激动的。
俞枕夏只觉得自己堵塞了二十来年的泪腺一下子被打开了,眼泪哗哗的,简直就像是个水龙头。
少年版商贤予差点失意体前屈:这是……哪来的小冤家啊!
但瞧着她两眼红通通,手还紧攥着花的模样,又突地被击中了内心。
如是真想要脱身,就凭她那只小手,商贤予也不是真的没法子。但是怎么说呢……嗯……感觉内心好沉重
啊!!
那只手好像是无形的枷锁,牢牢铐在了商贤予的良心上。
他宣告认输:“好好好,你家长是谁,联络信息给我一个,啊……还有地址。”他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反应
过来对方穿着校服呢,凑过去看了眼,一字一语道:“俞、枕、夏。”
“名儿挺好听的……才初一啊。”他捋了一把额发,笑容比日光更耀眼,“认识一下,我叫商贤予,叫哥哥
就行,我高三了哈哈哈哈,比你大。”
俞枕夏松开衣摆,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大手握着小手,上下摇晃了两下。
月季的香萦绕在周身,夏日的蝉鸣时强时弱。
两个人相遇了。
俞枕夏想:我男票不仅是个甜妹,还挺活泼的……超级可爱。
商贤予歪着头用肩头蹭了蹭侧脸,也在想:哇……奇奇怪怪但是好可爱啊!
商贤予显然对病院的地形一清二楚,带着俞枕夏弯弯绕绕,居然从一个后门绕了出去。
翻墙的时候,他再次展现了矫健的飞人技能,一爬一跳,就出去了。
独留俞枕夏立在墙内风中凌乱。
俞枕夏:“……”
下一瞬,一颗脑袋从墙外冒出来了。
商贤予:“……差点把你忘了。”
他翻回来,试了几个方式,但俞枕夏体格有限,体力也有限,怎么也上不去,最后商贤予叹了口气,背对着
她半蹲下去:“来,哥哥背你。”
俞枕夏鼻子一酸。
她上前两步,伸出手臂紧紧搂紧商贤予的脖子,他炙热的体温透过衣物,直达俞枕夏的心口,滚烫如焰火。
商贤予:“还是……稍微松开点,哥哥快要被你勒得缺氧了。”
俞枕夏松开一点,心想:我还被你亲得缺氧咧。
她又一次问了这句话:“我会不会很重?”
商贤予站起来,垫了垫:“超轻的~”然后叮嘱了俞枕夏一句‘抓紧了’,轻快一跳,两手攀着墙沿,肌肉
瞬间涨起来,两个人就跳上了墙,下来的时候也是一样轻松快捷。
俞枕夏就像是一个背部挂件。
下了地,俞枕夏才看到这是一片人工湖,商贤予没有把她放下来,背着她踏过偏僻的小路,还感叹了一句:
“挺好的,还拉了个玩伴,你跟我还挺有缘……”
“哎,我没什么朋友,稍微熟一点的同学都在准备高考……”他嗓音如微风轻抚过俞枕夏的心脏,让她舒服
得快要醉倒,“不好意思去打扰别人啊。”
俞枕夏的脸紧紧贴在他的后颈处,问:“那你呢?你……生了什么病?不能去上学了吗?”
商贤予‘嗯’了声,继续道:“我的脑子里从小就长了东西,只能定期复查……哎,不知道是不是读书太厉
害了,这两年长大了不少,压迫神经了,必须手术。”
“好一点的话,就影响视力吧,还有失明的风险,如果差一点呢,就嗝屁了。”他叹了口气,“我想……出
去好好玩一天。”
俞枕夏穿书时已经二十五岁了,商贤予比她大六岁左右,现实中至少活到了三十岁。
她想起商贤予脑侧的伤疤,约莫就是这次手术的伤口了,她语气认真地安慰道:“不会的,你顶多近视戴眼
镜。”
“那哥哥就借你吉言了。”
距离最近的马路还有一段距离,商贤予背了她一路,两人谁都没有初相识的尴尬期,絮絮叨叨说个不听。
商贤予休息了一会儿,说:“再多送你一个秘密。”
认真地听完商贤予在校园里叱咤风云,封号学神的故事,又听他这样说,俞枕夏问:“什么秘密?”
商贤予:“我在写言情小说,啊……这么说真的好羞耻,但是吧,我还蛮喜欢的。”
俞枕夏极其小声道:“……我知道。”
商贤予没听清:“嗯?”尾音上扬,表示疑问。
俞枕夏转移话题,问:“写了什么?我想听。”
商贤予又把她往上垫了一下:“哦,故事是这样的……”
接下来就是一大段剧情概括。
俞枕夏:“……”这不就是《昨日玫瑰》的故事雏形吗?
虽然故事情节还不完善,全程没有出现过人名,而是用女主男主以及配角等词语来代称,但俞枕夏还是立即
辨认出来了。
商贤予说完,问她感想:“怎么样?”
俞枕夏晃晃小腿,蹭蹭他的腿侧,轻声道了句:“哥哥。”声音软软糯糯。
商贤予有点被甜到:“啊。”
她闭了闭眼,鼻尖凑到商贤予有些出汗的后颈处,没什么异味,反而是弥散着一股清爽的柠檬香气。
有点像刚从冰箱里掏出来的波子汽水,俞枕夏又将脸贴了上去:“哥哥……”
商贤予白净的耳尖明明藏在发丝中,却诡异地被太阳晒红了:“嗯。”
俞枕夏说:“能把我写进小说吗?就写成那个坏女人,用我的名字。”
商贤予疑惑不解,道:“可以是可以……”他问为什么。
俞枕夏:“这是我的秘密,不告诉你。”
商贤予哽了一下:“……”批评她,“小屁孩啊你。”
俞枕夏笑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刚穿进书中的抑郁、痛苦……后来遇到了这个看似冰冷,实则温暖炙热的灵魂。
俞枕夏轻声说:“没关系。”
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已经不会害怕了。
如果可以再一次遇到你——
没关系。
……
月季花还被小孩儿珍惜地夹在指缝中,舍不得丢弃,正昂着首在商贤予的颈侧随风摇晃,花香若有若无,他
时不时偏过头去嗅嗅,嘴角上扬。
只觉得,今天天气真好啊。

第 59 章
打车离开了城郊,一路直奔市中心,商贤予头一件事就是带着俞枕夏跑进商场。
不消半小时,他就换下了病号服,身着白色短袖体恤,下身一条黑色五分裤,不过他的腿太长了,裤腿没能盖住
膝盖,露出一小截大腿。撞色运动鞋很打眼,少年气十足。
不仅自己换了身装扮,商贤予还非要给俞枕夏也买一身衣服,说是校服太丑了,就跟个麻袋似的,一点儿都没有
出来玩的气质。
一进隔壁女装店,商贤予就看中了一套小裙子,刚要伸手取下来,被旁边一位店员抢先一步动:“我来吧。”
店员边拆衣架边问:“哇……是兄妹吗?很少看到哥哥带妹妹出来买衣服哦。”
商贤予笑了两声,退后一步,跟俞枕夏并排站在一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只到自己前胸的小孩儿,故意
问:“我俩儿长得像不像?”
他跟店员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说:“很像啊,一看就是亲兄妹。”
俞枕夏没心思去想这对话的槽点,她盯着店员手上的芭比粉连衣裙……
陷入一阵深深的沉默。
要是再给她一个小篮子,她都能直接上婚礼去给别人做花童了。
俞枕不知道这件一看望过去起码有十个八个蝴蝶结的芭比粉小裙子具备什么商贤予想要的气质?
小学文艺汇演的气质吗?
不过……俞枕夏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卑微社恐了。
她成长了。
礼貌告辞,她拉住商贤予的手腕,把人拉回了先前那家男装店,里面全是休闲日常服,整体偏运动风格。
最后走出来的时候,俞枕夏跟商贤予看起来更像是兄妹了,她换上了粉色上衣,同样的短裤,连鞋子都差不
多。
商贤予痛心疾首,就这粉色上衣还是他强烈要求之下换的颜色。
上衣稍微大了一个尺码,俞枕夏把下摆扎进裤腰里,平时不怎么露出来的腿又细又长。她看着商贤予的神色,
又想嘬嘬他,但好歹是忍住了。
商贤予出逃前显然是做过计划的,手机上咔咔买了两张票,卡着时间进了影院。
大长腿带着小长腿在一片黑暗之中落座,左手冰可乐,右手爆米花,眼前的巨幕开始上演国外某部大热 IP 的
动作电影。
特效绚烂无比,打斗场面酣畅淋漓,音响环绕,两人戴着 3D 眼镜看完全程,结束后,商贤予上完厕所出来就
跟俞枕夏吐槽男女感情线 BE 差评。
坐了将近两个小时,两人溜达下楼,沐浴着日光一同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网约车,准备去往下一个地点。
商贤予主动分享行程计划,俞枕夏全程点头,对方说什么都好好好,是是是,好像根本不在乎要去哪里,却
又表现得很开心,很放松。
让商贤予怎么也琢磨不透这个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堵车还是怎的,司机的坐标迟迟未动。
等车时,俞枕夏坐在路边石墩上,商贤予则是站在她的身后,再看一眼司机的位置,好家伙,还有三公里。
于是商贤予将手机插进兜里,动作间,手背被少女的发尾扫到,触感如丝绸般柔软,让他心头一动。
俞枕夏察觉到头顶处传来一股发丝被轻轻拉扯的感觉,伸手往那儿摸了摸,发现自己的发绳被商贤予拆下来
了,她仰头,发送脑电波:“?”
商贤予冲她挑了挑眉,俞枕夏没怎么见过他这么生动夸张的表情,一时间有些舍不得移开眼,就听见这人自
信满满地道:“哥哥给你扎个辫子。”
俞枕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任由商贤予十指飞动,在她脑袋上不知道搞了什么花样。
漫长的七分钟过去了,网约车终于如老太太踱步一般,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内。
上车后,俞枕夏稍微往中间偏了一下,想要借着车内后视镜看一眼自己,膝盖冷不丁碰到身边人的膝盖,肌
肤相触,是温热的。
她的目光掉进小小的镜子里,跟镜中那抹介于少年与男人的倒影短暂地对视了一瞬间。
曲线更为有棱角的那只膝盖蓦地缩了回去。
俞枕夏扭了扭脖子,看到脑袋后面的头发被折腾成了一团花苞状的丸子头,车窗外的风倒灌进来,吹动稍短
的发丝,看起来蓬松又可爱。
俞枕夏戳了戳头顶的花苞,问他手怎么这么巧。
商贤予抱胸道:“这算什么,下次我还能给你扎个爱心。”
闻言,俞枕夏想笑,可这笑意还没来得及挂上嘴边就已然凝结,渐渐消失不见了。
可惜,没有下次了。
现在在她面前熠熠生辉的少年只是命运赠予的限时礼物。
俞枕夏心底泛起止不住的惋惜,要是……当年自己也能一如今天这般就好了。
可惜她只能在这碎片般的记忆中打捞起几片商贤予的过往人生的影子,虽然一个沉默寡言,一个阳光健谈,
但俞枕夏还是感觉到——
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
车上的十分钟倒是一下子就过去了。网约车吐出两个人,尾气一喷,蹭地跑远了。
虽说俞枕夏对眼前这只商贤予充满了好奇,但当她站在冰面上,颤颤巍巍地抖成一只小鹌鹑的时候,还是有
些冒冷汗。
她两只手死死扒住围栏,脚上套着的冰刀鞋好像自带软化技能一样,让她的腿软得像两根煮了太久的面条,
一点劲儿都没有。
俞枕夏抖抖抖,想朝商贤予伸手又不敢松开。
商贤予在她旁边笑得前仰后合,但怕俞枕夏当场又一次炸出泪来,便脚下一滑,停在她身侧。
像是对着小孩子伸出两只手要抱那样,商贤予两只手掌向上摊开,朝她说:“来,不要抓栏杆,抓住我的
手。”
俞枕夏浑身僵硬,商贤予的话音刚落,她直接一个猛扑上去,扑进他的怀中,力道让商贤予后退两步。
“唔!”商贤予环了一下她的肩膀,稳住她的人,很快就撒开手,“你这么害怕啊……”
俞枕夏还像块年糕一样,紧紧黏在他怀里。
商贤予不敢动,举着手:“松开松开,别趁机吃哥哥豆腐啊。”
反正又不是真的十二岁,反正这只是一段现实记忆的投射……
俞枕夏干脆破罐破摔了,懒得维持小孩儿人设,牢牢掐住他的腰,下巴支在他胸膛上,抬眸道:“不要。”
她的撒娇技能师从商贤予本人,虽然是失忆版本的,但总归是比少年版本的他强上不少。
见俞枕夏两条手臂搂得更紧,商贤予脑壳痛,假装冷脸道:“干嘛啊?给你拉拉手,怎么还搂上了?”说着
说着,又笑出来,“你、你……”
商贤予一秒收敛,又强装严肃道:“你别挠我痒痒肉。”
俞枕夏发现不做人之后是真的爽,爽得起飞。
她直挺挺地像根木棍一样杵在冰面上,商贤予在她侧后方,从后面牵住她两只手,姿势有点像宫崎骏的一部
动画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的一幕,男主带着女主漫步。
周遭的场景与人物都被模糊成虚影,冰刀擦着平面,打出唰唰的声音。
商贤予带她转了一个大圈:“满意吗?小姐。”
脖子以下都不会动的俞枕夏回答道:“小姐很满意。”
商贤予探头过来,见俞枕夏眼睛眯着笑,弯成两勾小月亮,也认命的喟叹了一句:“小姐好久都没有这样笑
过了。”
他在玩梗。
俞枕夏看过的小说不计其数,本身也是文娱行业的,改编过不少面向年轻男女的作品,哪里会认输?
她不慌不忙,开始跟商贤予台词对狙。
其间,什么眼尾腥红,好想把你揉碎,我是疯了才会让你这样奴役我,诸如此类的对话在转圈圈中产生。
两人飞快地擦过所有人,商贤予滑冰技术老道,一点岔子也没出,因此没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否则脚趾都
要抠穿冰面。
最后一回合,俞枕夏胜出。
商贤予:“……”居然输了。
这么多年的知识储备输给一个屁小孩,他有些不敢置信,怒而无理取闹之,“你在学校考几分啊,怎么这么
拽???少看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学习知道不?”
俞枕夏:“……”就是看了你写的那些有的没的!
俞枕夏无视他的无能狂怒,并要求他给自己换个姿势。
商贤予轻推一下她的肩膀,将俞枕夏推得转了半个圈,面向自己,跟俞枕夏手拉手晃悠着,在冰上原地转起
小圈。
一股浓烈的失重感传来,俞枕夏又有些害怕了,想过去抱着商贤予的腰,但被这人握着手腕,压根动不了,
再加上后背处往后甩去的强惯性,俞枕夏紧闭起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
她唯一的着力点,商贤予的手掌松开了她的手腕!
俞枕夏惊叫了一声,以为商贤宇脱手了。
下一刻,她的腰两侧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失控往后退的身体瞬间定格,紧接着就是失重——
她被举起来了。
商贤予握着她的腰,直接将她从冰面上托举起来,两只手臂的力量惊人,将她举高过头顶。
商贤予给她来了个举高高。
又转了几圈,他停下,把俞枕夏轻轻放回地面,问:“哥哥厉害吧?”
话还没说完,晕乎乎的俞枕夏又自动黏进他怀里。
商贤予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俞枕夏小小一只,拉都拉不出来,且无论他怎么说对方都不肯撒手,他最后
道:“胸肌是男人最好的嫁妆,你这样子哥哥以后怎么找老婆啊?”
俞枕夏耳朵一竖,清醒过来,想着自己脸滚过商贤予的腹肌,于是更过分地将脸埋进胸肌里滚了两圈,活像
个变态,还像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她说:“这嫁妆我就先收下了。”
商贤予:“………………”
他在心底默默发出一声尖叫。
嘤。

第 60 章
时间是一张经不起挥霍的钞票。
傍晚时分,两人从鬼屋的出口跑出来,脸上都红扑扑的,是一路吓出来的。
金红色的光线渐渐隐没在鳞次节比的高楼大厦之后,有一股墨蓝色带着寒意侵蚀上来……
无端的让人感到孤寂寥落。
商贤予晃晃脑袋,想把这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脑子。
华灯初上,霓虹交错。
身边的行人来来去去,结伴而过,有一只小手攥着商贤予的手不放,掌心出了汗,黏糊糊的。
他不觉得嫌弃,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
这是商贤予的一个小习惯,他有些微微的洁癖,说是洁癖,其实严格来说也算不上,就是总喜欢擦东西,爱干
净。
他抖开纸巾,给女孩儿擦了擦跑出汗的额头,对方乖顺地闭眼抬头,稚嫩的脸蛋已经能看出未来会有多么美丽
……
俞枕夏的鼻尖忽地被人捏住了,无法呼吸,她睁开眼,用嘴巴呼吸且问道:“干嘛啊?”鼻音很重,有点可爱。
商贤予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紧她的鼻尖,左晃右晃,像是在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俞枕夏也不反抗,等了半晌才听
到商贤予说:“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俞枕夏稍稍挺起胸脯:“嗷。”
“但是吧……”商贤予咬了咬牙,发出一声不走心的冷哼,“不要仗着长得好看就欺负我们这种纯情大男孩,
鬼屋里是不是又抱我腰了?”
要不是对方年纪太小,他都想唾弃一句——
渣女!
商贤予离谱地说:“我总觉得你在调戏我。”
俞枕夏举起手,五指摊开,露出汗湿的掌心,自顾自地说:“手也要擦一下。”
商贤予闻声而动,下意识地对她予取予求。
这当然不是错觉。
俞枕夏压根忍不住对他亲亲抱抱的心情,一瞬间,她跟粘人精版本的商贤予共情了,并发挥了出众的学习能
力,师夷长技以制夷。
俞枕夏看着他低头给自己擦手,嘴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听不清。
她有些恍惚地想,怎么听不清了呢?
俞枕夏想问,你说了什么?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意识到,睡梦中的男人似要清醒了,这个世界开始驱逐这个不属于此处的过客。
霓虹闪烁。
眼前的脸开始扭曲。
商贤予松开她的手,捏着皱巴巴的纸团往不远处的公共垃圾桶走去。
俞枕夏想伸手挽留那抹如水中倒影般的背影,却怎么也做不到。
灯灭了,星空坠落。
月亮像一盏接触不良的夜灯,照不亮俞枕夏前路的漆黑。
酒店的某间屋内。
窗帘紧闭,一片黑暗。
小狗费劲地迈开小短腿跳上床,爬到床头,用湿凉的鼻尖蹭了蹭张主人的脸,惹得男人平静的呼吸乱了几息。
它不死心,继续拱。
男人翻了个身,眼皮颤了颤,没有醒来。
小狗失落地在他枕边缩成一团,尾巴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寂寞地摇了摇,而后被它自己的爪子压住。
黑暗中,什么声音也没有。
时间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存在,俞枕夏却没有感到害怕不安,她在黑暗中等了等。
等了一会儿,前方不远处亮起了一盏灯,一盏好高的路灯。
灯下有一个影子。
背对着俞枕夏。
俞枕夏的脚立即往前奔去,越近越冷:“哈、哈……”
在跳动的视线中,她望见这片黑暗以那个背影为中心被飞速地驱逐了。
黑暗褪去,显露出一幕冬夜街景。
刚才还是夕阳未尽的夏间暮色,转瞬间,此时已是冬季,夜色苍茫,雪花如盐粒般撒在人间。
俞枕夏发觉自己发生了一些改变。她似乎抽条了,十二岁身躯一下子拔高了,四肢更加纤长圆润,胸前的扁
平有些弧度了……
她从小花苞变成了沾露待放的花季少女。
俞枕夏停下来,发现自己身上的服饰也变了,变成了自己现实世界中的高中校服。
推算一下,她现在大概处于十六、七岁左右。
“阿贤!”
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正在呼唤不远处那个路灯下的人。
那人回头,露出一张俞枕夏熟悉又陌生的脸,这是约二十四五岁的商贤予。
他更高了一点。
俞枕夏想。
米色风衣,枣红色的围巾,商贤予戴上眼镜了,少年英气转为了书卷气,他看起来比十八岁成熟了很多。
他朝俞枕夏这头招了招手,手中屏幕亮着的手机十分显眼。
晃神中,俞枕夏也举起手,朝他挥了挥。
这时候,身后有一男一女绕过她,纳闷地瞅了俞枕夏几眼,小声道:“……认错了吧?”
其中,男的长着一张娃娃脸,女的倒是英气明艳,看着更有气势,她的手搭在娃娃脸男的肩上,又回头看了
看俞枕夏。
她看着他们走远,跟走过来的商贤予汇合,似在笑他,片刻后,三人集体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她。
商贤予冲那两人摆摆手,像是在驱赶动物那样,那两人笑成一团,商贤予大声骂着什么,听得不是太清楚:
“去去去,别笑了!别欺负小孩儿啊!”
路灯昏暗,一辆车停在路边,三人作势要走,俞枕夏不由自主地往前两步,正好撞见商贤予扶着车门,上车
前,他朝又回头看了一眼。
俞枕夏用力招招手。
就见商贤予弯腰朝着车里的人说了句话,将车门猛地关上了。他转身面朝着俞枕夏,在街边长身而立,呼出
一口白茫茫的雾气。
俞枕夏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少年变成了男人,不再往后倒了,牢牢地稳住了少女,咳嗽两声:“怎么长大了还是个小流氓?”
闻言,俞枕夏一阵欣喜。
他还记得我!
很快,她抬起脸,问商贤予:“你还记得我啊?”
商贤予哼了一声:“怎么不记得?我就去丢了个垃圾,转个头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要走也不说一声啊,小坏蛋。”他似在咬牙切齿。
俞枕夏问:“你找我了吗?”
商贤予笑笑,说:没找。”见俞枕夏盯着他,还是坚定地说,“真的没找。”
“因为我再一回头,我爸就来了……嚯,十几个大汉团团围住我,我爸差点要当街打我屁股。”他抬手将围
巾摘了下来,一圈一圈地围在俞枕夏脖颈上,说顿了顿,才说,“后来,手术完我真的近视了。”
商贤予还在给她整理围巾,叹气道:“哎,要是那天真的遇到你就好了。”
俞枕夏愣了一下,心想:现实中我们根本不认识,你的记忆里当然没有我。
但是……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俞枕夏错愕万分,满脸‘你在说什么东西’。
商贤予撒开手,盯着她挺翘微红的鼻尖,突然语出惊人:“虽然我也想这么说,但是仔细想想也有隐患啊…
…”
这时候,一个提着包下班的路人匆匆而过,看着路边的成年男性和穿着校服的少女合抱在一起,目露惊讶,
看向商贤予的眼神略带鄙夷。
人渣。
商贤予淡定道:“看,说来就来了。”
俞枕夏:“???”
“什么隐患?”她被商贤予用大衣裹住,整个人暖烘烘的。
商贤予垂首,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因为……如果那么早认识你的话,我可能会被我爸打断腿,被我的
朋友指着鼻子骂是禽兽。”
最后,他语出惊人:“天亮了,我们下次再见面。”
“女朋友。”
嗯?
嗯?!
一阵失重感袭上来。
俞枕夏睁开眼,她倏然反应过来,在转换场景之后,自己遇到的那个商贤予是拥有现实记忆和书中记忆的完
全体!
顾不上梳头、换衣服、刷牙洗脸,俞枕夏跑到隔壁‘咚咚咚’地敲门,敲出了包租婆的气势。
里面的人当然醒了,见是俞枕夏,让她进来,没想到对方像是看什么珍稀物种一样看着自己……
商贤予疑惑了一下,但还是好心情占了上风,他勾勾唇,想说一句‘早’,就被俞枕夏搂着腰拖到床上去了。
被窝掀开一半,还带着他的体温,俞枕夏看到他柜子上手机界面显示着微信聊天界面,这人想要发送信息的
人正是自己,她抓起手机一看——
发现对话框里有一句还没有发送出去的话。
“昨晚梦到你了,可惜一醒来就记不清梦里的情节了……”
而商贤予被她雷厉风行的动作惊到,在床上呆了一下,想要坐起身来,立即被俞枕夏压了回去。
她也钻进了被窝,并盯着商贤予茫然的脸看了很久,然后不容拒绝地说:“快点睡觉!”
商贤予的笑容僵在嘴角:“我才刚醒……”
俞枕夏的两只眼睛带火又带电,目标正是商贤予,她坐起来,揉着商贤予的两团胸肌,终于激动得叫起来:
“啊啊啊!给我睡觉!!”
商贤予委屈地躺平,被她蹂|躏:“真的睡不着。”
等俞枕夏累了,他掀起被子,又将俞枕夏包进来,两人共享一个枕头,脸贴着脸。
俞枕夏目光炯炯,并捂住了商贤予凑过来想亲亲的嘴。
她深吸一口气,问他:“先问你一个问题才能亲亲。”
商贤予被堵着嘴,点点头。
俞枕夏将疑问问出。
商贤予听完,表情耐人寻味,反问:“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俞枕夏已经变身成女霸总了,掐着他的腰道:“快说。”
“如果我们在很小的时候认识……”商贤予默默复述,突然有点难以启齿,几次张嘴又说不出来,想来想去,
他一只手塞在俞枕夏的脖子底下让她枕着,另一手伸进被子里,牵住她轻轻抚着腰间痒痒肉的手,往下移去。
“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俞枕夏的指尖触到某处,脸登时爆红,再一看商贤予,也是一样红成西红柿,在白色的枕头上异常扎眼。
商贤予脸红到快要炸开,但还是继续道:“不过你现在成年了,我们……”
俞枕夏也在炸开边缘,却仍旧果断拒绝:“不行。”
商贤予马上应道:“哦。”
在场三个会喘气的,只有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狗惬意自在,另外两个人在被子里都快憋死了,仿佛置身火炉,
出了一身汗,但谁也没动弹。
商贤予弱弱请示:“我想去洗澡。”
俞枕夏紧张,羞涩,但不想放手,见商贤予难受得紧,面色潮红,眼神游离,她突然升起一股被宠出来的任
性……
俞枕夏搂紧他的腰:“哥哥。”
不让走。
轰——
血液倒流。
商贤予:“……”他耳根发烫,浑身上下都发烫。
少刻,商贤予举起拳头,重重地捶了两下枕头,并发出痛苦的声音:“呜呜。”
俞枕夏并不心虚。
嗯……总感觉,等这人恢复记忆,就没这么娇羞好欺负了。
我要赚够本。
俞枕夏揉着胸肌,如是想到。

第 61 章
温香软玉在怀,商贤予被折腾得不轻。仰面躺下,俞枕夏的手四处作乱;翻个身吧,他趴着又觉得硌得慌……
最后,他默默抱膝而坐,背影凄楚又可怜。
俞枕夏嘬他。
商贤予撇过头去,并不理会。
俞枕夏自觉过分了些,清了清嗓,用手指戳了下他的手臂,说:“让你起来了,起来嘛。”
商贤予抖了抖手臂,还是不理她。
“那我自己去洗手间了……”俞枕夏掀开被子爬起来,往浴室走去,走进门之后又探出头来,歪在门框边道,
“有没有多余的牙刷?”
商贤予闷闷地起身给她从洗手台柜台上翻出一只一次性牙刷和牙膏,其实这东西就在台面上,一眼就看到了,俞
枕夏偏偏不自己拿,还要使唤他。
商贤予幽幽叹气。
反正来都来了,商贤予干脆跟她在拥挤的浴室里排排站,一同开始洗漱。
两人刷得满嘴的白沫子,弯腰漱口,手接清水洗脸,再起来的时候彼此的脸上都是光洁湿润的,珍珠般的水珠
挂在睫毛上,一眨巴,掉落下来。
屋外的摄像头早就被商贤予盖上了,此时浴室又是一片隐秘的角落,他背过身去拿毛巾擦脸,顺便用足跟将浴
室门轻轻一踢——
咔。
门合上了。
俞枕夏从镜子里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边梳头发边偷笑,看他耍耍小脾气真的有意思,却又敢怒不敢言
的样子。
但俞枕夏漏算了一点,有句老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商贤予毛巾一抹,从额头擦到脖子,他走上来,站在俞枕夏身后,两手从她的腰侧穿过去,低头擦起溅上许
多水珠的洗手台来。
俞枕夏小动物般的直觉一闪而过,想溜,却已经被商贤予这面肉墙死死堵住,插翅也难逃了。
商贤予眼神不错地擦着台面,恍若未觉,见俞枕夏想跑,眼皮一掀,风轻云淡地看她一眼。
俞枕夏:“……”沉思片刻,她老实认怂,“哥哥我错了。”
商贤予听到这称呼,明明心底一喜,可面色依旧沉静如水,整个人一言不发。
擦干台面,商贤予反手将毛巾一丢,丢进角落的脏衣篓里,两手猛地扶着俞枕夏的腰侧,将她提起来,放到
洗手台上。
俞枕夏面对这个突然霸道总裁起来的男朋友,有点被帅到,她缩了缩脖子,两眼亮晶晶的。
商贤予的睡衣扣子解开了大半,露出半扇亮白的胸膛,上面布着几道鲜红的指痕,都是俞枕夏掐出来的,看
起来暧昧又惑人。
他缓缓靠近俞枕夏,抓起俞枕夏的手,轻吻了一下掌心,然后用鼻子蹭了蹭她的下巴,一下又一下,蹭进俞
枕夏的心底。
俞枕夏垂眸,恰好跟商贤予向上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两粒黑珍珠般的瞳孔深邃,此时显得侵略性十足,让人
后颈皮发麻。
俞枕夏忍不住往前探了探,想靠近一些,没想到商贤予同时后退几寸,跟她保持一个若即若离的分寸。
不等俞枕夏开口说话,商贤予又凑上来,与她呼吸交错,可怎么都贴不上,来来回回,一个前进另一个就后
退……
俞枕夏被勾得不行,实在耐不住,坐在台面上用小腿勾着商贤予不让他再欲擒故纵了,刚想要狠狠啵一口…

唇瓣吻上掌心。
商贤予用大手挡在自己面前,也堵住了她的下半张脸,指尖一掐,俞枕夏的嘴巴撅起来,滑稽可笑。
一报还一报。
商贤予自伤一千损敌八百,浴室金黄色的灯光如烈阳,他露出一抹恶作剧得逞的微笑。
“不行。”他掷地有声。
俞枕夏:“………………”
真是报复心好强一男的!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俞枕夏啪嗒啪嗒甩着拖鞋走出浴室,商贤予也啪嗒啪嗒跟在后面。
气呼呼没有多久,两个人又抱在一起了,这一上午什么正经事都没做,净浪费生命。
好在今天是周六,没有拍摄行程。
商贤予靠在床头,半靠半坐,正在低头玩手机。俞枕夏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一手把玩着他的手指,另一手抓
着手机,也在玩。
小狗也在床上,躺在商贤予跟俞枕夏之间,肚皮翻起来,四脚朝天,粉嘟嘟的舌头甩在一边。
俞枕夏玩累了,放下手机翻了个身,空着的手掌顺着商贤予的睡裤裤管口探进去,摸了摸小腿,纤长光滑,
体毛比较稀疏,白白净净的手感特别好。
商贤予头也不抬:“臭流氓。”
俞枕夏一脸‘你说得对,但我不听’的表情,继续摸摸。
想耍流氓而不得的商贤予只能默默垂首玩手机。
昨天音乐节的热度犹在,不仅出了几个舞台名场面,还有《心动列车》的几个热搜也没掉下来。
还有什么比嘉宾在拍摄现场被观众捕获更刺激的?何况极大多数的人都有分寸,没有闹出什么不愉快,节目
组和观众双双满足。
节目组获得了流量,在官微上放出嘉宾各种仓皇失措的逃跑画面和被抓住后与观众的合影,其中商贤予背着
俞枕夏飞奔的照片也在,还是 GIF 版本的。
文案惨兮兮卖萌,一干网友在底下嗷嗷叫——
“这综艺,封神!!!”
“我、我踏马好恨啊!!隔了一周,差了一天,一个时辰,一分钟都不是实时性追综!《心动列车》不要不
识抬举,赶紧把之前的素材一股脑放出来,然后日更!直播更!”
“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捶地!万人血书,给我直接开直播间啊啊啊啊!”
“既然都跟看看直播合作了,不如直接点,改直播吧……”
“改直播+1,昨天好多网红直播间人气都翻了,这热度……肥水不流外人田啊!!策划呢?给我把节目组的
策划组叉起来!”
“想想昨天的节目正片和超长花絮要下周三才能看,我心好痛!”
“我也是!!”
“呀,节目组,下周的正片在做了吧?一个晚上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啊,休息够了吧?五分钟后可
以更新吗?”
“哈哈哈哈哈!”
……
在众网友狂抽打节目组的时候,商贤予手指长按屏幕,存下了他背着俞枕夏撒丫子跑出残影的动图,并发到
自己的号上。
这两天他因为刷屏掉了不少纯游戏粉,但商贤予丝毫不在意。在一干网友眼中,这位大佬俨然一副磕 CP 到入
迷的模样。
让人感到异常迷惑。
狂婲之前拉过一个微博群组,里面不少游戏圈中操作犀利的朋友,此时都在疯狂吐槽他的降智操作。
商贤予在嗑自己 CP 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狂婲在群里艾特他好几次,并且发了个截图。
商贤予戳开一看,截图有两张,一张是某人最新发布的带图博文,内容只有简单两句话——
@Sunday:来了怎么没有告诉我?有空喝一杯啊?
底下的图片是俞枕夏跟这人的合照,背景是在酒吧,两人都打扮得特别摇滚,俞枕夏更是酷姐风格。
另一张截图是这人的个人主页,粉丝数量不少,商贤予随便翻了一下,就对这个叫做‘郭胤杰’的家伙有了
基本了解。
他也是娱乐圈中人,歌手演员双栖,因皮相不错也曾名声大噪过,但可惜人太飘,得罪了人,很快就跌下去
了。
对这样的人来说,俞枕夏有钱有颜,能扯上关系最好,扯不上还能蹭蹭热度,没坏处。
商贤予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投向腿上仰面躺着的人脸上,她双眼微闭,神情放松,嘴角微微翘起一个闲适
的弧度。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还在商贤予的裤管里摸来摸去,指尖像带了火似的。
虽然知道那人大概只是打着营销蹭热度的主意,但……
商贤予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打翻了心口顶着那碟醋,酸得心颤了颤,牙根也泛着麻。
他俯下身,在俞枕夏的脸上咬了一口,揪起一大块肉,牙齿磨了磨,还不解恨……商贤予在她惊讶的呼叫拍
打中松了口,但还不等俞枕夏再说话,唇舌又对准她的,长驱直入,几乎要舔进她的喉咙去!
一分多钟后。
俞枕夏宛若一条死鱼,瞳孔放大,两眼盯着天花板重重喘气,舌根酸麻到几乎控制不住地泛口水。
好一会儿,俞枕夏才从缺氧中回神,诡异的是,她眼中居然闪着亮光,看起来激动又兴奋。
啊啊啊——
甜妹味霸总!
两手板正地交叉叠放在小腹上,她有些害羞地闭上眼,飞快地说了一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说完,她微微张开唇,等待着品尝这款新型风味的男票的滋味。
商贤予盯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心里那股酸溜溜的味道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好比一杯柠檬水,俞枕夏路过,
二话不说,哐哐哐给他加了一大把糖。
心情放晴了。
商贤予俯身一吻。
还想再一次体验天灵盖都被掀飞的感觉,却迎来温柔一啄,俞枕夏倍感失落。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商贤予从她的眼神与表情中能看出两个子:就这???
商贤予:“……”好像某些东西被刺伤了,他让俞枕夏闭眼,嘴巴微张,舌尖微伸出一点。
俞枕夏默默道:“装死吗?我可以。”说完,她依言照做。
半晌。
她感觉到光被商贤予遮挡住了,他的鼻息扑在俞枕夏的唇边。
俞枕夏有些紧张地咽咽口水,静静等待。
一条湿滑的舌尖,轻轻地顺着俞枕夏的唇缝,舔上了她的舌。
明明没有吻在一处……
但,轰地一下。俞枕夏天灵盖又飞了,头皮发麻!
宛如小动物之间的亲密舔舔让人欲罢不能,俞枕夏尝够了,才问他受了刺激,怎么突然开光了。
商贤予手机屏幕往她眼前一亮。
俞枕夏:“……”
花了十来分钟找回密码,俞枕夏登陆原身早就废弃不用的账号,把 ID 改成真名。
没什么粉丝的小号转眼涨了两三万粉了。
她发微博以明志。
@俞枕夏
勿 CUE。[图]
图片是俞枕夏现拍的。
由于画面冲击性太强,再加上音乐节与恋综节目的连锁反应,这条微博直接又带出一条热搜。
宣发往大群里发热搜截图的时候,连副导演都来不及发红包。
所有人的反应一致:
“卧槽!”
“卧槽!?”
“我瞎了???”
……

