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9290/j.cnki.51-1076/i.20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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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境 的 文 本 形 式 ”

“梦 境 的 文 本 形 式 ”
——— 网 络 小 说 解 析 的 又 一 视 角

黄子祺

摘 要：近年来网络小说迅速兴起，已经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文学现象，而现 有的文学批评对其本
体的假设与探讨尚不充分。本文从“梦境的文本”这 一 角 度 出 发，对 网 络 小 说 的 发 生 机 制 与 叙 事 空 间、
内容偏向与行文风格、审美价值与社会影响等，进行重新审视和研读评价。
关键词：网络小说；梦境；佛洛伊德

中文网络小说自上世 纪 九 十 年 代 初 出 现，
２０ 余 年 来 呈
２０１２ 年 已 经 拥 有 用 户 １．
爆炸式增 长， ９ 亿 人、产 值 超 过 １０
亿、注册网络作者 ２００ 万人、字数总量达几百亿 ① ，成为 当 代
文坛不可忽视的现象，并 引 起 文 学 批 评 界 及 普 通 大 众 的 广
泛讨论。有人视网 络 小 说 为 草 根 文 学 的 胜 利，也 有 人 将 其
斥为“装神弄 鬼” 的 文 学 糟 粕；有 人 肯 定 网 络 小 说 导 泻 人
②
情、缓解压力的社会 意 义，主 张 因 势 利 导，也 有 人 认 为 其 彰
显并逗引着社会的道德滑坡，应该加以驱逐。笔者认 为，种
种见仁见智的看法，多 是 从 作 品 与 作 者、与 读 者、与 世 界 的
关系等传统角度进行分析以获得意义与解 释的。囿 于 这 种
传统文学的批评习惯，争 论 多 聚 焦 于 网 络 小 说 的 特 点 与 影
响，重视“关系”而忽视对作品本质的定义 或假设，这 是 导 致
种种不同认识的根本性而又潜伏着的 原因。换言之，“网 络
小说是什么”这一核心假设的缺席，使得各家说法呈 现出既
互相矛盾冲突、又无可交流批驳的状态。
很多 评 论 者 都 注 意 到，大 多 数 网 络 小 说 以 幻 想 为 主 要
内容、以随意为行文 风 格、以 宣 泄 为 创 作 动 机，形 成 了 迥 异
于文学惯例的特 征，难 以 适 用 于 传 统 文 论 的 条 框。 笔 者 以
为，这些特征恰恰和 梦 境 有 着 异 曲 同 工 之 处，故 此，本 文 试
图从“梦境的文本”这 一 角 度，对 网 络 小 说 中 的 文 学 现 象 重
新加以梳理和审视，以期获得更具客观性与贴近性的认识。
一 梦的架构———
网络小说的发生机制与叙事空间
网络小说并不仅仅是传统小说的电子 化。网络 作 为 网
络小说创作、展示、传 播 的 媒 介 平 台，已 经 并 将 继 续 潜 移 默
化地塑造 着 网 络 小 说 的 形 态。 媒 介 历 来 都 不 仅 是 一 种 载
体，更是一种讯息和 隐 喻，它 本 身 固 有 的 属 性、特 征 和 偏 向
一直对内容产生着微妙而重大的影响。在从印刷时代到数