第 62 章
严格来说,这张照片并不是俞枕夏亲手拍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出了大力气。
事后,俞枕夏揉了揉腰,两只手酸软无力,连博文都是商贤予帮她编辑的,她只是轻轻戳了一下确认发送四个
字。
图中的场景是在狭长的玄关柜门前,柜门旁的墙上装有一面比人高的全身镜,顶灯光线昏黄,朦朦胧胧地倾斜在
人的身上,宛如一层柔光滤镜。
画面中,俞枕夏靠墙而立,连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都用尽了全身的殪崋力气,罪魁祸首就是她两手怀抱的那个
人,商贤予一手勾着她的脖子,另一手举着她的手机,对准了镜中。
他两脚离地,鞋也没穿,俞枕夏一手拖着他的腰背,另一手卡在他的腿弯……
来了个公主抱。
两人的头挨得很近,脸被举高的手机遮了一半,但两位主人公是谁,众人只一眼就能分辨。
一瞬间,所有人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节目组的微信大群里。
有眼尖的人默默发问:“商老师的中指上是不是带了个戒指……?卧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酒店走廊两次撞见商俞两人的策划小安也很震惊,光知道这两俩儿火花四射,也没想到这么快啊!
而网上一干闻风而来的吃瓜群众更是毫无准备地被这公主抱的一幕暴击了,还没冷静下来,又经某些戴上了显
微镜在看的姐妹提示……
“卧槽、卧槽、卧槽!!信息量好大,我突然哽住了……整个人光在震惊俞居然公主抱了商??这肯定是在
一起了吧……我不信这是剧本!”
“我也震惊……想了想商以前的形象,他居然会同意……?”
“最让人震惊的,难道不是他看起来还蛮乐在其中的吗???他勾着俞脖子后面那只手!别以为没人看见你
在比耶!!”
“还亲自拍照了……这种宣誓主权的方式,不愧是你啊!不走寻常路!!”
“回想了一下商跟俞跟小学生对线的小视频……感觉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一旦接受了这个设
定,突然觉得更萌了 XD”
“男性尊严那是什么东西?就要公主抱,就要公主抱!”
“啊……那个腿,吸溜。”
“戒、戒指……(呆滞)都戴上戒指了??心动列车你踏马!快让我看看正片啊!才播到哪儿啊?好意思
吗?!”
“下次上热搜可能就是结婚了,确信。”
“这对,真的是全程魔幻……又好好嗑。”
“有种双双陷落的感觉。”
“这种情况,不结婚要怎么收场……”
这主意是俞枕夏想出来的,是她被少年版商贤予举高高之后的灵光一闪,好在另一位主人公也很配合,让俞
枕夏省了不少力。
但,依旧累趴。
发出去之后,两个人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有节目组的人,网上一众磕 CP 的人,也有两人社交圈里的人。
俞枕夏倒是还好,她换了新手机号码,还没什么人找上门。商贤予的社交圈也不广,但他还有两个损友,带
着公司上下在工作群里打趣他。
商贤予没空理会,发了好多个大额红包,里面就刷起‘谢谢老板’‘百年好合’,最后连‘早生贵子’都出
来了。
商贤予又猛发数个红包,以资鼓励。
说得好,多说点。
至于陈兴的视频来电,他本要出门一趟,但换衣服的时候被这人吵得不行,最终还是接起来了。
一接通。
陈兴就:“啧啧啧啧……”
商贤予整理衣服,手机架在柜子上:“有话快说。”
陈兴先是一通打趣,有些替商贤予高兴,终于是不再一根筋的死磕林白薇了,说着说着,又想起今天这事的
起因,问:“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人……”他支支吾吾,“就那个……”
商贤予:“嗯,我们都很认真。”说完,他半截身子移到镜头外,整个脑袋都出镜了,但很快又回来了,若
无其事地听陈兴小嘴叭叭叭。
陈兴又说了一箩筐话,看他面上带笑,时不时侧身移出镜,猛地止了话头,狐疑地问了句:“……你对象是
不是在旁边呢??”你俩儿刚刚是不是偷摸亲嘴来着?
商贤予:“你猜。”
过往数年都是喂商贤予吃狗粮的陈兴默了默,只觉得自己被反塞了一嘴,朝他比了个中指:“呸!”
对面那人侧过脸,往旁边问了一句:“要不要打个招呼?”好家伙,陈兴听他声音轻轻柔柔的,与以往截然
不同。
俞枕夏稍微探出半张脸,瞄了眼镜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挥挥手。
陈兴看到她的中指指腹也套着一个圈儿,忍不住好奇问道:“哎?你俩谁送谁的呀?”
俞枕夏跟商贤予沉思片刻,商贤予认真道:“算是……白薇送的吧?”他看向俞枕夏,她认同地点点头,卷
发摇动,商贤予顺势替她掖到耳后。
陈兴:“………………”网上说得对!你们,真的好魔幻。
又聊了几分钟,商贤予说:“时间差不多了,挂了。我约了节目组,孟茜也会参与视频会议。”
商贤予出门,俞枕夏也没有回隔壁自己房间,反而是留在他这边了,先是陪小狗玩了会儿,然后打开了电视
机,随便放了个电影,显得没那么安静了。
小狗被那画面和声响吸引了动静,在地毯上正襟危坐,尾巴左摇右摆的,时不时汪汪几声。
俞枕夏坐在商贤予的床上,抱起他的枕头,下巴抵在柔软的枕面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味。
她闲着无聊,打开了微博,小红点咻咻咻冒出来,俞枕夏匆匆一瞥,大多是对两人的正面反馈以及询问,也
有一些不看好的言论。
要么来回吐槽原身的情史,要么明里暗里嘲讽商贤予搭上富婆,从此一飞冲天,下半辈子不用愁了,处处把
两人往坏了想,说一个是图新鲜,另一个是图财。
俞枕夏见这些人脑洞大开,有些好笑,并不打算回复。
可偏偏那个碰瓷大师郭胤杰被俞枕夏回应了之后,又在博人眼球了,他上演了一出娱乐圈常见的戏码,‘手
滑’点赞了一条类似于嘲讽商贤予傍上富婆吃软饭的恶评,将这一说法的辐射范围又一次扩大了。
他虽然糊,但也有一些粉丝。
于是,俞枕夏那条公开恋情的博文底下突然涌进来许多恶心人的评论,有些比较真情实感的 CP 粉还跟对方撕
吧起来了。
俞枕夏以前粉丝量不少,但不可能人人都喜欢她,因此也有过不少恶评,但她的作风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两眼一闭,与我无关。
说白了,就是懒得搭理。
但郭胤杰此人,估计是不想把俞枕夏得罪太过,又以为她跟原身以前一样,就是玩,就是撩……因此只是把
矛头对准了商贤予。
可正是这一点,让佛系懒宅俞枕夏心底升起一股烦躁与怒意。
想着商贤予此时应当已经跟节目组和几位合作方在洽谈关于节目播出的内容,她干脆打开了看看直播的直播
间,并分享了链接。
封面就是她抱着商贤予的照片。
顺着链接爬过来的人很多,观看人数不断上涨。
俞枕夏经过这段时间的节目录制,面对镜头也不大紧张了,手机置摄像头怼着脸拍,她等了等,抬眸看了一
眼屏幕,问:“看得到吧?”
屏幕上最开始大部分是感叹颜值的弹幕与评论,接着就是各式各样的询问,问她跟商贤予是不是真的在一起
了,诸如此类。
俞枕夏看得眼都花了,眼珠子转来转去,回复道:“嗯,真的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俞枕夏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跟商贤予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是这两天,一时间觉得很
久很漫长,又觉得闪电般的速度,她摸着嘴唇,忍不住笑了一下,“没多久。”
这一笑,眉眼舒展,说不出的动人,瞬间杀到了一众吃瓜群众。
“哎哟喂,想起来就藏不住笑了是吧?”
“就是!!说说,详细说说!”
“他……其实他也不缺钱。”俞枕夏的声音很低,像是闲聊那样,“不用跟那些人吵,浪费时间。”
有摸过来的唱衰的人问:“开什么玩笑……程序员能有多少钱,就是是互联网高薪,跟你差距也是天上地下
吧??”
俞枕夏:“这个啊,这个等晚点再说吧,他真的不穷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俞枕夏那边悉悉索索,手机视角晃动了一阵,再举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到床尾
去了,嘴里叼着雪白的鱼片,怀里的枕头变成毛绒绒的小狗,正拱着俞枕夏的手讨食。
俞枕夏给它拆了根香肠。
屏幕里在问:
“难道今天的重点是吃播吗……”
“狗?这是商的房间吗??卧槽,你们到底是在一起了还是结婚了?”
俞枕夏啃着鱼片,没有回答弹幕七嘴八舌的问题,突然说:“这是他给我买的,挺好吃的,我们都喜欢这个
口味。”
屏幕又静了一下。
一会儿后,有人弱弱地问:“这……是要秀恩爱吗?”
“对啊。”俞枕夏说,“这不比看人阴阳怪气有意思多了?”
她靠近镜头,像是跟众人说悄悄话那样,说:“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多可爱……”
……
下午,商贤予从会议室里出来,其他参与讨论的工作人员也出来了,路过他时默默点点头问好。那态度,比
起对嘉宾,突然多了一丝丝敬畏。
商贤予回应着,也点点头。
等走远了,他们才又聚集在一起,不可思议地交换几个眼神。
“感觉好像在做梦……”
“同感。”
“商老师……啊不,商总,居然变成了我们最大的金主爸爸……”
几人静了静,还是有几分如梦似醒的感觉。很快,他们一个激灵,回过神后不约而同地作鸟兽散。
节目确认要改播出模式了。
社畜头秃。
但是……奖金真的好香。
感谢金主爸爸!
商贤予回到酒店。
他之前就已经找前台多要了一张房卡。刚刷开房门,就听见里面有细微的说话声,商贤予疑惑了一下,走进
去,就看见俞枕夏吧唧吧唧嗑瓜子,举着手机说:“这种人间小甜妹谁会不爱?”
商贤予:“?”
爱谁?
“你们想抱回家啊?”俞枕夏嗑瓜子一点不影响说话,“那不行,已经被我抱回家了,谁也不给。”
又说了一会儿话。
俞枕夏余光瞥见一抹身影,扭头,看到商贤予在玄关处,低头打字玩手机,她刚想问他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
声。
她的直播间里就闪过一条打赏信息,最昂贵的特效烟花炸了满屏,星光璀璨,隐没之际——
一条打赏用户留言冒出来。
商:“给你一百万,把这句话咽回去,让我来说。”

第 63 章
百万礼物的特效出现在直播间内每一个观众的屏幕上,星点绚烂,化作了一个个掉落的红包雨。在抢红包雨的
热潮中,一条高级弹幕带着抢眼的光晕停留在屏幕中央,以确保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一个 ID 为‘商’的用户,宛如霸总附体,往直播间拍下重金,说、说什么来着……?
弹幕纷纷接话:
“卧槽!焰火星雨,土豪啊……这个商,是商贤予吗??”
“划重点:已经被我抱回家了,谁也不给。指这句吧?磕到了哈哈哈哈!”
“互相霸占了。”
“这……莫不是宣誓主权叭?”
一下午,俞枕夏在直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有时回答观众的好奇提问。期间,人来来去去,大部分网友
在俞枕夏的劝解下,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绝不给黑子一个眼神。
由于架掐不起来,那些刻意挑事的人也呆不住了,走了个七七八八。
但也有特别闲的一些人。
此时又冒出来了:“是不是俞给的钱,给自己充面子呢?”
俞枕夏压根懒得理,压着嘴角的笑,眼神往玄关处瞥去,说了句:“别浪费钱。”
其实她先前也说了几次,不让其他观众送礼物。
但弹幕已经有了反应。
“哈哈哈,富婆也知道心疼钱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男票世界第一好了,贤惠可爱,又肯给你花钱,这样吧……你寄给我,让我来看看
(狗头”
俞枕夏眼看着商贤予默不作声地走过来,盘坐在自己对面,她也没有出声。
商贤予低头噼里啪啦打字。
那个高级账号又跳出来了。
商:【不算浪费。】
他这话的意思是,这钱算是左手倒右手,损耗不算多,说不上是浪费。
网友却一副‘我磕到了’的模样。
与此同时,由于商贤予坐在她对面,俞枕夏按耐不住地他那儿瞄,中间隔了个手机,看起来就像是她目含春
光,嘴角藏笑地一直扫向屏幕对面的观众。
不得不说,商贤予的空降让直播间的气氛热了起来,再加上砸了百万礼物会随机掉落面值不等的红包雨,还
会登上平台的小喇叭,也是一种给直播间引流的途径,因此在线人数更多了。
一群观众被这眼神撩得不要不要的。此时,众人还以为两人是隔着网线对话,毕竟之前俞枕夏回答过网友问
的问题,商贤予在哪儿。
她简单概括:出门了。
现在人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绕开了镜头,所以也没人发现。
观众被俞枕夏的怼脸镜头暴击到了,于是弹幕留言的焦点已经转向了直播间内发言的商贤予,打趣个不停,
开始频繁出现类似于‘偷家’‘抱着老婆就跑’的玩笑话,然而这个‘老婆’的称呼不仅仅是指俞枕夏,还指商
贤予,有些观众还自顾自地商量着你偷这个,我偷那个……
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俞枕夏被镜头后面那双漆黑的眼盯得有几分心虚,轻咳了两声,连忙制止道:“可以了,他会害羞啦。”
俞枕夏彻头彻尾的‘我错了,下次还敢’,在泥塑商贤予的路上越走越远,不亦乐乎。
商贤予脸不红心不跳,又低头打字,几秒后,又一条高级弹幕飘了过去。
商:【哼。】
吃瓜群众风中凌乱,本来还以为俞枕夏是造谣式秀恩爱,如今一看……还真有你们的!
商贤予在会议上说了不少话,此时口渴得紧,见俞枕夏身边的地上竖着一瓶她喝到一半的矿泉水,顺手摸了
过来,拧开盖口,对嘴喝了一口。
仰头喝水的姿势有点性感。
他是真的渴了,喝了一口还不够,咕咚咕咚,半瓶水见底了。
他探出手臂,捞了个塑料袋过来,把空水瓶丢了进去,然后收拾起被俞枕夏堆在一处的包装袋,他一边收拾,
一边给了俞枕夏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怎么吃那么多?
俞枕夏真的很喜欢吃东西,有食欲虽然是好事,但经常性的暴饮暴食,这是她好多年的坏习惯了,改不掉。
商贤予早前就觉察到了,在一起后自然开始约束她,这些东西也是让俞枕夏时不时填填肚子的,没想到被她
大半个下午都塞进肚子里……
见她腿上还放了一袋瓜子,商贤予淡然没收,不过她手心里还剩下十来颗,他一并挖过来。
俞枕夏抿抿唇。
商贤予本来要丢掉,顿了顿,还是没丢,直接用手指一碾,把瓜子皮掐得裂开,取出白净的瓜子仁,又塞回
到俞枕夏放在膝头的掌心里。
俞枕夏笑着丢进嘴里。
弹幕没看清,问她吃什么。
俞枕夏答道:“瓜子仁。”
这个直播间本来颇有些腥风血雨,被俞枕夏这一带歪,已经十足地日常闲聊风了,开始讨论吃瓜子仁有没有
灵魂的话题。
既然商贤予回来了,俞枕夏很快跟一众网友简单告别,把直播间给关了。
殊不知已经有人从光影的变化中分析推测出,俞枕夏的房间里进了一个人。
霎时间,又是‘啧啧’声一片,已经没什么人搭理某些蹭热达人和找茬的言论了。
俞枕夏还反向带了一波节目组的热度,恰好跟之后的改制不谋而合了。
被过度使用的手机滚烫,电量已见红了,俞枕夏趁商贤予丢垃圾的时候爬上床,给手机充上电,放在床头柜
上就不管了。
她侧躺在床上海豹拍肚皮,啪啪直响。
俞枕夏的肚皮有些圆鼓出来了,实在是吃得太多,又因为大部分是咸口辣口的东西,相应的,她也喝了不少
水。
此时拍拍肚皮,甚至觉得肚子里有水在晃动。
商贤予回来看到她这幅模样,前几天还貌比美人鱼,如今就变成了小海豹,又见她不是太舒服,就说了她几
句。
俞枕夏翻了个身,从侧躺变成仰面正躺,整个人看上去低眉顺眼的,老实地认了错。
商贤予站到床边,低头看她,就算是这种死亡角度,他也没有一点双下巴,还有点小帅。
俞枕夏欣赏了一会儿。
商贤予问她:“肚子涨不涨?”
俞枕夏两手摊开,摆在了头顶:“嗯,我休息一下就消化了。”她又收回手,稍微将衣服下摆拉上来了一点,
露出一部分肚皮,“好鼓。”
闻言,商贤予的视线也下移几分,落到她白嫩的肚子上,确实鼓得有点明显,正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艰难起
伏。
商贤予叹了口气,蹲下来,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轻轻覆盖着胃部的位置,极其温柔地揉了揉,说:“吃完不
要躺,起来溜达一下。”
俞枕夏讨价还价:“再躺五分钟啦。”
商贤予帮她揉肚子,俞枕夏也伸手,对挠他下巴简直上了瘾。
胳膊举累了,她就搭在对方的脖子上,手指顺着他的领口探进去,似乎罹患了皮肤饥渴症。
商贤予也不遑多让,两人要是去办理住院,只能沦为同床病友。
他的手掌也从衣摆钻进去一些,毫无阻隔地替俞枕夏揉肚子。
懒懒躺着的人舒服地眯起了眼,杏眼弯起,像午后躲在花丛中休憩的狐狸那样,就差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
噜’的声音了。
商贤予手指分开,大掌几乎覆盖了半面肚皮,他的大拇指蹭过俞枕夏的肚脐眼,觉得小巧可爱,又来回摸了
几下,惹得俞枕夏痒得笑了两声。
半晌,商贤予吐出一句让俞枕夏微窘的话:“看起来,好像怀孕了。”
俞枕夏想着那些零嘴都是这人给她买的,下意识回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嘛。”说完还没意识到不对,还
在眯着眼,享受着商贤予的揉肚服务。
商贤予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见俞枕夏神色平和,尚且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道:“对,都是我。”
语气中,是藏不住的狡黠笑意。
俞枕夏方觉不对,睁开眼,先是看了看他,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一下,然后……
她挠挠商贤予的下巴,大方地招呼他:“来,听听你的崽有没有心跳。”
这会儿,脑子卡壳的人换成了商贤予。
但他是一个在公开场合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学猫叫的一米八七猛男,这段临时剧本根本难不倒他。
他蹲得更低了,一只膝盖干脆跪在地毯上,他的头歪着,轻轻贴上了俞枕夏光裸微鼓的肚皮,侧脸跟耳朵不
带重量地压着,没有给她造成任何不适。
他面朝着俞枕夏,满脸认真:“哦,很活泼呢!”
俞枕夏哈哈大笑,接下来跟他有问有答,一个比一个认真严肃,仿若两个精神病院在逃病患。
商贤予还把商聪明抱过来,放到床边,握着它的一只前爪,轻轻按在俞枕夏的肚子上,郑重其事地跟它叮嘱
着:“以后聪明就要做哥哥了。”
小狗歪了歪脑袋,圆润的眼睛里透着大大的疑惑不解。
“汪?”
商贤予入戏地含笑点头:“妈妈有孩子了,来跟弟弟妹妹打个招呼。”说着,他就牵着小爪子在四周移动,
每移动一下,他就说,“这是泡椒凤爪,这是鳕鱼干,这是……”
俞枕夏听他念出七八九十胎的名字,笑得更大声了。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更别提是犬类了。
小狗压根不懂这两人在乐什么,只觉得吵闹。
等主人松开自己之后,小狗一下子跳下床去,围着垃圾桶转来转去,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香肠外包装味道,想
要翻垃圾桶,却被商贤予喝住了。
甩出残影的尾巴顿时委屈地耷拉下来。
商贤予真是要被这两个调皮鬼烦死了,他站起来,拉着俞枕夏的两只手晃了晃,说:“起来,去丢垃圾,顺
便散个步消消食,小心变成猪。”
俞枕夏赖着不起来:“你拽我。”她义正言辞得很,“对孕妇好一点。”
商贤予:“……”
还真有你的。
不行,我是一个胜负欲很强的男人。商贤予心想。
同时,他想到了之前在直播间里的观众的调笑之语……
下一刻,他跪到床上,两只手撑到俞枕夏的腰部,缓缓俯身,呼吸落在俞枕夏的肚脐上空。
他的目光与俞枕夏纠缠,难舍难离,接着,他轻轻落下一吻,喉咙猛地发紧,但他咳了声,还是说道:“老
婆,带宝宝一起出去散步。”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
俞枕夏:“……”
商贤予:“……”
死去的羞耻心突然跳起来攻击两人。
俞枕夏愣了一下,然后把枕头拽过来,压在瞬间烧起来的脸上:“快!住!口!”
下一刻,自诩猛男的商贤予也一起钻进枕头底下,脖子根都红了。
俞枕夏的手啪啪啪地狂拍他胳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小狗被这动静吓到,抬头看了看。
可没一会儿,说话声和拍打声都消失了,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了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语焉不详的只字片语。
“唔……”
小狗立起来,两只爪子艰难地扒在床侧,两只耳朵弹动了一下,豆豆眼望向枕头底下,却什么也看不到。
它跳下来,趁两位主人无心关注自己,开始狗狗祟祟地翻垃圾桶,半个身子都快掉进去了,但它小胳膊小短
腿的,还是够不着。
俞枕夏跟商贤予缩在床底下,两人的脸还烧着,却还紧紧贴着根本分不清是谁的温度更高一筹。
他们的嘴巴像是被人用胶水黏在一起了,怎么也分不开,又像是遭受了干旱而焦渴难耐的灾民,于绝望之际
寻到了一处泉眼,冷冽的泉水就藏在其深处……
因此,两人争先恐后地探出唇舌,竭尽全力地汲取着救命的水。
谁也不甘愿落于下风。
“咣当——!”
一声巨响从床边传来。
两人如梦初醒,双双支楞起上半身,往床底下看去。
垃圾桶倒地了。
小狗倒栽葱似地掉进去,惊恐地挣扎着,撞倒了垃圾桶,磕在了床头柜的边角上,最后彻底倒地。
垃圾散了一地,小狗如愿以偿地叼着香肠包装纸爬出来,不期然地跟四只眼睛对上。
它夹紧屁屁,耳朵压低,变成飞机耳:“汪……?”
自知闯了祸,以为会被主人按在墙角教育一顿的小狗连忙吐出嘴里的包装纸,哒哒哒地站远了点,蹲好,准
备挨训……
它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会儿
没想到,两位主人看了它几秒,很快转回头,嘴巴又撞到一起了。
逃过一劫。
小狗耳朵咻地竖起来,再一次狗狗祟祟地匍匐前进,捡回了包装纸,舔了几口,口水直流。
香得很。
……
半个小时后。
两人终于出门了。
出门前,俞枕夏就已经消化了大半,几乎不觉得撑了。两个人的嘴巴都红得不正常,幸好傍晚拎包上岗,喝
退了整片天地的亮光,只是霓虹路灯一个比一个亮,映在两张脸上,一览无余。
节目组的大群没有人在说话,每个人的任务都很重,嘉宾倒是闲下来了。
本来今天是商贤予的生日,刻意借机搞点集体活动以便套素材的……副导演伏案工作,想起来就扼腕叹息,
可惜这个周末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原定在下周三播出的节目才剪辑到一半,如今要调整到周日晚上播出,时间紧得宛如火星撞地球。
真是要疯了。
策划组,摄影组……没一个人是闲着的,所有人都在全身心做准备,以应对接下来要开展的节目拍摄。
或者说,是直播拍摄。
这短短的时间里,宣发组险些泪崩,都是靠着导演承诺过的奖金撑下来的——
既要向广大观众交代严惑退出录制而不引起反感,免得被人说是‘这破节目吃枣药丸’,又要清晰明了地宣
传新的播出方式,预防老观众的流失,以及引流新观众。
头秃。
真的头秃!
红日彻底沉入地平线。
俞枕夏陪商贤予吃了顿晚饭,商贤予真饿了,吃得欢快,却盯着小女朋友不让她过度饮食。
俞枕夏乖乖听话。
两人又慢慢悠悠散步回去。
星辰升起来了。
天际边,偶尔可以眺到有一两点巨大的星子正快速移动着,大概是穿行在云层间的飞机。
俞枕夏仰望星空,嘴角挂笑。
而在这星空之下的人世间,有一个商贤予在她身边。
两人黏糊到睡前才分开,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双双躺进被窝里之后,还要打视频电话。
夜色渐沉。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来,困意席卷身体,在脑子里团成一片,不走了。
少刻,手机那头传来有节奏的呼吸声,清浅而缓慢。
床头灯的光线昏暗,俞枕夏双眼闭合,半张脸陷进枕头里,整个人被夜幕笼罩,看不分明。
商贤予撑着眼皮,一眼不错地看了好久,他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屏幕那头的脸,又将手机拿到面前,唇瓣
在电子屏幕上轻点了一下,那位置正是俞枕夏的脸颊处。
睡着之前,商贤予小声地说了句话,声量极低,除了他自己,几乎谁也听不清楚。
他说:“晚安,老婆。”
……
不多时,两人的呼吸声都迟缓下来了。
莫比乌斯环静静地躺在中指处,沾染上了人的体温。
倏然,一股极快的烫意略过!
天地翻转,失重袭来,意识不断下落,一片深海所淹没……
口鼻难以呼吸,商贤予两手不住挣扎,痛苦地皱紧眉……
他蓦地睁开眼,发现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但这里不是酒店的房间里。

第 64 章
迷蒙中,商贤予翻身下床。
稍一回头,他瞥见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病号服,仰天卧着,双眸轻闭,面容有着说不出的熟悉。
微愣了片刻,商贤予几乎想要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想确认自己的近视是不是进化了,变成了幻视。
然而,放下手,眼前的景物与人仍旧别无二致。
床上的那个人,真的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头发略长,身形更瘦削一些,压在被子上的手腕骨感分明,一条
蓝色的患者智能手环缠在他手腕上,紧贴着肌肤,朝上的地方有一块电子屏,显示着几行英文小字,底下还有三个方
方正正的宋体文字。
商贤予。
他看着这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名和天天都能从镜子里看到的面庞,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床上的人发出两声痛苦的低吟,紧接着就睁开了眼,而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撑起上
半身,转到病床边,面朝下,冲着空空如也的垃圾桶干呕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再躺回去的时候,他的脸色更白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商贤予感到很熟悉的动作:眉头微蹙,抬手揉额头。
商贤予秒懂,头痛了这是。
床上的人嗅着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扭头看向窗外的景儿,外头阳光明媚,绿意盎然,连叽叽喳喳的鸟鸣听起
来都不觉得吵了。
这道视线穿透了商贤予的身体,却一点儿也没遮挡住景色。
商贤予仿若变成了一道透明的魂,在这亮堂的屋内,与空气没有什丝毫差别。
商贤予先是朝他挥挥手,后又说了几句话,但都是独角戏,没有激起半点水花,反倒是床上那人,又反复干
呕了几次,情况似乎不大好。
这会儿的功夫,商贤予已经把这间豪华病房环视了一圈。这是一间套房,布置得极为舒适,柜子沙发一应俱
全,床头柜上摆着一副眼镜,以及一本倒扣的书。
商贤予凑过去看了一眼封面。
《嫁入豪门后的守寡日常》
商贤予无语凝噎:“……这都什么鬼?”在这一瞬间,他的心情变得很难形容。
就在这时。病房大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着四十来岁,但气势强盛,面相凶煞,扑面而来的不好惹气质让人
浮想联翩,只是中年男人左手拎着一个跟他很不搭调的蓝色保温壶,生生破坏了这大佬出场的画面。
中年男人把保温壶重重放在柜子上,拉过一个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看着床上那个凝视着窗外发呆的人,嗓
音浑厚有力:“别看了,喝汤。你要再像以前那样跳楼偷跑,老子把你腿都撅断了信不信?”
“这情况我往哪里跑啊?也就能偷跑去厕所偷偷抽根烟……”床上的人回头,叹息道,“真行,待会儿就要
开颅手术了,你再把我腿打断,你可真是我的好爸爸。”
爸爸?
商贤予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健壮的中年男人身上,看出了他的五官跟自己有两三分相似,只是气质差得太远,
乍一眼看过去,这两个人不是很像父子。
说话间,中年男人已经拧开保温壶,一股白烟冒出来,香气弥散开来,掩盖了空气中的消毒水味,一下子变
得鲜甜可口。
商贤予眼看着中年男人倒出汤水,举起勺子要喂床上的人,一张极道大佬的脸,动作举止却贤惠得像个老妈
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商贤予的心情,在原本的复杂上,更加复杂了。
好在床上那人才被喂了两三口,就把碗勺接了过来:“我自己喝。”
中年男人稍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看他喝汤,两眼渐渐有些红了。
床上的人瞄他一眼,两眼。
商贤予也跟着瞄他一眼,两眼。
“别哭。”床上的人放下喝空的碗,熟稔地安慰对方,“按照现在这情况来看,应该是你来哄我吧……?”
中年男人摸了把脸,冷冷地说:“医生说手术成功几率不高。”说完,眼圈更红了。
商贤予眼看着那人笑了笑,没回话,开口就是转移话题:“我有本小说的漫画版权授权出去了,有一点比较
特别的要求,已经嘱托编辑跟网站那边沟通过了,你帮我看着点啊,爸。”
“哦……要指定一个人来画是吧?”中年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又不懂这些,你醒了自己看呗,这点屁
事也来麻烦我。”
商贤予只觉得自己也快染上排骨汤的味道了,退了两步,靠着墙,看这对父子俩聊天,你一句我一句,互相
搭腔挤兑,还挺有意思的。
在他的记忆力,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有点新奇。
也有点羡慕。
或许这里是某个平行时空?他漫无边际地思索着。
那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其后,有个白大褂医生领着护士进来了,交代了一些术前事项,中年男人神情紧张,
床上那人倒是淡定。
商贤予听了个大概,知道这人脑子里长了东西,位置很要命,不得不手术,风险极大。
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听见他。商贤予变成了一抹彻彻底底的幽魂,在这青天白日中,随着那人一同进了手
术室。
人已经在手术台上躺好了。
主刀医生与护士准备妥帖后,灯光打下来,让人头晕目眩,一旁的金属托盘以及里面的刀具器械泛着白惨惨
的光。
“好,准备开始麻醉”医生,是个看着很温柔和善的人,对一旁的助手说完这句话,又转向手术台上的人,
语气轻柔,“别紧张,可以想想你手术之后有什么想做的……轻松一点。”
再进入手术室之前,病号版的商贤予已经被护士剃光了头发,提前备皮消毒过了,此时神色平静,颇有几分
圣洁的感觉。
他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去旅游吧。”
商贤予如局外人,站在一旁,看着细长的枕头扎进肌肤中,冰冷的液体逐渐推入血管,混入滚烫的血液之中。
只一秒,手术台上的人闭上眼,失去了意识。诡异的是,一阵强烈的吸力袭上商贤予,猝不及防地他卷入了
这具□□,于是他也轰然陷入黑暗!
再睁眼,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漆黑一片。头顶、脚下,空无一物,时间与空间齐齐失去了概念,而商贤予躺在
一无垠的黑暗中,头痛欲裂。
他抬手,揉着额头,眸子里染上了痛苦的颜色——任谁,一瞬间被塞入大量的记忆,头都是会很痛的吧?
商贤予这样想着,又阖上眼,静静消化着脑中一段漫长的陌生的记忆,在他看来,这是属于另一个商贤予的
记忆。
年纪跟自己相仿,职业是小说家,虽然……写的还是情情爱爱的内容,家庭背景,生长轨迹跟自己相比,可
以说是天差地别……不过,其中还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的。
商贤予在黑暗中站起身来,但无论是举起手在眼前挥动,还是认真环视四周,这黑暗仍旧顽固地凝聚着,让
他怀疑自己是否失明了……否则,怎么会这么暗?没有一丝丝的光?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脑中思绪刚刚闪过,就见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虽然微弱,但在这片无尽的黑中却异常显眼,不容忽视。
商贤予无法抗拒,没有迟疑地往前走去,那光似乎距离他很远,商贤予察觉不到自己走了多久,也不感到疲
劳,只是一直走,没有停下。
不知道多久之后,离光点近了,周围晕开一层朦胧的暖色,可以隐约分辨出是一个竖着的长方形状。
黑暗被这一抹几何形状驱散了少许,但也只是少许罢了。
良久,商贤予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实面貌:这是一扇门,那几何形的光正是从门缝里泄出来的。
他伸出手,隐约看到了自己的五指,又看到自己的手掌覆盖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拧——
咔地一声,门开了。
门内是一间小屋子,十来平的样子,一张陈旧木床就占了房间里大半面积,墙皮不仅有裂痕,还有许多岁月
的痕迹,泛着潮湿的味道。
这是……他小时候的房间。
商贤予迷茫了一会儿。
小房间里的另一扇门也被拧开了,开门的人很矮小,还没有门把高,漠然的脸上红通通的,一个掌印鼓起来,
五个指头很明显,皮下有些出血了。
门后,一通女声的怒骂传进来,震耳发聩。
小孩关上门,下一刻门板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把什么硬物往门上砸去,他的神色依旧如死水一般,
毫无波折。
小孩被揍了,一点该有的反应没有,反而是踩着一张小板凳半挂在窗前,眺望着远方的街景。
被打的理由大多很寻常且荒谬,商贤予一时间记不起来这是具体的哪一次了,心底有一道隐秘的声音,在引
导他开启下一扇门。
他顺从地依照这股声音而动,打开小房间的门,外面却不是屋外客厅……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商贤予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打开了一扇又一扇门。门内装着的是他过往的人
生碎片,有些熟悉,有些是却让他心惊地陌生。
例如,当他推开了第十三扇门,眼前出现了一条昏暗的走廊,对面的墙上隐约可见一些红色的漆字,防盗门
大开,他走进去,看到房东在跟十七八岁的自己说话。
“小商,你妈一声不吭走了这么久,这屋子差不多到期了,你还要不要续租?租金的话,呃……”房东摸了
摸有些秃顶的脑袋,委婉地说,“你还有没有其他亲戚?”
少年沉默得像是没有灵魂。
这一段是他所熟悉的记忆。
又例如,他推开第二十八扇门——屋子里乱糟糟的,堆满了办公桌椅和电脑,少年抽条一般长成了青年,屏
幕的荧光落在他的面庞上,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他十指飞动,几乎要打出残影。
旁边吃着烧烤和着啤酒的娃娃脸青年畅享着未来:“啊!要是游戏做出来了能卖出去就好了,好想一夜暴
富!”
另一个站着的女生在他身后,笑着打趣他:“暴富之后你想干嘛?”
两人打趣嬉闹了片刻,齐齐转头问埋头编程的那人,问他未来的愿望。
娃娃脸男生抢答:“阿贤啊?跟心爱的白月光女神告白吧?”
女生一边掐娃娃脸男生的脸,一边看向他,心里也在好奇。
“我没有心爱的女神……”大学时期的商贤予摇头,冷淡地回答道。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又道:“我……我想回家。”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商贤予一手摸着门把,愣住原地,疑惑自问:“我……说过这样的话
吗?”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这,是一段令他陌生的记忆。
熟悉与陌生的片段,随机交叉地出现在一扇扇门背后,商贤予一直走,走到数不清开了第几扇门,终于……
他又拉开了一扇特殊的门。
这是一道朝向小巷的后门。
小巷中,满是黑暗与寂静。
蓦地,一道清脆的金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开关一样,有人开始说话,声音颤抖,两排牙齿几
乎打架一般发出咯吱咯吱的叫声:“陈哥……人、人没呼吸了……死了!人死了!!”
随即,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巷子很快重归于寂静。
商贤予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门没关,门内的光打在了巷子的一角,拉出长长的影子,几乎要将人吞噬。
商贤予又一次看到了不同年龄段的自己——他睁着双眼,脸上、喉间,乃至半个身体与地面,都淌着腥红的
鲜血,那血随着体温也渐渐凉了下来,颜色也变得暗淡且深沉,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商贤予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尸体一只手掌中紧紧握着的,恰好是他总觉得应该在生日那天出现,却没有出现的一枚腕表。
商贤予跨了两步,走到尸体前,沉默了片刻,弯腰想要将那腕表捡了起来,同时,尸体抓得紧紧的手掌蓦地
松开了。
因此,他轻而易举地将之举起。表盘有破损,蜘蛛网状的碎纹盘亘在一角,指针一动也不动,静止地停留在
这一刻。
商贤予盯着手表,脑中思绪乱成一团,也正是在这一刻,他的耳畔响起一道空灵的叹息声。
“咔——咔——”
忽然,指针与时针飞速倒退,一圈又一圈,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少倾,腕表如遭腐蚀一样,银色的表面凭空生出锈色的痕迹,侵蚀面一点点扩大。
直至将手表侵蚀腐坏成灰,自门后吹来的一阵风将之吹散,拂远,转瞬间便再也没有踪迹了。
腕表彻底消失的那一刹那,商贤予的脑中又凭空出现了大量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过去’,重复的,虽偶
有偏差,但始终被拉回既定轨道的‘过去’。
这是一段段虚假的过去。
而当商贤予回望身后,门内的光暗了下来,像是一盏熄灭的灯……通往虚假的门关闭了。
接收了大量信息的商贤予却异常冷静,冷静到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或许他更像是一具会喘气的尸体。
商贤予转回身,这个世界并没有随着门的关闭而重新归入黑暗,巷子外的昏暗路灯仍旧亮着……
路灯下,一抹长长的狗的影子躺在粗糙的地面上,有些张牙舞爪,像是一只隐藏许久的恶兽。
商贤予与它对视,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有了答案。
我就是病床上的那个人,也是一个手术失败后困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的人,同时……我还是一只被困在书里,
无法逃脱的困兽。
静默对视之间,商贤予的眼神变得如深潭一般,幽深莫测。
他朝路灯下的狗招了招手,狗随即跑过来。
那只狗很大,浑身金棕色的毛发,爪子却是白的,仿若踏雪而来,在商贤予身前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左手无名指迅速地发烫了一秒,商贤予举起手,思绪终于开始翻滚,如潮水般汹汹而来,最后的最后,他只
想起了一个名字。
俞枕夏。
他苦笑了一声,蹲下身,对大狗道:“她……她跟我一样,为什么她会来?”
“还好意思问我啊你这人……”大狗似乎翻了一个白眼,庄严宝相的五官顿时变得有些苦大仇深:“我都已
经快要被你们两个玩坏了!”
它抖了抖皮毛,踏踏步子,昂首招呼商贤予:“跟我来。”
商贤予随即跟上。
沿着昏暗路灯,大狗带他走过长长的一段路,许久,走到一扇门前,它扭头叮嘱:“最后一扇记忆之门了哦,
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进去你就懂了。”
闻言,商贤予顿时踌躇起来,莫名被一阵紧张感被笼罩着,他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才探出手,拧开这扇胡桃
白色的木质房门。
指尖触及门扉,光芒顿时大盛,商贤予被强光刺激得紧闭双眼,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门内是一间卧室,米白色的墙,窗户开了一道小缝,有风灌进来,吹动了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 A4 纸。
地上躺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居家睡裙的女人,黑色长发在木质地面上铺开来,日光斜射进来,好似一片
墨色绸缎。
女人的半张脸藏在长发之下,然而尽管只露出半张脸,商贤予的目光一触,辨认出了她。
融合了现实记忆与数十次书中记忆的商贤予已经对此情状有所猜测——他冷静地踏入卧室,双膝点地,跪在
了陷入昏迷的俞枕夏身侧,只是手掌微颤,感应到她微弱的心跳,才长呼出一口气。
俞枕夏脸色煞白,已经有些发丝了,他动作轻又快地将俞枕夏背了起来,她四肢无力,整个人软趴趴的,商
贤予就弓着腰,将她稳妥地安置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他静静地背着俞枕夏走出房门,大狗没有跟上来,站在半开的房门前,望着他的背影渐远。
商贤予只回头了一次,说了一句:“谢谢。”
在临死之际,保管了他们的灵魂,替他们争取了一线生机。
莫比乌斯环戒指又在发烫,脑中时不时显现一阵嗡鸣,在为他指引方向……
再也没有门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面面比人还高的镜子,换个词来形容的话……
这是‘窗’。
窗内呈现着各种各样的景与人,这是书中发生过的不同桥段。
俞枕夏的双手垂落在他颈间,灵魂几乎没有重量,但商贤予还是小心翼翼地弓着腰,他走在黑暗中,时不时
眺望窗中景色。
他边走边寻,过了许久,才在一扇窗前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这样啊……”商贤予看着镜面中浮现的如电影般的画面,不知是感慨还是叹息,他笑了一声,“就
是这里吧。”语气极其肯定。
镜中。
十人围坐在一餐桌前,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其中一张美艳的面孔上,神色各异。
商贤予将俞枕夏放了下来,抱在怀中,双臂朝镜面伸去,镜面触及他们的躯体,如同水面一般泛起层层波纹,
将俞枕夏与商贤予的双臂吸纳了进去。
待商贤予收回手臂之时,怀抱中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镜中的画面仍旧往下发展着,美艳女人打翻了酒,污了白裙,神情恍惚中退了场。
商贤予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很快,莫比乌斯环又在催促他继续向前,他只好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路过后来的一面面窗,窗中的景色却变得模糊异常,看不分明了。
商贤予一个人往下走,没有门了,也没有路灯了,窗子也暗了一下,他却不觉得孤单寂寞,只觉得心口发烫,
眼中也滚烫。
他甚至哼起歌来:“走在去见你的路上……”记不清太多歌词,他就几句歌词来回哼唱。
走过一片虚无,黑暗且孤独的世界又一次出现光。
商贤予走近光圈。这里是真实与虚假交汇的梦境。
他目睹了一场少年与少女的邂逅,蔷薇花在空气中摇曳生姿,少女肆无忌惮地撒娇作乱,看向少年的目光含
着藏不住的情。
正如他此时一样。
商贤予看得正起劲,光圈却像个接触不良的大灯泡,明明灭灭的闪了两下,就要彻底暗淡了……
此时,商贤予伸出手,抚上光圈,便觉得一阵恍惚。
再醒过来,他置身于街道旁,身上服饰也变换了,刚呼出一口气,便结成白茫茫的雾,迅速飘散开来。
他微弯腰,一手伏在车门上,里面的人正在催促:“阿贤,上车啊。”
他偏头,朝不远处的路边瞥了一眼,留下一句“你们先走,我有事。”便把车门合上了。
确实有事——
忙着捉弄一个调皮鬼。
毕竟……莫比乌斯的作用就这么最后一次了。
他抿抿唇,神情在路灯下变换,沉静的神色立即带上几分英气与热烈,嘴角闪过一丝狡黠,又被飞快压下。
他佯装懊恼,在高中时代的俞枕夏面前‘不小心’吐露一些现实记忆,望着面前少女瞪大的双眼,几乎要忍
不住笑。
最后,他说:“天亮了,我们下次再见面。”
“女朋友。”
在她错愕的表情中,商贤予在心底暗叹一句,真想喊老婆,但……感觉有点刑。
指尖的炽热逐渐冷却,失重感再次袭来,商贤予闭上了眼。
迈过无尽的黑夜与交错的时间节点,终将天光大亮。
我走在去见你的路上。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同你说。
昨夜——
你有没有梦见我?
……
光线从没有合拢紧闭的窗帘缝隙钻进来。
俞枕夏一夜熟睡,醒来后,盘腿坐在床上,对着手机屏幕上两百多条未读短信,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
发件人皆为同一人。
一觉醒来,男朋友变话唠是怎么回事?!

第 65 章
“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俞枕夏依靠在浴室门边,边刷牙边低头翻看短信,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商贤予背对着她,正在给她整理床单,大手在枕头上拍拍,又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头也不回地说:“不知道
为什么,凌晨五点多醒了之后……突然很想跟你说话,但你这个小懒猪肯定没醒,我就发短信了。”
手机里一溜烟的对话框,里面大多不是什么有营养的话,基本上都是‘很想你’‘好像又梦到你了’‘记不清
楚,但是好想你’之类的,翻来覆去地来回说。
俞枕夏发出无情嘲笑——
好歹现实中是个写小说的,这小学生文笔还能不能行了?
商贤予不理她,贤惠地铺床理被,路过浴室,还提醒了一句:“不要边刷边看,刷太久容易牙龈出血……”
俞枕夏跟进去,两手捧着水送进嘴里,开始咕噜咕噜,顺便洗清嘴边的泡沫。
透过盥洗池的镜面,俞枕夏一边往脸上涂抹瓶瓶罐罐,一边瞄到商贤予的身影。这回倒是换他依靠在门边,眼
神不错地盯着自己了。
她两手拍脸,目光跟他的对上,嘴角忍不住一弯,故意问:“看什么啊?”
“我看我老婆,”商贤予神色淡淡,“怎么?不行啊?”
他脑侧挨着门框,颈侧的弧度尤为性感,领口半遮半掩,还是没有把靠近锁骨那一段儿的吻痕遮全了,隐隐
约约地露出一小块玫红色,像是白玉沁血。
那是两人临睡前分别时留下的,俞枕夏比他只多不少,只是被长发遮掩住了。
“嚯……”俞枕夏惊讶地挑了挑眉,不知道怎的,这人一夜未见,嚣张不少,她不止心里想想,还说了出来,
“这么嚣张?”
没想到商贤予坦率承认:“对啊,有老婆就是很了不起,你没有吗?”
俞枕夏忍不住看他一眼又一眼,想看看他是被哪门大仙开了光,一个不留神,手里的保湿乳液噗嗤一神,挤
了大一摊,冰凉浓稠地淌在掌心。
光是靠目测,也知道一个人是涂不完的。于是俞枕夏转身,喊商贤予过来,他听话地靠近,淡粉色乳液的味
道在两人之间愈发窄小的距离更明显了……
香甜的草莓味萦绕在鼻息之间。
俞枕夏先是给自己的脸、脖、露出来的双臂涂了个遍,还剩下一半不止,便示意商贤予低头,用指头沾着乳
液给他涂了个花脸,再用掌心晕开。
手下的触感柔软细腻,商贤予闭着眼,方便她涂抹。
只是俞枕夏被撩得心猿意马,手指调皮地轻揪他的眼睫毛,而后踮起脚凑上去亲吻了一下他形状姣好的唇,
发出巨大地一声‘啵’,商贤予稍显干燥的唇上顿时显出一层水光,润得不行。
他睁开眼,憋着笑说:“到底谁比较嚣张啊?”
俞枕夏振振有词答道:“唇部保湿。”
最后涂完小臂,还剩下一点点,俞枕夏两手搓搓,覆盖上商贤予的手,把多余的乳液蹭上去,四只手搓来搓
去,指缝中也没有落下。
结束后,她捧起商贤予的手,嗅了嗅,散发着淡淡的草莓味,让人觉得心里欢喜。
两人的头靠得很近,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影子,俞枕夏喃喃道:“我觉得……今早的你,跟以前不大一样
了。”
以往的商贤予周身总围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破碎气质。虽说自两人在一起之后,他的性格变化了不少,
但不经意的时候,仍会流露出几分难隐的抑郁,有点像是被丢弃在昏暗角落的大号破布娃娃,黑色纽扣做的眼珠
深邃无光……
然而一夜未见,他的身上似乎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俞枕夏想了半天,却没想出确切的形容词。
没想到商贤予认真思索了一下,答道:“对啊,今早的我是草莓味的甜心。”
俞枕夏发出一个‘你最好有事’的眼神,往外走,商贤予挂在她背后亦步亦趋。
屋内矮桌上放着商贤予带上来的早餐,俞枕夏在地毯上卸下背部挂件,戳开一杯豆浆,站直身子,猛猛嘬了
一口,还在沉思。
商贤予侧躺在地毯上,不忙着祭五脏庙,手指在俞枕夏脚踝处勾连,很像等待了一天,主人终于回家后的黏
糊小狗,小动作使个不停,这里挨一下,那里碰一下。
商贤予眼睛亮亮的,见俞枕夏仍在想,轻笑一声,坐起身来,两手撑在身后,头微仰,说:“……应该是变
踏实了吧?”
踏实?
俞枕夏有些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觉得很踏实。”商贤予说,“以前……我总做噩梦,醒来满头大汗,头特别痛,
像有个凿子在脑袋里要凿出一条缝来,这也就算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而且,醒来之后,我总是很害怕,不知道害怕什么,但就是怕,又怕又急,很长一段
时间里……我都不太敢睡觉,特别焦虑抑郁。”
俞枕夏静静听他说,有些心疼,于是在他旁边坐下来,伸出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带着同样的草莓香气的手叠在了一起。
商贤予视线往那处移了一瞬,随后落在了身侧俞枕夏的面庞上:“但是,今天看到你,我觉得特别踏实,好
像独自一个人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你身边,一下子放松下来,顾不上怕啊焦虑啊那些事情了……”
商贤予的手指从俞枕夏的指缝穿过,一个反手,两只手上下位置调换:“所以……”
俞枕夏:“所以?”
商贤予摆正脸色,极为严肃认真地说:“我不能没有老婆,老婆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俞枕夏凌乱一秒,默默咽下一口豆浆默默道:“…………你都喊我老婆了,我还能去哪里。”
热恋期的男人,真的是好难搞。俞枕夏心中感叹。
到了十点多的时候,节目组的人过来调整设备,顺便将群里发过的文件打印下来,交给两人,在一旁同他们
一边浏览,一边沟通细节。
《心动列车》要调整更改播放制度这件事已经公告出去了,在综艺中是闻所未闻的大胆决定,一不留神就得
糊穿地心的程度。
原本的边录边播流程已经够大胆了,节目组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没有最大胆,只有更大胆。
不过,这也是节节攀高的流量与屡带热搜的个别嘉宾带来的底气,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今天是周日,原定下周三播出的浪琴海岸篇已经紧锣密鼓地做完了后期,今晚提前播出。到了明日,节目组
就开启直播模式,其后再将精华片段剪辑上传。
比起原来的模式,不可控的力度更大了,但……综艺的时效性也更强了。
光是季骋一个人,就有大量的粉丝哭着喊着要看哥哥的生活日常,看他睡觉都行。更别提其他嘉宾人气也不
错,还有屡爆名场面的商俞两人。
总的来说有利有弊,利大于弊。
播出制度的更改,对于嘉宾约会的程序上,是没有太大影响的,首当其冲的还是节目组,他们比较折腾,因
此工作人员的讲解很快就结束了。
在人家就要告辞之际,商贤予忽然语出惊人:“直播的话……可以亲吻?”
俞枕夏眼看着对方转身到一半,被这话钉在原地,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
一股热流从脖子根部涌上脸,俞枕夏霎时间臊得脸通红,退后一步,借着商贤予的身形遮住自己,一拳怼上
他的后腰,有些磕绊地说:“小,小心给你打马赛克!”
这位工作人员也是幕后吃瓜群里的一份子,很快回过神来,露出一抹迷之微笑,答道:“那倒不至于。”
商贤予非常淡定,点了点头。
等人都走了,俞枕夏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吐槽道:“让我看看你的脸皮是不是变厚了?”
商贤予却还唧唧哼哼,说是被她打痛了,全然一副倒打一耙的模样,俞枕夏耐不住他,敷衍地在他后腰摸了
摸。
这时候,商贤予丢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捞过来一看,发现是陈兴的电话。接起来之后,陈兴没心情打趣,火急火燎地说起正事来。
“嗯……”商贤予举着电话,面色逐渐冷静肃然,一瞬间,周身的气质猛然一变,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味道了。
俞枕夏见他仿佛是在沟通工作上的正事,也不打扰他,安静从他身边绕过去,不想商贤予却冷不丁地身子一
移,正正地挡在她身前,堵住了去路。
俞枕夏朝他发射一个‘凶狠’的眼神。
然而,从商贤予的视角来看,只觉得她看起来可爱得不行。
他的脸上仍旧摆着正经严肃的表情,身体却跟着俞枕夏左移右移,不让她走,嘴巴里还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分
析问题,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一心二用。
挂了电话,商贤予幽幽叹气:“我下午晚上要工作了……”
俞枕夏庆幸点头:“工作最光荣。”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天商贤予亢奋得不太正常,明明才又大了一岁,好
似重回少年期一般,教人难以招架。
她打了个哈欠,爬上床。
商贤予回自己房间,拿了笔记本电脑,另一手夹着一团肉乎乎的小毛孩。
进门的时候,小狗汪汪两声,示意俞枕夏它来了。
俞枕夏躺着玩手机,拍拍床侧,商贤予顺势将它放下地,道:“去找妈妈。”
他则是自己把矮桌拖到床尾,背靠着床尾,在矮桌上展开了电脑,看样子是要在这里工作了。
俞枕夏摸了摸狗,故意道:“哎呀,你怎么也跟过来了?你自己房间不能工作吗?”
“我们热恋期的老男人是这样的,一秒都离不开人。”商贤予也故意回答道,“比不上一些年轻漂亮的小美
女。”
午后的微风、夏日的蝉鸣、小狗的呼噜、与商贤予指头敲击出的轻微咔嗒声合出一段闲适的背景音。俞枕夏
翻了几次身,很快变沉入梦乡之中了。
恍然间,就过了两个多小时。
俞枕夏醒来的时候,商贤予还跟她睡前一个样,挺着腰板敲键盘,屏幕上一堆她看不懂的代码。
商贤予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小猪睡醒了。”
俞枕夏拍拍小狗的屁股,道:“你爸说你是猪。”
小狗不懂大人的调笑,尾巴太短,遮不住脸,就把前爪搭在眼睛上,不理人。
商贤予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直到晚八点,俞枕夏在一旁用手机点开视频平台的 APP,开始看《心动列车》
新一期的节目,他还岿然不动,如山一般。
俞枕夏悄悄带上耳机。
她现在的心态跟以往不一样,此前是羞耻心占据了上风,如今则是酸甜苦辣,种种思绪交织轮转,最后沉淀
下来,只剩了不停冒泡泡的兴奋。
要说害羞,也是有的。
她举着手机,时而脸红,时而抿嘴笑笑,越看越觉得……屏幕中的那个人不像是自己。
我有这么活泼吗?
我有这么爱笑吗?
我两米八的社恐气场呢?跑丢了?
一晃神,视线再回到手机屏幕上,又看到自己堆满了笑容的脸,似在闪闪发亮,叫她感到陌生极了。
却不知此时自己脸上跟屏幕中的笑如出一辙,如春风燎原般,呈势不可挡的姿态席卷而来。
她屏蔽了弹幕,一个人磕完自己这对 CP 又磕磕别的 CP,一晚上的时间稍纵即逝,等商贤予长伸了个懒腰,
合上电脑屏幕,夜色已经深浓。
两人都有些饥肠辘辘,干脆换衣服出门,好好觅食散步一通,才手拉着手回了酒店。
由于改直播模式来得突然,节目组下周并不打算大费周章地换地点,因此下周的拍摄地点还在琴市,明天商
贤予跟俞枕夏两人就要搬回去别墅区,跟其他嘉宾们汇合了。
今天算是他们最后的二人世界了,虽然周末摄像头不会开启,但白天工作人员更是提前拆除了机器,少了机
器的存在,两人更自在了,此时都有些依依不舍,很是珍惜剩下的一点儿独处时间。
商贤予跟俞枕夏各自回屋洗漱完,又挨在一块儿了。一个装作养生大师,说吃完就睡对身体不好,另一个就
忙点头,应和道,是啊是啊,还会长胖。
然而,两人都不知道该再做些什么,之前吃吃喝喝一套组合拳下来,也很是费精气神的,便面对面地愣着,
手还拉着,却仿若从来都不认识对方一样,看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嫌烦。
房间里,安静得足以听到彼此的呼吸。不多时,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急促慌乱。
片刻后。
就‘谁先动的嘴’这个议题,两人进行了一场郑重其事的辩驳,只是身体靠得太近,嘴巴挨得太紧,说话的
声音也轻得像是怕惊扰了窗外的星岚,显得很不严肃正经。
两个人的话似乎怎么也说不完,就连‘晚安’都说了好几遍,可讲完之后,沉默一会儿,其中一人就又找了
个由头聊了起来,另一个人又接上,简直没完没了。
商贤予说:“我要去睡了。”
俞枕夏半趴在商贤予身上贴贴,一动不动,应和道:“嗯,我也是。”
“……”他又强调一遍,“这次是真的。”
俞枕夏仍是不动,说话的热气撒在他肩窝:“你上次也这么说。”
商贤予:“……”
俞枕夏掰着手指头数:“上上次也这么说。”说就说吧,她扭了一下腰,想要把腿架上商贤予肚子上,可角
度没找准,猛不丁地蹭过某个地方,坚硬滚烫。
俞枕夏:“…………”
商贤予:“………………”
俞枕夏艰难开口:“……是我脑子里想的那样吗?”
商贤予抬起手,两只手掌摊开,盖住整张发烫的脸,语气冷冷,语速快得飞起:“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知
道你脑子在想什么,反正我脑子里全是会被打马赛克的东西。”
俞枕夏脸上也热腾腾的,咻地收回腿,坐起来,往外挪了挪,跟商贤予隔开了一些距离。
商贤予的眼珠子透过指缝瞥向她,看得俞枕夏也想捂脸了。
她咳了声,清清嗓,显得光明正大,说话时却又把音量压得很低:“那个……我觉得这个太快了……嗯。”
“我也这么觉得……”商贤予倒不是急色之徒,往日也不重欲,只是身为大龄单身男青年,猛地脱单恋爱,
跟俞枕夏整日贴在一起,身体有些遭不住,反应来得太快,压也压不住。
他也坐起来,默默道:“那……我先回去了。”
俞枕夏早前在心里笑他热恋期的老男人真是黏糊,临了,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是半斤八两,大哥莫说二哥。
俞枕夏忽然问:“在这不行吗?”
五个字咣当砸在商贤予头上:“?”我老婆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的人一时话赶话,说完了就后悔,俞枕夏倒是没这么困扰,反倒愈发觉得很有可行性。
她捞起落到商贤予腰际的薄被:“那你窝在被子里,不行吗?”
商贤予露出一脸‘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
俞枕夏已经拍拍枕头,招呼他躺下,商贤予犹豫了一会儿,十动然拒。
俞枕夏拥有一张薛定谔的脸皮,她也害羞,脸红得像是毛细血管破裂了,但还是盯着商贤予,不让他走。
老实说,商贤予在理智与爱欲中徘徊的模样真的很惹人心动,又因为俞枕夏,目光有些闪躲,肢体克制的样
子,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正被无限纵容着……
这滋味太过美妙。
因此,俞枕夏猫猫伸爪,想试探一下商贤予的底线在哪里。
商贤予还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只好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背对着俞枕夏面红气喘,缩在角落里,
有点可怜。
俞枕夏还要靠近,抱着枕头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在他工作期间询问他的感受。
商贤予:“!”
他眉头微蹙,到了要紧时候,用时而咬着下唇,时而嘴巴微张,又有时将脸埋进枕头里。
可俞枕夏在一旁炯炯有神,还要发问,弄得他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憋了一口气,脸红了不算完,眼睛都憋
红了,狠狠瞪向俞枕夏,却被其中的水润减去了 99%的杀伤力,险些被折腾到挠墙。
完事后,他缩在被子里不出来,热出了满头汗,脸颊滚烫,心如死灰:“……我有阴影了。”
俞枕夏心满意足,扯扯被子,扯不动,低下头,犹豫了片刻,才吐出一句:“了嗷……”
商贤予浅浅支棱起耳朵。
俞枕夏有点卡壳,咳了几句,重新开始说:“老……嗯……”
商贤予将被子撒开一点,静悄悄地看着她。
俞枕夏迟来的羞耻心上线了,在小变态和小笨蛋之间反复横跳,塌下腰,在商贤予耳边轻轻说了句:“我老
公最好!”说完之后,恨不得下楼跑圈冷静一下。
商贤予:“……我又可以了!”
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石楠花的味道。两人小脸红扑,收拾完床铺,胳膊挽着胳膊,换到隔壁房间去睡了。
这下谁都不闹了,床头灯昏暗,两人一夜好眠。
翌日。
两人乘着节目组的车抵达了别墅区,嘉宾集合完毕,正要开启新一天的直播录制……
万万没想到,商贤予跟俞枕夏居然被众人排挤了。
来迟的直播间观众一点进来,就见其他嘉宾围成一团,热火朝天的,有说有笑,而商俞两人则是默默站在一
旁,一言不发,显得格格不入。
还不等疑惑不解的观众发弹幕询问,直播间就滚过去一串的‘哈哈哈哈’,数量多得吓人。
“……嗯???”
“咋回事??来迟一步,有没有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还能咋回事,点击就看《心动列车》节目组霸凌素人嘉宾现场呗!”
“要不是我来得早,我真信了你的邪哈哈哈哈!造谣!发你律师函!”
“这是职场霸凌啊!(狗头”
“笑不活了!这明明是个恋综节目,怎么会发出这么浓郁的 ffff 团气息……”
商贤予跟俞枕夏自然看不到这些网络留言,正持着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站在人群的一边,心中痛骂——
狗策划!

第 66 章
按照惯例,此时正到了嘉宾约会前的预热时间,需要完成配对小游戏,再抽卡选取约会项目。
商贤予跟俞枕夏到场后,本要按照以往的流程进行拍摄,没想到,还没开始互选,副导演站在镜头外,一手举着
大喇叭,一手朝前指了指,声音被喇叭扩大,带着些许滋啦的电音:“欸——商贤予跟俞枕夏不要抽啊。”
不知道节目组跟其他嘉宾是不是提前通过气了,有人搭腔打趣道:“对呀对呀,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你们俩
锁死啊!”他点点下巴,视线扫过两人的手,“戒指都戴上了……”
这也就罢了,反正节目组也没有非要将两人拆散,但在之后的抽取约会卡环节,两人再一次被排除在外,可以
说是备受冷遇。
等其他嘉宾都散了,独留着两人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好将目光落到画面外的导演组身上。
就见副导演举着大喇叭:“今天,你们俩自个儿玩去吧。”说完,啪嗒一声,将喇叭扩音器的电电源关上了,
转身就跑去监测各个直播间的工作间了。
今儿天气飒爽,晴天一碧。
俞枕夏踩着商贤予的影子,迷茫了一会儿,问:“我们……是不是被节目组放养了?”
商贤予:“好像是。”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互选结束后,节目组的直播间分成了不同嘉宾组合的小窗,只有画面没有声音,观众可以选择感兴趣的小窗,
双击进入观看。
先前商俞两人的热度很高,因此进入此直播间的人数一直在上涨,听两人一来一回地商量今天做点什么才好。
最后,两人在对视中,一同发出了‘不如摸鱼’的信号,打道回酒店,一开门,就看到商小狗把脸埋进柠檬
黄的狗碗中狂嗦狗粮,房间里满是咔吱咔吱的咀嚼声,它后脚施力,屁股抬高,尾巴翘起来随着吃饭的动作左摇
右晃。
听到门开了,扭头看看两位主人,就凑上来咬裤腿,汪呜着,蹦跶着。
商贤予把摸鱼工具狗夹在胳膊底下,又带上少许狗零食,以及牵引绳,跟俞枕夏一起坐进车里,打算找个小
公园遛遛狗。
有弹幕吐槽:“专门开车出去遛狗???哈哈哈哈你们可以的。”
随后,这吐槽声就被一连串的‘卧槽’‘磕到了’给淹没了。
由于直播镜头连接着的是跟拍摄影师手里的机器。
商贤予位于驾驶座,俞枕夏自然是抱着狗坐进了副驾驶座,跟拍大哥扛着摄影机在后座,画面正好拍到商贤
予打开手机搜索导航。
他掏出手机,低着头,一秒指纹解锁——屏保一闪而过,就跳转到了桌面。
“???”
“我是不是眼花了??”
“姐妹,你没有,截图小能手拍着胸脯告诉你……这货!这货的屏保是俞的睡颜照……”
“谢谢,磕到了。”
“告诉我,是不是已经隐婚了……?OMG!摄像机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怪不得节目组不愿意带这两俩儿玩了!别的 CP 还在那里试探、拉扯、你们直接,嗨老婆!”
“懂了……写作:遛狗;读作:一家三口出门野餐。”
俞枕夏的身子正偏向商贤予,也在看他搜索导航,将那稍纵即逝的屏保画面收入眼底:“……你什么时候拍
的。”
商贤予认真翻地址,指尖在屏幕上划拉,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回应:“嗯?”音色低沉沙哑,有些性感招人。
俞枕夏默默回看一眼摄像头:“屏保……”
商贤予仍旧侧身低着头,眼珠子往上眺,看着俞枕夏,拇指在侧边一按,息屏锁定,又一按,屏保高清照跳
出来。
“你说,这个?”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俞枕夏,赫然是一张她仰躺的睡照,两只手还举过头顶,被拍照的人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角度,有点像是在比心。
商贤予笑笑说:“你昨天午睡的时候。”他没说的是,昨天自己站起来伸懒腰,见俞枕夏睡得正香,忍不住
在床边看了许久,如今手机相册里还躺着大几十张照片。
用作屏保这张,他最喜欢。
俞枕夏看着他,不说话。
商贤予一歪头,反问:“不行吗?”说完,他张嘴,缓慢地朝她比了两个口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俞枕夏正对着他,看得一清二楚,他说的是——
老、婆。
弹幕只能看到侧影,知道商贤予打迷语,却无从分析,纷纷发问:“你们好,同志,是这样的……可以让我
也听听你们的小秘密吗?”
“啧,是不是拿我们当外人?”
这一小插曲后,两人启程往五公里内规模比较大的滨海公园驶去,那附近也有商圈,比较方便。
俞枕夏猛不丁地被商贤予撩拨了一下,又忆起昨晚商贤予裹在被子里自力更生的模样,目光迷离,额角带汗,
喉结因吞咽口水产生的弧度……真想说一句‘早知道昨天我也拍你做屏保’,但青天白日的,且在直播,有些说
不出口,忍了又忍,只好两只手猛揉小狗的肚子。
商小狗发出‘嘤嘤’的叫声。
直到两人到了地点,下了车,把牵引绳给小狗穿戴好,踏上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它的委屈嘤嘤,霎时间变成
了愤怒汪汪。
俞枕夏打量着脚下不比球鞋大多少的小肉团子,又看了看身边一米八多的商贤予,身后还有一个魁梧的跟拍
师,再加上自己一米七的个子……
好家伙,三个人走在一起,就溜这么一小只,画面看起来确实是不太人道。
再加上迎面而来一个推着婴儿车的贵妇人,车里趴着一只精致的卷毛泰迪,造型可爱娇俏,颈间佩戴着蕾丝
项圈,铃铛悠然作响。
商小狗低头看看自己脖子上的红绳,背上的蓝色简约款牵引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它默然昂首,黑豆豆眼对上商贤予的:“汪!汪汪!”
爸!我也要坐车!
商贤予指了指它,教育道:“小狗狗不要攀比。”
两人再想要牵着它走,因嫉妒而面目全非的小狗子一动不动,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甚至干脆趴在地上,用
全身心来诠释自己的需求。
车。
我要坐车。
僵持了将近十分钟,商贤予没办法,只得把它夹起来,拐上另外一条路,几人往沿街商铺那边走去。
好在附近围绕着几个小区住宅,本想去到前面一个大型超市买婴儿手推车,结果走到半路就碰上一家母婴店。
按照就近原则,两人改换目标,停在母婴店门前。
带着宠物不方便进去,商贤予把小肉团子转交到俞枕夏怀里,踏进店门,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区域,想选辆小
推车就走。
店员倒是热情,在一旁推荐款式,见商贤予对哪一款感兴趣,就忙不迭地讲解,还细心问道:“孩子有多大
呢?”
“……”商贤予想了想,敷衍道,“快两个月了。”
选定,付款。商贤予也没让店员包装,便携式可折叠的小推车很轻便,他拎起来就要走,店员服务很周到,
两步上前来给他推开玻璃门,送到门口。
俞枕夏在门边探头探脑:“买好了?”
商贤予:“嗯。”
门口堆积了几个纸箱和促销优惠活动的广告牌,商贤予拎着车,轮子不小心碰倒了立牌,他连忙蹲下,扶起
来。
身后的俞枕夏对着上前收拾的店员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店员笑着摆摆手:“是一起的吗?”
俞枕夏点头称是。
“哇,完全看不出您生过孩子呀……恢复得真好!”店员先是称赞两句,然后手指点上旁边的广告立牌,又
道,“咱们家现在有一个奶粉活动……”
俞枕夏:“……”
商贤予:“噗。”
走出那家店百米远,商贤予还压不住笑,俞枕夏则是满头黑线。
最开心的莫过于婴儿车里打横着躺的小狗跟直播间里哈哈笑的观众。
……
“薇薇,别看了,把手机放下!”邵芳掐了掐身边女儿的手臂,示意餐桌另一边,已然满脸不悦的丈夫,
“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爸爸今天休息。”
“都几点了……”俞盛国冷哼一声,看不惯女儿的散漫习惯和做派:“二十好几的人了,该上班上班,该嫁
人嫁人,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俞薇薇偷偷翻了个白眼,在用筷子戳戳碗里的饭,小声顶嘴:“是,反正我没表姐那么好命,活该随便找个
人嫁了!”
父母皆是脸色一变。
“你以为你是俞枕夏?你有那个命吗?”俞盛国重重将饭碗放到桌上,提起那个年轻的侄女,心情也不大好。
俞薇薇眼圈一红,站起身来,顶嘴道:“爸,你还不是一把年纪给人打工嘛!她俞枕夏会念你的好吗?如果
她知道你挪用公款,说不定立刻就把你扫地……”
“啪——!”
俞盛国面色惊骇,也站起来,动作迅疾地甩了她一耳光:“这也是你能乱说的吗!”只不过骂归骂,心里还
是有女儿的,力道不重。
可俞薇薇已经愣在原地,捂着脸,眼泪掉出来,一把将手机摔出来,带着哭腔道:“你自己看啊!反正我是
没这个命了!你也别打这主意了,我看俞枕夏已经一心挂在这男人身上了,之前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我还不信,综
艺节目真真假假说不清楚,可如今现场直播都出来了……我的好表姐什么时候戴过戒指?”
“看来她是已经玩够了,等她结婚生了孩子,”俞薇薇,“俞氏有没有我们的位置还两说呢!”
这话一出,俞盛国跟邵芳都面面相觑了。
……
“养崽好苦,大小姐叹气,笑 cry”
“震惊,是什么让顶级白富美街头捡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是爱情呀(。”
在俞家大伯一家陷入争执的时候,俞枕夏正站在公园的偏僻角落,看到黄皮小狗翘着尾巴,后腿微蹲,整个
身体都在空气中轻轻发颤,黑色的嘴巴努着,连胡须都在抖。
两三分钟后,顺利解决完狗生大事,小狗躲到一边。
过程中,摄像头稍微偏移了视角,没有拍到具体产物。
商贤予去车里拿了报纸和垃圾袋过来,他已经不是第一天做铲屎官了,十分淡定,也很少让俞枕夏插手。
俞枕夏倒没有太抗拒铲屎这件事,只不过似乎是商贤予怕她反感。她想了想,在商贤予用报纸捡起狗粑粑的
时候,正蹲下身,伸手拿起他脚边的垃圾袋,想帮着撑开口子……
然而,商贤予也恰好起身。
两人的手肘跟手肘猛地撞在一起,商贤予的手指松了一瞬,捏在报纸里的粑粑条掉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一个
弧度,掉到俞枕夏撑着袋口的手背上。
俞枕夏:“………………”
事发突然,突然到俞枕夏脑袋短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惊出表情包,伴随着一声惊叫,她手臂
一甩,已经将手背上的不可描述之物给甩了出去。
方位正好是摄影机的位置。
跟拍:“!”
向来遇事面不改色的跟拍大哥居然也发出一声尖叫,缩着头飞快地往旁边一躲!
尖叫已经发展到人传人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忍不住尖叫着一躲,才反应过来隔着屏幕,砸不着自己。
事后,广大网友纷纷发出质问,想要讨回公道:“在!!我磕你的 CP,为什么拿狗粑粑丢我!!”
俞枕夏已经把手洗得香香的了,跟商贤予凑在一起,正举着手机在看自己的直播间,臊眉搭眼地道歉,态度
要有多诚挚,就有多诚挚。
弹幕:“没用了!坏人!!QAQ”
还有弹幕:“在开晨会,戴着蓝牙耳机摸鱼看直播,尖叫一声并把手机怼了出去,老板问我怎么了,好想告
诉他……有一条狗粑粑要从屏幕里飞过来砸我脸上!”
“要不是摄像大哥闪得快……唏嘘。”
“一秒精神了。”
“她用狗粑粑丢我耶……她一定是爱上我了!(确信)”
“新款表情包,get√”
“求”
“同求”
有过直播经验的俞枕夏默默反驳:“谁才是坏人啊!”
弹幕:“www 老婆急眼了,绝色。”
商贤予冒出头来:“嗯……?”
午饭后。
俞枕夏跟商贤予又驱车到别墅,反正他们今天的约会内容并没有硬性规定,干脆摸鱼正事两不误,打算收拾
收拾行李,原定拍摄结束之后,今晚还得搬回别墅区,干脆今天下午就搞定算了。
导演组在后台实时监控各个直播间的数据,发现商俞所在的直播间流量一直很稳定,便也不太担忧了。
实际上,一众网友其实很喜欢看商贤予跟俞枕夏的日常相处。
在昨天播出的浪琴海岸篇,两人之间的约会片段如梦似幻,例如夜里放烟花、人鱼岛潜泳、雨中小桶躲雨等
等,一桩桩一件件,更别说还有微博上的俞枕夏公主抱商贤予的照片,戏里戏外,让一票观众简直嗑生磕死,对
两人之间的相处更加好奇了。
两人先去收拾商贤予的房间,他的行李很简单,一个箱子就完事了,观众举着显微镜在看直播。
“陶泥手办!看到正品了,居然在商的屋子里……嚯,这是送给人家了吧?”
“给摄影师加鸡腿!给了特写!好美腻!”
“床头柜上有两瓶打开的矿泉水啊,嗯……有点子微妙。”
“四舍五入,同居了。”
在网友浮想联翩,还在弹幕里发小作文的时候,商贤予的个人物品已经收拾完了。
出门右转就是俞枕夏的房间。
回到这个房间后,思及昨晚的小插曲,俞枕夏有一秒的害羞,但很快敛起,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搬来酒店那一天,节目组正是因为突下暴雨,临海的船屋与木屋不安全,才把两人安排到酒店,他们的一干
行李,当时也被塞进了车子的后备箱,一同送到了酒店。
原身有三四个大箱子,俞枕夏穿过来之后,实际上常用的只有一个。
商贤予帮她收起阳台挂杆上晾着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进箱中,俞枕夏则收拾着浴室里的瓶瓶罐罐。
不过,周末两人新添置了一些东西,这个行李不够装了。
商贤予扬声问:“你别的箱子还有没有位置?放那里面吧,这里塞不下了。”
俞枕夏想了想,答道:“嗯。”
反正其他箱子里装着的是她收拾出来的不怎么用的东西,相当一部分是原身的较为夸张暴露的衣服。
商贤予把角落里的箱子放到,打开,看到里面的布料,蹲着端详了片刻,然后捞起一件,在眼前前后翻了两
圈,又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扭头喊她:“俞枕夏。”
俞枕夏乍一听,心下一动,这还是商贤予第一次喊自己的大名呢。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俩聊半句都嫌多,后来心照不宣,再后来么……黏黏糊糊的,反正不怎么喊名字。
她从浴室溜出来,边走边问:“怎么了?”话音刚落,商贤予在身前比划着一件半截式开衫的模样就映入了
她的眼帘。
“……”俞枕夏眼前一黑,灵魂发问,“你为什么要穿品如的衣服!”
商贤予又捞起一件性感紧身吊带,镂空款式十分大胆,面无表情道:“这是你的衣服。”
俞枕夏:“……但是我没穿?”
商贤予道:“没收了,不给穿。”
俞枕夏看他一件一件地看,还在自己身前比划来比划去,她也凑过去,蹲下来,在箱子里翻来翻去,举起一
件黑色小衣,说:“这件适合你。”
商贤予一个不痛不痒的眼刀飞过来,软绵绵的,丢到俞枕夏的脸上,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身体却老实地靠过去跟她一起看衣服。
俞枕夏手里这件是一件弹性十足的半袖上色,一边是长袖,另一边的袖子是截断的,只靠一条线连接着,若
是穿到身上,左侧领子呈斜直线,会露出锁骨与大片的前胸。
弹幕:“……嗯??”
“发出想看的声音!”
这声音,俞枕夏注定听不到了,就算听见了,也定然不会同意,商贤予这一条人都是属于她的私产,她跟商
贤予对着吃醋和比较占有欲,还说不定谁胜谁负。
不过么……
在提着箱子退房离开的途中,商贤予的手机‘叮咚’一声,收到这样一条短信。
俞枕夏:【晚上你再穿……】
没写出来的后半句是:给我一个人看。
商贤予看看手机,回复:【。】
呵,女人。
……
一周过去,海边小屋和船屋已经别墅区管家安排了保洁清理得一干二净了,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先前商贤予跟俞枕夏互换了房间,这次也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来,商贤予晚上也能直接去俞枕夏的海边小屋
里洗浴,谁也不麻烦。
把该归置的归置了,时间也差不多临近傍晚了。
日头西落,海岸涨了潮,风中淡淡的潮气扑面,湿润冰冷。
俞枕夏久违地跟商贤予再一次于海岸边散步。
遥远的天际弥散着鎏金般的云光,如一条条光带,被看不见的手给揉碎了,捏成粉末,撒在了深黑的海平面
上,现出细碎的、灼灼生辉的光点。
像是天上的银河也掉进海底,溺了水。
俞枕夏将吹散的碎发捞到耳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啊……”
商贤予在她身后,问:“觉得无聊吗?”
“不是……”俞枕夏摇头:“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俞枕夏回头,逆着光,整个人像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她的声音传进商贤予的耳中,也传进了直播间每
一个观众的耳中……
“跟你在一起,做最普通的事情,都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直播间平静了许久,才有弹幕划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浅浅说一句,祝百年好合吧。”
“如果这都是玩玩的,演的……”
“那我真的不相信爱情了。”
“本来还在想,俞的情史真是一通烂账,很怕被虐到,现在完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祝福。”
然而,当月上梢头之际。
商贤予从海边木屋的浴室里走出来,就听到俞枕夏站在窗边,举着手机,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对电话
那头的人说——
“不是认真的。”
“玩玩而已。”