字时代的革新中，在从现实世界到赛博空间的飞跃中，互 联
网这一历史上全新 的 甚 至 是 革 命 性 的 媒 介，从 一 定 意 义 上
说，正在改变着社会特别是青少年的思维方式，改 变着文学
形态尤其是在网 络 上 的 文 化 表 达。 网 络 呈 现 出 的 碎 片 化、
自由化、隐秘性、多 元 性 特 点，及 以 由 此 带 来 的 网 络 写 作 与
出版的无组织、无审 读 特 点，催 生 出 “从 未 出 现 在 梦 中 的 一
类梦”③ ———网络小说，作者 们 通 过 构 建 想 象 世 界 来 描 绘 心
中人物、编造离奇故事，在网络上编织自己的文字梦境。
匿 名 性、文 学 性 与 便 捷 性 使 得 网 络 小 说 成 为 梦 境 最 佳
的升华和展示平 台。 以 幻 想 为 主 要 内 容 的 作 品 古 已 有 之，
但近一二十年才真正蔚然成风、走向极致，这固然反映出当
代人们在物化与异 化 的 状 态 下 寻 求 逃 避 的 心 理 倾 向，但 互
联网的普及却是把这种梦境文学化为小说的直接成因和加
速推动力。首先，网络的匿名性给予造梦者足够的安全感。
中国传统文化压抑幻想，主张经世致用而排斥怪力乱神，人
们深知自己现实 责 任、耻 于 提 及 个 人 幻 想。“做 白 日 梦”通
常是斥责人不切实 际 的 贬 义 词，更 遑 论 这 种 梦 境 充 满 着 各
种私密的渴求。网络小说的匿名性给予造梦者足够的安全
感。匿名的网络生活，给了人们一种面具，使人们不必忧虑
发表网络 小 说 会 影 响 现 实 生 活 中 他 人 对 自 己 的 评 价。 其
次，网络小说的文 学 性 给 予 造 梦 者 心 理 的 升 华。 纯 粹 的 梦
境是私密的、破碎的、赤裸的，直面欲望会激发道德的“压 抑
作用（
ｒｅｐ
ｒｅｓ
ｓｉｏｎ）”，从而使人 感 到 排 斥 或 至 少 是 不 感 兴 趣。
然而经过作者的加 工 变 形 与 润 色 修 饰 之 后，这 些 幻 想 以 小
说形式呈现出来，便能实现艺术的升华，获得被展示的资格
和价值。再次，网络小说的便捷性给予造梦者充分的自由。
由于在文学网站上 注 册 登 记 即 可 开 始 连 载，无 需 出 版 商 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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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 作 研 究 · 当 代 文 坛 · ２０１４．
发行 商，也 无 需 编 辑 与 审 读，极 低 的 成 本 和 几 乎 放 任 的 管
理，带来了作者高 度 的 自 由。 作 者 不 仅 可 以 不 用 考 虑 读 者
的喜好甚至可以不用必须写完作品，可以随意“弃坑”而 去，
创作成为 做 梦 一 样 的 自 娱 自 乐。 在 多 种 因 素 的 共 同 作 用
下，网络 小 说 一 定 意 义 上 已 成 为 现 代 成 人 式 幻 想 的 首 选
方式。
梦境的本质决定了网络小说倾向于构建虚 拟的叙事空
间。事件总是在一 定 的 语 境 中 发 生 的，在 大 多 数 传 统 文 学
中，这一叙事空间往往是特定时空制约下 的现实 世界，事 件
的发生大体服从众所周知的规律、价值和道德，并因 此 获 得