第 67 章
由于改换直播模式,全天候录制变成了晚八点直播间关闭,嘉宾也算下了班,有需要补拍的,节目组会再另行
通知。
此时,刚过十点,暮色四合,窗框外是波涛缓缓的海面,水中月影摇晃绰约。
俞枕夏立于窗前,被室内灯光照得通体发亮,跟身后莫测的海与夜色形成鲜明对比,又极为融洽,被平直的窗框
圈进半身,成了一副色调分明的油画。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是让商贤予很陌生的冷漠,蜜色瞳孔倒映着闪烁的光影,看不分明。
商贤予刚洗浴完,下身穿着一条未过膝的短款睡裤,上身赤着,后肩处搭着一条纯棉毛巾,一侧被他抓在手里,
擦拭着后脑与脸侧的水珠。
听到俞枕夏吐出来的那两句话,商贤予的手一顿,脚下也停住,站在浴室门前不动了。
因为没戴眼镜,商贤予的视线有些模糊,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朦胧滤镜,于是他轻眯着眼,狭长的丹凤眼愈加锐
利,眼白的部分被遮掩了一些,落在俞枕夏身上的目光看起来更加幽深了。
俞枕夏听到开门的响声,余光瞥见商贤予颀长的身影,心下突突的,像被人揪着心脏狠狠掐了一下。
一时间,电话里的年轻女生谄媚讨好的话语顿然被拉远,俞枕夏满心满眼就只剩下了面露错愕的商贤予。
她猛然咽下一口口水,才极力忍住了嘴巴将要跳出来的磕巴:“好,先挂了。”
这事来得太巧,俞枕夏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不知从何开口,感觉说什么都是辩解。
总不能说原身的极品亲戚看了直播,怀疑海后属性的原身终于心有所属,打算从此洗心革面,放生鱼塘,在
商贤予一人身上吊死,因而特地来旁敲侧击,打探她的口风吧?
为什么不干脆表明她跟商贤予是认真的?别问,问就是害怕,要是一不留神就开启了豪门争家产的支线副本
……
虽然她一天天的就光跟商贤予谈着恋爱,仿佛没有一丝丝烦心事,实际上,俞枕夏时常闭眼冥思,想着她跟
商贤予的未来。
俞枕夏隐隐感觉,商贤予的‘死亡结局’已经一步逼近了,她也等不到三个月了,所以不想多生事端,才口
头敷衍一下,避免引出新的麻烦。
没想到的是,这一开口,就被商贤予撞个正着。
时间仿佛被静止了。
半晌,俞枕夏才转回身,将手机放到柜子上,强烈的求生欲敦促她吐出一句宛如出轨丈夫对妻子的话:“听
我解释……”
这句话像钥匙,解开了束缚着商贤予动作的绳索,他的手脚重获自由,一边擦着肌肤上的湿痕,一边坐到床
尾。他正对着揣揣不安的俞枕夏,沉吟片刻,抬眸道:“我不听、我不听。”
什么鬼?
俞枕夏脑子跳闸一刹那,身体却本能地松了一口气,商贤予的反应虽然有些无厘头,但潜在含义是……他还
是信任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俞枕夏抿抿唇,杏眼微弯,心底有一串小气泡轻飘飘地腾空升起,在她的脑中噼里啪啦地炸
开。
浴后,商贤予的肌肤不像往常那样,苍白如玉石,反而被水汽烘得起几分薄粉色,上身未着衣物,薄肌身形
在灯光下甚是打眼。
他还冷着脸。
俞枕夏三两步凑上去,弯腰跟他四目相对,冲他甜甜一笑,声音也少见的软绵绵:“听嘛……”
商贤予抬手,揽着她的背,手掌贴上她的后腰处,往自己的方向稍稍使劲,将俞枕夏往自己怀里推,俞枕夏
顺势坐进他的怀里,双手搭在他的肩头。
商贤予的肩很宽,锁骨与肩角的弧度都很优美,骨感且不失力量。
他歪头,端详着这张近在咫尺脸,五官精致得如同顶级匠师呕心沥血而做的人偶娃娃,沉思许久,皱着眉,
缓缓道:“按照一般言情小说的剧情发展,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大吵一架,虐身虐心,我黯然离去,你幡然醒悟,
然后你就可以开始对我追妻火葬场了。”
“……”俞枕夏说着他的思路想了想,猛地发现一个盲区,茫然问他,“为什么你拿的是女主角剧本?”
商贤予也想了想,认真道:“大概是因为我的人设是美强惨恋爱脑小白花吧。”
俞枕夏想要反驳,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语塞:“……”
好久,她才开口反问道:“难道不是我才是老婆吗?”
商贤予立即发难:“你还知道你是我老婆啊?快点解释,给你十秒。”
要知道,适才他乍一听到俞枕夏那番话,险些心脏骤停,好在他不是一个性情冲动的人,仔细回想往日的相
处过程,商贤予还是愿意相信……相信俞枕夏所言并非真心,而是另有理由的。
其实,在他的潜意识中,哪怕一秒都没有怀疑过俞枕夏。
商贤予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如此笃定,或许就如他今早一觉醒来时说的那样,只要一看到俞枕夏,便觉得心里
踏实可靠,无限温情。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逗了逗这个人。
看俞枕夏的表情跌宕起伏地变化着,姑且算是他对俞枕夏那两句话的小小报复吧。
经过商贤予这一通打岔,俞枕夏也没刚刚那么紧张了,半遮半掩地组织着语言,把理由说了,隐去了涉及书
中剧情的部分,只说是目前还不想沾染上那些不省心的亲戚,想想也知道——
那些人能出什么昏招。
俞枕夏想了想原著中,原身痴恋原书男主季骋的时候,那些人可谓是花样百出,通过网络散播不实舆论,且
线下干扰季骋的商业活动,又找别的男人来勾引原身……
真要发生了这些事,俞枕夏还不知道要怎么头痛。
解释完,俞枕夏睁大眼,看起来异常诚恳:“你要相信我。”
商贤予倒是没说信不信的,弓着腰,嘴巴贴近俞枕夏的耳边,压低嗓音,声音沙哑且诱惑:“打开行李箱,
把衣服拿过来。”
“刚好……”商贤予声音越越来越低,“我还没穿衣服。”
说话间,有一部分热气喷洒在俞枕夏的耳垂,另一部分则顺着她的耳廓,穿过黑暗的甬道,带动耳膜震动,
钻入她的脑中。
俞枕夏:“!”电光火石之间便明白过来,兴奋地从他腿上跳下来,拉开行李箱,掏出那件下午说过想让商
贤予上身试穿的衣服来。
商贤予接过,大大方方地坐在原处换上去,过程中,他的手臂上扬,拉动着肩背、腰腹的肌肉,荷尔蒙的气
质喷薄而出。
他的肤白,黑色的布料弹性极佳,但穿在他的身上,仍旧是太小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缝
隙,如同商贤予的第二层皮肤一般,拉扯得很轻薄,隐约露出几分底下皮肤的颜色。
上衣是不规则的设计,黑色高领,一侧长袖,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另一侧的布料却仿佛被人故意用剪刀恶
作剧般裁去了大半,袖管也去了一截,露出了一段上臂、陡峭的锁骨、以及一片奶白的前胸。
由于太过紧身,大臂袖管与领口同皮肤相接的部分,勒出了一圈痕印,肌肉有些膨出,而裹在衣服底下的形
状很清晰,甚至是前面那两小粒……
扑面而来的色气与性感,让俞枕夏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鼻底,确认没有红色液体流出来,才安下心来。
商贤予摆了个姿势,褪去了阴郁冷淡的外衣,露出炙热的内里,朝俞枕夏抿唇一笑:“还满意你看到的
吗?”殊不知,自己的耳朵已经背叛了他,泛着极深极浓的红。
俞枕夏甚至没有被这句霸总台词油到,抓起手机,冲他拍拍,还要指定动作,各种指挥。
一开始,商贤予还有些生涩,后来渐入佳境,比俞枕夏玩得还开,无师自通地捞起衣服下摆,唇齿微张,衔
着衣摆,还用眼神示意着她——
拍好了没?
俞枕夏甘拜下风,翻了翻相册,发现画面太过虎狼,一张能用作屏保的都没有。
一场误会危机,俨然消散于无形之中。
俞枕夏大饱眼福,恨不得长出幻肢,把商贤予原地按在地上摩擦,让他嘤嘤叫。
她边挑选着照片,删除一些模糊失焦的,便这么说出来了。
这时商贤予已经换上了自己的宽松睡衣,坐在桌前,正要于睡前处理一部分公司发来的要紧邮件,头也不回
地说:“你终于明白我平时的心情了吧?”
俞枕夏:“咳。”
多多少少,是有点理解了。
……好想回家。
她在大床的一边躺下,拉起薄被,盖住下巴,转移话题道:“你手机呢?我想玩游戏。”
商贤予哪里不明白她,哼哼两声,反手把桌上的手机丢了过去:“密码是我的生日,干嘛玩我的?你的
呢?”他回头一瞥,看到俞枕夏自己的手机正安静地躺在她枕边,不像是没电的样子。
俞枕夏调整了一下姿势,慢吞吞道:“我就想玩你的,不行吗?”
“行,你直接玩我都行。”商贤予说道。
他反正是已经没了脾气,任由俞枕夏对他揉圆搓扁了。
面对着屏幕,他微微摇头叹气,对自己丧权辱国的姿态表示强烈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嘴角却忍不住弯了
弯。
俞枕夏把玩着他的手机,没有刻意去翻看商贤予的社交信息,随意打开了一款创世旗下手游,游戏的打斗的
声效被调低了,盖不住她的说话声:“玩腻了。”
商贤予又哼两声,以示不满。
俞枕夏不算是游戏菜鸟,但商贤予的战绩过于逆天,她看了看积分界面,发现商贤予竟然是全胜记录,像是
坏了事的小朋友,臊眉搭眼地问:“我输了怎么办?”
商贤予眼睛锁着文件,撑着下巴,慵懒随意道:“输就输了,总不能把跟你对战那家伙抓出来打一顿吧。”
俞枕夏安下心来,往下一缩,想要再开一局,却猛然发现游戏左上端的公告区刷起了商贤予这个游戏账号的
ID,大致内容是对战赢了大师,语气里满是骄傲与嘲讽,并中二十足地表示排名第一的大神也不过尔尔。
俞枕夏:“……”
我好慌。
她不知道商贤予会不会介意此事,如实转播了一遍,不料商贤予还是懒懒的,先是靠在椅背上伸了伸腰,然
后站起身来,踱步到床边,直接弯腰拿过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了一行字,又把手机塞回俞枕夏的手里。
“好了,”他坐了回去,“你继续玩。”
俞枕夏一看手机屏幕,一条小喇叭顶在最上面——
商:【不好意思了,老婆在怀里,没心情打。】
底下一溜烟的回复:
【卧槽??】
【榜一大佬你???】
【你背叛了组织!!】
【怜爱虎摸中二哥一秒,或许这就是赢了游戏,输了人生。】
这时,一条粉红色的好友私信跳了出来。
俞枕夏定睛一看,是一个 ID 名为‘狂婲’的人发来的。
狂婲:【卧槽,微博都不够你浪了是吗!!骚男人!】
狂婲:【说好的最近很忙,没空玩游戏也没空做测评呢??!hei——tui!】
一连几条,对方都在大发牢骚,看得俞枕夏汗颜。
眼看屏幕中央弹出一个邀请对战的小框,俞枕夏连忙私聊回复道:【不是本人。】
狂婲:【???】
狂婲:【求求你,不要再骚了】
俞枕夏哽住,只好又回一条:【真的不是本人。】
商:【我是……他老婆。】
对话窗框安静了一小会儿。
狂婲:【啊……真的是嫂子啊……】
俞枕夏莫名羞耻:【他在工作。】
狂婲:【工作好工作妙,不要说那个骚男人了,我们来聊聊天吧!】
对方很快抛开游戏,开始八卦起他们两人的事情来,打字速度飞快,大段大段的信息冒出来,让俞枕夏有些
应接不暇。
那人先是问两人怎么认识的。
俞枕夏答:【工作的时候认识的。】
这话说没错,就是参加恋爱综艺认识的,也算是工作了。
狂婲:【同事?日久生情?】
俞枕夏打字:【嗯,差不多。】
狂婲:【你们已经结婚了吗?】
俞枕夏顿了顿,答道:【还没有,等我们回了老家吧。】
狂婲:【哦哦哦,是老乡呀。】
俞枕夏忍不住咧嘴笑笑,这个形容真是贴切得不得了。
狂婲开始告状:【那你知道他疯狂痴迷一档恋爱综艺吗?天天刷屏转发!】
俞枕夏不怎么玩社交软件,虽没细看商贤予低头摆弄手机时在做什么,但多少知道一点:【知道……】
他磕的 CP 还是他自己。
狂婲冷不丁放出重磅炸弹:【那你知道他还在写那对 CP 的小凰文吗?】
俞枕夏:【……WTF?】我的眼睛,真的没出问题吗?
她失了冷静,对方倒是沉稳下来了,给她分享了一个链接。
俞枕夏关闭游戏,根据那人的指路,跳转界面到某同人论坛中的某个真人 CP 贴。
帖子的标题是——
《商 x 俞/迷情错爱:你是我不变的情衷》
俞枕夏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抖。
冷静,千万冷静。
要知道商贤予在现实世界可是畅销书作家,说不定是他写作的 DNA 压不住了,虽然标题有点点狗血,但看起
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俞枕夏指头一滑,往下划动,楼主也就是商贤予的头像与 ID,头像是俞枕夏的综艺截图,ID 则是熟悉的
‘商’,一看就是两人的 CP 粉。
接下来,密密麻麻的小字如画卷般出现在她眼前。
俞枕夏一阵无语,心底暗自呐喊:这都是什么时候写的啊!她完全没发现!
深吸一口气,她捋了捋头发,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开始阅读起来……
开篇,俞枕夏的表情还算是平静的,这篇同人文的背景与故事情节都跟现实别无二致,都是因为参加多人恋
综而相遇……
五分钟后,俞枕夏看到文中出现了‘Alpha’‘Omega’等字样,表情开始古怪起来。
十分钟后,俞枕夏掀开被子,背靠着床头,坐起身来,怀里揪着枕头,面色通红……并且,她看一会儿,就
得抬手捂住脸,默默冷静一下。
这篇文的体量只有中短篇,俞枕夏看完后,满脑子都是那一行行香艳热辣的文字。
据她目测,这不足五万字的短篇,约莫 70%都是肉,剩下的 30%剧情都是为了铺垫肉的前戏。
她想起刚才商贤予说自己的人设是美强惨恋爱脑小白花……在这篇文里,他还真是。
甚至还手拿替身剧本。
看到后来,俞枕夏发现商贤予还是有对人物进行艺术加工的,他把自己设定成普普通通一程序员,性格孤僻
内向,偶然被豪门霸道大小姐盯上,被强制约会,什么试衣间、餐厅隔间……
重点是,这还是一篇 ABO 文。她是霸道天骄女 Alpha,商贤予是贫穷社畜男 Omega。
俞枕夏心情复杂。
文中,但凡涉及到俞枕夏,商贤予都是引用隐晦的形容,似乎想要将她层层包裹起来,不允许别人看见。
俞枕夏说的玩笑话在他的笔下成了真,果真把商贤予日得嘤嘤叫。
同时,她也体会到商贤予本人的欲望,以及他对自己的独占欲。
俞枕夏:“………………”好微妙,我该不该高兴。
最后,这文还是有感情线的,还是 HE。
底下跟帖楼层有三四百层,有个别不吃这对 CP 的,在帖子底下嚎哭呐喊——被大大绝妙的文字拉下水了,啪
地一下掉坑里。
商贤予还礼貌回复:【谢谢,商俞永恒。】
她看了眼商贤予最新回复的时间……
今天凌晨???
她现在只有满腔的问号——
今早一觉醒来,她收到商贤予百来条短信,通篇都是‘想你’‘好想你’‘想亲亲你’,结果转头就跑到同
人论坛,满屏的狂言浪语。
商贤予前两日过了生日,也勉强可以列入老男人的范围了,看来真是老房子着火,烧得慌了……
夜色愈浓。
海潮也低声细语起来。
屋中,只剩下了商贤予时不时敲动键盘的机械音。
工作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俞枕夏玩游戏的声音,他好奇地回头,想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结果,一扭头就瞥见俞枕夏站在自己身后两步远,他还不知道自己怒写同人文的事情被起底了,神色自然,
摸了摸俞枕夏垂在身边的手,发现不冰也不烫,这才放心道:“干嘛站着?困了你就先睡啊,我马上就好了,两
分钟。”
俞枕夏的眼神讳莫高深,浅浅一笑:“我等你。”
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的商贤予点点头,也笑了笑,温柔道:“好。”
俞枕夏便后退,坐到床尾等待。
商贤予继续工作群,说是两分钟就是两分钟,很快就合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拔了电源,想要转身上床安歇
……
俞枕夏不等他靠近,强压着心中的臊意,努力做出霸道总裁的口吻:“我让你上床了吗?”
“啊……?”商贤予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反问,“怎么了?”
俞枕夏的脑子里,闪过一句台词,嘴里便将它说了出来,她的脸上带着满是破绽的冷意,轻声说着,两个字
却重重压在商贤予的脊背上。
她说:“跪下——”
“……?”商贤予懵了一下,漆黑的眼珠往下移了一下,瞥见俞枕夏手边的、属于他自己的手机,轰地一下,
脸霎时间烧起来!
她看到了!
之前还大胆跟俞枕夏拍照的男人被迟来的羞耻心狠狠攻击,一下子不知道作何反应。
好在两人都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逐步升级,唯独脸皮跟不上,心态倒是跟上了。
商贤予跟俞枕夏的脑中齐齐浮现那一行行的文字剧情。
同样的文字。
几乎同样的场景。
还是这个女人,也还是那个男人。
商贤予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先是左膝点地,右膝随之落下,整个人便矮了下去。他双膝跪地,腰板挺直,
眼神默默有些不敢跟俞枕夏对视。
俞.纸老虎.枕夏也是色厉内茬,心里弹幕飞闪,几乎比今天直播间里的总数还要多。
她继续演,脸上面无表情,只缓缓将白皙的左脚往前伸了几寸,明明只是轻轻踩在地上。
商贤予却浑身一颤。

第 68 章
温热的水被手掌舀起来,一捧一捧地浇在白皙光洁的脚背,顺着肌肤滴落,回到了足下的水盆之中,发出了滴
滴嗒嗒的声音。
俞枕夏仍旧坐在床边,商贤予坐在地上,给她试水温,确认不烫之后,便让她双足进了水。
俞枕夏动了动脚趾头,在清澈的水中一览无余,尤其圆润可爱,一股异感似乎还残留在足底……
商贤予的双手浸入水中,为她清洗,低着头,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实则还处在心猿意马的阶段,殊不知俞枕
夏也是如此。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安静,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了细微的水声。
几分钟后,商贤予捞过干净的毛巾,仔仔细细地脚擦干,端详几眼,心中不免有些荡漾……
他垂首,轻轻地在俞枕夏左脚脚背落下一吻,唇瓣绵软,一触即分。即便如此,俞枕夏还是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一般,猛地一缩,掌心按压着商贤予刚刚亲吻的位置,只觉得血液窜得飞快,又带火花又带闪电的。
俞枕夏缩进被中,催他:“睡了睡了。”
“马上。”商贤予应和着,起身将水盆端进浴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又举着拖把,把木质地板上无意中溅出来
的水珠清理干净,才爬上床,躺到俞枕夏身侧。
他摘下眼镜,下意识地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探进去摸了摸,没摸到药瓶,才想起来他的助眠药物都被俞
枕夏塞进行李箱底层,没有带出来。
俞枕夏隐隐约约有些困意了,一只眼闭着,另一边的上眼皮一掀,看到他的动作,说:“昨天晚上不是跟你
说了,别吃药了吗?”
商贤予摇头,又躺回来,道:“没想吃,就是习惯性动作。”
“哦。”俞枕夏侧过身子,面对着商贤予,伸出手来在商贤予的头上一下一下地摸着,感受着商贤予有些毛
绒绒的脑袋,轻笑两声,“摸摸。”
商贤予却拉住她的手,牵到嘴边,又是一吻:“总感觉,你才是我的药……”
带我脱离梦境的解药。
俞枕夏心中微甜,又猛地划过一个念头,机警地睁开眼睛:“那就好好睡,别又大半夜不睡写那些乱七八糟
的了。”
商贤予不服气,哼唧着反驳,一看俞枕夏的表情,便不再说了,上前靠近,将她搂进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蹭
了蹭,相互依偎着,逐渐沉沉睡去。
翌日。
两人一觉醒来,泄了的精力又回来了,精神很足,相当于满血复活。
两个人睡在一处的事情是瞒不住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的,好在商贤予作为节目组幕后的金主爸爸,跟导演那边
打过招呼了,再加上两人的恋情也没瞒着,也只需要在某些可能会引出麻烦的那些人面前打打烟雾弹就好。
这个时候,原身的海后黑历史反而成了最好的证据。
根据昨晚的短信提通知,今天直播间开启的时间是上午十点整。
现下时间还早,俞枕夏跟商贤予一同挤在浴室刷牙洗脸,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很快换好衣服,又回了
船屋那边。
船屋已经成了小狗的豪华住所,小狗崽还没等两人开门,已经甩着尾巴,脸贴着地面冲门缝发出留守儿童的
汪汪大叫。
两个成熟的大人,良心并没有痛,挨个撸狗,看了眼,饭食都还有剩,屋子里的地板和床上也很洁净,一切
都好。
进了别墅区侧厅的自助早餐区,商贤予端上来几个碟子,里面装的都是两人爱吃的,俞枕夏倒了两杯豆浆。
填饱肚子走出来,两人绕着路,慢悠悠地走在别墅后侧的一条曲窄小路上,隐约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顺着
音儿,俞枕夏四下看看,最后抬首,发现斜上方的二楼外阳台上有一抹身影。
是季骋。
他背对着两人,正举着电话跟经纪人叮嘱道:“嗯,发现了就发现吧,你看着点控评,别让人去影响她。”
“这……你这是打算要公开恋情了?”经纪人在那头挠了挠头,他跟季骋的关系不像其他艺人跟经纪人的生
态,平时向来是季骋说了算的。
“是。”季骋勾勾唇,眉目神采飞扬,沉积已久的桀骜仿佛变成了年少的张扬,“哦,还有……我打算发一
首新歌,打算授权给《心动列车》节目组,给他们做宣传曲,你出面准备一下合同,价格么,友情价。”
经纪人猛不丁被放一个大招,捂着心口:“……你这咖位,得是骨折价吧!”
对于季骋来说,价格只是小事,重要的是这首歌与这个节目对自己意义非凡。
他在这里与林白薇重逢,接触误会,和好如初……这是季骋多年以来,遇到的最大惊喜。
于是,他决定将多年前写完又压箱底的一首歌公开。
在这个多人恋综节目中,除去商俞两人等等双箭头粗得跟钢管一样,其次就是季骋与林白薇,在网上早有大
量视频痕迹,甚至早早被发现曾是同一个中学的校友,还有似真似假的老同学老熟人在网上爆料他们年少时交往
过密,是恋人关系,只是后来分道扬镳……
这对破镜重圆 CP 的讨论度比商俞两人高太多了,毕竟俞枕夏他们只是素人身份,季骋的国名度跟他们完全是
两个量级。
其中相当一部分钱,是针对季骋恋情的负面讨论,女主角林白薇正处在风口浪尖,尤其是昨天直播过后,关
注度更是井喷式地增长。
季骋跟林白薇在节目转直播之前就私下商量过,两人达成一致决定,这让季骋的心情一直宛如于云层中飘荡,
平时冷冰冰的脸竟看起来颇有些眉目含春的意味。
挂了电话,季骋带着笑,手机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抛着,玩乐器的手指极其灵活敏捷,可他的余光往下一瞥,
瞥见两个人影,忽地愣了一下,抛高的手机如同一只黑色的燕子从空中坠落,唰拉一下,掉到底下的草坪里。
那位置就在俞枕夏不远地两米处。
季骋长身立于阳台,双肘撑在栏杆上,跟底下两人目光相对,他皱了皱眉,脸一下子臭了下来。
这一男一女,都是他一贯不喜欢的。男的吧,早前总是关注着自己的女人,在季骋眼中,可谓是司马昭之心;
女的吧,性格嚣张跋扈,还屡次对林白薇冷嘲热讽……
只是,在某天的晚餐后,这些都发生了莫大的改变。不久后,他跟林白薇和好,林白薇也同他解释过了,已
经跟俞枕夏解开误会,和干戈为玉帛,而商贤予则是多年好友。
前些日子的暴雨天,林白薇还冒着大雨出门去关心商俞二人,后来还神神秘秘地挑选起了情侣对戒……季骋
发现的时候,喜不胜收,误以为林白薇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当时,季骋得知这一点,差点跳起来跟林白薇理论,林白薇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下来。
桩桩件件,导致季骋看到商俞两人之后的表情奇臭无比。
日光蹭过树梢,投射下耀目的光斑,草坪的生命力旺盛得不可思议,往上生长着,一整片都是浓烈的绿。
绿色之中,黑色的手机被一只白嫩的手拾了起来。
俞枕夏看了看单薄的机身,屏幕没碎没坏,毕竟二楼阳台不算高,底下又是草地。她将手机夹在指尖,举过
头顶,朝季骋晃了晃。
季骋:“……”为什么两个讨厌鬼会在这里!回去要洗洗眼睛了!
踌躇两下,季骋还是啪嗒啪嗒踩着楼梯下了二楼,从后门拐出来,一下子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俞枕夏将手机递回去。
季骋脸色还是不好看,显然是对两人都没好感,俞枕夏也没多想什么,正要扭头走人,没想到季骋别扭了一
小会儿,慢慢吐出两个字:“谢了。”
紧接着,三人错身而过。
俞枕夏本以为今天跟季骋的交集仅限于此了,没想到节目组既然放开了,干脆放平心态,大玩特玩,结果就
是……在这接下来的一天里,两人几乎都跟季骋等人待在一起。
这一切都归结于节目组的又一次骚操作。
昨天晚上才得知季骋又要跟节目组合作,授权一首原创曲的意向,策划组赶忙熬了一个大夜,准备配合宣传
和搞事情。
于是,今天的约会计划又一次发生了意外之外的变动。
策划众人:习惯了,玩的就是心跳!
今日原定的配对组合约会计划书作废,节目组的车把人拉到了市中心的一间音乐制作室。
工作室是一整个平层,一入场就是前厅,一条弯弯绕绕的走廊,两旁一扇扇门,里面是一件件功能不同的音
乐室。
其中,有录音室、监听室、以及摆放着各色乐器的教学室,根据去墙上挂着的一张张奖状与合照来看,这里
除了是录音棚,还涉略音乐培训。
整个场地很大。
入门的大厅处有一个圆台,上面一架黑白二色的钢琴,在顶灯下熠熠生辉。
谁也没发现,众嘉宾入场时,商贤予的目光在那架钢琴处流连了一会。

第 69 章
毫无疑问,今天节目组拍摄的主角正是季骋。
今日的重头戏也偏向于宣传,众嘉宾一整天都聚在一起,更像是团体活动。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首歌就是上次在沙滩音乐节被蝴蝶掉的原创曲,它仍旧以另一种方式重现人间。
俞枕夏虽然没有以前拘谨了,但人多太热闹,老实的说,她跟其他人的交情也有限,而且她对这里的归属感更加
有限,因此配合中带着点不积极营业的意味。
当然,跟商贤予偷偷交头接耳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对方亦然。
两人在外都不算活跃话多,当了一天的气氛组也是很疲惫的。
晚八点,众人准时跟观众告别,其后的行程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俞枕夏掏出手机,随便一看,铺天盖地的娱乐
新闻,全是季骋相关,后面跟着各种关键词。
在晚饭桌上,节目组玩了一通真心话大冒险,转瓶子的时候,俞枕夏的非酋体质重出江湖,一顿饭下来没吃多
少,商贤予问她要不要出门补一顿。
俞枕夏欣然应约。
这样一来,就不跟节目组的车回去了,两人打了招呼,就绕路到外面路口,商贤予找了网约车,打算去附近广
场,先去看一场电影,完事后再吃一顿火锅,美滋滋。
最先离队的两人在路边等车,却发现了好多猫腻——
没回别墅区休息的可不止他们两个,俞枕夏看到另一对素人嘉宾早他俩儿一步,先上了滴滴。
俞枕夏跟商贤予八卦两句,还没说完,下一对也出现了,甚至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是林白薇跟季骋。
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辆车,副驾驶座里,季骋的经纪人降下车窗,探头探脑的。
四人先是寒暄了几句,季骋比较沉默,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在林白薇身后晃晃悠悠,听到商俞两人说要去看
电影吃火锅才猛地支楞起耳朵,眼睛一亮,脑袋从林白薇的身后凑过来:“我也想去。”
季骋这话多多少少还是带了点秀恩爱的心思,虽然他跟林白薇已经算是彻底官宣了,背后的团队为了这件事
废了不少心思,联系大粉引导舆论,将林白薇摘了出去。
可在部分狂热粉丝眼中,跟季骋在一起,这就是林白薇的原罪,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
季骋长相英俊、才华横溢,家世背景也不是秘密,因此哪怕性格看上去比较难以接近,女友粉的占比也不是
小数目。
经纪人已经同季骋分析过了目前的情况,建议他在之后的直播中不要跟林白薇太亲密,免得粉丝连续遭受打
击,继而影响季骋,以及林白薇。
季骋倒是没那么在乎自己的星途,但林白薇是个素人,为了她,季骋也得乖乖听话。
不过,此时心中的激荡与兴奋怎么也遮不住,既然不能在广大观众与粉丝面前秀恩爱,眼前这两个,勉勉强
强也可以。
季骋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商贤予下一秒就拒绝道:“不,你不想。”
两个男人的眼神中掺着刀光,你来我回,直到一辆网约车缓缓停步在几人身侧。
商贤予看了眼车牌号,确认无误,刚一拉开后车门,想叫俞枕夏上车,没想到季骋长腿一迈,毫不客气地坐
了进去。
商贤予:“……”
林白薇在他身旁默默扶额:“见谅,他最近一直都不太正常,恋爱脑。”
商贤予拥有同款恋爱脑,唯一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在后座的男人。
路况拥堵,导航上显示只需要十来分钟的路途拖延到半个钟头。
商场中,电梯上行。
四人在车上的时候已经用手机选定了要看的电影。
过程中。
作为圈内人,季骋边浏览电影海报与简介,边说了点从经纪人和助理那里听来的八卦。
吃瓜是人之天性,其他三人亦不能免俗,于是车上的气氛顿时热了起来,连商贤予也转过头,跟其他人交头
接耳。
选来选去,虽然说近期上映的好片子不少,但都是些主旋律题材,或者是反映揭露某些现实黑暗的题材,看
底下反馈都不错……然而四个人,两对情侣,真是不想看这些。
唯一的一部爱情电影,听完季骋说完饰演男一号的小鲜肉主演隐婚劈腿的八卦,对此也不忍直视了。
又考虑到看完电影后还要吃火锅,不宜太迟,众人将视线移到了一部国外的鲨鱼片,不知道是不是删减太多,
就九十多分钟。
商贤平时很喜欢看灾难片,点头同意:“我可以。”
俞枕夏好奇鲨鱼是怎么上腿上岸的,也点头:“我也可以。”
林白薇也好奇:“可以。”
“我不太可以……”季骋抬眸,但看了看其他选择,还是点点头,“就看这个吧。”
他极有心机地选了四个座,前面两个,后面两个,他跟林白薇坐在前面,商俞两人后边儿玩去吧。
商贤予乘电梯下楼,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四杯奶茶。
检票入场后,电影厅中一片昏暗,几乎看不到脚下。
借着手机的电子光,几人扶着椅背入座,人手一杯奶茶。
电影开场。
金发碧眼身材姣好的比基尼美女站在淋浴间冲洗,这一经典开场已经成了烂片的标志。
好在没人是真的来看电影的。
电影的故事也很经典,主角一群人去一片偏僻的海域度假,因风浪翻了船,只能躲在漂浮物上以免溺亡,但
也靠不了岸……食物缺乏,没办法联系到外界,甚至还遇到了一群来捕食的鲨鱼。
饥饿的凶猛海兽是角色最惨烈的噩梦。
此时还在电影前期,几位男男女女之间满是欢声笑语,蓝天碧海,洁白的海鸟一闪而过,精美的画面仿佛是
某个旅游景点的度假宣传片。
昏暗中,季骋已经卸下了面部伪装,跟林白薇拉着小手喝着奶茶。
他不断地把脑袋靠上林白薇的肩,又被林白薇轻轻推开。
商贤予冷冷哼了一声,然后也紧了紧跟俞枕夏十指相扣的手。
他并非是吃醋,而是一种类似于目睹猪拱白菜的看不惯。
俞枕夏嘬了满满一口无糖奶茶,口感丝滑得很,脸鼓起来,像塞满食的松鼠。
她听到商贤予近在咫尺的哼声,瞥了他一眼。
大银幕的光冷暖交错,轻轻打在他雕塑般的侧脸上,漆黑瞳孔中流光溢彩。
下一瞬,商贤予也偏头看过来,看到俞枕夏滑稽的脸,只觉得可爱,又怕她误会,便低头凑近一吻。
这一吻落在俞枕夏鼓鼓囊囊的左脸颊上,为了表示诚心,商贤予嘴下的力道不轻,俞枕夏没来得及防备,想
赶紧咽下去,却忽然被一粒珍珠卡住了喉咙,一阵想要咳嗽的欲望急促上涌!
“唔……”俞枕夏憋着气,但这一下呛得太突然,她猛地咳出来,淡白色的液体噗地喷到商贤予的脸上,很
快顺着下巴滴落,黏腻地打湿了领口。
“咳……!”俞枕夏连忙捂嘴咳嗽,咳了几声舒服不少,连忙小声道歉。
商贤予一手擦着脸,另一手帮她拍拍背。
这动静惊动了前面两人,季骋唰地一下,回头看了眼,目露嫌弃道:“你们……搞什么啊?”
林白薇则贴心地递上一包纸巾。
俞枕夏只需要擦擦脸和手指头就行了,但商贤予的受灾面积太过广泛,不得不起身离场,去外面的男厕清理
一番。
卫生间很崭亮,镜子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商贤予背着手蹭了一下变得有些黏腻的肌,想起俞枕夏透着
几分无措的目光,笑了笑。
在用水擦洗之前,商贤予顿了顿,还是动作轻慢地将左手中指的戒指摘了下来,本想放到台面上,但犹豫了
一瞬,还是塞进了裤兜里。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面摘下戒指,这样比较安心。
两只光洁的手伸到自动感应水龙头底下,水声哗哗,他用沾湿的纸擦拭着沾到饮料的地方。
只是衣服不太好处理,得脱下来,反正影院的卫生间一般都很少人,也不会有女性进来,他干脆反手抓着衣
服下摆,两臂一伸,将上衣褪下。
他将污染的部分单独清洗,又用力拧干,再拿纸巾吸了吸水分,这才又穿上身。
最后,商贤予低头擦着镜片走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一人着急地踏进来,急急忙忙地,商贤予也碰巧垂着首,两人猛地撞到一起。
“卧槽!”那人猝不及防地喊了一声,踉跄着退后两步,但由于往前的惯性与之相抵消,因而没有倒下。
然而,商贤予走路时身体放松,又一时没注意,倏然被一个人撞进怀里,猛地被撞倒,后脑勺一下子磕上了
坚硬的洗手池边沿。
“咚——”
大理石与后脑撞击,发出一声闷响,另一声清脆的叮当声被盖住,没有人察觉。
那人回过神来,见此情形,登时心头一跳,连忙蹲下身扶着额角冒冷汗的商贤予半坐起来。
“你没事吗?”他的语气很慌,“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见商贤予闭着眼,脸色煞白,对方更急了:“我靠,别吓我!”
嗡——嗡——
耳边男人询问的声音被拉得很长,声波被拧成一团麻绳,明明近在耳旁,却像隔着一个世界。
不止是听觉,商贤予的视觉与嗅觉齐齐罢工,眼前是刺目的一片白光,鼻尖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
商贤予呼吸急促,一手撑着地,掌心似乎压到了什么坚硬的小物件,但此刻他已经无心关注这点异样……
脑中如走马灯一样,闪烁过无数画面,速度快到商贤予看不清其中的人与景,他只觉得自己似乎遭遇了魂魄
离体般撕裂的痛苦。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撞到自己的男人正举着电话要打 120,商贤予满头是汗,却一把将他的手按住,说:
“不用了。”
那人瞪大眼,脸也跟着白了:“卧槽,哥们儿,你这得去医院吧……?是不是脑震荡啊?!刚刚太吓人
了!”
商贤予发现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出了一层冷汗,后脑刺痛,他探出手摸了摸,没出血。
“不用。”他答道。
那人挺有责任心的,在商贤予表示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后,还留下了电话号码,走时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又问
了一句真的不需要送医吗?
商贤予站在洗手台前,回答还是一样:“不用。”
后脑肿了一个包,商贤予转过身,望着镜子里的人,有些出神。
转身时,脚尖踢到地上的东西,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金属。但商贤予此时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透明
的薄膜束缚起来了,有些喘不过气地拉了拉还湿着的衣领。
低头深呼吸几次,商贤予才有种重返人间的感觉,后脑尖刺的疼痛逐渐褪去,剩下了顿顿的疼,感觉不怎么
明显了。
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
手机上多了几条来自俞枕夏的短信。
俞枕夏:【?】
俞枕夏:【好洗么……】
俞枕夏:【怎么还没回来?】
手机又震了一下,一条新短信跳出来——
俞枕夏:【我出来找你。】
商贤予立即回复‘别,我马上来’,接着就要返回观影厅,结果在门口撞见了刚要出来的俞枕夏。
摸着黑,两人原路返回。
大荧幕上正放映到巨型鲨鱼撕咬着人不放,尖叫声响彻海面,进入水下后,变成了翻滚的气泡声。
商贤予恍惚了一下。
净蓝色的海水被染成了鲜艳的红,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电影片尾曲一响起,四人就结伴出了观影厅。
一路下电梯,出商城,横跨广场,最后又等了一趟红绿灯才抵达马路对面的海底捞。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商贤予比先前更沉默了,俞枕夏问他,他只说是有些看困了。
这话引起其他人的共鸣,季骋又吐槽了两句什么稀烂的剧情,商贤予便又沉默下来。
季骋是歌手,不能吃辣,因此桌上正沸腾着的是鸳鸯锅,大骨清汤和麻辣红汤的香味随着淡白色的水雾升起,
钻入人的鼻腔。
“你手肘怎么了?”
俞枕夏打了两碟调味料,坐在他身侧,忽一低头,发现商贤予的肘关节处有一块红晕,颜色最深的地方泛着
青紫,表皮有一丝丝擦破了,沁出来一点血,早就结痂了。
商贤予顺着她的目光,举起手翻转过来看了看,对伤口淤青不太在意,看到手指,转头看向自己自然垂落的
另一只手——
只发现了光秃秃的指头。
“没什么。”商贤予边答边摸口袋,“就是摔了一跤。”
下一刻,他愣住了。
口袋里空荡荡的,没有他塞进去的那个圆环状指环。
商贤予不死心,又摸了两回,结果还是一样。
没有。
另一边也没有。
菜已经上来了,锅底也热了,这时候商贤予站起来说要出去一下,俞枕夏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人怪怪的,
问他:“去哪?怎么了啊?”
商贤予将左手微微藏在身后,不想让俞枕夏发现自己丢了戒指,便含糊道:“……去洗手间。”
确实是去洗手间,但不是这里的,而是影院里头那个。
之前在那处被人撞倒,戒指估计就是那时候掉了,他一时发懵,竟也没想起来再戴上去,就这么出来了。
商贤予步子飞快,直奔目的地而去,只不过到了地方,检票员说是没有买票不允许通过,商贤予懒得纠缠这
一点,干脆又买了张票。
两边的放映厅传来不同的声响,商贤予穿过不同编号的厅,抵达走廊尽头的男卫生间。
里面依旧没人,只隐隐散发着一股清淡的熏香味。
商贤予蹲下身,在水池边一寸一寸地检查过去,双目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错漏。
翻找到第三遍,才在水池底下的最角落发现一抹银光。
商贤予这才安心了,赶紧将其拾起来,没脏没坏,在灯光下如往常般熠熠生辉。
朝银环吹了一口气,商贤予似是想要吹去肉眼看不见的灰尘,才把它套回原本该在的位置。
这世上多少人都曾遗失过重要物品,但找回来的几率却不高。
商贤予倍感庆幸地呼出一口气。
就算这里离海底捞十分近,此时也过去了十分钟,上厕所这借口不宜耽搁太久,商贤予又急急忙忙地返回。
可惜这次也如上次一样。
在同样的地方,遇到了同样的红灯。
商贤予无奈地停下脚步,站在石桩前等待,心里倒数着……
十、九、八……
隔了一条街,直径距离不过三百多米的海底捞店中,俞枕夏三人坐在二楼包厢里,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吃了
一口肉。
唇齿间,食物的汁水迸发,顺着食道下移。俞枕夏莫名觉得心跳加速,如急促的鼓点一般,迅疾又沉重,给
人以一种不安的感觉。
俞枕夏放下筷子,想要给商贤予打个电话,她身子往后靠,视线随地往玻璃窗外眺去……
霓虹灯照亮这片黑夜,红绿灯的倒计时正在跳转。
路上行人不少,商贤予混在一群大学生中,心中还在默念。
五、四、三……
二。
一。
灯绿了。
身前几位年轻男女面对站着,聊得开心,过马路的动作很慢,而商贤予则长腿一迈,阔步而出。
紧握着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有人来电了。
走路间,商贤予微微低头瞥了一眼,是俞枕夏,又马上收回视线,打算过了马路再接电话。
对面的行人是一个踩着单车的年轻男子,背着挎包,风一样从商贤予的身侧掠过去。
风刮过——
一道突兀的光晃在商贤予的脸上,使他忍不住皱眉了一瞬。
轮胎摩擦柏油路,发出特有的嗡鸣声。
而商贤予还在奇怪——
此时此刻,屹立在对面的长杆上显示的是路灯啊。
就在这一瞬间,耳边的嗡鸣极度刺耳,行人惊恐万分的尖叫却穿透了这道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怪声……
嗯?
他们在叫什么?
商贤予的身体宛如一只大的面口袋,砰的一声巨响,重重落到地上!
血液就像面粉一样源源不断地漏出来,淌到地上。
哦。
是因为我啊。
是因为我吗?
疼痛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商贤予的思绪已经被撞得几乎分崩离析,摔倒地上又滚了好几圈,更乱了。
眼镜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或者变成了碎片掉了满地,商贤予的视线模糊,黑白分明的眼睛染上了一层血色。
“嗬……”
他忽然想起了晚上看到的电影,鲨鱼用利齿撕碎了人的躯体,血液之花绚烂绽放。
商贤予努力呼吸着,可胸膛的起伏却很微弱,他的眼珠动了动,移向一旁。
不远处的地面,手机屏幕始终亮着,等待着机主人接通。
……得接电话啊。
商贤予想伸手去拿手机,接起这个通话,然后告诉电话对面的那个人——
我很好。
马上就回来了。
会留在她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可现实中,他的手指只是轻微地勾了勾。
手背被粗糙的地面擦伤,比之前的摔伤更严重,皮擦掉一层,深可见骨,胳膊抬不起来……是断了吗?
电话还在响。
商贤予侧躺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钻出来的。
周围很快围了一圈人,报警的报警,看热闹的看热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他的周边打下一圈阴影。
“闯红灯啊……”
“报警了没!”
“肇事司机好像也晕了啊!是不是酒驾闯黄红灯?!”
“救护车什么时候来啊?这情况谁敢动他啊?”
“不会已经死了吧……?”
有些人已经开始哭出来了,哽咽着,后怕着:“我……我就在他身后一米远,那辆车就擦着我的胳膊撞过去
的!”
“车头和挡风玻璃都坏成那样了……吓人啊!”
……
好吵。
商贤予不耐烦地骂了句,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只有破碎的、意义不明的音节:“哈……嗬……”声量微弱到
几乎没有。
我要接电话。
他妈的。
接电话啊!
商贤予不甘地睁大眼,充血的眼结膜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怖。
一股浓烈的绝望和痛苦袭上心来,商贤予竟然发现自己对这股情绪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只是矿别多日的老朋
友提着礼物上门拜访。
在斑马线的另一端,黑色的越野车撞倒了路边的花坛,司机的脸埋进了安全气囊里,绕是如此,也堵不住他
的酒气。
黄色的头发很凌乱,靠近发际线的额角被方向盘撞伤了,血液湿了刘海,但也仅是如此。
肇事车主穿着一件花衬衫,袖子没有系扣,胡乱地叠起来,露出干瘦的小臂。
他的一只手腕处,有一枚不大不小的纹身,色彩鲜艳,经久不褪。
“操……”司机动了动,艰难地抬起头,用胳膊轻擦了一下脑门,“痛死老子了……”
腕上的布谷鸟也被染了红,又有一滴浓稠的血液滴下来,正正地滴在了它的眼珠下方。
好似它也为这场命运般的邂逅流下一滴血泪。
电话那头无人接听。
嘟声忽地被一道巨响掩盖。
俞枕夏一愣,失焦且游离的视线终于聚焦了。
街上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严格来说,是一场车祸。
俞枕夏的心上有一层乌云飘过来,让她感到压抑又沉重。
有人被撞了,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心跳得越来越快——
俞枕夏忍住了一系列的负面情绪,努力地把所有情绪抽离,一瞬间,她在想……
还好不是商贤予。