解释。而梦则与之不同，常识和经验告诉我们，梦中 的 空 间
往往超越现实、跳 跃 变 动 和 含 糊 不 清。 网 络 小 说 充 分 体 现
出相似的特质。在 各 大 原 创 小 说 网 站 的 排 行 版 上，虽 然 也
不乏都市和校园等现 实 题 材，但 虚 拟 空 间 叙 事 仍 然 占 据 了
绝大部分题材，如《诛仙》、《凡人修仙传》等描写异世 界中魔
法与技能、修炼与进阶、战斗与争霸的玄幻小 说，又如《回 到
明朝当王爷》、《步步惊心》等描述现代人回到过去展 开 一 段
与已知史实完全不符的穿越故事和架空历 史小说，再 如《哈
波之命运的螺旋》、《火影年华》等利用原有的漫画、动 画、小
说、影视作品中的人物角色、故事情节或背景设定等 元 素 进
行的二次创作同人小说。这些题材在诸多网络文学 网 站 上
拥有数以万计的点击 率 和 大 批 忠 实 读 者，有 时 甚 至 红 极 一
时。对此，一些学者视为“掩盖作者除装神弄鬼之外 其 他 方
面艺术才华的严重贫 乏”④ 的 障 眼 法，认 为 这 种 虚 构 和 幻 想
显示了网络作者对现实生活的漠不关心与 消极逃 避。而 笔
者认为虚拟空间恰恰 是 梦 境 （小 说）存 在 的 必 然 要 求：一 方
面，只有在“彼岸世界”中故事的展开才可以 不受现 实生活、
自然规律、甚至社 会 规 则 的 制 约，意 识 才 可 以 自 由 地 遨 游，
想象力才可以得到充 分 的 发 挥，作 者 因 而 获 得 了 更 为 广 阔
的创作空间；另一方面，该设定有利于在 作者和 读者的心目
中将小说与现实严格 地 区 分 开 来，这 种 划 界 可 以 看 做 是 造
梦者不自觉和无意识的自我保护———使梦中表现出 来的有
时令人羞愧的愿望免受理智和良心的指责。
二 梦的内涵———
网络小说的内容偏向与行文风格
掩藏于叙述表层 背 后 的 文 本 无 意 识，决 定 着 网 络 小 说
内容与风格的形 式。 要 实 现 充 分 的 意 义 分 析，就 必 须 关 注
那些“尽管一直在躲躲藏藏，但始终以明确无误的缺 席 的 姿
态存在于文本的边缘” 的 意 识 形 态 语 言，意 即 关 注 网 络 小
⑤
说的“其然”和“所以然”两个层面。
梦境中丰富的欲望塑造了网络小说与传统 文学不同的
独特内容偏向。“梦是 对 （压 抑 或 禁 忌 之）欲 望 的 （隐 蔽 性）
满足”。作为梦境 文 本 的 网 络 小 说，一 方 面，如 果 被 暗 示 的
欲望是积极的、可以被社会认可的人生追 求，网络小 说 便 给
予充分的展示甚至艺术夸大和变形；另一方面，对于 那 些 通
常令 人 羞 愧 的、难 以 启 齿 的 渴 望，也 在 这 里 找 到 了 一 席 之
地。在佛罗伊德看来，“艺术家们…… 渴望荣誉，渴望 权 力，
７０
１
渴望财富，但他们缺 乏 满 足 这 些 欲 望 的 手 段 …… 他 们 将 自
己的兴趣与力比多从 现 实 转 移 到 对 幻 想 世 界 的 构 建 中”⑥ ，
创作因此获得动力。网络小说非常典型 地极端地体现了这
一特点，“用来抬高幻想 者 的 个 人 地 位”的 “野 心 的 愿 望”贯
穿于绝大部 分 题 材，无 论 是 异 世 界 的 争 霸、武 侠、修 真、宫
斗，还是看似现实 的 黑 帮、商 战，无 不 是 讲 述 主 人 公 经 历 艰
难险阻、尔虞我诈 并 最 终 有 所 成 就。 以 总 点 击 率 超 过 三 千
万、推动实体书热卖 并 改 编 为 网 络 游 戏 的 玄 幻 小 说 代 表 作
《佣兵天下》为例，在十多个国家、人神 两界的宏大叙事掩藏
下，在两百七十多万字的铺陈下，其实质 仍是三个出身普通
的小佣兵凭借梦想 与 奋 斗、责 任 与 信 仰 最 终 成 就 一 段 千 古
传奇的故事。作为 一 种 意 淫 式 的 白 日 梦，网 络 小 说 为 人 们
的野心提供了较传统文学而言更加离奇魔幻和简单有效的
实现方式，而它们的 结 局 也 远 比 在 现 实 世 界 中 所 能 达 到 的
更加美妙辉煌。这并非预示着网络作者们都是好高骛远的
空想家，而是梦境追求的就是欲望的宣泄和满足，无须讲求
可行性和逻辑性。 除 却 权 欲 以 外，被 禁 忌 的 渴 望 也 在 网 络
小说中找到了突破口，生本能主要由性欲的方式释放，而 死
本能则表现为对伦 理 以 及 生 命 的 践 踏 和 破 坏，这 种 难 以 宣
诸于口的欲望在 网 络 小 说 中 颇 有 泛 滥 成 灾 之 势。 近 年 来，
虽然相关部 门 多 次 组 织 专 项 行 动 对 文 学 网 站 进 行 内 容 排
查，采取封存账号、关 网 整 顿 等 强 制 举 措，网 站 本 身 也 采 取
了敏感词回避、读者举报等措施，然而就 实际情况来看这些
举动收效甚微。一 方 面，涉 及 色 情 和 性 爱 场 面 的 描 写 百 无
禁忌，就算章节被锁也会发到 ＱＱ 群或作 者邮箱中，成为忠
实读者的特殊“福利”，另一方面，变态 与禁忌之爱大量涌现
成为网络小说的显 著 特 征，不 仅 宣 扬 同 性 恋 的 耽 美 与 百 合
小说已经成为晋江 文 学 原 创 网 的 四 大 板 块 之 一，成 为 近 年
来写作与阅读的新 趋 势，连 描 绘 叔 嫂 恋、兄 妹 恋、甚 至 父 子
恋等悖德乱伦之事的 小 说 也 大 行 其 道，如 《兄 有 弟 攻》、《紫
瞳重生》、《姐夫 袭 上 身，老 公 滚 远 点》等，ＮＰ、
ＳＭ⑦ 等 行 话、
黑话也常常公然作为小说标签，成为招徕某些读者的桥段。
此外，对暴力和死亡 的 渲 染 与 幻 想 也 属 于 这 一 类 被 压 抑 的
欲望，在和平和文明的现代社会，在正常 情况下这种诉求比
性的欲望更难以得 到 满 足，包 括 网 络 小 说 在 内 的 各 类 梦 境
几乎是唯一的宣 泄 空 间。 不 仅 是 凶 杀、战 争 等 在 传 统 文 学
中可见的死亡景象 在 这 里 变 得 更 加 血 腥 和 恐 怖，一 些 新 的
方式也被创造出来，丧尸小说、吸血鬼小 说甚至成为专门的
分类，类似于“用冰 水 镇 了 短 刀，在 人 的 天 灵 盖 上 开 四 公 分
的刀口，灌 了 水 银 进 去，水 银 远 重 于 血，自 可 将 皮 肉 分 离
……赤条条活生生的 一 团 白 肉”（摘 自 《十 大 酷 刑》）等 令 人
发指的场面被一 些 网 友 反 复 咀 嚼 赏 玩、津 津 乐 道。 可 以 想
见，网络小说因此受到主流文学批评家谴责、社 会公众非议
以及有关部门的查处，这是必然的，也 是必须的。没有这种
批评，网络小说滑向极端化的深渊，也 不是没有可能的。但
在我们的研判和处 置 中 如 若 不 是 用 反 映 真 实 生 活、揭 示 历
史规律、具有现实性和真理性的严肃文学的标准去审读，而
是以“梦境的文本”为 视 角，将 网 络 小 说 视 为 一 种 反 映 人 类
 “梦 境 的 文 本 形 式 ”