第 70 章
上午八点整,卧室的门把手转了半圈,咔嗒一声——
门开了。
一条拉布拉多扭着屁股进入了卧室,它浑身的毛都被剃光了,好在时间也有一个多月了,身上已经长出了一层
短绒毛。
不过这寸毛比起脑袋和尾巴处的长毛毛,还是显得泾渭分明,形成了一个断层,看起来还是挺滑稽的。如今入了
秋,天气不是很热了,所以狗的身上穿了一件狗薄款狗体恤,遮住了短的毛,以及皮肤底下狰狞的手术伤疤。
不仅如此,拉布拉多走路的姿势看起来不太自然,有一条后腿一跛一跛的,仔细看,腿侧也有缝合的伤口。
它体型壮硕,有半人高,凑到床头,漆黑的瞳仁倒映着床上人乱七八糟的睡姿。
盯了一会儿,拉布拉多跑到一边,用嘴咬着窗帘的下摆,动作极为人性化地把遮光帘布拉到两边。
阳光没了阻拦。
它们欢笑着、雀跃着,跳进了屋子,趴在床头,好奇地拨弄着床上躺着的人的眼睫毛。
一根根长睫轻微地翻动了几下,在眼睑处落下暖色的投影。
哇,要醒了吗?
当然没有。
这人似睡非醒,不耐烦地皱了皱鼻子,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精致,辗转反侧了几个来回,怎么躲也躲不过那群晃
人的曦光……
唰地一声!
她拉高被子,将脑袋深埋进被子里,阻隔了这一片扰人清梦的亮堂。
好在盛夏一过,初秋的季节已然到访,天气不似往常那样燥热了。
城郊的别墅小区绿化原是一大片的深深浅浅的碧色,如今也掺入了些许薄凉的褚色。
俞枕夏打着秋盹,不想起身,心里知道待会儿拉布拉多就要过来用湿润的鼻头拱自己的脸,于是从从被子底
下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手腕如招财猫那样不走心地晃了晃,含糊地嘟囔道:“哈哈,过来……再陪姐姐睡一
下。”
拉布拉多没理她,把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叼回来,板板正正地放在床脚处,又回到床头,两只前爪趴在床边,
无情地叼开了被角,露出了里面一张如人偶般精致的面庞。
如果忽视她这一头乱糟糟的黑色长发与眼角分泌物的话。
“……”俞枕夏无可奈何地睁开眼,对上拉布拉多毛茸茸的脸和两粒如玻璃珠一般澄澈的眼珠子,无可奈何
地翻了个身,长叹一声,坐了起来,“好好好,我起来了,不要再谴责我了,我现在是无业游民!睡个懒觉怎么
了!”
是的,俞枕夏养了一只狗。
这只狗是她在一个多月前捡回来的。
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平平无奇的日子。
俞枕夏正独自驾车,距离导航的目的地‘一米心理诊所’还有三十多分钟的路途,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一个蹲
着身痛哭流涕的年轻女孩,她的脚边躺着一只大狗……
俞枕夏还没看清楚,就连忙移开了视线。
事件的经过也很简单。
狗没有牵绳,从路边绿化带猛地窜出来,被一辆车撞了个正着。
狗主人很快从后面追上来,但那辆车已经一溜烟跑个没影了。
确实,遛狗不牵绳,这是狗主人的过失,一个不好,这要是引发了严重的车祸,更是说都说不清楚了。
那狗被年轻女孩用牛仔外套盖着了,但远远瞥见边角露出来的些许血迹,俞枕夏有些心里发紧。
眼见红绿灯又要换色了,其他车主都在让狗主人赶紧把它搬开,还有一些人冲车窗伸出手机拍小视频。
俞枕夏皱皱眉,听那个年轻女孩哭得实在惨,就摇下车窗,远远喊女孩过来,说她愿意送对方一人一狗去宠
物医院。
年轻女孩千谢万谢,俞枕夏始终闭着眼,听到对方上车后甩上车门的动静,连忙打开副驾的储物格,将里面
的一条印花毯子递了过去。
“把狗盖着吧。”俞枕夏闭着眼说,“我……我有点晕血,你可千万别让我看到。”
俞枕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地罹患了这个毛病,但也见识过它的厉害了。
呼吸急促,肢体僵硬,严重点还会晕倒休克。
不过,最近发生在俞枕夏身上的邪门事情太多了,晕血这种事情,显得不值一提。
例如,她之前通宵画稿,在家里突然晕倒猝死,好在被找上门来的漫画编辑发现,及时送医,救回一条狗命。
又例如,她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从深度社恐患者变成社牛蛇精病,不仅跟她亲妈几经撕逼大战,还同时撩了
几个男人,仿佛觉醒了第二人格。
又又例如,俞枕夏其实没有那一段大变活人版本的记忆,她一觉醒来,还以为是昏迷那天的翌日,没想到已
经是三个月后了,并茫然无措地接受火葬场的暴击。
此番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又又又例如,她发现自己的社恐悄没儿声地不见了,虽不比之前的抓马,但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应对各类正常
社交了……
奇特之处,数不胜数。
总之,人生简直太魔幻了。
相比起来,晕血这个毛病,真的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俞枕夏重新导航了一家宠物医院,这趟的目的地倒是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女孩子下车时又连续谢了好几遍,俞枕夏连说‘不用’,垫子上沾了血,俞枕夏便让对方带走了。
稍坐了一会儿,她小心地看向车后座……
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俞枕夏呼出一口气。
结果视线一扫,发现黑色真皮的后座上躺着一个玫瑰金色的手机。
看着挺旧的,使用的年限应该很久了,背面有许多划痕,有一个角落似乎被砸过,浅浅地凹了进去。
拿起来,俞枕夏看到屏幕也碎了,两三条裂纹横跨了手机的腰身。
这是那个狗主人的。
这年头,夸张一点地说,丢了手机就跟丢了命一样,在外面几乎寸步难行。
俞枕夏干脆好人好事做到底,从副驾储物格又掏出一只崭新的墨镜,是她自从有了这个毛病后才购置的。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俞枕夏长发披肩,墨镜几乎挡住了半张脸,一身休闲服,看起来却有了几分潇洒。
她找了个车位停好,捏着自己的手机跟狗主人的手机下了车,快步走向前方的宠物医院。
刚上小楼梯,就见狗主人失魂落魄地走下来,都没认出俞枕夏来,还是俞枕夏先递上手机,道:“你好,这
手机掉我车上了。”
狗主人愣了一下才接过来,才抹了把泪,小声道:“哦……谢谢小姐姐。”
“不好意思,把你毯子弄脏了……”她抽抽鼻子,“不然,我陪给你吧。”
俞枕夏说不用,狗主人又哽咽了一下,手中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说:“我们公司老
板。”
话毕,她苦笑了一下,下了小楼梯,往外面走去了。
俞枕夏远远看着她接起电话,时不时地点头应和着什么,然后就打了辆车,上车…………
嗯?
走了???
俞枕夏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站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看看下面又看看上面,犹豫了一下,拔腿往上走。
二楼,宠物医院。
前台处,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兽医正在说话。
“怎么回事啊,那个小姑娘哭得那么伤心,又说不治了啊?”
“哎,说是男朋友的狗,人家分手了不要了,她自己养,可能平时养着就压力大吧……现在狗伤得这么重,
又要手术,又要住院,输血什么的,不是小数目……”
“狗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太行,挺危险的……”
“哎哟……人还回不回来了?”
“依我来看,悬啊。”
……
俞枕夏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听到医生说先治疗,再等等狗主人,又说老是遇到丢弃
宠物这种情况,唉声叹气的。
不过说是这样说,但里面护士准备好了术前事项,出来喊了一嘴,两个兽医马上就进了里间治疗室。
护士看到俞枕夏,上来询问招待,俞枕夏扶了扶墨镜,说:“那个……治疗费我出吧。”
奇怪的地方,又多了一处。
俞枕夏转了一笔不菲的治疗费用,留了个电话号码,等手术完了,她看了一眼趴在宠物氧气仓里的大狗狗,
是条拉布拉多,仍旧昏迷中,身上几条狰狞的伤疤,后腿打着石膏,前肢裹了几层纱布,正在打点滴。
以前她对宠物没什么明显的喜爱,如今倒是挺有好感的,不过俞枕夏也没想过养一只狗。
事后,她又开车驶向了心理症所,可惜还是迟到了。
就诊时,医生操着温柔的嗓音跟她对话。
一个小时的时间稍纵即逝,俞枕夏的心情一点儿也没有变好,失去的记忆怎么也找不回来。
随后的半个月里,俞枕夏仍旧是以一周一次的频率往返于心理诊所之间,期间宠物医院打过两次电话,跟她
沟通治疗情况,俞枕夏又交了一次钱。
后来,医院方又打来电话,说是狗狗痊愈了,要不要来接走。
“……”俞枕夏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是我的狗啊。”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也很为难:“是的是的,不过之前那个小姑娘再也没有来过了,这都过了半个月了……狗
狗醒过来之后,身体倒是恢复得很不错,但是精神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好,谁也不理,也不怎么吃东西,瘦了好多
……”
“毕竟您也是拯救了它的人,”那边还在说,“这么重的伤势,能救过来就是一个奇迹呀。其实我们也考虑
过找领养人,但是狗狗完全不愿意被人摸,一有陌生人过来就大吼大叫,想着如果是您的话,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
俞枕夏如今商业工作全面停摆,也是闲着没事,还真去了一趟。
病好了之后,拉布拉多从氧气仓被转移到寄养宠物的铁笼子里。
进寄养室之前,护士小姐姐给了她一包狗零食,说狗现在有抑郁症倾向,免疫力下降,长了藓,所以把身上
的毛给剃了,看着有点丑,但等过段日子长回来了就好了,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怕俞枕夏觉得狗太丑。
紧接着,她又说之前的狗主人叫它‘哈哈’,喊这个名字说不定狗狗会有反应。
其实俞枕夏也没想好要不要养。
然而,当她走进寄养室,走到最里面的笼子前……
俞枕夏看到了一团蜷缩着的、干瘦的狗,身上没有毛,笼子底下铺了一层毛毯,正是她车上那条,只不过已
经被洗过一道了,一点也不脏。
她蹲下身,撕开零食包装,细小的包装袋被撕扯的声音惹得那狗的耳朵尖抖了抖,但大脑袋还是没动,似乎
是一点也不想搭理俞枕夏。
俞枕夏把零食往前一递,尝试喊了一声:“……哈哈?”
倏然间,拉布拉多乍然跳起来,汪汪大叫,惹得其他笼子里的狗也叫起来,屋子里的叫声此起彼伏,把俞枕
夏吓了一大跳。
可下一刻,眼前的景象猛地击中了俞枕夏的心。
拉布拉多转了两圈,继而激动地不停用头撞着笼子,汪汪的叫声降低,转而变成一种委屈的哽咽的呜嘤声,
与此同时,它的眼中有豆大一般的泪珠掉下来。
漆黑的瞳孔如玻璃珠一样,倒映出了俞枕夏的影子。
就在这一分,这一秒——
俞枕夏遇到了她的梦中情狗。
……
俞枕夏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脚踩到地上,顺利的伸进了拖鞋中。
“哈哈对姐姐真好。”俞枕夏揉了揉毛茸茸的大脑袋,夸了句。
接着,她的手指被有些粗糙的舌头舔上,湿漉漉的,俞枕夏倒也不嫌弃。
一个多月的养狗生涯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叹着,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此话诚不欺我。
进卫生间洗漱一番,俞枕夏走出来,有一缕颊边的发丝被水沾湿了:“哈哈,姐姐要换衣服了。”
蹲在门口的拉布拉多屁颠屁颠地跑到窗户那儿,把自己拉开的帘子又合上了,中间一丝缝得没有。
完事后,它就蹲在窗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俞枕夏。
俞枕夏早已习惯它的‘骑士病’,甚至还想送它去读个大学,神态自若地褪了睡衣,身上就剩一小块布料,
在衣柜前挑了两件衣服出来换上。
把自己收拾好了,俞枕夏带着狗下楼去了。
下楼后第一件事就是往精致的狗碗里添上粮,又换上了新鲜的温开水。
第二件事才是给自己准备早饭。
她之前自己很少下厨,厨艺太差,早饭也就是热热牛奶和吐司,不需要太费心思和时间。
今天又是出门去见心理医生的日子。
俞枕夏收拾妥当,发现哈哈已经自己叼着牵引绳在玄关处等着了。
“等下,姐姐拿一下车钥匙。”俞枕夏动作也快起来。
这不是哈哈第一次陪她去诊所了,一人一狗堪称轻车熟路。俞枕夏先是送它上了后车座,然后自己进了驾驶
座,安全带一绑,车子驶出去。
导航也用不上了,路线她早已熟了。
途中,后座的拉布拉多抬起爪子,在紧闭的车窗上轻挠了挠,然后发出一声沉闷的:“汪。”
俞枕夏心领神会,将车窗下降一些。
初秋的风很干燥,呼呼地往里钻。
狗的长耳朵垂在脸侧,被风卷起来,满脸的毛乱发。
俞枕夏透过车内后视镜瞥了一眼,轻轻地笑了两声。
“哈哈好帅气。”她说。
拉布拉多汪了声,似乎在应答。
俞枕夏又说:“等你的腿彻底好了,我们出去公园玩,一定吸引好多年轻貌美的小狗狗,到时候你可不要忘
了姐姐。”
这回,拉布拉多没有吭声了,反而是扭着头,不看俞枕夏了,似乎在闹脾气。
这不是玩笑话,俞枕夏常常觉得这条狗拥有一股特殊的气质,沉稳,温柔……怎么说呢,总感觉是一条有故
事的狗。
因此,当她坐在诊疗室中,沙发柔软,狗狗在她身边正襟危坐,俞枕夏抬手摸了摸它的头,朝斜对面的医生
说道:“穆医生,你说得对,养狗真的对心理健康有很大的帮助,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虽然俞枕夏将其称之为‘医生’,但对面的女子并没有穿着白大褂,她看起来三十五六岁,上身一件卡其色
针织衫,下身套着一条长裙,面向柔和,笑时眼角有细微的纹路,看起来很和蔼。
“那你现在还经常莫名其妙地想哭么?”穆医生点点头,桌上的录音笔红灯亮起,显示着它正在工作。
“有时候吧,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俞枕夏稍微恍惚了一下,很快又缓回神来,感受着手底下的毛绒绒,
又道,“一开始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天就想哭,也不知道哭什么……反正生活一团乱,尤其是平白没了将近三个
月的记忆,这点对我打击很大。”
“……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改变,”俞枕夏习惯了由自己诉说,对方倾听的模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医生,我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可那三个月的记忆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问过在那期间接触过的人,然而他们说的每一件事……”俞枕夏顿了顿,“都让我觉得,那并不是
我。”
此时,蹲在地上的拉布拉多换了个姿势,半趴在地面,但下巴搭在了俞枕夏的膝上,传来一股温热。
聊了许久,又预约好下一次来访的时间,俞枕夏牵着狗又回了家。
这次穆医生建议她尝试催眠疗法,让俞枕夏有些期待又紧张。
不过那也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回到家已是午饭点。
俞枕夏点了个外卖,吃了就睡,拉布拉多怎么去闹她也没用,转眼时间就到了傍晚。
窗帘开着,窗户也开着。
远山的轮廓很模糊,云遮雾绕,雾中是一片片钢筋水泥浇筑层的建筑物。
夕阳血染天际。
黑色的鸟冲进这片浓烈的血色之中,像是被火焰般的云彩燎着了羽毛,倏地调转了方向,扑棱着翅膀落到附
近的枝桠上。
俞枕夏侧趴在床上,双眼凝视着每一日都要重复一遍的太阳落山的景色。
她眨了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眨得太用力了,湿热的泪水从眼角滚出来,滑到腮边,隐入发鬓……
其实俞枕夏觉得自己好多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好。
比如,就现在。
屋子里只有她时不时吸鼻子的声音,拉布拉多却敏锐地上前来,伸舌头舔了舔俞枕夏的脸。
自从它来到家里,就突破了俞枕夏对犬类智商的想象——
它会自己用马桶,还会主动催促俞枕夏帮自己刷牙,出了门回来时要擦脚,桩桩件件,都让俞枕夏惊叹。
本来她还在想,哈哈是不是狗狗成精了,但在网上一搜,看到各种‘建国后不许成精’的犬向视频,又打消
了这个年头。
……看起来,好像还蛮合理的。
夕阳残光被拉布拉多的身体遮住了,脸上的泪水被舔去了七八成,俞枕夏的脸很嫩滑,但它的力度极其轻柔,
一点也没有蹭红俞枕夏的脸。
俞枕夏笑了笑,说话时带着鼻音:“哈哈……姐姐究竟是怎么了啊?”
她没想着一只狗能知道什么。
但事实上——
它真的知道。
拉布拉多也呜了一声,轻轻跳上床,把自己的身体塞进了俞枕夏的怀里。
一人一狗的体温互相浸染,不分你我。
商·哈哈·贤予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没办法将心中的心疼和忧愁如倒垃圾那样,一股脑倒出自己的身
体。
狗的面部肌肉支撑不了‘苦笑’这么复杂的表情,此时拉布拉多的表情更像是狞笑,可惜它的脑袋抵在俞枕
夏的肩窝里,对方怎么也看不到。
俞枕夏不是医生猜测的那样,忽然患上了双重人格的毛病,而是遭遇了更加离谱的穿书,与书中人物意识互
换。
如今两方各归其位,本是天大的好事,然而俞枕夏却……
这点,或许要怪商贤予自己。
死就死吧,偏偏换了个死法。
换就换吧……偏偏他没有被那辆疾驰而来的车当场撞死,而是被送医后,在病床上插管了近两个月才彻底没
了心跳的。
在被车撞之后,他的身体如植物人一般,但意识却很清晰,甚至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只是要忍受病体的煎熬。
相比于此,他更心疼俞枕夏。
商贤予至今不敢回想俞枕夏出现在车祸现场时看到自己的表情——那一瞬间,商贤予希望有人可以伸手遮住
她的双眼。
其后的近两个月,俞枕夏如同变了一个人,在面对外界舆论和俞家人的时候,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冷静。
在书中世界的后两个月,她只哭过两次。
一次,是发现商贤予四肢扭曲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时候。
另一次,是医生告诉她,两人非亲属关系,没有资格签署医院的文件。
那段时间俞枕夏几乎是寸步不离,整个人可以说是暴瘦。
在自己停止呼吸的那一秒,商贤予恨不得鼓掌叫好。
后来两人回到现实世界,俞枕夏却因为应激障碍失去了书中记忆,而商贤予也因此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由于俞枕夏忘了他,从通道里偷渡出来的商贤予意识连接不上自己的身体,‘书’只好看准时机,找了个跟
俞枕夏有接触的临时载体,来装载他的意识。
此时的拉布拉多,相当于是一个外接硬盘的存在。
回到俞枕夏身边,看她一点点自愈,但还是如今这幅模样,商贤予陷入自责与犹豫之中。
如若恢复记忆,他不确定俞枕夏会不会更好,或者更差……
“汪。”
太阳下山了。
“汪。”
快起来。
商贤予不舍地从俞枕夏怀里跳出来,走到床头,忽地人立起来,一爪子把灯拍亮。
啪地一声。
白炽灯驱散了夜的缠绕。
俞枕夏双目通红,被刺激得闭着眼,长吟一声:“……好刺眼!”
拉布拉多踱步到浴室前,毛绒绒的脸看起来很严肃:“汪……汪!”
快来泡澡。
泡一泡热水,心情会好很多的。

第 71 章
全身浸入热水,俞枕夏发出一声喟叹。
浴缸里放了一枚海盐浴球,化开了之后,澄澈透明的水变成了鲜艳的蓝,水面漂浮着浅浅的泡沫。
俞枕夏伸出一只手,恶作剧般地往蹲在浴缸旁的拉布拉多脸上弹了点水珠,说:“好舒服啊,哈哈,像泡进了海
水里。”
拉布拉多晃晃脑袋,微低着头,眼睛却上瞟着,看起来有些委屈,又有几分谴责的意味。
长发挽起,用一个鲨齿夹固定在脑后,俞枕夏仰着头,忽然被自己的话启发了,喃喃道:“这么一说,我还挺想
去海边逛一逛的……”她忽地转头看向狗,又道,“哈哈,等你都好了,我们去旅行怎么样?”
拉布拉多呜汪一声,表示答应,反正他们两个都是自由职业,能够说走就走,再加上俞枕夏现在因为不可抗力
理由,跟框框网站的合作已经暂停了。
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一只狗。
合作搁浅这件事,也是俞枕夏一个多月前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的。
据她了解,之前她险些猝死,昏迷之后被编辑送医,已经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好在抢救及时,但也在医院
住了大半个月。
框框才刚开始预热宣传这项大 IP 漫画改编,得到这一消息,总编都懵了——
什么情况?
尤其是当他联系原著作者,告知这一情况的时候,意外得知作者大大也在医院昏迷不醒,更懵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原著作者跟漫画作者双双入院?
入的还是同一家医院?
总之,经过多方协商考量之后,尤其是原著作者的合同里标明了指定画师这一点,框框发出了一则公告,跟
翘首以待的读者粉丝交代了‘热夏’的身体状况,说明她需要时间修养。
除了比较激进的一部分抱怨声,大部分人都很体谅。
后来,总编交代‘热夏’的责编多多联络,关照着点,毕竟他俩是合作过多次的老熟人了,相对来说更好沟
通,也去过‘热夏’的家中,比较熟悉。
项目就这么搁浅了三个月,眼见‘热夏’恢复了之后活蹦乱跳,遍地吃喝玩乐,框框正打算重提项目之事,
约她协商一下后续怎么继续推进……
没想到,就在框框总部的会议室,这位大大哐叽一声,砸在地上,莫名其妙又晕了过去。
送医的还是她的责编,就医地点也还是那家医院。
框框网站众人又急又懵,面面相觑,在对方第二次转危为安之后,连忙表示:您好好休息,身体好才是真的
好。
实则背地里险些掩面而泣。
这大 IP……不会是就此废了吧?
于是,俞枕夏就这样度过了一段漫长的躺平时光,虽然商业工作搁浅了,但她也不是全然不画画了。
画画这种事情,说到底都是手艺活儿的一种,这各行各业的技术都一样: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
知道,三天不练,全天下都知道了。
俞枕夏平日里也会掏出纸笔练一练,就当摸鱼了。然而,当她放松身心,不去刻意想要画什么的时候,黑色
的笔尖随意地勾画……
待她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画了一个男人的侧影,没有五官,姿势是很随意的坐姿,腿上放着一
个笔记本电脑,体态颀长,轮廓很勾人。
俞枕夏当时内心狠狠地‘哇’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到了,想谈恋爱了。
想到此处,她对这个没有五官的纸片人的态度更是重之又重,冥思苦想,想要勾勒出一张让自己满意的脸,
却怎么也画不出来。
后来俞枕夏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这张速写纸单独撕了下来,收进了抽屉中,等着之后再完善。
如今收养了一只狗,俞枕夏的速写模特就变成了它,偏偏拉布拉多的智商过人,什么要求说了一遍就能领会,
让俞枕夏日常怀疑狗狗的智商是不是跟自己不相上下……
就比如现在。
俞枕夏在浴缸中惬意得很,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始终蹲守在一边的拉布拉多用鼻头狂蹭她的脸颊,强行把
人叫醒。
俞枕夏才发现,水有些凉了。
她朝拉布拉多道了个谢,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身来,进了旁边的淋浴间,怕水珠溅到狗的身上,她拉上了
玻璃门。
热水从花洒兜头而下,冷热交加,玻璃门染上雾气,为里面的肢体罩上了一层朦胧滤镜。
拉布拉多的爪子刨了刨地面,过了一会儿,扭头小碎步走了出去。
俞枕夏还微微纳闷呢。
虽然养狗的时间不长,但俞枕夏有时跟网上的人交流,才发现论起粘人,自家哈哈真的是个中好手。
但有时候又会躲起来,不让她看到。
高智商,但好别扭一只狗狗。
俞枕夏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拉布拉多在正在阳台上,两只前腿人立着搭在栏杆上,尾巴轻轻摇来摇去,背
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她走过去,在它尾巴上捋了两下,尾巴花柔软得不可思议,若要形容的话,仿佛是天上飘渺的云絮,轻轻扫
过她的掌心,这一股绵软直直往心口窜过去。
俞枕夏笑了笑,温声问:“哈哈在看什么啊?”
话毕,她也抬头往远处一眺——
穹顶之下,繁星满空,有两粒星星闪烁着,飞速往远处移动,却不是流星,是两艘混入其中的飞机,真正的
星碎是寂墨的。
墨一样的蓝色渐渐往下,渐渐有些浅色,是被底下城市建筑群发出的五颜六色的光给映亮了。
树影漆黑,风刮过。
俞枕夏打了个喷嚏,指着前面不是太远的一个方向,对拉布拉多说:“那里是一家私立医院,也是离我们家
最近的一家医院,也幸好因为这样,我今年进了两次,每次都全头全尾地出来了……”
下一瞬。
拉布拉多从栏杆边跳下来,急促地叫了几声,听起来有点生气,俞枕夏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每次
自己不注意身体健康的时候,哈哈都会生气。
大狗叼着浴袍的一角,把俞枕夏‘拖’回了屋内,并用前爪将玻璃推拉门关上了,一副老妈子的作风。
俞枕夏眉眼开花,两只手捧着拉布拉多的脸揉来揉去,最后……跟它对视了半天,慢慢地、轻轻地、在它的
额头落下一吻。
“……”俞枕夏盯着它,看了好久,才嘟囔了一句,“要是哈哈能变成人就好了,一定是大帅哥。”
拉布拉多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趁俞枕夏换衣服的空档,坐在地上,缓缓翘起一只后腿。
它低下狗头,看了看自己的下腹部……
这只拉布拉多年轻不小,是条成年犬,兽医说大概五六岁。
所以……在它不可描述的根部,两个圆圆的小东西早就不见了。
寄生于拉布拉多体内的商贤予一阵沉默:还是……不要变成人了吧……?
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香的!
他趴在地上,整条狗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可惜俞枕夏理解不了一只狗狗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穿好衣服,似是来了灵感,跑去楼下工作室伏案画画。
拉布拉多见她白天睡了那么久,再睡容易头痛,便也没有阻拦。
它趴在俞枕夏的脚边,下巴垫在她的脚背,愣愣出神。
在把他的意识寄存在拉布拉多体内的时候,‘书’已经很虚弱了,只是简单解释了一下商贤予的状况。
他现在基本上处于离线状态,要等俞枕夏恢复记忆了,才能连上网,把他传送回自己的身体里。
‘书’透过镜子观测过商贤予的状况,那具用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高价来维护着的身体看起来还不错,状态很
稳定。
尤其是他的意识已经返回现实世界,那具植物人一般的身体的脸色更好了,为此,医院的专家还来研究了一
会,一致认为苏醒的概率提升了一些。
虽然这概率听起来仍旧是天方夜谭,但也不失为一种希望。
这让商贤予有些庆幸。
想到自己的父亲,他又忍不住有些心酸、愧疚,再加上循环岁月中亲情方面的缺失,他对自己父亲思念几乎
刻入骨髓……
商贤予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整个人很较虚弱。婚后,夫妻两个人看过几次医生,
都说不建议妊娠,于是两人便打算余生索性做一对丁克族。
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小生命的到来。
商父顾忌妻子的身体,想要联系医生早早结束妊娠,这样对身体的损害也不大,可以调理回来。可妻子却舍
不得肚子的孩子,坚持生下来,之后一家三口也过过几年团圆日子。
然而,在商贤予还不记事的时候,母亲病了几年,还是早早去世了,只留下一堆照片。
幸好商父分外珍惜这个孩子,没有产生什么迁怒的情绪,反而是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掌心里。
噩耗接踵而来。
妻子去世后,年幼的商贤予又检查出脑子里长了东西,当时的检查结果是说没什么不良反应,但这东西怎么
说得准,只能定期复查。
也因为这样,商父的保护欲更上一层楼,恨不得把商贤予揣在兜里,天天带着走。
商贤予只在年轻时稍稍叛逆过几次,其余时候都很体谅自家爸爸的心情,把自己活成了宅男的模样。
由此可知,他跟商父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只是,自从回到现实世界后,俞枕夏的情况实在不怎么好,看得商贤予暗暗心惊肉跳,一刻不敢离开。
而且他的狗狗身体也是半残状态,养了这么久还是一瘸一拐的,根本找不到机会联系商父。
狗狗叹气,枕着俞枕夏的脚翻了个身,从桌底窥到俞枕夏的半张脸,忍不住发出两声低低的叫声。
闻声,专注摸脑洞的俞枕夏身体已经自己动起来了,她稍弯下腰,在它的肚子上揉了两把,又像拍西瓜那样
拍拍,打出清脆的响声。
次日,仍旧是个艳阳天。
俞枕夏昨夜睡得晚,今天赖了个床,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这头懒洋洋地揪着被子不肯起来,另一头,框框网站的总部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头短茬,黑色西装将他本就凶神恶煞的面孔衬得更有气势了。
换句话来说,更凶了。

第 72 章
商继武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实则不然,他的性格跟外表差距太大,从小到大引起了不少误会,不过在商场上,
这一点倒不是坏事。
只是,他今天真不是来找麻烦的。
“商总,您好……”框框的总编收到来人的名片,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不知道您来这一趟,有什么要事?”
说完,总编脑子里一通乱想,一会儿想着卧槽,这种等级的人物怎么突然来他们这‘小’网站了?该不会……
是想收购吧?
啧,这种事可不归他管啊。
商继武沉吟一声,惹得对面的几个人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好一会儿,才问:“是这样的,我就是想问问,那本
《昨日玫瑰》的漫画作者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养好了吗?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几个月过去,他现在心态已经调整好了,接受了自家儿子大概率余生都要躺在病床上度过,只是还抱着一点渺
茫的希望不肯放手。
手术失败后,商继武一半时间留在医院看护儿子,另一半时间投身工作,用忙不完的事情来占据自己的身心,
以免情绪失控。
直到今早,他猛地想起来手术前儿子商贤予的几句叮嘱,说是让他替自己关注卖出了漫改版权的一部作品
商继武这才后知后觉地上网翻看了一眼,发现作品迟迟没有上线,甚至网站方已经通知了该项目暂缓上线的
事情,原因居然是……画师的身体出了问题?
而商贤予将版权便宜出售的要求就是要求指定画师,要是对方撂挑子不干,不仅是网站头痛,商继武也很困
扰。
这是儿子交代过的事情。
听完他的话,框框总的表情都扭曲了,迷惑不已地想:这么大一总裁……就想问这个?
“哦……”总编喝了一口水,被烫得皱了皱眉,“热夏老师前段时间身体出了问题,现在大毛病是没有,就
是需要静养。”
而后,他苦笑一下:“项目嘛,只能先搁置了……”
现在漫画行业不好,原本这本漫改的热度很好,甚至自来水到上过热搜,可谓是强强联合,没想到出师未捷
……
哎,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商继武点点头,他在网上有初步了解过情况,知道那位画师是过劳导致身体出了问题,该修养修养,刚好他
认识一位国际享名的调理医师……
聊了一会儿,商继武撇开商业身份,发自内心道:“我就直说吧,那本书的作者是我儿子,他之前的愿望就
是希望这篇漫画好好做出来,身为父亲,我只能鼎力支持……你们能不能把那位画师的联络方式给我,我派人过
去看看……”
卧槽!信息量好大!
无论是总编,还是一旁的几位责编,心中齐齐闪过一句话。
原来参商大大家境这么好??
怪不当初把《昨日玫瑰》的版权丢过来压根没收多少钱,几乎是慈善家,因此框框才会根据他的要求,极力
促成跟画师热夏的合作。
只是透露对方的联络方式,还是有点……总编想了想,把跟热夏对接的责编喊了过来。
责编猫三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生,性格比较开朗外向,但此时也不敢嬉皮笑脸的,在几人的注视下,掏出手
机给俞枕夏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半分钟,才被接起来。
“编?什么事?”
电话那头。
俞枕夏独自一人在升小区里的生活超市购物。
责编三言两语把今早发生的事情简单陈述给俞枕夏,她听完,心中莫名其妙的:“哦……我没有什么困难之
处啊,就是现阶段的状态不适合连载。”
关于项目搁浅这一点,俞枕夏自己挺不好意思的,之前就提过让框框找别的画师重启,她也不是什么顶天的
大师级人物,违约费用她可以承担。
框框当初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没向外透露过原著版权签约的特别要求,因此俞枕夏也不知道这回事。
框框当然是说可以等她,但暗地里已经忍不住唉声叹气地想:这个大饼是不是砸在手上了?
对俞枕夏而言,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人为了自己能重新连载而不吝金钱,让她忽觉压力山大。
啊……
总有一种熟悉的被催更的感觉,但,我真的还没有做好连载的准备。
俞枕夏感到一阵心虚。
后来,框框那边将这个 IP 背后的故事告诉俞枕夏,说是原著作者很喜欢她,听说她常驻框框,这才几乎是白
菜价地卖了版权等等……
俞枕夏瞳孔震惊。
最后,电话那头甚至换了个人接电话,是一道很浑厚的男声,听起来年纪比俞枕夏大很多。
跟他的交流中,俞枕夏心里没有产生任何被道德绑架的情绪,对方说话很温柔,听上去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
中年学者。
商继武没有其他要求,直接告诉俞枕夏:“更新频率不是问题,你就慢慢画,不必遵守硬性更新要求。”
一旁的总编欲言又止,默默提醒了一句:“以漫画的更新频率,读者粘性本来就不高……如果不稳定连载的
话,未来的商业价值和人气都……”
商继武举着电话,朝身后的秘书递了个眼神。
秘书心领神会,上前低声交谈,中心意思只有一个——
钱不是问题。
最后,俞枕夏跟电话那边的商继武交换了电话号码,她还没完全答应下来,只说还需要考虑考虑。
一路边走边谈,分量不轻的袋子勒得手有些疼,刚进屋,拉布拉多就凑过来又是帮忙拿鞋子,又是帮忙提东
西的。
俞枕夏进了屋,把东西归置起来,动作间,把途中的那通电话跟发生的事情跟拉布拉多说了一遍。
没想到一贯冷静成熟的狗狗突然激动地叫了好几声,尾巴甩得飞快,都甩出了残影。
很少看到拉布拉多这幅模样,俞枕夏有些纳闷,跑过去弯腰捧着它的脸,左看右看,问:“哈哈,你这是怎
么了?不舒服吗?”
拉布拉多少见地伸出舌头哈气,眨眨眼,一双大眼睛居然能看出几分热切。
“汪!”
确认拉布拉多没有异常,俞枕夏又开始对着宠物说话,语气有些纠结。
“哎……”她叹了口气,“当初本来想着这项目跟我挺有缘分的才接了,没想到居然是特地来到我身边。”
可是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思,俞枕夏醒来之后,就很抗拒继续画这个项目了,说不出缘由,她也重新翻过那本
原著,可翻到一半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看着里面发生的情节,她心里有些隐隐的不舒服,似乎是潜意识里觉得……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该是怎么样的呢?
俞枕夏晃晃脑袋,想不通这点,直到午睡前,她都还在纠结。
夏日的蝉鸣已经消逝于风中,正午时分的太阳几乎暖得要将人融化。
俞枕夏闭着眼,像是一位等待着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如果她的怀里没有半趴着一只狗的话。
寂静中,拉布拉多忽地睁开眼,甩了甩耳朵,小心翼翼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却依旧惊动了浅眠的俞枕夏,惹
得她于睡梦中皱眉低吟。
于是,他仿佛被石化一般,等了几分钟,才又缓缓地往外爬,若是俞枕夏看到这一幕,又要惊呼一句‘哈哈
果然是一只天才狗狗’。
然而,接下来拉布拉多的操作才会让所有正常人类目瞪口呆。
它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俞枕夏,确认对方没有被惊醒,两只前爪艰难地将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扒下来了,
用一只狗爪爪分外艰难地开了手机的图案锁。
光是这一操作,就误触失败了好几次。
拉布拉多表情认真地在手机联系人里翻找着俞枕夏新添加的联系人,找到那个备注为‘商叔叔’的眼熟号码,
忍不住呜嘤一声,又连忙把脸埋进被子里。
触屏键盘对小狗狗来说,真的是好艰难,拉布拉多花了将近十分钟才打出一条短信。
确认,发送!
下一瞬,手机显示短信已送达。
拉布拉多睁圆眼睛,焦急且兴奋地等待。
城市的另一边,腾霄大厦。
身为一个中年霸道总裁,商继武奋斗了半辈子,如今也依旧忙碌,不过最近几个月为了看顾儿子,将手里能
交给下属的事情都交出去了,如今也算轻松。
就是上午突然拐弯到框框总部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只好腾出午休时间看重要文件,顺便签签字,下午还要去
医院看儿子。
他近几日的心情很好,医院那边说商贤予的身体素质指标近一月来恢复得很好,没有继续虚弱下去。
这时候,反扣在桌上的手机忽地响了一声。
是短信。
商继武签完了手头的这一份合作协议,才抄起手机打开看一眼,同时举起手边提神的咖啡,浅啜一口。
然而,但他看清了这条错字百出的短信时……
“噗——!”
昂贵的西装沾染上了褐色的污渍,刚刚处理好的文件也溅上了星星点点颜色。
商继武腾地一下站起来,带滑轮的老板椅往后滑了半米元。
他不可置信地又把短信看了一遍,上面赫然写着——
“爸爸,沃 shi 啊贤,现在我在狗得身体里、手机主人是我女票,看道马上灰付”