欲望的白日梦，我们的定性评价可能会更 为客观，我 们 的 批 创作者个人的梦境，而是在展示、传播的 过程中成为阅读者

评引导可能会更 为 有 效。 无 疑，对 网 络 小 说 中 违 背 伦 理 道 共同的幻想，并不可避免地与现实生活产生联系。
德与社会规范的内容必须加以批评引 导，但也必须承 认，消 网络小说 以 描 绘 梦 境 的 方 式 为 读 者 提 供 了 代 替 性 满
灭和压抑梦，哪怕是最极端、最无理的梦，都是不可能 的，这 足。如前文指出的 那 样，虚 构 性 的 文 本 通 过 展 现 幻 想 的 形
些本能不通过这个途 径 反 映 出 来，也 会 自 发 地 找 到 别 的 突 式，使存在于人们内 心 中 无 意 识 的 种 种 快 乐 与 满 足 有 了 释
破口。极而言之，在有控制和引导的状 态下，通过网 络 小 说 放的可能，读者则通过角色扮演的机制，也参与到网络小说
宣泄极端本能，可能是对社会危害最小的一种方式。 描绘的梦境中来，实 现 了 从 作 者 到 读 者 的 传 递 与 让 渡。 所
梦境的无目的性与单向性深化了网络 小说“无深 度、无 以，但凡成功的网络小说，必不是仅仅反映具有个人独特憧
内涵”的特质。受“文以载道”、“诗以言志”等中国传 统文论 憬的作品，而是表现了普遍存在于人们心中欲望的作品，从
的影响，文学作品背 负 着 启 迪 思 索、传 承 文 化 的 使 命，从 这 现实的理想如家财万贯、红袖添香，到不 切实际的空想如兵
个意义上讲，网络小说总体上确实缺乏 崇高与 严肃，没 有 起 临天下、修炼成仙。与传统文学不同的是，著名的网络小说
到“兴观群怨”的社会作用。事实上，作为梦境的文本，网 络 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 ＨＥ 向，即完满的大结局，分 开必有复
小说中往往只存在随 着 思 维 的 流 动 而 表 现 出 来 的 东 西，鲜 合的一天，死去仍 有 重 生 的 一 天。 主 角 是 文 本 中 至 高 无 上
少存在预设的、清晰 的 “中 心 思 想”和 “创 作 目 的”。 虽 然 写 的自我，是作者与读者身份在文本中的映射，主 人公似乎置
作是有意识的，但网络作者通常不会像古代文 人一样“为 时 于一个特殊的神的 保 护 之 下，通 过 这 种 机 制 渴 求 和 欲 望 得
为事、发愤著书”，情 节 中 心 主 义 取 代 价 值 中 心 主 义 似 乎 是 到补偿。此外，由于网 络 小 说 从 本 质 上 属 于 “他 者 的”幻 想
一种必然。同时，梦是单向的，就像鲜少有人梦醒之 后还会 与梦境，符合了读者无意识的自我保护，他们因此可以自由
反复斟酌和回味一样，网 络 小 说 基 本 不 存 在 反 复 欣 赏 的 必 地“徜徉在白日梦中而不必感到羞愧和自责”⑧ ，从而获得 代
要性。这并不是新 一 代 青 年 人 缺 乏 深 度，而 是 要 求 在 这 种 替性的满足与情感的宣泄。
发泄式的、一次性的 白 日 梦 中 去 追 求 深 刻 的 人 生 思 索 与 厚 网络小说将“本我”的活动限定于梦境的范围之内。精
重的历史内涵，确有缘木求鱼之嫌。 神分析学说将人的精神世界划 分 为 三 个 层 次：本 我 （
ｉｄ）、自
梦境 流 动 性 和 感 性 映 射 在 网 络 小 说 中，使 其 呈 现 出 更 我（
ｅｇｏ）、超我（ ｒ－ｅｇｏ）。其中，本我，“是人类存在中最
ｓｕｐｅ
新迅速、行文随意 的 特 征。 相 比 于 讲 究 精 心 雕 琢 的 传 统 文 原始而黑 暗 的 部 分，仿 佛 是 充 满 沸 腾 的 刺 激 的 巨 大 汽 锅
学，网络小说更新速度惊人。就宏观来看，起点中文 网每天 ……不服从任何既定 规 则 和 集 体 意 愿”⑨ ，不 知 道 善 恶 和 道
新增字数达 ３５００００００ 之巨，