第 73 章
俞枕夏始终不知道,在那一天的午间小憩时间里,自己的爱犬到底抱着手机发了多少条短信,以及删除短信记
录的动作有多迅速。
她只知道,在一周后的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八点半,隔壁空置的别墅传来一阵扰人清梦的装修声。
俞枕夏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乒铃乓啷的噪音就重重地捶在了她的脑袋上。
怀里的拉布拉多比她醒得要早, 第一时间就睁开了双眼,微微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看向窗户的方向。
俞枕夏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呓吟,伸出两只手,将拉布拉多的耳朵叠起来:“好困……”话音刚落,就抱着狗狗
往被子深处挤了挤。
可惜的是,这一床薄薄的布料显然无济于事。
五分钟后,俞枕夏飘忽着进了浴室洗漱,而平时跟她黏糊得紧的拉布拉多犬竟然没有跟过来,一反常态地跑到阳
台外,人立起来,视线直直地看向隔壁的独栋别墅。
俞枕夏心中有些纳闷,便举着牙刷跟了出来,从二楼往下眺望,看到隔壁院门外停着几辆装修公司的车,工人
穿着统一的衣服进进出出,忙前忙后,有条不紊地工作着,看起来很专业。
俞枕夏有些烦恼,她一天到晚都宅在家,不知道隔壁要装修多久,脑壳壳痛。
而身旁的拉布拉多却狂摇尾巴,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在装修还没结束的时候,俞枕夏又去了一趟心理诊所,第一次接触到催眠疗法,遗憾的是,忙活了半天,仍
旧是毫无进展。
俞枕夏抑制不住地升起了几分气馁之情,回家跟拉布拉多抱在一起一连看了好几集搞笑综艺才缓过来。
说来也有一件奇怪的事,原本对《昨日玫瑰》漫改很关注的那位商先生后来没有再联络过俞枕夏了,这让俞
枕夏松了一口气。
有句话说得好: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隔壁一连装修了十天,中间隔了两天周末休息的空档。在第十一天的午后,俞枕夏终于见到了这位新邻居
——
对方是个中年人,看着四十出头,身板很硬朗,一眼望过,估计一拳能抡飞两个俞枕夏,却意外的和善。
那时,俞枕夏跟拉布拉多仍在阳台,眺着搬家公司的车一辆又一辆地把主人家的行李拉进屋子里,猝不及防
地跟院子里站着的中年大叔对上视线。
那人仰头望了许久,而后举起一臂,主动朝一人一狗挥了挥手。
直到傍晚快入夜的时候,搬家公司的车与人才离开,那位新邻居竟主动上门打招呼,还给俞枕夏递上了一份
小礼物。
令人惊掉牙的是,交谈中,邻居大叔说他姓商,名继武,于是俞枕夏电光火石之间想起对方的声音有些熟悉,
想通自己跟他曾有过的交集,差点冷汗都冒下来了。
……马萨卡,世界有这么小吗?小得有点恐怖了,该不会要被现实中催稿吧?
俞枕夏一开始还怀疑对方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忐忑了好一阵子。
不过,这股忧虑很快便被打消了。
毕竟她的身边有一只特务小狗。
原因是某一天,哈哈趁她不注意,钻到人家院子里耍了一通,把人家新栽的花折腾得一塌糊涂。
因着这个契机,两人日渐熟稔起来。
隔壁商叔叔是个很有反差感的人,在家时一身休闲服,套上手套披上围裙,就跟花农一般,把院落重新修整,
种上了一盆盆当季的花,有时候又一身板正的黑西装,豪车接送。
偶然遇上的时候,俞枕夏会跟他寒暄几句,对方几乎不跟她提起漫画的事情,连同框框也不催了。
据说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昨日玫瑰》这篇小说的作者病情有了转机,使得他无心其他事情,另一方面,听
说他儿子一直在城郊别墅区附近的私立医院住院治疗,如今搬过来,倒也不算是一个很突兀的决定。
相处了一阵子,尤其是拉布拉多,对这位商叔叔十分亲近,让俞枕夏心里暗暗吃味了很久,不过她本人也跟
对方逐渐熟稔起来……
于是,某天,俞枕夏便开口问出了横亘在自己心头许久的问题。
“商叔……”俞枕夏琢磨着,问,“您儿子认识我吗?为什么一定要我来画呢?”
商继武撸着狗,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等他醒了,你到时候可以自己问。”
说话间,俞枕夏看着在别人脚边发出呼噜呼噜声音,一脸陶醉的拉布拉多,忍不住撅了撅嘴,心口泛上一阵
失落。
啧……
关于《昨日玫瑰》的作者参商此人,俞枕夏跟他的缘分自多年前就产生了,从她于年少时读过对方小说,再
到对方邀请她绘制此小说的漫画改编……
俞枕夏忍不住心生好奇。
但她怕戳到商叔的伤心处,所以聊天时比较注意,很少提起他儿子,如今她所知道的信息全都是商继武自己
在聊天时透露的。
脑部疾病,手术后陷入昏迷,在病床上躺了大几个月都没醒。
俞枕夏默默想着,这不就是植物人吗?
可看着商继武信誓旦旦,有十足把握的模样,俞枕夏也把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在哈哈的‘移情别恋’之下,不到两个月,时间刚到晚秋,俞枕夏跟隔壁商叔叔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乎隔三
差五就登门拜访,留在人家那边吃饭,说的话也越来越多。
一天,晚饭桌上,俞枕夏提了一嘴想去探望他儿子,没想到被商继武拒绝了。
“小夏,不用这么麻烦。”商继武摇了摇头,眼睛却炯炯发亮:“我跟医院那边已经协商好了,打算过几天
就把他接回来,仪器设备那些都准备好了,请了个营养师照顾着……”
俞枕夏知道他不缺钱,点点头,一时间想不出要说什么,便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直说。”
病人转院回家的那天,隔壁门口来了两辆医院的车,俞枕夏特意早早起床,但没有过去打扰。
远远地看到几个体型健壮的护工将一架床车厢里移出来,上面躺着一个瘦削的男人,身上盖着蓝白相间的病
号服,脸上有一个氧气装置,因此看不清面容。
俞枕夏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等医院的人统统离开了,她才过去敲门。
由于家里多了一个病人,俞枕夏这回没有带上哈哈,而是一个人前往。
俞枕夏趴在门边,问:“商叔,还好吗?”
商继武看上去心情不错,笑着反问:“挺好的……我看,还胖了不少呢。”这话也不知到底是说谁。
他领着俞枕夏上了二楼,最转角的一个房间已经变成了看起来跟医院中差不多的病房,各项设施一应俱全。
窗子被打开了,院子里的花香顺着风飘进来。
俞枕夏站在商继武身后,视线被他遮了大半,稍等了一瞬,他往旁边挪了一步,用眼神示意俞枕夏上前。
屋里稍显空旷。
智能医疗床上的男人皮肤极为苍白,是许久不见日光的那种苍白,带着些许病态,乍一眼看过去,被阳光直
射的地方仿佛都变得透明起来了。
俞枕夏逐渐靠近。
男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很快,她站病床边,视线透过半透明的面罩,终于看清了这张脸——
商继武在她身后几步,试探地问:“怎么样?你觉得眼熟么?”
俞枕夏静默地望着这种脸。
一股莫名的、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流涌入她的心口,烫得教人快要受不住。
因失去记忆而从生命中抹除的那三个月,加上后来这颓靡度日,找不到方向的三个月……
半年了。
从盛夏到晚秋,树叶从滴翠到泛黄,风中的燥热也成了微凉。
恍惚中,俞枕夏第一次有这种血脉逆流的感觉。
她只觉得耳边的问话远了又远,全副心神难以克制地落到视线中这张陌生又亲切的面孔上。
在这一瞬间,早前俞枕夏无意识画出的那张没有五官的人物速写,顿时有了五官的雏形。
商继武看她的反应,一时喜上眉梢,又问了一遍。
“我儿子叫商贤予,你们以前认识吧?”
半晌,俞枕夏才从这种近似于一见钟情的状态中回过神,闻言,挑着眉,惊奇道:“商叔,您儿子也跟书中
角色同名同姓?!”
“……”商继武观她神色,答道,“是啊。”
俞枕夏欲言又止,不知道商继武看没看过原著小说,但思忖片刻,还是没提那本书中叫做‘商贤予’的人物
的故事线与结局。
回家后,俞枕夏猛地扑向在玄关处等待自己的拉布拉多:“哈哈,姐姐回来了!”
不知为何,它看着有几分失落颓然的样子,但俞枕夏一进门就将头埋进它的下巴底下,因而没发现它的反常
之处。
“姐姐跟你说,刚刚发生了一件超级魔幻的事情!”俞枕夏蹭了几下才抬起头,两只手捧着拉布拉多的脑袋
左摇右晃,不敢相信,“我居然……”
居然对一个躺了大半年的植物人小哥一见钟情了。
俞枕夏:“……”
她默了默,对着拉布拉多认真道:“你说,姐姐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商·哈哈·贤予挎着一张狗狗脸:你现在就是脑袋坏掉了。
“哇……莫名其妙失忆,莫名其妙认识了商叔,莫名其妙对一个毫无意识的人一见钟情……”俞枕夏掰着手
指头细细数着这段时间的不对劲,“我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醒过来了!”
似是触发到了某个隐藏词汇,拉布拉多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尾巴上的毛几乎要炸起来。
俞枕夏双手抚摸着它的肌肉,感受到这一股不正常的震颤:“……哈哈,你怎么了?”
拉布拉多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发出低低的、痛苦的轻嚎声,仿佛是遭遇了什么天大的伤心事,悲伤到难以自
抑。
俞枕夏不知它到底是怎么了,只好抱着狗拼命安慰:“好,不伤心,不伤心……姐姐最喜欢哈哈,最近确实
是有点忽略你了,但是你不是也会喜欢隔壁的商叔叔吗?他对你多好呀……”
拉布拉多的震颤持续了很久很久,俞枕夏把它扛在肩上,抱上了二楼。
大型犬的体重很感人,最近哈哈整日吃好喝心情好,一下子跟吹气一样胖了起来,俞枕夏废了老大劲才把他
抱回房间,完事后整个人气喘吁吁的。
见状,拉布拉多关切地看着她,眼角的毛发有些湿润了,像是流过泪。
俞枕夏与它四目相对:“哈哈,你到底怎么了?”
没由来的,俞枕夏的梦中情狗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之中,无论俞枕夏怎么哄怎么逗,都没用。
不爱动弹也不爱玩儿了,早前对隔壁商叔叔尤其热情,热情到俞枕夏吃醋的地步,现下见到了人,居然连眼
皮也不掀一下。
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古怪。
俞枕夏甚至带它去看过兽医,却仍旧无济于事。
随后的日子里,俞枕夏按耐不住内心滚烫的情绪,去看过几次隔壁商哥哥,几乎是每一次,对方的状态看起
来都更好一些。
这时候,俞枕夏才确认,商叔叔所言非虚,他的儿子真的快要醒过来了。
前天俞枕夏过去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商哥哥竟然动了一下手指,这一发现叫人鼓舞,当夜,私立医院的医
生就过来了,一番检查之后,激动地声称是奇迹。
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哈哈。
无论俞枕夏同它说什么话,它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如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看着自己,沉寂又哀伤,仿佛暗
含了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天,俞枕夏抱着狗,忍不住哭了出来,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狗狗日渐消瘦的脊背,带着哭腔说:“你到
底怎么了啊?是姐姐最近做错了什么吗……?”
一条粗糙的舌舔上俞枕夏的脸颊,舔去了微咸的泪水,似带着无比珍重的意味。
这一场痛哭之后,拉布拉多仿佛又恢复了活力,看起来跟之前一样了,体贴温柔又活泼,可俞枕夏的心里时
不时会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这感觉说不分明,只是看到哈哈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俞枕夏心里又是幸福,又是难过。
尤其是当她跟隔壁商哥哥在一起的时候。
啊……忘了说了,隔壁家商哥哥在立冬这一天醒过来了。
那天仍旧是个好天气。
“嘭嘭嘭——!”
商继武面露激动,眼眶通红地敲开了俞枕夏的家门,一见到俞枕夏,便大声哽咽道:“阿贤,阿贤醒了!”
俞枕夏也喜不胜收,商继武当即邀请俞枕夏过去。
俞枕夏想要带着哈哈一起去,犹豫着问了声,商继武不反对,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他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堆积起来,形成几道深深的刻痕:“阿贤一直很喜欢狗,我也是。”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商继武已经不再亲热地抚摸哈哈了,而哈哈也视他为空气。
商家别墅,二楼。
俞枕夏轻车熟路地踏进那间屋子,阳光依旧那样明媚,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花香,可院子里的花已经凋零了。
智能床的床头被半摇起来。
身穿蓝白病号服的男人也半坐起来,头发已经长了许多,墨色发丝长至耳后,同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
比。
男人的脸扭向另一侧,仿佛在注视着窗外的冬景。
枝桠上已经不剩什么叶子了,看上去有些萧瑟。
俞枕夏站在门内,嘴巴张了张,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男人已然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默默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
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底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漆黑的瞳孔深邃如海底,鼻梁直挺,唇瓣是薄粉色,看
起来有些气色不足。
俞枕夏的心又热了起来,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那般,连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商、商哥哥,你醒了……”
商贤予笑了笑,有几分冷淡的面容霎时间如冰雪融化,如冬天过境,迎面而来的……便是融融春风。
俞枕夏的脸烫了一下,心口却传来一丝丝违和感。
……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俞枕夏跟隔壁商哥哥在一起了,成为了一对恋人。
只是有一点让俞枕夏有些闷闷不乐,早前商叔跟商哥哥都说喜欢狗,但对哈哈都不冷不热。
俞枕夏几乎每天都跟自家爱犬待在一起,还时不时带拉布拉多去兽医院。
她总是背着拉布拉多对医生悄声说:“医生,我总觉得吧……的狗还是很抑郁,压根就没有变好!但是它好
像为了不让我担心,就去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医生还是老生常谈,说是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多给宠物一些关爱和陪伴。
俞枕夏默默无言。
她们一人一狗天天腻在一起,只有偶尔跟商哥哥出门约会的时候才没带他。
就这样,俞枕夏约会回来后,还会掏出特地买给哈哈的小零食哄它,抱它,亲亲它的额头。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拉布拉多的状况没有改善。
又是一次约会。
这一次出门前,拉布拉多拦住了俞枕夏,在她的腿上趴了很久,不住地舔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热情到俞枕夏
大笑。
俞枕夏心情一松,抱着他亲额头:“姐姐回来给哈哈带吃的哦。”
随后,她坐在副驾上,远远地看到拉布拉多人立在二楼阳台栏杆上,似在不舍地望着自己。
车驶出去很远。
阳台上的拉布拉多变成了一粒比灰尘还小的黑点,仿佛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
时间已近深冬,快要到春节了。道路两旁装点上了红色的元素,小灯笼小彩带搭配着各色 LED 小灯,显得热
闹不少。
两人驱车到市区中心的游乐城,大概是都想着年前再赚一笔,游乐城里的小摊贩多得数不胜数。
两人一路买买买,吃吃吃,手上,嘴里都塞满了东西。
“这个摊子上的章鱼小丸子好香啊!”俞枕夏拉着商贤予走过去,“小姐姐,来两份这个。”
摊主小姐姐脸圆圆的,笑容和善可亲,声音也软软的:“好呀,马上来。”
商贤予手上拿满了东西,俞枕夏便掏出手机扫码付款,看到摊主的收款账号的名字是‘苏眉’。
俞枕夏愣了一下,心中泛起几分违和感。
路上,两人又跟一个娃娃脸的中国旗袍少女擦肩而过,她旁边的女子一身西装,看起来很干练。
两拨人路过的时候,那两个女子回头看了俞枕夏一眼,而俞枕夏能够发现这一点,是因为……
她也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一路朝人最多的广场走去,俞枕夏看到几张让她觉得心中一颤的面孔。
晚上十点整,广场对岸会进行一场为时半小时的豪华烟花秀。
因而广场里挤满了人,其中大半都是年轻人,年轻人里又数手拉着手的小情侣居多。
等待中,俞枕夏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打开了家里监控的同步 APP,远程遥控着摄像头的角度,寻找家中拉布
拉多的声音。
找了两分钟,没找到。
俞枕夏心中一紧,打开麦克风:“哈哈,在哪里?姐姐现在看不到你,你出来一下。”
旁边的商贤予轻轻看了她一眼,说:“门锁的好好的,一只狗能跑到哪里去?我们今天是出来约会的,别想
那么多了……”
俞枕夏不理他,举着手机又说了几句,又在画面中搜索狗狗的身影。
一无所获。
商贤予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安慰道:“好了,说不定只是在睡觉,没听见罢了。你别急呀。”
“……”俞枕夏闷声道,“哈哈从来都不会这个样子,不管我叫不叫它,在我想要见到它的时候,他永远都
会出现!”
“那只是一条狗。”商贤予凝视着她,说。
俞枕夏不答,埋头翻监控。
商贤予深吸一口气:“就因为那只狗不喜欢我,交往这么久了,你只肯跟我拉拉手……夏夏,这样对我来说,
是不是太残忍了?”
俞枕夏皱眉:“……这跟哈哈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商贤予的笑容隐去了,眉头紧皱,“到底是因为什么?”
俞枕夏:“……”
纠结半天,俞枕夏老实说:“我不知道。”
俞枕夏顿了顿,向商贤予道了个歉,说:“我想回去看一下哈哈是不是跑出去了。”
“你就知道那条狗!”商贤予冷笑道,“如果你要走,那我们就分开吧。”
俞枕夏:“……”
紧接着,商贤予放软了语气,安慰她道:“留下来,陪我看烟花,好吗……?”
“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商贤予一字一句地说,“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
俞枕夏愣了,忍不住轻声重复一遍:“我就可以回家了?”
商贤予点头,笑说:“是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家吗?”
俞枕夏也点点头,神情却很迷茫:“对,我要回家啊……”
虽然嘴巴里这么说着,但俞枕夏心里想的全都是——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所有。
所有的事情,都不对劲。
俞枕夏握紧手机,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哈哈在哪里?
我要去找哈哈。
她想:我要和哈哈一起回家,回到属于我们的家。
忽地,人群惊叫着散开,一阵震耳的嗡鸣声从远处传来,不管不顾的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来。
“啊啊——!”
“有病啊!往人群里开摩托?你要死别拖着别人!”
“都让开!让开!”
“危险啊!”
惊叫声一人传一人,传成了一整片,朝俞枕夏愈发近了。
人群自发地散开一条道。
俞枕夏看到一辆摩托车驶来,车主带着头盔,一手把持车把,另一手冲骂他的路人竖着中指,把一句话活灵
活现地演绎出来——
与其提高自己,不如素质见底。
哈雷摩托在俞枕夏面前不足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忍不住退后一步,身后的商贤予脸色拉了下来,目光森冷。
车主单脚踩地,一长腿笔直笔直,他身形结实,赛车服底下的肌肉堪比男模。
他一把将头盔薅了下来,露出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脸,眉眼浓郁,瞳孔是灰绿色的。
他一双鹰目紧盯俞枕夏,语气很不客气:“别在这里玩过家家了,上车。”
俞枕夏自然而然地吐出一个名字:“……严惑?”
哈雷上的混血男:“呵呵。”
……这人还怪讨厌的。
严惑不耐地把头盔摔进俞枕夏怀里:“上车啊,没时间了!你还要不要找你那条土狗了啊!”
“是拉布拉多……”
“就是土狗!”
俞枕夏脑中思绪混乱,但仍旧下意识地抱紧头盔,想要跨上车后座。
商贤予拉住她的手,认真道:“留下来,这里很安全,看完烟花我们就回家。”
“……”俞枕夏默默挣开了他的手掌,边戴头盔边说,“我要去找哈哈。”
商贤予:“你会迷路的。”
俞枕夏揪住严惑的衣服,只见严惑朝商贤予又竖了个中指,哈雷便飞驶离开了。
俞枕夏:……好没素质一男的。
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家,俞枕夏发现别墅的家门和院门大开,屋里黑黢黢的,隔壁商家别墅也是如此。
按下电灯开关,没反应。
俞枕夏没办法,摸着黑在玄关柜子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手电筒,见它还能用,便借着微弱的光在楼上楼下翻了
个遍。
找了一通,还是没找到拉布拉多,俞枕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俞枕夏想了想,打算拜托严惑载自己一段路,到附近找一找,一出门却发现严惑已经不见了。
整个世界都不见了。
俞枕夏举着手电筒回头,发现身后的家也不见了。
这已经不是‘不对劲’三个字能解释的范畴了。
俞枕夏:“……”
立于漆黑的世界,唯一的光亮自己手里捏着的手电筒,还这么暗,一副电量不足的样子。
俞枕夏定了定心神,试探地伸出脚,发现跟走在平地上没什么区别,便大喊着拉布拉多的名字往前走。
可她分不清方向。
走了许久,直到手电筒的光亮一点一点消逝,溃散在黑暗中。
俞枕夏抹着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
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俞枕夏慢慢往前,在这片无垠的黑暗中,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路过了一扇又一扇漆黑破碎的镜面。
走近了,更近了。
她终于知道那道微光是什么了——那是一盏路灯。
路灯照亮了一条小巷。
俞枕夏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了进去:“哈哈?”
巷子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喘息声,然后是一声弱弱的‘汪’。
俞枕夏顾不得伤心彷徨,她循着声儿靠过去,在角落摸到了一片毛绒绒。
尽管没有外伤,但俞枕夏知道,哈哈的情况十分危机。
她抱起拉布拉多,顺着巷子往外走,并同往常一样对狗狗说话:“哈哈,我们是不是跑到什么异世界了,好
恐怖啊……”
拉布拉多:“汪呜……”
你为什么会来?
书中世界正在坍塌的边缘摇摇欲坠,那里是回到现实世界的通道。
你为什么掉头?
俞枕夏:“……我们不会转生到异世界成为魔法师吧?”
拉布拉多:“呜呜……”
想太多了,就是被留下来,一起被刷机,重复书中配角的人生而已。
你看,你现在已经不认识我了,记忆已经被屏蔽了。
还跟那个冒牌货谈恋爱,真是要气死我。
算了,我一开始也以为回到现实世界了,我也是个大傻子。
……你居然真的跟那个冒牌货谈恋爱,我酸了。
俞枕夏把眼泪蹭到它的毛上,没说话。
拉布拉多:“汪……”
老婆,我爱你。
你是世界第一好的老婆。
所以……你得回去啊。
下一刻,拉布拉多在她怀中挣扎着要下地,俞枕夏只能将它放下来。
俞枕夏不用仔细观察,只一眼就能看出拉布拉多的身体很虚弱,它喘着粗气,在俞枕夏前面小步跑着。
俞枕夏跟在身后,嘴巴里不住地关心它。
拉布拉多只埋头往一个方向跑去,似乎在追赶时间,哪怕累到极致,却一刻都不敢停。
“嘭——”
“嘭嘭嘭——”
全然黑暗的世界,一瞬间被高空的烟花照亮,但炙热的星碎乍眼便凉透了,只余下残破的躯体。
烟花开始绽放。
俞枕夏想起商贤予之前说过的话:这场烟花秀的时间是半个小时。
看完烟花,就能回家了。
虽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俞枕夏跟着拉布拉多一起玩命地朝烟花那头奔去!
一闪,一灭。
又一闪,又一灭。
耳边只剩下了喘气声。
跑到了吗?
没有。
可是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随着最后一声噼里啪啦的声音消逝,整个世界终归于黑暗。
绚烂又凄美的烟花如万千流星坠入人间。
拉布拉多的眼眸中闪过一深深的绝望。
可还没完!
前方,就在前方,又出现了一抹微光,四四方方,像一个竖着的长方形。
商贤予很熟悉,那是一道门。
它与俞枕夏上前,并催促对方扭开门锁,然而俞枕夏拧了拧,只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扇门纹丝不动。
拉布拉多:“……”
不多时,门的对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有人在那边敲门!
俞枕夏又试了试。
门开了。
温暖的光倾洒而出,林白薇站在门内,面带微笑地看向外头的一人一狗。。
她的手上拿着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林白薇的视线落到地上蹲着的半人高的拉布拉多,也蹲下了,与它视线齐平。
她说:“这一次,我还没有把生日礼物送给你。”
林白薇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银色的腕表,看它样子不是全新的,有明显修复过的痕迹。
碎了的表盘已经被卸了下来。
林白薇没有将手表递出去,而是伸出一只手,四指轻握,颀长的食指轻轻地抵在较长的分针上,轻轻一顶
——
分针被逆时针转了半圈。
林白薇笑了笑,喊了句口令:“三二一,快跑!”
顷刻间,明亮的光、纯白的门、门里那个温柔的女子被解构了,化成了无数微小的粒子。
粒子如萤火虫一般,代替了华丽的焰火,闪烁着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跑,别停下来!
一直往前跑!
看到了吗?前面有一面镜子,那是最后一面镜子。
这就是唯一一扇通往现实世界的门,过时不候。
微光粒子引着他们前往,兴奋地跳动着,仿佛在给一人一狗加油打气——
看,你们赶上啦!
镜子里有浓白的雾,如水一般流淌着,被镜面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一人一狗没有减速,直挺挺地往镜面冲去,身体穿透镜面,白雾泛起水波纹。
他们忍不住回头一望……
微光粒子汇聚在一起,凝结成一只手的模样。一只女人的手,柔软却又坚硬。
那只手朝着两人挥了挥,像在催促,又像是在告别。
……
俞枕夏在下坠。
纯白的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但这也没什么大碍了。
怀里的温热身体逐渐延展,变形,变成了一具男人的躯体。
两个人紧紧拥抱着,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俞枕夏咳了声,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大声道:“你现实里的电话号码多少?”
俞枕夏:“下次要快点接电话。”
商贤予:“好。”
俞枕夏:“不能忘记我。”
商贤予:“好。”
俞枕夏:“我爱你。”
商贤予:“我也爱你。”
俞枕夏:“像爱我自己那样。”
商贤予:“……比爱我自己还要爱你。”
“……”俞枕夏:“别搞攀比!”
商贤予哈哈大笑。
在下坠中,他们亲吻在一处,两具身体嵌在一处,没有一丝阻隔。
尽管长路漫漫,暗不见光,然而……
他们终究还是找到了回家的路。
第 74 章
冲破黑暗,阳光照在身上。
俞枕夏的怀中空空如也。
恍惚中,她睁开眼,霎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只觉得身体疲惫得像是从一场龙卷风中横穿而过,经过了一夜饱
睡之后,这疲惫一扫而空了。
俞枕夏切切实实地懵了一会儿,紧接着她唰地一下从病床上坐起来,移动脑袋环顾四周,表情先是惊,再是喜,
而后又是忧。
惊的是,这里居然是医院病房,她的身体怎么还在医院?
喜的是,她真的回到现实世界了!
最后,俞枕夏又忧心于商贤予如何了,是不是也如她一般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随后,一连串问题纷至沓来,俞枕夏却无从解答,思绪万千,这时候,一位护士敲敲门,走了进来。
俞枕夏抬头看她,没说话。
却见护士双臂抱着查房的小册子,表情无奈地对她说:“俞小姐,赵医生昨天下午同他导师一起到别院去研
究课题了,您在这里住院也是见不到他的,不如……”
护士的话勾得俞枕夏又是一阵恍惚,听到‘赵医生’这一关键词,她脑内的近月来的记忆如走马灯一一浮现。
在意识交换的期间,因为这具身体险些猝死,幸好当时编辑碰巧上门跟俞枕夏沟通工作,将她紧急送医,殊
不知经过抢救,再醒过来的已经是另一个‘俞枕夏’了。
‘俞枕夏’醒来后性情大变,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仅在治疗期间看上了一位负责她的住院医生,并大胆示
爱,而且对工作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简直让人迷惑不已。
在留院观察的那段时间里,几乎半个医院都知道了这位大美人主动追求这里的一个年轻医生,对方却不为所
动。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俞枕夏’似乎是跟他卯上了,隔三差五地来撩一通。
没结果?
好,下次再来。
前两天更是借着上次的旧病办理了住院,没想到人家已经躲远了。
……
俞枕夏汗颜,书中的海后俞枕夏显然是人生第一次遇到滑铁卢,踢到了一块硬铁板,因此心气不平,情况有
点类似于‘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知道她回去后会不会因此受挫,一改海后本性……?不过,这种问题还是让严惑来头痛吧。
少刻。
完整消化完这段时间的记忆,俞枕夏只有一个念头——
社死,狠狠社死。
她微窘,忍着羞赧,应付完护士,连忙踩着拖鞋下了床,在床头翻到了手机,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在穿回现实世界的那段意识交缠的时间里,两人互相交换了一堆信息,联系方式,病房号等等涵盖其中,最
后险些连银行卡密码都交换了。
俞枕夏握着手机,径直朝目的地走去。
走楼梯上了一层楼,左拐,执行二十来米。
1067 号病房。
门没关。
里面传出一阵细碎的交谈声。
俞枕夏站在门前,深呼吸了几个回合,指尖触到门板,却瑟缩着不敢轻易行动。
这是一种比‘近乡情怯’还要浓厚的心情。
俞枕夏轻挪脚步,透过半开的门缝往里面看去。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老年医生站在床边,半弯着腰跟病人说话:“真是一个奇迹,小商,你真的撑过来
了!”
下一秒,对方说话了,声音好听且熟悉,如玉石相击,在俞枕夏耳边遍遍回响:“齐医生,可以把我的手机
给我吗?”
齐教授反对道:“啧,你还是先躺着吧,别瞎折腾。”
继而他转身,又跟身后的几位年轻学生道:“该做的检查我开好单子了,你们落实一下,出报告了第一时间
送到我这边来。”
几人齐齐道:“好的,齐教授。”
从俞枕夏的角度看不到病床上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他包裹在蓝白条纹底下的半边身体,和一只骨感颀长的手。
仅是如此,也让俞枕夏不住地出神。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屋里的老教授已经交代完重要事情,只等其他人对接后面的检查项目了。
于是,他转身而出,一把将房门完全拉开,不料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相貌过人的女陌生子。
齐教授之前听学生八卦过‘俞枕夏’的事迹,却没见过她本人,便纳闷地问了句:“姑娘,你是……?”
话毕,屋内几人的目光也欻欻欻地落到俞枕夏的身上。
与此同时。
身后走廊,电梯门‘叮’地一声脆响。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拎着外套,一手举着电话,从电梯里疾步而出,额头上满是汗:“商总,您别急着
回国啊,那边不是雷暴天气吗?!我已经到医院了,随时跟您汇报商少的情况……”
门外,俞枕夏没有回话。
透过老教授的肩膀,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商贤予的脸。
齐教授得不到回应,又问了一句,可他的声音幻化成了一阵风,悄无声息地从俞枕夏的耳边掠了过去。
她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像烟花绽放、像心鼓擂动、像一位身披黑衣的神秘人趁着夜色来敲响她的房门。
而她紧张地隔着门询问:“你是谁?”
神秘人褪下黑帽,露出里面绚烂流动的色彩,鲜花从里面冒出来,彩虹从里面飘出来,世间舂夏秋冬从里面
一个个跳出来……
它们包围着商贤予,齐声说:“是你的爱!”
那声音令她震耳发聩,也令她心门窦开。
俞枕夏先是朝老教授笑了一下,接着她绕过对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到病床前,带着笑说:“你
好,我叫俞枕夏,对你一见钟情了,非你不可。”
众人皆是一惊。
走到门口的商氏总秘书脚步一滞,目瞪口呆,愣了一下才继续道:“商总,有个女的刚跟商少表白了……汇
报完毕。”
商贤予自己的身体比书中要瘦一些,头发长了一些,嘴唇发干,有些起皮了。
他缓缓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目光之中,是跟俞枕夏如出一辙的热切与情深。
“好啊……”他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泛上几分薄粉,“那,今天就是我们第一天交往了。”
商贤予蜷缩了一下手指,抬起小臂,拉住了俞枕夏垂落在身侧的两根手指。
他说:“余生,请多指教。”
……
大洋彼岸,商贤予的霸总老父亲捏抓手机,焦急地踱来跺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见钟情?交往?等
等,他身体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是吧?医生怎么说的?算了算了……你把电话交给阿贤!”
由于商贤予刚醒不久,对话时间不长。
两父子说话,一个牵着刚刚上任一分钟的女朋友,淡定自若;另一个絮絮叨叨,如老妈子一样问个不停,从
身体状况问到情感生活。
“你那女朋友……怎么回事?”
助理捂着电话跟他形容了一遍全过程,商继武怎么都不敢相信,另一个男主角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此时,病房中只剩下了商贤予跟俞枕夏两人,总秘去等报告了。
俞枕夏坐在床边,商贤予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面庞,笑道:“一见钟情。”
这话,从现实角度来说,一点也不错。这确实是她跟商贤予第一次见面。
一见,便钟情。
商继武:“……你知道人家叫什么呀,就一见钟情?”
“知道啊。”商贤予说,“她不是说了吗……叫俞枕夏。”
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刚提起一口气,还要说话,电话那头的一个名字猛地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惊人的熟
悉。
俞枕夏?
下一瞬,他想起了自己何时见到过这个名字——他儿子的书房抽屉中,有一块名牌在其中躺了很多年。
很多年。
商继武脑中思绪如潮,嘴巴里吐出来另一句话:“她今年几岁了?”
得到确切答案后,商继武倒算了一下年龄问题,眼前一黑!
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一见钟情这一套说法,他是存疑的,再加上女方那个特殊的姓名……
“……”商继武举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表情古怪,“行吧,等我回国了再好好问你。”
当天,俞枕夏办理了出院。
也是当天,她搬到了商贤予的套间病房里。另一个房间里有可以睡的床,本就是医院给陪床的家属准备的。
下午,商贤予做了不知多少项检查,幸好结果都是好的。
脑侧的伤口在昏迷期间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条缝合疤,视力甚至有些好转了,只是他躺的时间太长,身体
比较虚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谨听医嘱,好好复健。
商氏的总秘书跟商贤予是熟人了,商贤予作为中间的桥梁,给俞枕夏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就算认识了。
总秘本打算留在医院,架不住小情侣自己乐意,也架不住公司那边频频打来的电话,被商贤予劝了回去。
商贤予刚醒过来,医生说过,饮食方面还需要注意,哪怕肚子里饿得慌,但也只能少少地吃一点。
饭后,两人终于从各种事情,各样情绪中放松下来,能够好好聊一聊了。
俞枕夏想起穿过镜面前的事情,止不住地后怕。
她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没想到却是一段融合了她与商贤予的真实记忆的虚假现实世界。
里面的所有现实中的人,包括那个醒来的商贤予,都是虚假的存在。
商贤予也仍心有余悸。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在最后关头出现过的几位书中人物,尤其是林白薇。
她拨动了时间,然后化为了尘埃。
那么,书中的世界还存在吗?
那些跟他们相处过的人,还有那只时而听话,时而调皮的商小狗……
两人强行压下这个让他们有些胸闷的猜想,如今书中世界的一切都是未知。
毫无疑问的是,是书中人物拯救了两人。
半晌。
俞枕夏才闷声道:“我们离开了之后,书里面会这么样?”
一本书,白纸黑字,用最齐整的字体印刷出满篇的墨香,书中的文字一行行、一列列……谁会想到,文字的
底下藏着一个虚构却真实的世界呢?
商贤予摇摇头。
“夏夏……”他沉思片刻,望着俞枕夏,眼眸中有着说不清的认真,“我想重修《昨日玫瑰》这本书,先发
表在网络上。”
俞枕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如果书中世界真的又一次崩溃,如果这一次它无法再重建,那么商贤予
亲手写下不同的文字,是否可以改变这一点呢?
尽管两人都是猜测,但说干就干!
因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除去做检查、复健、吃喝拉撒等日常事宜,商贤予与俞枕夏都沉浸在修文一事上。
期间,商贤予还跟框框的负责人进行了一场网络会议。
原版《昨日玫瑰》这个项目终究是黄了,不过最后也算是皆大欢喜,这事暂且按下不表。
另一头的大洋彼岸,商继武还没回国,起先是因为国外恶劣的自然天气耽搁了行程,后来则是看商俞两人相
处得太好,便没急着回来。
他对俞枕夏态度温柔,还连发几个大红包,说回国后一定要正式见面,好好聊聊。
在虚假的现实世界中,俞枕夏是认识商继武的,不过那个人物形象是基于商贤予脑中的印象,虽跟真正的他
有些差距,但大差不离。
她很喜欢这个看似凶煞实际上温柔有趣的叔叔,跟他相处得很好,还经常在视跨洋视频电话里一起吐槽商贤
予。
大部分时候,商贤予都处在埋在笔记本电脑后面该改剧情的状态,闻言,忍不住探出头来,抱怨一句:“我
还在这儿呢。”
顺便一提,在商叔叔屡次的旁敲侧击之下,俞枕夏满头雾水,去问商贤予:“为什么叔叔老是问我跟你以前
认不认识?见没见过面?”
当时正值清晨,商贤予正在洗漱,准备待会儿去复健室,闻言咬着牙刷笑起来,笑得腰也弯了。
俞枕夏不满地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商贤予一个激灵,像只大壁虎一样贴到旁边的瓷砖墙面上。
俞枕夏冷冷逼问:“快说。”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商贤予嘴里还有泡沫,口齿不太清晰,“他以为我跟未成年女孩儿有交往
来着。”
俞枕夏:“???”
喵喵喵?
商贤予提示道:“名牌。”
俞枕夏眼前一黑:“……”
她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说:“……那时候我才十二三岁吧?”
商贤予面不改色:“所以我爸觉得我可能是个变态。”
重修多年前的成名作并免费发表在网络平台上这一操作,在外人的眼里,这个作者指定脑子有大病,图什么?
吃力不讨好。
但商贤予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要修改个别角色的命运线,他再一次阅读多年前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文字,痛苦扶额。
“好尴尬……我当时一定是太抑郁了,才写出这么胃痛的剧情。”商贤予按着删除键,默默道。
年少时,他看似阳光,但也只是把常年笼罩着死亡的抑郁藏起来罢了,给中同名同姓的角色安排这样一个结
局,也是他深夜神经敏感时的产物。
对于当时的商贤予来说,死亡就是这样一件莫测的事情,它或许不会来,或许明年来……
或许,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它就来了,然后恍惚间,无情地取走你的性命。
在适当的范围内删删改改,又给全文润色一遍,商贤予登陆他的作者账号,直接登陆微博,发出了第一章 的
长图。
参商 V:不满意原来的故事,所以重修了一遍,见谅。愿那个世界的你们都安好。[长图.jpg]
商贤予的作者账号粉丝不多,也就十来万,但俞枕夏则不一样,活粉一大堆。
在商贤予发送成功后,她火速转发,给他带了带热度。
商贤予这条博文底下有书粉、也有从俞枕夏那里跑过来的。
“成名作重写?女神你在干什么啊!!!!!”
“我看完了,好香……文风比以前成熟很多,但原本的味道还在,读起来更吸引我了……女神牛批!”
“从热夏大大那里来的,呜呜呜,看到原版改编项目不上线的消息了……我爆哭!!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的两个女神互关了?!”
“热夏大大身体还好吗?框框之前发公告延期,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你好久没出现了……”
见有一堆粉丝关心自己,俞枕夏又发了一条报平安,解释了原委。
想当初俞枕夏也以为‘参商’是神秘的女作者,见他的读者们一口一个女神,还挺有意思的。
商贤予发文的速度很快,书中剧情如火如荼地发展着,博文底下的留言渐渐都在关注剧情,俨然成了读者讨
论区。
“啊啊啊!!我的商宝去哪里了,居然没参加恋综?而且跟女主完全哥俩好的气氛……女神你到底在想什
么!”
“深情男二换人了??变成那个叫严惑的了??谁啊?”
“举手报告——我知道是谁!在原版里是一个痴迷俞枕夏的舔狗,是个背景板人物来着。”
“少了挺多撕逼打脸戏份的,加了很多小甜饼剧情……啊,好好磕。”
“女神的水平一如既往!好看!”
“挠地板……我的商,我的意难平!那个严惑成了男二,他降番成背景板,我好痛苦……”
“对比了一下,感觉原著比较胃痛,重修版的流露着一股无痛小甜饼气息……女神是不是恋爱了?”
评论褒贬不一,商俞两人都没有太在意那些言论,重要的是——希望书中世界也能圆满。
很快,商贤予更新到了结局章。
“好耶,商商失去了男二番位,但活到了最后!”
“商:这男二的名分不要也罢!”
“好甜好甜好甜,没有什么撕逼打脸奇葩极品出没,大家都是小天使的感觉真好!!!我治愈了!”
“我也是!好治愈!”
“除了俞枕夏和严惑 2333”
“楼上的,他们只祸害了彼此哈哈哈哈哈,我大爆笑!”
“小说里其他嘉宾在旁边吃瓜样子就是我看文的样子……”
“这个版本太美好了!最奇妙的是,人物性格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变化,但随着剧情的调整,整篇文在原来的
基调上覆盖上了一层童话的美好感,看得我好想辞职去旅行……”
“会说话就多说点!”
“好不舍,就完结了,还没看够。”
“咦???看我刷出了什么好东西?”
“嚯!是番外!”
“是番外耶!番外的主角是商商,一本满足。”
“啊啊啊啊——看完了,商不仅痛失男二番位,在林白薇身边默默守护的痴恋也变成兄弟情……他现在居然
还有了新 CP?!”
“新版的兄弟情不香嘛,我喜欢哈哈哈哈,有点爽。”
“可恶……被番外杀到了!!商的 CP 属性跟他配一脸,摩多摩多,我还想看!”
“被杀到+1”
“呜呜呜……怎么这样!!就写到两个人相遇的那一刻!我还想看!”
“这个番外确实写得好……被最后那一段吸引到了,挺好的,等待了那么多年,终于遇到了真爱的女生。”
“233 还有狗。”
“对,还有狗!描写得可爱死我了!”
不过,不管读者怎么催更,商贤予都没动静了,一切的落点都恰到好处,不需要再赘述了。
了却了一桩心事,医院这边也有一个好消息。
商贤予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复查时医生看着报告,面带笑容地说他可以出院了。
两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回病房收拾东西的时候,难得地一同陷入沉默,尤其是当他们的手指在不经意之间叠
在一处……
商贤予跟俞枕夏对视了一下,眼神中颇有一种天雷勾地火的感觉。
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接触并不密切,只有牵手、拥抱、与偶尔的亲吻。
商贤予轻咳一声,先开口:“东西比较多,不然出了院,还是先住你家吧……比较近,而且我家太久没住人,
得打扫。”
这阵子俞枕夏在自己家和医院之间两点一线,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嗯,我也觉得。”
其实这两个人纯粹是不想分开,也都心知肚明——这一搬进去,就不会再搬出来了。
除非一个去了别处,另一个人也跟着去。
就这样,俞枕夏载着商贤予和一些行李回到了自己的家。
从一楼到二楼,每一块区域都介绍了一遍。
最后,俞枕夏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这是我的卧室……”
话毕,她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介绍一下隔壁的客房?
不曾想,商贤予面容平静地点点头,然后自然而然地拎着装有自己衣物的行李袋走了进去。
俞枕夏抿抿下唇。
“床……不是,卧室挺大的,”他在屋里环视一圈,把行李袋搁在脚边,朝俞枕夏张开双臂,“睡得下我们
两个……”
俞枕夏脸一烫,见商贤予的耳尖也有点泛红,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把自己塞到他怀中。
商贤予的双臂揽着她的双肩,俞枕夏则搭着他的腰。
离开了医院,回到了私人环境,两个人莫名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尤其是俞枕夏,一下子变得懒洋洋的,
动也不想动。
俞枕夏又摸了摸他的腰背,切实地感受到商贤予虚弱的身体在近日的复健锻炼中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水平,结
实了不少。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
健康就好。
这个点,日头已经西斜。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俞枕夏推推他,说:“你先去洗洗吧,我去超市买点吃的喝的,顺便给你买点生
活用品。”
商贤予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原地,盯着俞枕夏,如撒癔症一般。
俞枕夏:“快点去啦。”
商贤予勾着她的手,目似点漆,上前讨了一个吻,又揉了揉俞枕夏的脸:“我去超市买东西,你在家里收拾
吧,开车回家的时候我看到超市在什么位置了,挺近的。”
说到‘家’这个字,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隐秘的欢喜与满足。
见俞枕夏不赞同,他又说:“今晚我来做饭吧,别老是吃外卖了,乖乖。”说完,又补了一句:“以后也都
给你做。”
俞枕夏没办法,送他到玄关处,从柜子里掏出家里的备用钥匙递给他。
在商贤予穿鞋出门前,俞枕夏张了张嘴,想叫住他说些什么,可咬了咬唇,还是没把人喊住。
商贤予快去快回,手上多了两个大袋子,里面种类繁多,两人把袋子放到餐厅桌子上归置。
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浴室的放浴室。
过程中,俞枕夏见商贤予裤兜鼓鼓的,像是塞着一个窄窄的方盒子,由于裤子比较修身,那个盒子露出一个
角,是粉色的,看上去几次要掉出来。
“这是什么啊?”俞枕夏指尖探过去,要把显然是新买的方盒子抽出来,“你拿出来就好,看着好容易
掉。”
商贤予忽地一侧身,不让她碰。没想到躲过了俞枕夏,却因为动作太大,那个方盒子吧唧一声,掉到地上。
两人的眼神双双射向那个躺在地板上的粉色带塑封的纸盒。
商贤予:“……”
俞枕夏:“……”
空气静默了几秒。
商贤予默默弯腰,把盒子捏起来,重新塞进裤兜里,动作温吞地转身上楼:“我去放到房间里……”如果忽
略他急促的脚步的话,看起来确实挺淡定的。
“啊?哦……好,咳……好,你、你去吧。”
俞枕夏脸通红,一句简单的回答磕巴成了语文老师不认听的模样。
可惜了商贤予费了好大劲做出的这一桌美食,做饭的人和吃饭的人双双心不在焉,都努力装作一副醉心饭食
的样子。
俞枕夏干巴巴:“这个菜很好吃。”
商贤予给她夹了一筷子,也干巴巴:“多吃点。”
吃到最后,还剩下不少,明天还能再吃一顿。
两人一同收拾桌子,由于是商贤予下厨做做饭,所以俞枕夏自觉地提出自己来刷碗。
商贤予不理她,已经打开了水龙头刷洗了,厨房里霎时间就剩下了哗哗的水声。
瓷碗被擦洗干净,放到一起时发出的轻微叮咚声都清晰可闻。
商贤予背着身,突然说了句:“我洗就好了,你先去洗澡吧。”
他这句话的语气,跟下午时俞枕夏的语气大不相同。
起码那时候俞枕夏不会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俞枕夏只觉得自己眼睛一睁一闭,自己已经从楼下跑到了楼上,身上还带着潮气,已经穿上了睡衣,站在卧
室的中央,神情茫茫然的。
……嗯?
我是谁?
我在哪儿?
谁偷走了我的时间?
太阳已经下了班,月亮在半空中嘲笑她的迷糊,星星在旁边一闪一闪,似在起哄。
“唰拉——”
俞枕夏蓦地拉上窗帘。
少刻。
商贤予也回了屋,沉默地拿出一套睡衣进了浴室。
俞枕夏全程在另一边的飘窗小沙发上抱着抱枕戳手机,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商贤予,仿佛正在专心致志地玩手
机。
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压根没放在手机上,手指在键盘上胡乱地戳着。
商贤予在洗澡。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
浴室里有一声小小的‘咔嗒’,是掀开洗发露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水声又响了。
商贤予洗了多久,俞枕夏就分心了多久,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见自己在备忘录里打下了一串乱码。
……好紧张!
两个人都有些臊眉搭眼的,之前的几次亲昵接触记忆仿佛被藏在床底下的魔法师挥动小棍子,施了个咒语,
一键清零了。
商贤予坐在床边,咳了两声。
俞枕夏抬眸瞟他一眼。
就见商贤予从松软的枕头底下掏出来一个熟悉的粉色窄方盒子,一本正经道:“我买了个东西,你要不要来
看一看?”
俞枕夏:“……”
咳……
看就看。
两人躲进小被窝,给小盒子拆了装,给盒子里的小袋子拆了装,给自己拆了装又给把对方拆了装。
俞枕夏有点紧张。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深切地坦诚相待。
商贤予撑着胳膊在她上方,顶光被他的身形遮掩,因此,俞枕夏被笼罩在阴影之下。
阴影里藏着许多暧昧的小秘密。
商贤予的头发有些长了,没有吹干,有一滴水顺着头发流到额角,又沿着肌肤,无师自通地摸到了长长的睫
毛。
小水滴颤颤巍巍地悬在他的睫毛上,反射着银白色的光。
俞枕夏呼吸沉重,忍不住伸手摸上他的脸,然后,白皙的指头穿过墨黑的发,夹在指缝中往后捋了捋。
商贤予的整张脸露了出来,平日里看着有些冷淡的脸竟有些狂热,单眼皮显得他慵懒又性感。
俞枕夏收回手,他说:“谢谢。”
“……”俞枕夏,“不客气。”
商贤予:“那我可以不客气吗?”
俞枕夏紧张得想要去做数学题,要知道她可是艺术生:“求求你了,不要再讲骚话了……!”
商贤予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一边的嘴角微勾,难得地显现出几分凌厉的攻击性。
微笑时,他睫毛一颤——
那滴悬而未落的小水珠刹那间被甩出去,不偏不倚,恰好掉进了俞枕夏的眼中。
它就像是掉进滚热油锅里的一滴水,本就一触即发的气氛登时被引爆,空气中噼里啪啦作响,商贤予跟俞枕
夏堵着对方的嘴,争夺着对方腹腔内残余的氧气,引起一阵阵的颤栗,却忍不住抱得更紧。
恨不得两个人融成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
商贤予仰起头,往后捋了一下散落的额发,发出一声喟叹,长颈微弯,曲线优美动人。
就在这一刻。
他拥有了俞枕夏,俞枕夏也拥有了他。
从此,我属于你,你也属于我。
我们终于占有了彼此的肉身,代价是双手奉上自己的灵魂。
永远都不能赎回了。
商贤予摸了摸脸,问俞枕夏:“老婆……你觉得怎么样?”
俞枕夏却一把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拉下来,张着嘴咬上了他的喉结。
商贤予懂了。
俞枕夏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别跟我客气。
……
浴室里。
两个人挤在浴缸里,水满了,甚至快要溢出来,在浴缸边缘要掉不掉地荡着秋千。
商贤予抬手,摸了摸俞枕夏湿漉漉的发,水顿时哗啦啦地砸在地上。
两个人的皮肤都白,因此身上的痕迹看着就愈发地惊心动魄。
商贤予半坐着,后背靠着浴缸边缘,俞枕夏缩在他的怀里,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商贤予却是精力满满,将她抱进抱出的,一点也不吃力。
当到商贤予举着用吹风机给她呼呼吹头发的时候,俞枕夏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环着商贤予的腰,整个人软趴趴的,脸颊贴在他的腹肌上,挤得嘴巴有点撅起来,像橡皮小黄鸭那样。
摸了摸俞枕夏头发,确认已经吹干了,商贤予关掉吹风机,顺手捏了一下她的嘴巴,温柔道:“躺着吧,可
以睡了。”
俞枕夏岿然不动:“累。”
商贤予掐着她的腰,把她单手侧抱在怀里,另一手拎着吹风机放到原来的位置,然后才带着俞枕夏回床休息
安睡。
没到沾上床单,俞枕夏迷糊了一会儿,又不困了。
她侧身睡着,枕着商贤予的一条胳膊,商贤予仰躺着,也没睡意。
屋子里的灯都关了,只有墙壁上一盏星星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商贤予动了动,跟俞枕夏挨得更紧了,小声问:“老婆,睡了没?”
俞枕夏:“没有呢。”
商贤予说:“问你一个问题。”
俞枕夏:“问。”
商贤予动了动,转过身来跟她面对面,说话时,热气扑在俞枕夏的颈侧,柠檬味的沐浴露很香甜:“我表现
好吗?”
黑暗中,俞枕夏笑了一声。
商贤予逼问她:“快说。”
俞枕夏蜷缩在他怀里,一只柔荑从他的衣摆底下钻进去,摸了摸腹肌。
商贤予拎着她的手腕,将其无情地拖了出来:“不说不给摸腹肌。”
俞枕夏:“老实说……”
商贤予:“嗯……”
俞枕夏:“挺舒服的。”
商贤予没说话,就是用力亲了俞枕夏的侧脸一下,发出一声重重的‘啵’。
没想到,接下来俞枕夏又说:“乃至于,现在又有点想……”
商贤予又在暗搓搓搞小情侣攀比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在浴缸里就开始想了,就是不好意思告诉你。”
两人达成共识,一拍即合,拍了又拍。
临上车前,这两人新手上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心虚胆颤的模样。可一上车……好家伙,油门
一踩,六亲不认,狂飙出去十里地还浑然不觉。
总之是把商贤予写过的同人小文章 play 玩了个遍。
两人忙了大半宿,挨得紧紧的,睡到第二天中午才又活过来。
次日,快到一点。
俞枕夏慢悠悠睁开眼,炙热的阳光被窗帘拦于室外,但屋子里已经亮了。
原本两人是抱在一起睡的,俞枕夏一扭头,只看到商贤予的后背,上面红痕遍布,都是俞枕夏嘬出来的印子。
俞枕夏被商贤予这身印子吓了一跳,心想这是我干的吗?没有吧??说商贤予去尼罗河游了一圈被食人鱼啃
了她都敢信。
她又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更严重,这……起码游了两圈!
俞枕夏动了动,发现从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酸痛,宅女体质一朝运动过度,下场就是笔挺的长腿变成了软面条。
也就是这么一动,俞枕夏抬高了上身,由此看到商贤予并没有在睡,而是比自己早醒一步,正背着她刷手机
呢。
看界面,应该是外卖 APP。
俞枕夏一觉醒来没看到他正脸,有些许失落,顺口问道:“……你在干嘛?”
商贤予下单之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麻木,默默将被子拉高,盖住下巴。
商贤予:“我在买乳贴。”
“乳……乳……”俞枕夏凭空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脸涨得通红,“你买这个干嘛?!”
商贤予见她目光游离,不像是想认账的样子,把被子往下一拉,露出被啃得有些破皮了的那处。
看着着实有些可怜,牙印到处都是,左边立起来的那点都破皮了,微肿了些。
俞枕夏小脸一红,一时情急竟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商贤予:“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他面无表情道:“你不仅说我是柠檬味小 O……”
俞枕夏捂脸。
商贤予不为所动,继续阐述事实:“还非要试试看这里有没有奶。”
俞枕夏在捂脸和捂耳朵之间犹豫不决。
“我说没有,你还不信。”商贤予语气幽幽,满脸呆滞,“一觉醒来,我这里好痛。”
天亮了,俞枕夏的脸皮回来了,驾照也被黑夜没收了。
她虽是放弃抵抗认账了,但还是指着脚腕上的几个牙印跟商贤予据理力争,企图跟他恩怨相抵。
说了一阵子话,两人又靠在一起,俞枕夏突然好奇:“你买了什么样的?”
商贤予:“不告诉你。”
俞枕夏跃跃欲试:“等下我帮你贴,怎么样?”
商贤予拒绝三连:“NoNoNo.”
俞枕夏:“YesYesYes.”
最后,俞枕夏还是帮商贤予贴了,两朵比拇指大一些的向日葵图案,可爱得不行。
俞枕夏贴完还挺满意的,连连称赞:“卡哇伊卡哇伊。”
商贤予一路‘八嘎八嘎’地踱步下楼做饭。
两人中日英三国语言轮换着交流,简直洋气得不行。
下午两点左右,两人才吃上今天的第一顿饭。
商贤予熬了一锅粥,又热了热昨天吃剩下的菜,就这样解决了一顿,然后又回楼上收拾床单被套。
等停歇下来的时候,太阳又落了,天际边霞光撕扯着云雾,混成一团,好不凄美。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商贤予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中,一摇一晃,他举高双臂,伸了个懒腰,身后传来俞枕夏的脚步声,她端着两杯
热牛奶走过来,在另一张竹藤躺椅坐下,玻璃杯放在中间的小圆桌上。
藤椅吱呀吱呀,两个人像坐在摇篮里晃呀晃。
太阳还没彻底坠下山崖,在远山群峰上支楞着,像是被尖尖角给戳在那儿了。
一架飞机从它面前耀武扬威地飞了过去,两只飞鸟像两粒灰尘一样飘远了,三四五六只蝉还在挽留这个快要
逝去的夏天。
俞枕夏的脸渡上了金光,微风拂面,黑发也映成了浅色,浅浅的微笑在这万丈金光中显现出神圣的意味。
她看景,商贤予看她。
看她这样美,这样好,这样安静地躺在自己身边。
一瞬间,商贤予对这片天地都充满了感激之情,再绚烂的文字也无法形容出他心中的澎湃。
因此,当俞枕夏侧头回来看他时,商贤予不由自主地轻声说:“老婆,我们结婚好不好。”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流淌在俞枕夏身上的金色披挂。
俞枕夏愣了一下,又忍不住笑着撇过头去,肩膀不停地抖。
转回来的时候,俞枕夏故意哼了声,猛嘬一口奶,说:“花、戒指……你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啊?差评警
告!”
藤椅发出吱呀一声。
商贤予站起身来:“那你等一下。”说完,他就转身往屋里走去。
俞枕夏:“……”
俞枕夏:“???”
不会真有戒指吧?!
真的有。
俞枕夏看着商贤予慢慢走出来,身姿挺拔,他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绒面礼盒,方方正正,只有他一个手掌那
么大。
她下意识地挺直腰,坐起来。
商贤予踱步到俞枕夏面前,缓缓地、轻轻地……单膝跪了下来。
他举起小盒子,一手托底,一手打开盖子——
里面躺着两枚一大一小的钻戒,在灿烂的金光中折射出动人的色彩。
商贤予把盒子往前一递:“戒指。”
接着,他拉起衣摆,飞快地露了胸前两朵可爱鲜嫩的向日葵:“花。”
最后,他笑了笑,说:“还有我。”
“这些,够了吗?”
俞枕夏眨了下眼睛,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够了。”
“还要什么,你说。”
“有你就够了。”

第 75 章
俞枕夏低头摆弄着戒指礼盒,开开合合,又挨个拿出来看一遍,再塞回去,像是个得到了最珍爱玩具的稚童,
看个没够。
她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顺着鼻尖流下来,嘴角却还勾着笑。
约莫是怕眼泪滴到戒指上,俞枕夏还特地把手上的物件挪远了点,看得商贤予莫名一阵软绵绵的心疼。
“本来想挑个好时候给你的……”他用手背给俞枕夏小心擦泪,温声道,“怎么还让你哭了呢?”
俞枕夏仍在把玩那小小的圆环,发现两枚戒指内侧均刻了他们名字首字母的缩写,又是一笑。
她缓缓把一只手伸出来,放进商贤予的手中。
商贤予心领神会,捏出钻戒套进她的无名指,尺寸完美贴合。
紧接着,俞枕夏也珍重地将稍大一些的男戒套住了眼前这个男人,如同给他套上了一层独属于自己的标记,简
单的动作做得小心翼翼。
她的手甚至有些轻微的发颤。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俞枕夏问。
商贤予与她对视,笑笑不语。
片刻后,两人心领神会,一同转移了视线。
商贤予站起身,挤进了俞枕夏的躺椅中,把她搬到自己腿上,从后面环抱着俞枕夏纤细的腰肢。
远方的夕阳更灼热了。
在消散之际,愈加肆意地张扬着自己的光与热。
两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
大概,就是书中世界那场车祸之后吧。
商贤予想起在书中世界,医生告知俞枕夏她没有权力与资格为自己签署同意书,那一瞬间,俞枕夏眼中浮现
的痛苦与绝望。
当时,他的意识困于体内,宛如地缚灵一般无法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俞枕夏独自挣扎,一如他当初陷入循
环那样。
他已经孤独了太久,而俞枕夏也同他一样。
因为相似,所以相通。
从小到大的遭遇与感情缺失,让俞枕夏封闭内心,不敢靠近人群,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
的家;而商贤予的脑疾也一直是埋藏在他心底的一枚不定时爆炸的炸弹,再加上当初父亲过盛的保护欲……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相识相知相爱,皆在于他们的目光穿透了虚假的肉身,看到了那一抹孤独的、相似的、
独自闪闪发光的灵魂。
商贤予把下巴抵在俞枕夏肩上,与她一同欣赏落日余晖。
它下落了。
但明天还会照常升起。
“晚上虫子多,”商贤予说,“我们进屋吧,多的是时间再看。”
俞枕夏仍注视着两人指间的圆环,心不在焉地从鼻子里撇出一个字:“嗯……”
“哎……”商贤予幽幽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大活人就这样失宠了?”
“孤明日再翻你的牌子。”俞枕夏安慰道。
晚上。
两人打了个视频电话给远在国外的商继武。
商贤予牵着俞枕夏的手,朝他秀了一下戒指。
“爸,我跟夏夏求婚了嗷。”他晃了晃手,又扬着下巴,“给红包给红包!”
在自己老爸面前,商贤予有些幼稚,俞枕夏在一旁抿嘴笑。
商继武人狠话不多,直接一笔巨款到账,叫他们想买什么买什么,又问两个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还说了他
交代完手头上的事情,马上回国,都要结婚了,怎么说双方家长也该见见。
由于商贤予的病症,商继武曾经对他保护欲过盛,简直到了偏执的地步,那时候都是做儿子的来迁就他这个
做老子的。如今商继武很开明,在人生另一半的选择问题上,他觉得好,没用,儿子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商继武看得出,两人是真心相爱的,眼里都装不下别人。
起初,他只是因为儿子对俞枕夏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重视而对俞枕夏爱屋及乌,但是在这段时间的交流相处中,
他已经真切地认可了俞枕夏这个人,非常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自然而然地把对方归到自家的小圈儿里面,犹如
老母鸡护崽一般。
反正,只要商贤予能跟俞枕夏好好的就成,家庭背景那些都是虚的。
问及父母与家庭背景相关话题,俞枕夏顿了顿,老实说:“叔叔,我跟我生身父母基本上不怎么联系了,要
办婚礼的话……他们应该都不会来,我也不想他们来。”
闻言,商继武很淡定。
商贤予紧了紧两人交握的双手,他早就听俞枕夏说过一些了,但也只知道大致情况,这也是他想早日结婚的
原因之一。
“我的生父是天谕集团的俞潮,我妈叫邵芳龄,他们现在都各自拥有自己的家庭……”俞枕夏摸了摸鼻子,
“几年前我跟他们撕破脸,说过以后不会再联系了,见了就当不认识。”
这件往事,说起来,又是一笔烂账。
不过,俞枕夏一点也不后悔。
天谕集团,俞潮?
严格来说,商继武跟俞潮是同辈人,不同的是,他是白手起家的小镇少年,俞潮是眼高于顶的世家公子,虽
然认识,但玩不到一起去。
商继武老早就听说过俞潮花天酒地的浪荡事迹,酒肉皮囊一副,索性娶了一个厉害老婆,据说婚生子就一个
儿子,但在外面的私生子女倒是有好几个,情人多得数不过来,他老婆的心都在事业上,除非影响到她的地位和
儿子的继承权,倒是不怎么管这一方面。
商继武心中了然,却并不在意这些,看出俞枕夏的脸色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往后从何说起,便开口道:
“叔叔知道了,没联系就算了,但也还是要吃饭的,咱们自己吃啊,就回家里吃。”
他得意一笑:“叔叔手艺很好的,那臭小子只学了我的几成来着。”
商贤予开始拉踩:“屁,你多久不做饭了?”
“啧。”商继武撇撇嘴,五官看起来既凶又狠。
电话两头有时差,商继武那里还是白天,看背景是在办公室里。聊了没几句,他那边有人敲门进来提示会议
时间到了,商俞两人摆摆手,跟他道了个别就挂了电话。
睡前,两人商量着明天要做什么。
他们打算明儿起个早,先去逛逛家具类,往家里添置一些必需品。就从工作层面来说,商贤予跟她都是自由
职业,居家工作。光是工作室,就得重新布置装修一下。
娱乐与运动方面的设施也打算补充一些,以往俞枕夏一个人不觉得缺什么,怎么如今多了一个商贤予,就觉
得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真是奇了怪了。
定好明日的行程,两人互相监督着养生,早早就睡下了。
昨夜初次亲密就缠了许久,因此今晚两个人都没那个心思,就单纯搂着睡。
星月高悬于天。
底下,一对有情人一宿好眠。
上午十点出头,商贤予驱车到了市中心,却没有先带俞枕夏去家具城,反而是来到了翰墨香宅小区,里头的
建筑楼层偏低,风格偏中式,看不出是个年岁已久的老小区,只觉得很有格调。
俞枕夏坐在副驾驶中,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些疑惑:“这是哪儿啊?”
“我家。”
商贤予看着前方,熟稔地左移右拐,最后停在一处带院子的单元楼下,流利地倒车入库。
俞枕夏睁圆了眼,被商贤予拉着走了进去。
两人乘电梯上了顶楼,一梯两户,商贤予带着她走向左侧那一户,往门上的电子密码锁输入了一串密码,并
慢动作地边按边叮嘱俞枕夏记住。
门开了。
里面是三室一厅的,整体风格是简中式的,阳光透过雕花小窗,落在空荡荡的地面上。室内异常的空旷,看
上去不像是住了人。
俞枕夏:“?”
商贤予默默道:“这栋楼都是我家,我爸住对门。”他拉过俞枕夏,把她抱进怀里,又说,“小时候,我一
跟他吵架就跑,又不敢跑太远,就到这里蹲着……还想着要搬到隔壁自己住,不理他,不过每次天一黑我就自己
回去了。”
“所以……”他问,“你愿不愿意陪我搬到隔壁一起住?也不是一直住这里,来回住,看心情。”
俞枕夏自己在近郊的别墅区一个人窝了几年,也鲜少出门玩,自己埋头赶画稿,日子一天一天就过去了。而
今经历了一场玄之又玄的穿书,起初只觉得社死又麻烦,每天都想回家窝着,后来,俞枕夏跟商贤予相恋之后,
她已然放开身心,沉浸在恋综节目的约会中,终于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悠闲的快乐。
因此,她觉得自己目前的住址不免有些偏远了,对搬家这件事接受良好。
现在于她而言,住哪里是小事,跟在乎的人在一处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商叔叔现在也是她生命中难得的
重要之人,她一点也不觉得勉强,而是满心期待。
俞枕夏重重点头,又强调道:“好啊!”
商贤予亲了亲她的脸:“你先看看这里的格局,然后我们再去逛家具,要买两份呢。”
这确实是一个很重的任务。
跟以前买东西快到飞起的状态不同,这一次,两个人都认认真真,左右对比着,才挑选出自己最喜欢的款式
花色,逛了一整天,才买完大件——床、柜、桌椅等等。
一路上,两个人边逛边商量着,中央花园小区那套房子只有三间屋子,一间主卧,一间用来当做工作室,一
人一半,最后一间么……就安排成了书房兼投影影音室,用来休闲。
两人又去隔壁商城买了些电器寄到两边家里去。
等俞枕夏和商贤予歇下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城市的霓虹按时亮起来,接替了太阳的工作,照亮了这个人间。
俞枕夏许久不曾这么累过,简直累趴,靠在商贤予的身侧一动不动:“吃饭,吃饭……”
商贤予比她好一些,摸着俞枕夏的脑袋,也说:“我也饿,估计能吃下一头牛。”
于是,两人去到附近一家很有名的空中餐厅吃饭。
没想到,就这么巧,遇到了‘老熟人’。
俞枕夏一开始压根就没发现对面路过的那个身着西装,揽着女伴的男人是自己认识的,她偏头跟商贤予说话,
跟那一男一女擦肩而过,身后忽的传来一句——
“俞枕夏?”
俞枕夏与商贤予同时应声回头。
只见身后那男人眉眼不羁,嘴边挂着的笑满是浪荡的味道,一头微长发往后梳着,几缕发丝有些滑了下来,
落在眉梢处,浓眉之下是一双耷拉着的眼,此时流露出几分饶有兴味的神色。
商贤予问:“认识?”
俞枕夏无语道:“不熟,走吧,”
那人身旁的女伴的目光落到俞枕夏的脸上,惊艳地瞪大了眼,又立即掩饰了这一情绪,语气里透着不客气:
“沈少,这谁啊?”她以为俞枕夏是这位花花公子的旧情人,有些担心自己地位不保。
沈唐没理她,歪着头,看了看俞枕夏身边的商贤予,嗤笑一声,问:“这就是你……找的男朋友?眼光不怎
么样啊,还不如当初跟了我呢。”
俞枕夏的脸猛地黑了下来,表情变得很冷漠。一旁的商贤予也皱了皱眉,却不是因为他贬低自己,而是他嘴
巴里对俞枕夏的不尊重。
俞枕夏跟商贤予今天出门一趟,目的明确,逛街买家具等物品,少不得多走几步路,所以打扮得很休闲,怎
么舒服怎么来,他们也不是非高奢品牌不可的人。
在这种场合下,比起另外两人,看上去确实衣着普通了许多。
因此,沈唐的神色愈加高傲起来:“以前我追了你那么久,啧……你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啊,我还以为你眼光
多高呢。”
俞枕夏不耐烦听他说这些,拉着商贤予就要走,沈唐却跟上来几步,在两人身后继续说:“当时你妈都同意
我追你呢,这位老兄……能过你妈那关吗?哦,他知不知道当初……”
俞枕夏知道沈唐因为当初自己屡次拒绝他的事情而记恨,若是平时,她就把他当空气了,然而听沈唐句句不
离商贤予,似乎还想要挑拨两人的关系,俞枕夏便当场王菲附体,停下来,回头道:“管你什么事啊?”
沈唐挑挑眉,有些惊讶于她的变化。
时隔几年再遇俞枕夏,他发现自己还真没忘了这个女人——
漂亮得不像话,总是独来独往,跟人交流时总是很紧张,极力避免目光交流……看起来像一只很可爱的猫,
总是防备着每一个靠近的人,认生,却很少伸爪子挠人,只是躲在床底下发抖,不肯出来。
却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对她更感兴趣啊。
曾经的沈唐就是其中一个。
可惜……俞枕夏当初都快被她那个势利眼的妈亲手送到自己手上了,也可惜,她那天喝了那么多酒,怎么就
醒过来了呢?
此时,俞枕夏脸色不虞,目光与他相对,不见一丝躲避,简直把‘嫌恶’写在瞳孔中了。沈唐却觉得,俞枕
夏这样露出锋芒的模样真的是……太美了,这种攻击性让她的美貌更上一层楼,很亮眼。
沈唐知道俞枕夏跟俞家一刀两断,且也跟自己亲妈撕破脸的事情,看他们的衣着,以为俞枕夏找了个普普通
通的男朋友,一时间,便又起了心思。
他忽略了俞枕夏身边同样脸色冷漠的男人,松开女伴的腰,上前几步,真心实意地问:“给个联系方式?”
商贤予听了几句,就知道这人不是好东西了,当即翻了个白眼,化身青年那英,难得地出口成脏:“妈的,
最烦装逼的人。”
俞枕夏:“噗。”
沈唐一愣,气笑了,问他:“你知道我是谁么?”
论起家世背景,商贤予一点也不比沈唐差,只高不低。不过商继武只想儿子开心就好,见商贤予从小就对经
营企业没兴趣,反而是跟他母亲一样爱看书,便任由他去了,自己在霸道总裁的岗位上一干就是几十年。
商贤予很少参与他生意上的社交,外人只知道商继武有个文学系的高材生儿子,似乎身体不是很好,反正是
没见过人,再具体的,便不知道了。
所以在沈唐这个二代圈子里,没人知道这个人就是商氏的公子,沈唐本人也只把他当做一个没眼色的路人角
色。
商贤予怎么可能怵他,冷冷道:“你是顾北城本人到场都没用。”
然而,在场四个人,只有俞枕夏懂他的梗。
“老子不姓顾!”沈唐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听好了,我叫沈唐,是……”
商贤予却不怎么给面子,拉着俞枕夏转身就走,还坦荡荡地对她说:“快被油死了……老婆,我们快走,不
然等下就要‘邪魅一笑’警告了。”
沈唐气急,在后面骂了两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显然还要找事。身旁的女伴靠上来,娇滴滴地喊他的名
字,沈唐不耐地推开她:“滚!”
女伴不甘地咬着唇,只好独自走了。她看了看自己臂弯挎着的包,心想这人虽然活烂性格差,好歹出手还挺
大方的……
餐厅包厢内。
侍者引着商贤予和俞枕夏两人来到他们订好的位置落座,又在一旁推荐了些菜品,两人利落地点完单,侍者
收了菜单才走。
商贤予笑了笑,伸长手,揉了揉俞枕夏气鼓鼓的脸:“刚刚还面无表情呢,怎么现在就气成河豚了呢?虽然
这样也很可爱,但是……我不希望你不开心啊。”
俞枕夏不说,他也不问那个沈唐是谁,跟她是怎么回事。
俞枕夏揪住他的手,把脸埋进他的掌心里哼哼唧唧了几声,才主动道:“那个人好讨厌!”
商贤予点点头,十分认同。
沈唐这人,俞枕夏跟他真的不熟。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在她大学时期,沈唐偶然来她的学校,见过她一面,从此就缠上她了,全然不顾俞枕
夏的冷淡与拒绝,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给她造成了极大地困扰。
最让人气愤的是,沈唐买通了她的舍友帮他助攻,得到了自己的课表,总是来她面前刷存在感,俞枕夏越是
不搭理他,他竟还越起劲了。
除此之外,他还联系上了俞枕夏亲妈邵芳龄,后来发生的事情狠狠加剧了俞枕夏对人际关系的厌恶与恐惧,
直接社恐升级,恨不得一个人宅到天荒地老。
那件事,现在想起来,俞枕夏还觉得恶心又厌恶。
简单的说,就是邵芳龄觉得沈唐家世不错,不顾俞枕夏的意愿,想要撮合她和沈唐,俞枕夏说了几次也没用,
最后都让沈唐登堂入室了。
那时候,俞枕夏为了筹备雕塑展忙得日夜颠倒,睡眠少得可怜,一忙完就回了趟家,倒头就睡。
说起来,她从学校搬回家就是因为受不了舍友帮着沈唐说和。
她们说,沈唐对你挺好的,很上心,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边,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还懂浪漫,多好呀。
她们都说,沈唐条件那么好,错过了就可惜了呀,试一试又能怎么样呢?
邵芳龄也说,你现在年轻不懂事,以后就明白妈妈的苦心了。
但是没有人听见俞枕夏一遍一遍地说——
我不喜欢他啊,我真的不喜欢他。
她真的很讨厌有人在宿舍楼底下给她唱情歌,喊她的名字,把她拦在人多的地方当众告白,起哄的人仿佛把
她架在火上烤,只要拒绝,就流露出她不识趣的神色。
讨厌得不得了。
可是她的亲生母亲,不仅把她当做一个跟俞家闹的工具,还企图让她完成自己没有做到的人生理想——嫁给
一个有钱人。
所以,邵芳龄才会在她昏昏入睡的时候,邀请沈唐上家里来,让他们共处一室。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沈唐
欣赏了半天她的睡颜,刚把手掌贴上俞枕夏的脸侧,俞枕夏就醒了过来,当即躲到一边,惊疑不定。
沈唐挑眉说了原委,俞枕夏靠着墙打电话给邵芳龄确认事实,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直接打了 110,报警。
沈唐都被她惊到了。
后来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是乱糟糟的一团,反正闹得很难看。
“那时候,我真的特别愤怒,好像整个人被火烧着,又热又暴躁,一刻都冷静不下来,”俞枕夏插起一块商
贤予帮她切好的牛排,吃进嘴里,腮边鼓鼓地说,“特别是后面,那边的人过来打圆场,警告我不要闹得太难看
的时候……”
那边,指的就是俞家的人。
俞枕夏咽下肉块,又喝了一口橙汁:“后来,我还特地回了一趟大学宿舍,把沈唐送给她们的东西全都砸了
剪了,估计那些人都觉得我是疯了吧。”
二十来年,俞枕夏就疯了那一次。
那愤怒几乎要将她烧成灰,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冷静下来,跟所有人都断绝关系,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
也愈发社恐了。
也就是那时候,她一脑袋钻进了漫画这个坑里,同时,因为她的画工极其惹眼,漫画插画两手抓两手硬,人
气稳步攀升,商业价值不言而喻。由于俞枕夏醉心工作,产出量惊人,大大小小版权的版权买了不少,赚了不少
钱。
不过,那些刻在心口的伤疤,是再多的金钱都无法拂去的。
俞枕夏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就这样过去了,她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可能是她太倒霉,没能遇上那些美
好的情感,屡屡与之擦肩而过……如今想来,上天可能就是把这些倒霉攒了起来,给她兑换了一个大奖。
俞枕夏拆开包装——
哇,一只商贤予。
她的特别大奖拍了拍她的头顶,目光与她对上,眼眸中尽是认真:“是他们不好,你没错,我还要感谢你那
时候那么勇敢,不然,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么优秀的老婆啊?”
“对吧?我没错吧?”俞枕夏冲他笑了笑,“所以你也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生气,浪费感情。”
她现在只想跟商贤予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闲时看花,忙碌时能坐在一处垂首写作、绘图。要是累了,就抬
起头看看对方,对视一笑之后再感叹一句……
啊,时间过得真的好快。
其实这些也算是陈年旧事了,如今再说起来,俞枕夏的心情没有很大的起伏,没想到反而是商贤予仰着头,
闭眼长叹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声音居然有几分隐隐的哽咽:“我不是生气,是遗憾。”
俞枕夏问他,遗憾什么。
说起来也是好笑,自从在一起之后,他们两个有种轮流变哭包的既视感。
这次换商贤予把脸埋进她的掌心了,俞枕夏的巴掌小,只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他蹭了蹭,说:“遗憾……
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你,如果那两场梦中里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就好了。”
商贤予说完,恨不得原地找个抽屉,从里面揪出一只哆啦 A 梦,从它口袋里掏出一个能够穿越时间的小道具,
回到过去,跑到俞枕夏身边陪她经历风雨,也路过晴天。
“算了吧。”俞枕夏皱了皱鼻子,“现在想想……我们相遇相识的契机真的太玄乎了,能和你像这样坐在一
起,我已经很满意了。”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俞枕夏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接着刻意停顿了一下,见商贤予抬眸看她,才继
续说道,“谢谢你让我恢复了对人类男性的喜爱。”
商贤予一下子笑了出来。
当晚,回家后的商贤予果然验证了一下俞枕夏所言是否属实。
属实。
相当属实。
第二天,本计划着还要出门购置各项摆件的两人又困又累,实在起不来身,干脆抛开俗事,搂在一起睡了个
天昏地暗。
后来陆陆续续几趟才买完了大概买完了单子上的东西。
一部分填了近郊别墅区的地址,有几个大件是工作人员上门送货且帮忙安装,两人不必费什么力气;另外的
大部分都是中央花园小区的房子里需要的,商贤予嘱咐过店家,电话沟通过后再安排送货上门。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两人检查完家里的电器和水,才带着行李箱驱车去往市中心小区那里,同时联系家具等
物品送货上门。
行李箱很轻,里面就装了些衣物和其他日用品,商贤予一手拖着它,另一手拖着自己的亲亲老婆上电梯,这
一次,他们去了对面的另一户屋子。
“嘀——”
密码锁应声而开。
一入门,就见玄关走廊的墙上摆了大大小小的相框。俞枕夏换上拖鞋,慢慢地走着,那动作比蜗牛爬树还慢
——她的目光从每一张相片上扫过去,照片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两个人,最多的时候是三个人。
那明显是一张全家福。
男人身子高大雄厚,穿着一件短袖衬衫,露出一条花臂,看着不像是个好人,但是他搂着身边女人的动作很
温柔,眼神落到女人怀中约一岁的小婴孩身上,显得有几分铁汉柔情。
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梳成了一条松松垮垮的鱼骨辫,垂落在左侧的肩膀前,眼睛笑得眯起来,鹅蛋脸看
起来尤其温柔,特别是看到怀中的孩子正伸手够自己的辫子,神情柔和得似在发光。
俞枕夏伸手摸了摸照片上那个一丁点大的婴孩,也忍不住笑了笑。
商贤予放好东西,倒回来找俞枕夏,站在她身后,说:“被我萌到了吗?”
“叔叔这个花臂,”俞枕夏的指头微移,“好酷。”
“他以前还真的混过一段时间,幸好认识了我妈,及时回头是岸。”说着,商贤予也抬起手,指腹在照片上
女人的头上轻抚了一下,“可惜我妈身体不好,去得早,我两三岁时就病逝了。”
他带着俞枕夏一张张看过去,跟她讲照片底下发生的故事,最后……俞枕夏仰起头,微微踮起脚尖,看向一
张挂得特别高的照片。由于位置太靠上,相框透明玻璃的反光太强,让俞枕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内容。
商贤予突然顿了一下,说:“没什么好看的,走吧,我带你去看我的房间。”
……嗯?
不太对劲。
俞枕夏眯了眯眼,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
果然,商贤予的眸子往旁边移了移,她又用手指挠了挠商贤予的下巴,哄道:“呼噜呼噜,给我看。”
“……”商贤予还能怎么办,他取下相框塞到俞枕夏手中,咳了声,努力镇定地说,“看吧看吧。”
俞枕夏定睛一看——
照片上,一个身着公主蓬蓬纱裙的小萝莉两只手作捧花状抵在下巴处,黑色的微长发看起来很柔软,使
‘她’看起来很乖巧。萝莉的眼睛大大的,黑溜溜的瞳孔很水润,笑起来的时候,眼睑处挤出两条可爱的卧蚕,
门牙有一个缺口,却不影响她的萌感。
俞枕夏:“……”
我老公,太萌了!简直萝莉正太一把抓!
想起商贤予在书中世界穿自己衣服的模样,俞枕夏不免望着他露出意味深长一笑,又有些可惜地摇摇头,发
出一声叹息……
可惜了那些照片,不能带到真实世界。
不过么,问题也不大,‘原材料’就站在她跟前呢。
客厅与厨房布置得都很温馨,生活气息很浓厚,看上去尤其温馨。俞枕夏想了想,只觉得这里充满了‘家’
的味道,不是什么大豪宅,却处处装满了屋中人生活的点点滴滴。
这儿也是三间卧室。
商贤予带着俞枕夏拐进最里面一间,他刚刚放行李的时候已经将门扉打开了,窗帘也拉开了,阳光马不停蹄
地跳进来,刹那间,几乎在屋子里的每一寸打了个滚。
卧室很干净,即使许久不住人,里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味儿。想来这些都是因为他亲爹,商贤予笑笑,
按了按俞枕夏的肩膀,让她在床边坐下。
这栋楼是大户型,套内面积有近两百平,因此卧室面积不小,兼并了书房的功能,俞枕夏环视一圈,脑中可
以想象出商贤予在这里工作休憩的光景。
她随意看看,忍不住走到那一面书墙前,一排排看过去……发现书籍的分类很是齐整,种类繁多,涵盖的领
域一眼看过去都数不清。
里面还有漫画,俞枕夏的漫画。
她将之抽出来,翻了翻,这一册是她早期的作品,以她现在的目光来看,到处都是硬伤。翻到最后一页,一
张书签忽的掉了出来。
书签是枫叶形状的,轻飘飘地在半空中打了几个卷,飘到俞枕夏的脚下。
俞枕夏捡起来,发现嫩橘色的叶型书签上写满了圆滚滚的字——她认真一看,发现这居然是商贤予的阅读体
验。
【已阅。】
【女主好好看,西欧女王储帅我一脸,敌国国王男主好渣!】
【糟糕,磕上腹黑女王 x 忠犬黑皮奴隶了。】
【结局女主杀光狗男人哈哈哈哈哈哈,爽。】
这是俞枕夏自己编绘的一篇西欧背景下的幻想漫画,女主前期势弱,被各种欺凌,后来献祭了自己的灵魂,
召唤来一位魔神附身到自己身上,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她非人的力量……总结的来说,这是一篇复仇向的恶女文
学。
别问,问就是读者爱看。
当初还挺有人气的,连载期就有出版社来报价,并顺利出版了。
俞枕夏咬唇偷笑,用书挡着自己的下半张脸,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换洗床单被套的商贤予,把书塞了回去,
而后又坐到他书桌前。
桌面很整洁,俞枕夏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趣的小东西,把手放到桌面上,趴在手臂上望着阳台的方向,
发现阳台的扶手上安了一个小篓子,里面塞着一个小玻璃杯,土壤深黑的颜色很暗沉,有一颗圆滚滚的仙人球竖
在其中。
俞枕夏多看了两眼,只觉得就连商贤予养的仙人掌都跟别人的不一样,似乎要更绿一些,更饱满一些,连刺
尖尖都更浓密一些。
置身于此,她似乎进入了一段她无法触及的商贤予的过去,眼睛自动打开滤镜,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俞枕夏轻轻地摇摇头,暗暗感叹:嚯,恋爱脑真的好可怕!滤镜可能有十八米那么厚,让拳王泰森来都不一
定能打穿。
估计是已经在脸上焊死了。
……咦?
恋爱脑竟是我自己?
那没事了。
就在她摇头的时候,俞枕夏发现自己的下巴触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肌肤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感。于是她
好奇地直起上身来查看。
然而,乍一眼看去,没什么异常,桌上连一个小纸片都没有。
再认真一看,上手一模,俞枕夏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桌面边缘的地方被人用力刻了一行小字,这行字
还挺平整的,不偏不倚。
俞枕夏凑近,一个一个字读过去:“拖稿小……”读到一半,俞枕夏就已然看清了后面的字样,立即陷入一
阵深深的沉默中。
俞枕夏:“………………”
拖稿小唧唧会烂掉。
字体那么可爱,意义却那么沉重。
正巧商贤予又从外面走进来,给俞枕夏递上来一杯水,顺手放到桌面上,又用空闲下来的手揉了揉俞枕夏的
脑袋:“休息一下。”
俞枕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商贤予莫名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沾上了脏东西吗?”
“没有。”俞枕夏摇摇头,却压不住想使坏的手,上前拉开商贤予的裤腰,脑袋跟风作案,探过去飞快地往
里面看了一眼。
商贤予一脸错愕:“???”
俞枕夏松手,今天商贤予穿得是一条灰色的运动裤,腰间有松紧带和绑绳,绳子在中间的位置绑成了一个蝴
蝶结,在弹回去之际,绳尾甩出一个半圆的弧度,裤腰弹回商贤予的腰腹处,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商贤予:“…………”
使了个坏之后,俞枕夏笑眯眯地站起身,跟商贤予一起收拾起东西来,把衣柜中不应季的衣服拿出来,再打
开行李箱,把她和商贤予携带的几套衣物该叠的叠了,该挂的挂了,男装和女装一同被塞进一个柜子,显得格外
亲热。
俞枕夏满意地点点头。
这几天的时间,两个人都要忙活隔壁的事情,暂时就住到这一边了。
等收拾完这边,两人又去隔壁打扫了一下,那儿本就不算脏,一下子就擦扫好了。没过一会儿,商贤予的电
话嗡嗡地响起来了,送家具的工人到了,车就在楼下。
这一叮铃桄榔地忙活,又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两人弄完近郊别墅,又弄完中央花园这儿,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月。
随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气势汹汹地带走了这个夏天。
秋天匆匆而来,路人纷纷披上了挡寒的薄款风衣。
商继武在电话里嚷嚷了几次要回国,有一次都订好了机票,结果还是还能回来跟儿子和准儿媳妇团聚,在电
话里骂骂咧咧的。
这下子终于要回来了,非要商贤予和俞枕夏两个人来接。
结果就是,通往机场的一路上都塞满了来来往往的车辆,他们两个就是其中一员,堵了老半天,走走停停,
不料天公不作美,又飘起雨来,个别脾气不好的车主已经骂起来了。
好在跨国航班晚点,商贤予和俞枕夏误以为自己迟到了,结果到了机场,还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商继武。
尽管在视频电话中聊了许多次,甚至连商贤予小时候的糗事都倒了一堆,但俞枕夏第一次面见未来公公,不
免有些紧张。
出站口有一大群拉着行李箱的乘客一涌而出,其中一个鹤立鸡群的高大男人格外显眼,不提那身高,光看脸,
都无法泯然于众人。他后面跟着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的下属,三人快步而出,各自拎着自己的行李。
俞枕夏眼睛好,第一时间看到商继武跟他两个特助,一下子把手举高,用力挥了挥,怕他没有看到,还踮起
了脚尖。
商贤予紧跟其后。
商继武看到两人,严肃的脸一下子绽开了,看起来很年轻的脸突然有了几条皱纹,他侧头跟两位特助交代了
几声,就独自朝两人走过来了。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着说:“等得久吗?走,今晚咱们在外面吃,我已经给朋友打电话,在香山定好位
子了。”
路上,由商贤予开车,俞枕夏坐在副驾上,商继武大马金刀靠在后座里,三人一路交谈,话题很轻松,都是
些家长里短的话,可气氛依旧很热闹。
香山公馆是一家会员制的会所,主营私家名厨餐饮。
到了前台登记,有一位经理态度很热络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商继武让两个小辈点菜,自己则是脱了西装外套,小心地搭在椅背上,打算先去一趟卫生间。离开前,他看
到商贤予跟俞枕夏两个毛绒绒的脑袋凑在一起看菜单,忍不住伸出手掌在他们头上轻抚了两下。
俞枕夏有些不好意思,心底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孺慕之情,暖流从心口处涌上脸颊,有几分发烫。这时候,
她看了眼商贤予,却发现这人居然自然地用脑袋往后顶了顶,动作间,神色异常自然,俨然不是一次两次了。
点完菜,服务员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有两个身着牡丹旗袍的服务员上前来,一个抵着门,另一个端着圆盘,给他们上了一份餐前水
果拼盘,水果鲜切雕花,摆成了一幅画,看起来极其美观。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你们怎么在这儿?”
商贤予跟俞枕夏双双回头看去,差点把白眼翻上天。