２０１０ 年全年盛大文学旗下的七 德，只遵循快乐原则，体现于梦境和幻想的无意识中；自 我，
家小说网站平均 每 天 产 生 １ 亿 字 的 作 品。 微 观 而 言，著 名 是人 类 后 天 形 成 的 社 会 属 性，受 到 道 德、理 性 及 其 他 规 范
的网络写手如《酒神》、《斗 罗 大 陆》的 作 者 唐 家 三 少 已 经 连 （超我）的制约，遵 循 现 实 原 则，在 健 全 的 人 格 中，二 者 相 克
续写作 ８６ 个月，总字数达到 ２１００ 万字，更有甚者如 起点网 相生、并行不悖，而非此消彼长、互 相替代的关系。因此，网
白金级作者骷髅精灵 最 高 纪 录 一 天 更 新 ７ 万 字，有 的 网 络 络小说作为记录梦 境 的 文 本，它 所 流 露 出 的 幻 想 与 欲 望 属
作者甚至可以每日写作七千字以上，七年累计两千余 万 字。 于本我的范畴，在正 常 情 况 下 不 足 以 作 为 推 断 作 者 与 读 者
用这样令人瞠目结舌 的 速 度 写 作，使 得 绝 大 多 数 网 络 作 者 在“自我”层面上人 格 和 品 德 的 有 效 依 据，与 他 们 的 行 为 层
创作 时 缺 乏 整 体 布 局 和 审 慎 构 思，小 说 情 节 赘 余、枝 蔓 旁 次更没有必然而可靠的联系。属于梦境 范畴的网络小说中
出。事实上，这些被诟病之处恰是做梦 的本质 使然：梦 境 是 的色情与暴力是否一定会引起生活中现实的人发生行为失
人类睡眠时没有停止 活 动 的 思 维 活 动，现 有 的 心 理 学 研 究 范与心理扭曲，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讨论，尤其是实证性的研
表明这种意识流速度 极 快，产 生 “一 枕 黄 粱”般 的 时 间 加 速 究。对网络小说这 种 新 事 物，固 然 需 要 去 积 极 地 加 以 引 导
效果。虽然网络小 说 作 者 并 不 真 的 是 在 梦 中 写 作 的，但 人 和提升，但 也 不 必 过 于 惊 慌。 随 着 社 会 的 发 展、年 龄 的 增
在放松状态下思绪自 由 奔 涌 的 机 制 与 梦 境 无 二，如 果 将 小 长，人的社会化进程与“超我”的理想原则，必然会对本我的
说视为对丰富而快速 的 意 识 流 的 纪 录，其 创 作 速 度 是 不 言 领域产生愈发强大的压抑和调节作用。
而喻的。同时，梦境又是感性的，梦中的情感体验是由当时 网络小说 展 示 了 现 实 社 会 现 象 在 梦 境 中 的 隐 喻 与 暗
发生的事件直接引起的，作者和读者似乎达成了某种 默契， 示。日间 生 活 的 状 态、情 绪、事 件 会 通 过 凝 缩 （
ｃｏｎｄｅｎｓ
ａ－
他们难以记得也无需 记 得 几 万 字、甚 至 几 十 万 字 之 前 的 故 ｔ
ｉｏｎ）、移 情 （
ｄｉｓ
ｐｌａ
ｃ ｔ）、象 征 （
ｅｍｅｎ ｓｙｍｂｏ
ｌｉｚ
ａｔｏｎ）和 次 级 修
ｉ
事，只着眼于此刻的情节并对此做出反应，使网络小 说呈现 正（
ｓｅｃ
ｏｎｄａ
ｒｙｒ
ｅｖｉ
ｓｉｏｎ）等 编 码 方 式 呈 现 于 梦 境 中，从 而 实
出一种随意性、甚至是情节的跳跃性。 现从意识到幻觉 经 验 的 转 换。 正 如 上 文 所 说，网 络 小 说 以
一种强烈背离现实 生 活 的 姿 态 出 现，其 结 构 与 内 容 呈 现 出
三 梦的外延——— 一种讽刺的暗示意味，意即梦境越丰富和具象，就 越是反衬
网络小说的审美价值与社会影响 出现实的压抑和晦暗。自工业化与城市 化的浪潮席卷全球
以来，工作与娱乐成为一种彼此对立又互相强化的关系，换
发表在互联网这 一 公 共 空 间 上 的 网 络 小 说，并 不 只 是 言之，快节奏、高强 度 的 现 实 生 活 给 人 的 压 力 越 大，人 们 越