第 76 章
比起针锋相对的局面,俞枕夏与商贤予赤裸裸的不耐烦更让沈唐气急,这让他有一种自己在他们眼中仅仅是一
个跳梁小丑的错觉。
事实上,他一点也没有感觉错。
俞枕夏和商贤予正是这样认为的,巴不得沈唐下一秒就离开自己的视线,还他们一个干净的用餐环境。
偏偏沈唐立即恢复了淡然的神情,嘴边挂着一抹嗤笑,抬脚上前几步,走进了包厢内。他随手捻了块水果吃进嘴
里,微凉的汁水顺着喉咙而下,平息了他胸腔之中的躁意:“你……”
他想说他已经找人调查过俞枕夏了,知道她如今是个网络上知名的画家,也知道她前阵子因病就医,居然是因
为工作过劳?后来那什么网站发了一则公告,说是跟她合作的那个大项目中止了,沈唐笑了笑,心想着俞枕夏这几
年过得可不太好啊……
要是早早答应跟自己在一处,哪里还会落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商贤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劈头盖脸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输出:“你不要脸。”
沈唐愣了一下,眼刀不要钱似的唰刷刷地甩向俞枕夏旁边那个男人身上,这人每次开口说话都特别气人,戳得
他肝火直冒:“你他妈说话最好小心点!信不信我……”
沈唐话说到一半,又被打断了。
只见那男人慢悠悠地接话道:“让我在这个城市混不下去?”
“你知不知道……”沈唐又说。
商贤予立即接着说:“知不知道你是谁?”
沈唐:“我是……”
商贤予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叫沈唐,上次说过了,我脑子没问题。”
几次对话被人堵在嗓子眼里,沈唐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
一旁的旗袍服务员也看出他们之间不太友好的气氛了,正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神色中藏着几分惊疑不
定。香山的规格很高,背后的老板是个大人物,但她们都是普通小员工,得罪不起来这里消费的客人。
沈唐拧紧眉,挑衅般地扬起下巴问他:“那你报上名来试试?你是哪来的大人物,这么牛逼?还真不怕死是
吧?”
“你问我……”商贤予摆出一张冷漠嘲讽脸,挑了挑眉,用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沈唐,“我就要说?”
沈唐更气,有心想狠狠收拾一顿这个不长眼的小瘪三,但最近家里让他安分一些,便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打人
泄愤,于是他压着火,点了点头,咬牙道:“行,你等着!”看他这样子,显然是有后手了。
说完,沈唐转身要走,皮鞋在地上发出踢踏的声音。
不曾想,商贤予却突然开口挽留道:“等等。”
沈唐以为这人是后怕了,冷笑着回头,自觉扳回一城,语气愈发张狂起来:“怎么?怕了是吧?你……”
商贤予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缺了一块的果盘:“你偷吃我果盘儿了,付钱。”
“……”沈唐是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满腔怒火撞到一块软绵绵的棉花上头,转了几圈,有种打到了自己的
感觉,“你有病吧?!”
还偷吃?
他堂堂沈家三少,会偷吃他一块水果?
商贤予淡定道:“反正没让你吃,不问自取就是偷。”
“行,拿去吧,够你在街上乞讨几天的业绩了吧?”沈唐边回嘴攻击,边从兜里掏出钱包,看也不看,随手
掏出一叠百元钞票,甩到地上,红色的纸币在空中翻滚几下,躺了一地,光是目测就有七八百元。
商贤予又用一种看冤大头的眼神看他。
这让沈唐更有一种自己做了傻事的错觉。
操——
这人究竟是哪来的?!
怎么这么会气人?
沈唐怎么也压不下这口气,正要打电话给另一波狐朋狗友打电话,让他们找几个人过来蹲着,今儿怎么着都
不能丢这个面子……
手刚伸进裤兜里,他就跟一个极其高大的中年人在门口狭路相逢,面对面撞了个正着。沈唐踉跄一下,手机
掉到地上,随口骂了一句。
跟他相撞的人正是商继武。
他上了个厕所,结果烟瘾犯了,便走到吸烟区抽了根烟,最后又回头进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才回来。由于怕
衬衫被沾湿,商继武还特地摘了袖扣,把衬衫的袖子挽起来,露出遒劲的小臂,还露出了一小半花臂纹身,在外
貌与身高加成上,看起来特别不好惹。
商继武本还想说句道歉的话,不成想这一抬眸,就接到了自家儿子的眼神信号。
商继武:“……”好像懂了什么。
父子俩的这一默契要回溯到许多年以前。
在儿子特别小的时候,他妻子就去世了,商继武跟妻子两边的亲戚都不多,就算有,往来也不密切。商继武
既忙于工作,又舍不下儿子,便把商贤予带在身边,转了几次学,平时由保姆看顾。
有一次,刚转到新学校,还人生地不熟的商贤予非要爸爸亲自接送他上学,还得穿黑西装,戴墨镜,还要有
一个特别的仪式——
那就是帮他拉开车门,并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恭送少爷!”
商继武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儿子换着花样地跟他闹别扭,便按照他的意思做了,不得不说,在校门口做这种
事,还挺羞耻的……
然而,在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商继武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学校里居然有高年级的不良学生欺负自己儿子,
欺负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便朝他勒索钱财。
知道事情原委的商继武气得不行,当即就要去学校理论。
结果,才上小学的商贤予摇摇头,说这事他已经完美解决了。
商继武不解,问他怎么解决的?
那时候,小商贤予缩在沙发里,把一本书架在双膝上认真地翻看着,嘴巴里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书里都有
写啦,爸爸好笨。”那声音奶里奶气的,让商继武心又要化了。
直到商继武发现那本书的名字叫做《□□太子爷是我竹马》
商继武:“……”他儿子到底是给自己安了什么人设啊!
怪不得后来有几次他去接商贤予放学,还看到有比他明显大几岁的学生给他零食吃,还以为被簇拥着的儿子
人缘特别好!
这么多年过去,商继武的反应速度和脸皮都比以前有所增长,他先是将到了嘴边的道歉咽了回去,接着将袖
子又往上挽了挽,脸沉下来,挡在了沈唐身前。
看清了对面有些油头粉面的男人,商继武心里还诧异了一下,怎么是沈家的小纨绔?他挺看不上这个人的,
前些日子听说他跟一个女明星闹出了点事情,网上风风雨雨,搞得他爸跟大哥都有些头痛。
他也是偶然看到这一八卦才跟眼前这人对上号的。
就是不知道他怎么跟自家儿子儿媳产生交集了?
沈唐虽是个纨绔,平时除了吃喝玩乐,基本不怎么干正事,但也在几个重要的社交场合见过商继武,只是当
时他只顾着那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玩在一处了,没有仔细认过人,现在只记得眼前这个中年人似乎跟自己父亲在
宴会上聊过天,更甚至于……他父亲还是态度更热络的那一个。
沈唐想了半天,仍是想不起来他叫什么,犹豫了几下,不知道该喊什么。
商继武却淡定地说了句:“是沈唐啊,你爸最近还好吧?”
沈唐刚要回话,岂料商继武就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不等他反应过来,商继武便已经大跨步绕
过他,站到商贤予身边,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歉道,语气满是讨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贤少久等了,莫见怪
……待会儿我自罚三杯,行不行?”
挺霸气一人,现在居然伏低做小起来,跟一个小辈如此做派?
沈唐的眼中挤满了不可思议,忍不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下一刻,刚刚还无视沈唐的商继武又看了看他,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目光
打量着他,欣慰道:“小沈,没想到你还认识贤少啊……这位可不轻易跟人交朋友。”
沈唐目瞪口呆地想:这年轻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但商继武的话顶到这里了,他只好僵笑两声:“呵呵,是啊,太巧了。”
商贤予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盯着他,端着一盏茶举到嘴边浅浅啜了一口,嘴角勾起的弧度落在沈唐眼中,一瞬
间变得惊悚可怖起来。
沈唐的额边霎时淌下一滴冷汗,万一真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事后被他父亲他大哥发现,那是真的要褪一层皮
了!
他连忙找补了几句,话里话外有一股跟商贤予示弱的意味,便落荒而逃了。
围观了商家父子一唱一和的俞枕夏:“……”
这是什么情况??
旗袍女服务员也懵了。
商贤予把沈唐留下来的钱都给了她们做小费,两人便开心地离开了。
商继武这才随意地坐下身了,将一块雕刻成小玫瑰形状的西瓜塞进嘴里,问道:“怎么回事啊?地上还一堆
钱?”
“刚刚那人付费装逼来着。”商贤予回答道。
俞枕夏想了想适才的全过程,发现商贤予的总结实在太精辟到位了。
商贤予:“我就不一样,我免费。”
俞枕夏:“噗。”
三人聚在一起,把这事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了。商继武当即怒道:“这狗皮膏药还要搞事是吧?早知道刚刚
就玩得更开一点,居然就让他这么跑了!”
俞枕夏微窘,问道:“他估计已经在后怕了,叔叔……你们刚刚这么玩,就不怕被发现吗?”
“发现又怎么样?装逼犯法吗?”商贤予很淡定,“而且不一定会发现哦……估计他都不敢往外说吧。就算
说了又怎么样?哦,商氏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没事逗着他玩儿啊?他谁啊?这是闲出屁了吧……”
最后一句拉踩落到商继武的耳中:“啧。”
俞枕夏吃吃笑了几声。
一个沈唐带来的小小不愉快很快就消散了。
另一头,沈唐却食不下咽,着实担心受怕了好几天,甚至难得地回家住了几天,在自己父亲和大哥身边旁敲
侧击,却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接着又等了几天,确认了没被人找麻烦,这才安下心来,但也不敢再去找俞枕夏
跟那个男人的麻烦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天,俞枕夏跟商家父子的这一顿饭吃了许久,边吃边聊,最后每个人都不动筷了,商继武才捞起在椅背上
放着的外套,从外套内侧的兜里取出一个红包来,递给俞枕夏:“夏夏,这是叔叔给你准备的见面礼,本来想在
饭前给你的,就是无关紧要的人打断了……现在给你也是一样的。”
俞枕夏惊了一下,当下立刻坐直身,双手接过来:“谢谢叔叔!”
这是一个很厚的红包,商继武一进门就脱了外套搭椅背上了,显然是回国前就特意准备好的。
“还叫叔叔啊?”商继武笑笑,眼尾浮起几条鱼尾纹。
商贤予也抿嘴笑,撑着下巴看俞枕夏从迷茫到明悟,似乎手上的红包突然变得千斤重一般,她的神情也变得
很凝重,有几分踌躇,也有几分忐忑……
俞枕夏顿了顿,在两个商姓男人期待鼓励的目光下,慢慢吐出一句:“……爸爸?”
商继武笑开了,极大声地应了一句:“哎。”
吃饱喝足,天也不早了。
三人驱车会中央花园小区。
几人跟来时的坐位一模一样,商贤予开车,俞枕夏双手捏着改口红包坐在副驾里,商继武一人坐在后座,但
两个手肘分别抵在膝头,上身朝前弯曲,跟两人说话。
俞枕夏全程都很兴奋,同商继武说话都要加个前缀。
爸爸。
这两个字,在俞枕夏的人生中不算一个好词。
小时候每次上俞家,邵芳龄都会揪着她,指着俞潮对她说:“那是你爸爸,叫人。”
然而当小俞枕夏一眼照做之后,换来的却不是善意与接收,而是她亲生父亲的无视和隐隐的厌烦,以及其他
所有人的敌视与鄙夷。
后来俞枕夏再大一些,懂事了,知道自己家是个什么情况了之后,邵芳龄再让她喊俞潮‘爸爸’,她便不会
再喊了,只闭着嘴不说话,做一个锯嘴葫芦。每每如此,邵芳龄都会懊恼又生气地往她背上甩一巴掌,并骂道:
“哑巴了啊?”
这着实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可如今,这两个字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温度。
当晚,商继武忍不住喝了点小酒,朝着照片里的女人说了很久的话,最后才呼呼大睡去了。
俞枕夏睡不着,把脸贴在商贤予的胸膛上,听着耳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眼角有点湿热,可谁也没
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将嘴唇碰到一处去,明明没有任何一个字从唇瓣里跑出来,却像是什么话
都说尽了。
外头秋雨簌簌,屋子里很安静。
良久,商贤予才低声道了句:“睡吧。”
俞枕夏闭上眼:“嗯。”
今晚会做个好梦吧?
一定会。
……
一场秋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总没个彻底放晴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的,这个秋天过得很快,俞枕夏压根没什么切实感受,就连从爆肝劳模变身成为躺平咸鱼这件事
情,在商贤予的循循善诱之下,也接受得十分良好。
惨的是在她社交账号底下嗷嗷待哺的读者粉丝。
商贤予那边也一样。
两人现在完全是享受生活模式,不过俞枕夏常常有灵感一闪而过,便快速记录下来,画成一个个小短篇故事,
隔三差五地在社交平台上更新一下,有时候是几个格子连在一起的漫画小故事,有时候是单幅的插画。
小故事中多是三个 Q 版小人,记录了一些日常趣味小段子,插画的内容不一定,时而是人物侧脸,时而是街
景,时而是一些花花草草。
说到花草,这不得不提起商继武。
人到中年的霸总商继武见他们两个自由职业天天宅家,居然嫉妒得面部全非,也不想上班了。商贤予跟俞枕
夏本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付诸行动了,花了一个秋天的时间,将权力下移,分散给几个信任的人,
自己另行监督。
他辛苦了大半辈子,累计的财富够他们一家三口躺平几辈子的,而商贤予和俞枕夏也背靠不少版权,不是缺
钱的人。
闲下来的商继武开始侍弄花草,成为了俞枕夏笔下的素材。
商贤予求婚已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只是两人至今还没领证,倒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变故。俞枕夏跟商
贤予的感情一直很稳定,一次架都没吵过,热恋期未过,但已经有了些老夫老妻的架势。
俞枕夏隐隐察觉到商贤予是想就领证结婚这件事给自己一个惊喜,便一个字都没有问过,老实说,她也有件
礼物要送给对方。
于是,在这个秋天,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分开工作。
日子不疾不徐,中秋节来了,又走了。
紧接着,就是国庆节。
国庆那几天恰好是商继武的生日,俞枕夏跟商贤予拉着他去迪士尼玩了一趟,什么项目都玩了个遍,商继武
尤爱跳楼机,来回玩了好几趟,一头利落的短发根根竖起,却仍旧面不改色,获得了商俞两人的四个大拇指。
转眼到了十一月,立冬这一天。
商贤予起了个大早,也不让俞枕夏再睡,要把人喊了起来。
可天气冷了,起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忽然变得异常困难,俞枕夏在厚被子里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头顶,
就像一条圆鼓鼓的被子一夜成精了,长出了一头茂密的头发。
商贤予的手顺着被子的缝探进去,摸到了俞枕夏的脸,捏了两把,道:“宝宝,起来吧。”
俞枕夏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一时间不知今夕是何夕,只想在这床无比暖和的被中睡到天荒地老。
她摇摇头,想晃掉这只烦人的手。
晃不掉。
商贤予见她把脸伸出来透气,脸颊睡得有些红扑扑的,像一枚鲜嫩光滑的苹果,一下子不是很忍心把她挖出
来了,满腔柔情不知归置到何处,想了又想,只好起身离开。
不出两分钟,商贤予举着一块热毛巾回来了。
俞枕夏仍闭着眼,其实她已经有些醒了,可大脑还顿顿的,察觉到商贤予的靠近,她小声道:“宝,你等我
一下,我醒醒神。”
“嗯。”商贤予随意地应了一句,蹲到床边用热毛巾给俞枕夏擦洗面颊,动作轻柔温和,毛巾绵软,热气几
乎要将每一个毛孔都熏开了。
俞枕夏闭着眼被他擦脸,擦着擦着,嘴角忍不住弯起来。
商贤予又借着毛巾余热给她敷眼睛:“昨天你在画室里坐了好久,热敷一下有助于解除疲劳。”
等商贤予进浴室洗晾毛巾再出来,俞枕夏已经坐起来了,一身厚厚的睡衣很减龄,她搓了搓脸,问:“今天
要出门吗?”
“嗯。”商贤予把挤了牙膏的牙刷递给她,“刷牙。我去给你拿衣服。”
俞枕夏接过来,顺便从床上爬了下来,穿上毛绒拖鞋,拖鞋上的两只兔子耳朵一甩一甩的,她站在浴室门边
看着商贤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感觉我都快被你养废了。”
商贤予头也没回,说:“我们这种刚有老婆的心机男是这样的,你逃不脱了。”
俞枕夏笑笑。
其实两个人的心里都明白,这话只是玩笑之语。俞枕夏确实不擅长家务活,但住在一起这几个月,她也不是
全然做个甩手掌柜,只等着商贤予忙活,而是主动地跟商贤予分工劳动。
如今她也能做几个还算拿得出手的菜了,生活能力大幅度提升,一个人在家不吃外卖,自己煮点吃的,也不
会饿死。
可要说,再让她回到曾经独居的那种生活,却是怎么都不能了……
商贤予翻出了一套情侣服。
内搭是一件白色长袖衬衣,外面一件大红色的毛衣,领口和袖口带有金色绣纹,下装是一条加绒加厚的深蓝
色仔裤……两人面对面换衣服,看到对方身上还未消散的点点红痕,不由自主地笑笑,自然地交换了一个吻。
几个月过去,俞枕夏跟商继武陪商贤予去医院复查过几次,每一次医生得出的结论非常喜人,不知道是不是
病好了,身体素质得到了全方面提升,商贤予的头发长长了许多,他没有去剪短,反而是用俞枕夏的头绳在脑后
扎了个小辫,看着很有艺术家的味道。
还挺好看的。
此时,商贤予围了个周边款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超夸张的蝴蝶结绑在他的细腰上居然不显突兀,俞枕夏也没
闲着,在一旁打下手。
他们没算商继武的份,他的作息越来越早,前段时间沉迷于早起去公园晨跑锻炼,早就吃过了。当时,商继
武还要拉着商贤予和俞枕夏一起,两人纷纷摇头拒绝,这位老父亲一个可以打他们三个,他们只是两个卑微的宅。
商贤予简单地弄了一顿早饭,拌了两碗葱油拌面,接着下了一锅之前包好的生馄饨,最后卧了两个流心煎蛋。
事后俞枕夏刷碗。
完事后,就见商贤予拉出两个已经收拾好了的行李箱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她平时用来摸鱼画画的平板。
“……”俞枕夏问,“为什么我们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商贤予点点头,答道:“因为我们就是要出远门。”
前段时间俞枕夏接了个商稿,是某电影的主宣海报,出价不菲。俞枕夏挺喜欢那部电影的导演的,便接了下
来。对方要求多想法也多,折腾了好些天才草草定了案。
交稿前几天,俞枕夏搂着商贤予嚎啕着想出门旅行,想出门玩,嚎完又认真地伏于案前,顺顺利利地交了稿,
收了款。
商贤予早就悄没声地旁敲侧击问过她,往后半个月俞枕夏都没有商稿需要处理,他便暗暗做了个旅行计划
——不得不说,自由职业就是这点好。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商贤予很细心,各方面都考虑得非常周到,跟他出门,俞枕夏完全只需要做个随身挂件就好了。
第一站,是一个南方古镇,他们在那里看过一场灯会,换上了古代冬季服装,白色的兔毛领子围了一圈,商
贤予在灯下吻了她。
再然后,他们去看了一次日出,就坐在索道之上,脚下是滚滚长河,两边的悬崖宛如被神斧劈开一样,两个
人荡在半空中,远远地看到滚烫金黄的太阳一下子从地底下跳出来!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遇到一条等待收养的小狗。
第二站,是几百公里外的某个临海城市。他们吃了海鲜,却没下过海,天气太冷了。他们在那里呆了三天。
期间,两人去海产一条街开蚌壳,结果亏了不少钱,最后在一堆歪瓜裂枣的珍珠里挑出成色还不错的一部分,
变成了两条手串。
离开的前一夜,酒店中,商贤予跟俞枕夏买了一个耳钉枪,消毒药水等工具一应俱全,接着,商贤予从行李
箱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首饰盒——
里面的黑色绒布躺着两枚红宝石耳钉。红宝石雕刻成了玫瑰形状,含苞欲放,通体晶莹剔透,被几片金叶包
裹着,姿态优美诱惑。
俞枕夏自己的身体没有打过耳洞,这一夜,她与商贤予朝彼此开了一枪,弹药是一朵美艳的花儿,穿透血肉,
带来一阵阵的酥麻感。
在这阵致命的酥麻之中,两人抱在一起,口舌相接,一次又一次地占有了对方,恨不得彻底融为一体,一时
间,分不清是开了暖气的屋子更暖,还是他们摇摆中的身体更暖和。
俞枕夏裹着被子躺在商贤予的腿上,黑色长发缠绕在他指间,一会儿就被编成了辫子,她望着窗外寂静的夜,
想对满天星辰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
只是最后,听到这话的只有一个人。
她说:“好想看烟花啊……我们那时候也看了,对吧?”
商贤予笑笑,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嗯,看了。”
俞枕夏在他腿上躺了好一会儿,躺到快要睡着了,可忽然间,商贤予将她叫起来,用手指指引着她的视线
——
星星掉下来了。
数也数不清的星辰如同失去了引力一般,轰然坠落,像一粒粒炸开的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在黑色幕布上划
出无数条绚烂的痕迹,继而浩浩荡荡地向整个宇宙告别了。
“新闻说……”商贤予噙着笑,漆黑的眸子里有比星辰更热烈的光火,“今晚会有一场十年难得一遇的流星
雨。”
“这场烟花,好不好看。”
“好看。”俞枕夏深深地望进他的眸中,不由自主地说,“比什么都好看。”
“你到底是想说,我好看,还是烟花好看?”商贤予挑眉问。
俞枕夏直起上身,长颈后仰,与他靠得极近,呼吸相融,近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她说:“烟花没有你好看。”
你最好看。
教我恨不得……余生都只看你。
后来,他们去了好几个地方,途中看过演唱会、去过漫展、甚至路过一个教堂,遇到过一对相爱的新人,白
西服与白婚纱面对面站立,紧张又喜悦,神父庄重地问他们是否与面前的人共度余生?
纯洁的鸽子扑腾着飞起来。
俞枕夏和商贤予对视一眼,笑得开怀。
是的,他们愿意。
是的,我愿意。
愿意到,光是这么一想,就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因此第一场雪来得也早。
在下初雪的这一天下午,两人回到了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城市,熟悉的风扑在脸上,好似正夹道相迎着。
商贤予跟俞枕夏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民政局。好消息是今天是工作日,排队的新人不多。
见两人拉着行李箱,不光是排队的新人,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多看了两人几眼。两人长相过人,穿着
同款的短羽绒服,同款的大长腿触目惊心。
玩了一圈回来,不知道给商爸爸寄回来多少件快递和明信片,两人更是极有默契地胖了一圈,出门那天穿的
白色衬衫已经有些小了,好在不明显,肉眼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
俞枕夏紧张得不行,搓着拳头:“好紧张啊。”
商贤予点点头,附和道:“我也好紧张啊。”
紧张到拍红底照片的时候,两个人刚开始都忘了笑,眼睛瞪得老大,还是摄影师噗嗤一声笑出来,提醒两人
放松,这才渐入佳境。
两人长得好,拍出来的效果特别上镜。有趣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吃同一家饭,睡同一张床,俞枕夏跟商贤予
似乎越长越相像了,尤其是商贤予蓄了半长发的模样。
在做问卷调查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强调地问了几遍:“确定没有血缘关系吧?”
俞枕夏&商贤予:“真的没有!”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蓝色生死恋剧情?
我俩儿只是普普通通一小甜饼!
揣着两本热乎乎出炉的小红本,两人出了民政局,脑子里还晕乎乎的,站在门口不约而同地往回看了一眼,
又看一眼。
俞枕夏头脑一热,问:“我们,这就结了?”
商贤予笃定地点点头:“结了。”接着,他忍不住环抱了一下俞枕夏,高兴道,“宝宝,这下你是我的合法
老婆了。”
俞枕夏还没醒神,连忙摇摇他的手,说:“结婚证再让我看一眼。”
商贤予小心翼翼地掏出兜兜里的小红本,慢慢摊开——
俞枕夏:“哇哦。”
结婚证耶。
我的。
第 77 章
回到家之后,商爸爸还没回来。
商贤予跟俞枕夏风风火火地放好行李,接着默契地进了自己的工作室,掏出早前准备好藏在抽屉里的礼物
——
两人望着对方手里的东西,忍不住一同笑出声来。
商贤予递出来的,是一本书。
而俞枕夏手上拿着的,则是一本插画集。
俞枕夏跟商贤予仿佛是两个约好了要交换日记的青春期少男少女,默不作声地跟对方换了换手上的纸本。
他们坐在客厅餐桌的两侧,各自捧着一本书,缓慢地阅读、轻轻地翻页、再在阅读的间隙交换一个含情脉脉的
眼神。
一本是黑白文字,另一本是绚烂图绘。
然而,不管它们的载体是什么形态,里面都藏着同一句话,它们的笔画笔顺别无二致,连句末的标点都如同双
胞胎一般。
它说:“我爱你。”
它也说:“我爱你。”
它们的身上只涂写了一件事,就是关于‘我是怎么爱你的’这件事。
当天下午,商爸爸提着钓鱼竿和一桶活蹦乱跳的白鲢回了家,成为了瞪着结婚证看的第三个人,翻来覆去地看了
好几遍呢,最后小心地捏着两本小红本跑到商妈妈的照片前,絮絮叨叨地说着儿子跟儿媳妇领证了,儿子现在很健
康,儿媳妇好看爆了……
说完,又补了句:“不过,在我心里还是你最好看。”
三人都高兴,当晚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就着窗外的小雪吃喝了满肚,饭桌上都在聊婚礼该怎么办。
两家人来往的亲戚都不多,商贤予跟俞枕夏两个都是宅,前阵子跑出去在国内几个城市旅游了一圈,竟有些体
会到旅行的乐趣了,于是乎,打算赶个潮流,不办婚礼了,直接旅行结婚。
不过,这也要等他们休息一阵子,顺便办一办各项证件,并且没多久就是春节了,怎么说也要在家里过完春
节再出发。
还久着呢。
俞枕夏酒量一般般,能喝,但不能喝多。今夜因着高兴便在饭桌上多喝了几杯,结果到头来,面上不显,起
身的时候却摇摇摆摆的,走不成直线,看得商爸爸和商贤予两个双双哭笑不得。
回到两人的卧室。
俞枕夏两眼放空,泛着湿润的水光,两颊映着一层淡淡的红,唇瓣微启。
商贤予抬手抚了抚她的脸,白白嫩嫩,肌肤雪白,触感却是滚烫的。
“老婆啊……”商贤予歪了歪头,乐了,“是不是喝醉了?”
俞枕夏喃喃道:“没有哇。”
她嘴里是这么说,但整个人的状态已经是飘飘然的了,商贤予亲了她好几下,她也没反应过来,身上酒气淡
得几乎不可闻,却像是整个人在酒桶里泡过一样。
明明当初玩调酒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厉害,原来竟是个花架子啊。
商贤予先是把她的头发扎在头顶,然后抱着她去洗澡,这里搓搓,那里搓搓。俞枕夏醉是醉了,跟她说话却
都能反应过来,让抬手抬手,让低头低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商贤予几乎是每隔一会儿都要亲亲她的脸和嘴巴。
先给她洗完了,然后把这赤条条一个人放到浴缸里泡一泡,商贤予才飞快地给自己冲了个澡,刚冲到一半,
就听到俞枕夏在浴缸里张开双臂,跟他说了句什么。
商贤予只看到她唇舌张合了几下,但没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便立即伸手把水给停了。
噼里啪啦的水声陡然消失于无形,旋转着,往地漏流去了。
商贤予问她:“你这个小醉鬼说什么呢?”
这时候,俞枕夏的脸倒是红透了,兴许是被水汽一蒸腾,血液流动得更快了。商贤予见她迷蒙的眼逐渐有神
起来,却还是嘟嘟囔囔地朝自己撒娇——
“老公,宝宝。”俞枕夏说,“要抱抱。”
商贤予逗她:“是老公要抱抱,还是宝宝要抱抱?”
俞枕夏迷糊了一下,暂时回笼的神智似乎被卡下线了,她皱着眉想了想,没绕清楚那句话里的关系,支支吾
吾了许久,才答道:“……我要你抱抱。”说完,飞快瞥了他一眼,仿佛是个被刁难怕了的小可怜。
真是天地良心呐。
商贤予一边感叹着,一边飞快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把俞枕夏捞出来,卷进浴巾里擦擦干净:“抱了抱了。”
然后赠送了她一大口啵啵。
俞枕夏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等到两个人都睡下来,屋子里的灯啪地一声被关上,只剩下一个星星床头灯,暗暗地发散着柔和朦胧的光。
这时候,俞枕夏冷不丁地坐起来,把还未入睡的商贤予吓了一跳。
“宝宝,你口渴想喝水吗?”
俞枕夏没理她,蓦地把床头柜拉开,掏出两本结婚证,认真地摸了摸,又动作轻柔地放了回去。这一系列的
动作做完,她便又把自己塞进被子里了。
准确的说,是把自己塞进商贤予的怀中。
商贤予:“……”
他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就是一阵想笑,下巴抵在俞枕夏的头顶蹭了好一会儿,憋笑憋得腹肌都在痛。
随着酒精的挥发,两人渐渐入了眠。
窗外的雪下了大半夜,给这个城市铺了一层白色的薄纱,纯洁却冷得刺骨。
屋子里暖暖的,一对刚出炉的小夫妻此时齐齐跌进了一场离奇的梦中。
梦里有一只大狗,金色的皮毛蔫吧了不少,头顶甚至隐隐有些秃了,它趴在两人身前唉声叹气,庄严宝相的
脸居然看出了愁苦的意味。
好一会儿,一只小小的狗从它的肚子底下钻出来,看起来竟然跟大狗极为相似,只是它更幼态,差别大概就
是一只是奶狗,另一只则是成年大狗。
除此之外,它的脖子上还绑着一条红色的绳编,绳上还挂着一个古铜色的小葫芦吊坠,随着它跑向两人的动
作一摇一晃的。
“汪!汪!”
它的黑豆豆眼中含着一层水汽,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
爸,妈!崽崽来了!
俞枕夏跟商贤予喜不胜收,抱着小狗一顿哄。
‘书’板着脸,尾巴牢牢藏在身后不敢露出来,也不敢晃一晃,忍着悲愤道:“明明只是我的意识投射,怎
么这么调皮啊,烦死了!”
‘书’看起来似乎更虚弱了,实则不然,祂告诉商俞两人,在他们离开之后,书中世界彻底塌陷……‘祂’
就是这本书,自然不会消失,而小狗是祂放在书中的投射角色,也不会消散,但整个世界如同一盏被断了电的灯,
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简而言之,这个程序缺失的部分太多,已经无法再运行了。
直到有一天,神的光又一次照亮了这个世界。这一片荒凉的废墟开始结构,重建,展开了新的故事线,并且
按照它的命运一程一程地走着……
该相遇的人,相遇了。
该相爱的人,也相爱了。
也有人熬过了经年累月的等待,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灵魂归处。
‘书’问他们:“想看看吗?”
俞枕夏跟商贤予对视一眼:“看什么?”
“你们改写的结局。”
……
于是,两人化成了一阵风,无色无形。
他们在这个世界匆匆路过,不留下一点痕迹。
风来了,带来了春天的气息。
林白薇身着一件月白色连衣裙,舞者的本能让她的姿态尤为好看,行为举止之间都是最优美的弧度。她打开
了车门,对驾驶座上的男子说道:“阿贤搬了新家,我们今天第一次去拜访,刚好路边有一家花店,我们再买一
束吧。”
季骋哼了哼:“别买红玫瑰。”
几个月前,季骋因为在一档叫做《心动列车》的节目上跟多年前的初恋破镜重圆,且在节目中坦然公开了恋
情而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他有一大批女友粉脱了粉,被对家引着去攻击女方。
到最后,被季骋的工作室以雷霆手段喝止了这种行为。
节目的最后一周,最后一天。
季骋开了直播。他直言知道粉丝一路对他的支持和喜爱,也理解大家的心情,一向冷漠寡言的他难得地语气
温柔,粉丝们纷纷泪洒直播间,问他为什么要谈恋爱,为什么是林白薇。
季骋露出了一个从来没在镜头前出现的笑容,说:“因为我爱她,就是这么简单。”
接着,季骋爆出一个大新闻——
他从此要退出娱乐圈。
这一消息直接把《心动列车》推上恋综天花板的地位。
娱乐圈的消息总是昙花一现,季骋退圈这一消息已经算延续得久的了,他自己倒是不太在意,他是退圈了,
又没说不做音乐了。
林白薇进了花店。
满屋的姹紫嫣红,芳香扑鼻。
一阵风跟随她进来,轻柔地与她擦肩。
她包了一束小雏菊,搭配满天星,用报纸包起来,外面过了一层糖果色的纱织,似乎掺着金粉,在光线的照
射下,显得很亮眼。
林白薇跟季骋驱车到城市近郊的一处独栋别墅小区。
在他们参加恋综的期间,商贤予身为‘创世’的主事人,忙碌了好一通,游戏上线后,他发了一场高烧,病
了许久。因此最近他给自己放了个长假,顺便搬了个家,打算近期转为线上办公,好好养生一段时间。
林白薇身为他的多年好友,自然得上门看看,顺便拜访一下。
季骋倒是对他隐隐有些醋意,让林白薇哭笑不得,而商贤予见了季骋,那反应就仿佛是老农看到自家白菜被
猪拱了似的,明明知道季骋不喜欢他,还要逗他。
逗得季骋上蹿下跳的,原地打喵喵拳。
当然,林白薇每次都是口头上制止一下,实际上看得也挺开心就是了。
商贤予早知道两人要过来,一大早就出门添置了不少食材,如今他自己下厨的频率提高了不少,本就不差的
厨艺稳步提升,就是每次只做一个人的分量,有些麻烦了。
好在今天有三个人,林白薇虽然吃不了几口,但季骋却是个饭量惊人的。
路过隔壁,还在装修。
商贤予躲着噪音,飞快地路过了。
等季林两人到了家里,他着重吐槽了这件事。季骋趴在沙发上看漫画,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活该活该,谁
让你搬这么偏啊,开车累死人了。”
林白薇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礼貌呢,季小骋。”
季骋:“今天没带呢。”
商贤予在一旁看着他们,莫名有些羡慕。
几人吃吃喝喝又聊了许久,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消失于无形之中,季骋和林白薇趁着星夜还未铺开序幕便告别
离开了。
偌大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商贤予一个人,他一边把林白薇送的鲜花插瓶,一边细细品味着此时自己心底的
感受……
多多少少,有点寂寞吧?
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身边的几位朋友都推测他是不是暗恋林白薇,毕竟林白薇是他年少时邂逅的
异性密友,两人的交情延续了这么多年,很难不让人怀疑。
他们都说:“我看你这种性格,铁是日久生情的类型啊!”
商贤予只摇摇头,却没开口解释。
林白薇在他的生命中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但他对林白薇真没有那种爱情层面上的想法……他总觉得,自己
似乎在等一个人,不知道等谁,只是在等。
这种想法在睡梦中的时候,总是格外强烈。
临睡前,商贤予拉紧被子,闭上了双眼。
翌日。八点半整。
他被一阵震耳欲聋的装修声吵醒,脑子突突地疼,瞌睡虫一下子被驱逐了个一干二净,可怎么人还是昏昏沉
沉的?
他穿着一身蓝灰色的睡衣,捧着马克杯拉开了阳台的推拉门,走到外面,居高临下地望了望隔壁那处。
一群工人在别墅内外进进出出。
院子里的小花园里,有一个略显得矮小纤细的身影正弯腰将一个个箱子搬到角落,看起来很爱惜,放下的时
候都是轻轻的。
她的黑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风拂过,马尾晃了晃。她上身白衬衫,一件吊带纽带裤裙看起来很
简约,但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吸引人。
商贤予推了推眼镜,饮了一口温开水,暖暖胃。
风太大。
商贤予抽抽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眯了眯眼,在睁开眼的时候,视线却猛然跟隔壁楼下小花园那人对上了。
她长得很美,黑发衬得她肤白胜雪,仰起头的时候,露出一条细长的颈子,说话的声音也柔柔的。
……嗯?
她说话了吗?
什么时候?说的什么?
……难不成是我聋了?
商贤予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水银温度计来了都要炸开喊爸爸。
他忽的转身进了屋,马克杯里的水猛烈地晃了一下,洒了一大片。脚下的拖鞋似乎还恋恋不舍地不肯走,绊
得他踉跄一下,颀长的身子扶着门框才站稳了。
商贤予在心底暗骂一声:能不能不这么丢人?!
进屋后,他捂着自己失控的心口,默默地反驳着朋友那句他是日久生情类型的话,理由他刚刚找到了,铁证,
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就在刚刚,就在现在。
他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了。
目光相接之时,连灵魂都忍不住地颤栗不停。
楼下,鼓起勇气道了个歉的俞枕夏:“……”
怎么跑了?
社恐人瑟瑟发抖.jpg
但是,那个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挺搞笑的。
俞枕夏忍了忍,没忍住偷偷露出一抹笑。
……
一阵风吹来吹去,吹走春天,吹来了夏天,也吹开了两个人的心扉。
走的时候,只在院子里的一角留下了一只小奶狗。
没有纸盒子,什么也没有,它自己一翻一滚地爬上阶梯,小爪子挠了挠俞枕夏的门,发出奶音咆哮:“汪
——!”
性感崽崽,在线求收养!
这个家不能没有我!
门开了。
一个男人拉开了门。
他戴着一副银边眼睛,墨色的发微微遮住眼睛。男人低下头,跟小狗的豆豆眼对视了一会儿,扭头就往里面
喊了一声:“夏夏,你门口有只狗!”
下一瞬,里面传来一道女声:“别人家走丢的吧?你问问物业。”
男人又低头看了看它。
小狗上前几步,在他脚下正襟危坐,仰着头看他……没想到脑袋仰得太过,身体失去平横,猛地往后倒了下
去,吧唧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男人摸着下巴,喃喃道:“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狗悲愤地挠挠地板,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
这,真是一场美梦啊。
俞枕夏跟商贤予睁开眼,望了望窗外,外头的景儿被裹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看起来朦朦胧胧的,两人的呼
吸喷洒在玻璃窗上,腾地激起一层白雾。
俞枕夏伸出食指,指尖划拉了几下,在玻璃窗上留下了一幅简笔画,两个大头娃娃紧紧靠在一起。商贤予顺
手掏出手机拍了个照。
接着,两人又躺进暖烘烘的被窝,不想起床。
商贤予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招呼俞枕夏看微博。
俞枕夏点开一看,特别关注那栏有一条新的发博通知。
参商 V:爱你,爱这个世界,新婚快乐。[照片.jpg]
俞枕夏打开评论,底下已经有几条留言了,不禁让她咂舌,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转发她也不是第一名了,她
定睛一看,留言全是震惊问号。
“女神??结婚了?”
“哇……女神很少分享自己的私人生活耶,撒花撒花,所以为了庆祝新婚,要开新文吗?”
“楼上的算盘珠子已经飞到我脸上了!”
俞枕夏抿唇笑笑,也转发了,并留下了一条评论。
热夏:爱这个世界,爱你,新婚快乐。//参商 V:爱你,爱这个世界,新婚快乐。[照片.jpg]
两个文圈和绘圈的大大突然官宣,属实激起了一圈热议,只不过讨论的方向跟俞枕夏跟商贤予想象的方向不
太一样。
“中国什么时候通过同性可婚法案了??!”
“所以,是女神嫁给了女神?”
“懂了,这就拉着女朋友去领证!”
“我磕到了 XD”
“啊,其实我早就磕到了,之前商商女神重修旧文,夏夏女神天天转发来着,还互关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一个女神是男的……?”
“沉默,狠狠陷入沉默。”
“无论哪一个是男的,结果都相当炸裂。”
俞枕夏亲身上阵,揭露了某言情小说大大的真身。
这张照片是之前旅行的时候拍的,地点正是那个南方古镇,商贤予一身月白银纹长衫,外头罩了一件红底镶
兔毛披风,为了好看,他难得地戴上了隐形眼镜,站在红彤彤的花灯墙下,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赤色之下。
照片中只拍到他的侧脸,由于那时候他的头发已经长了,被风拂到额前,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挺巧的鼻梁
和微笑的唇,侧脸的轮廓极其优美。
取景比较大,街景入画,街上的人也入了画,只不过行人来去匆匆,被手机镜头模糊成虚影,只有画面中央
的那个静看花灯的男人是清晰的。
热夏:摊牌了,你们商商女神的真身。@参商 V
[照片.jpg]
“??!!”
“卧槽卧槽卧槽——”
“哪来的帅哥啊!!!”
“眼前一黑!”
“幻肢一硬!”
“参商是男人?卧槽……还这么帅?热夏大大,你有福了!!”
商贤予在这一条评论底下回复了一句:“是我有福了”
众人纷纷问两人是怎么认识、相爱的。
俞枕夏跟商贤予对视着,交换了一个吻,这吻漫长又温吞,直到两个人胸腔里的氧气都被消耗一空。他俩儿
额头相抵,鼻尖蹭着鼻尖,心想:那可真是一个惊险又甜蜜的故事啊……那些隐藏在一行行文字底下的故事,再
没有人会记得了。
除了他们两个人。
此外,有一本书,记录了他们怎么相识、如何相知、最后是怎样相爱的。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当社恐穿成恋综撩人精》
好在此书的作者少时看虐不眨眼,老来偏爱傻白甜。
真是可喜可贺。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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