７１
 创 作 研 究 · 当 代 文 坛 · ２０１４．
１

倾向于逃避到各式各 样 的 幻 想 中 寻 求 抚 慰，而 维 持 这 种 娱 对被 评 价 物 本 体 的 定 义 是 思 维 的 出 发 点，这 一 关 键 性

乐的成本又迫使他 们 更 努 力 地 投 入 到 机 械 化 的 工 作 中 去，
娱乐成为人们精神的鸦片，在这里寻求暂时的逃避和 享 受。
在这种机制中，对梦境和幻想的沉浸程度，与对现实 的失望
程度具有正相关 关 系。 就 此 而 言，网 络 小 说 已 经 成 为 暗 示
人们对现 世 生 活 满 意 度 和 幸 福 度 的 标 尺。 就 众 多 文 学 网
站、爱好者和其他组织的研究成果来看，网络小说的 读者与
作者主要是有一定学历的年轻人，尤其是女性，如红 袖 添 香
网的注册作者中女性所占比例甚至高达百 分之八 十。这 一
群体心思细腻、感情 丰 富，他 们 往 往 自 我 评 价 较 好，对 未 来
的事业成就与感情生 活 有 着 较 高 的 心 理 期 许，而 现 实 中 却
存在诸多阻碍了他们自我实现的因素，如阶层固化、性 别 歧
假设左右着分析 的 方 法、倾 向 与 结 论。“梦 境 的 文 本 形 式”
作为网络小说研究的 一 个 视 角，有 利 于 评 论 者 客 观 地 开 展
分析，并深入 挖 掘 其 中 缺 席 的 无 意 识 结 构 与 象 征 性 隐 喻。
应当将网络小说看作 是 对 成 人 式 梦 境 的 记 录，既 不 必 过 分
苛求其文学深度与 社 会 价 值，也 不 应 放 任 自 流、任 其 泛 滥，
应当在现实与幻想之 间 寻 求 一 个 平 衡，给 网 络 小 说 发 展 一
个平和的空间与客观的判断，使其能够 化解负面情绪、传 达
正面能量。
注释：
① 数据来自中国互联 网 络 信 息 中 心 《第 ３０ 次 中 国 互 联 网 络 发 展

视等社会问题，快餐化、物质化等不良风气。现实生 活 的 不 状况调查统计报告》、中国互联网协会《中国网站排名》

如意让这一群体成为 网 络 小 说 的 忠 实 拥 趸，在 梦 境 中 寻 找 ②④ 陶东风，《中国文学已经进入 装 神 弄 鬼 时 代 ？———由 “玄 幻 小

说”引发的一点联想》，《当代文坛》，
２００９ 年 ９ 月
代替性的满足。对 比 而 言，当 好 莱 坞 式 的 个 人 英 雄 在 现 世
ｉ
③⑧Ｓｇｍｕｎｄ．
Ｆｒｅｕｄ，《Ａｒ
ｔａｎｄ Ｌ
ｉｔｅ
ｒａｔ
ｕｒｅ》，Ｈａ
ｒｍｏｎｓｗｏ
ｒｔｈ：
Ｐｅｌ
ｉ－
拯救人类的时候，我 们 的 青 年 人 却 更 多 地 倾 向 于 在 网 络 小
ａｎ，
ｃ １９８５，
３３、
１４１
说中创建一个异世界，并在虚拟的空间中降 妖除魔、实 现 自
⑤Ｐｒ
ｅｒｒ
ｅ．Ｍａ
ｃｈｅ
ｒｅｙ，《
Ａ Ｔｈｅｏ
ｒｙｏ
ｆＬｉ
ｔｅｒ
ａｒｙＰｒ
ｏｄｕｃ
ｔｉｏｎ》，
Ｌｏｎｄｏｎ：
我，这不能不说是 一 个 发 人 深 省 和 担 忧 的 现 象。 从 这 个 意 Ｒｏｕ
ｔｌ ｌ，
ｅｄｇｅ＆ＫｅｇａｎＰａｕ １９７８，
６０
义上说，网络小说的 繁 荣 确 实 暗 示 着 社 会 发 展 中 出 现 了 一 ｉ
⑥Ｓ ｅｕｄ，《
ｇｍｕｎｄ．Ｆｒ Ｉｎｔ
ｒｏｄｕｃ
ｔｏｒ
ｙ Ｌｅ
ｃｔｕｒ
ｅｓｏｎ Ｐｓ
ｙｃｈｏａｎａ
ｌｙｓ
ｉｓ》，
定程度上的失衡和人文关怀的相对缺 失。面对现实 社会带 Ｈａ
ｒｍｏｎｄｓｗｏ
ｒｔｈ：
Ｐｅｌ
ｉｃａｎ，
１９７３，
４２３
给人们的一些失望，在 网 络 小 说 爱 好 者 们 那 里 没 有 抗 争 甚 ⑦ 网络用语，分别是多角性关系和性虐待

至也没有痛苦，只有麻木和熟视无睹，只有对梦境与 幻想的 ｉ
⑨Ｓｇｍｕｎｄ．
Ｆｒｅｕｄ，《Ｎｅｗ Ｉ
ｎｔｒ
ｏｄｕｃ
ｔｏｒ
ｙ Ｌｅ
ｃｔｕｒ
ｅｓｏｎ Ｐｓ
ｙｃｈｏａｎａ
ｌｙ－

投入和着迷。由此 观 之，批 评 家 应 该 更 多 地 着 眼 于 使 网 络 ｓ
ｉｓ》，
Ｈａｒｍｏｎｄｓｗｏ
ｒｔｈ：
Ｐｅｌ
ｉｃａｎ，
１９７３，
１０６

小说呈现为现今状态 的 文 本 无 意 识，而 不 是 仅 仅 关 注 它 本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身。换言之，塑造某 一 文 学 现 象 的 人 的 思 想 和 精 神 形 态 以
及社会背景，才真正是我们应该留意分析和切实解决的。 实习编辑：刘晓希

（上接第 ８ 页）蒋峰的《手语者》等作品，看到中篇小 说 在 艺 术 上 的 多 是，这篇小说《北京文学》主 编 杨 晓 升 先 生 嘱 我 写 篇 短 评，我 以 为 发 在

样性探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对当下中篇 小 说 创 作 仍 然 可 以 怀 有 今年的刊物上。后 来 得 知 连 评 论 一 起 发 在 明 年 第 一 期 《北 京 文 学 》。
更多的期待。 但这篇小说极有典型性，且也确实写于 ２０１３ 年，因 此 在 这 里 评 述 也 并
非空穴来风）
注释： ⑥ 计文君：《无家别》，《中国作家》
２０１３ 年第 ８ 期。

① 方方：《涂自强的个人悲伤》，《十月》
２０１３ 年第 ２ 期。 ⑦ 杨晓升：《身不由己》，《芳草》
２０１３ 年第 ５ 期。

② 蒋肖斌：《别让没有背景的年轻人 质 疑 未 来———访 〈涂 自 强 的 个 ⑧ 迟子建：《晚安玫瑰》，《人民文学》

２０１３ 年第 ３ 期。
人悲伤〉》，《中国青年报》
２０１３ 年 ６ 月 １８ 日。
③ 本节曾以《从高加林到涂自强》为题，发表在《光明日报》
２０１３ 年 （作者单位：沈阳师范大学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
９ 月 ３ 日。又见《芒种》
２０１３ 年 １２ 期。 责任编辑 鄢然
④ 高晓声：《且说陈奂生》，《人民文学》
１９８０ 年第 ６ 期。
⑤ 尤凤伟：《鸭舌 帽 》，《北 京 文 学 》
２０１４ 年 第 １ 期。 （需 要 说 明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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