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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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上扯干草,然后慢慢嚼着的声音打破 这黑夜的寂静。 雅克明白她的力气比他

大,只好结结巴巴地说: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娶你。” 但是她已经不相信


他的诺言。她说: “你立刻让教堂公布结婚预告。” 他回答: “我立刻就去。
” “向天主发个誓。” 他犹豫了几秒钟,打定主意,说: “我向天主发誓。
” 她于是松开手,再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她有几天没有机会跟他说话,马棚
的门从那以后每天夜里都锁 着,她怕事情闹大,不敢大肆声张。 后来,有一天
上午,她看见另外一个男雇工进来吃饭。她问道: “雅克走了吗?” “走了,
”那个人说,“我代替他。” 她哆嗦得那么厉害,以致不能把汤锅从铁吊钩上
取下来。等到大 家都去干活儿后,她上楼来到自己的屋里,怕别人听见,把脸
伏在枕 头上哭。 在这一天里,她尽力打听消息而又不让人产生怀疑。然而她时
时 刻刻都在想着自己的不幸,甚至她相信看见每一个被她问到的人都在 狡黠地
笑。但是除了他已经完全离开当地以外,她什么也打听不出 来。 2 对她说来,
连续不断的苦日子从此开始了。她像机器一样地干活 儿,根本不去想她是在干
的什么活儿,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 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这个摆
脱不掉的念头时时刻刻纠缠着她,使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甚至于那件丢人的丑
事,她都不去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她已经 感觉到那件丑事来了,一天比
一天近了,无法挽救,而且像死一样在 所难免。 她每天早上起得比别人早得多;
她有一块梳头用的碎镜子,固执 地试着从这块碎镜子里看自己的腰身。她急于
想知道今天会不会让人 看出来。 在白天,她时常放下手上的活儿,从上往下看
看她的大肚子,是 不是把围裙顶起来了。 一个月一个月过去了。她几乎不再说
话,有人问起什么事的时 候,她也听不懂,张皇失措,眼光迟钝,双手颤抖,
这种情况使得她 的主人说: “我可怜的姑娘,近来你怎么变得这么笨啊!”
在教堂里,她躲在柱子后面,再也不敢去忏悔;因为她非常害怕 本堂神父,相
信他有一种超人的力量,能够一直看到别人的内心深 处。 在饭桌上,她那些同
伴的眼光如今会使她吓得昏过去,她总是疑 心被那个放牛的孩子发现了,他早
熟而又阴险,一双发亮的眼睛老是 盯着她。 一天早上,邮差交给她一封信。她
从来没有接到过信,因此心里 十分慌张,不得不坐了下来。也许是他写来的吧?
可是她不识字,心 里发愁,对着这张用墨水写满字的纸,抖个不停。她把它塞
在口袋 里,不敢把自己的秘密托付给人。她干着干着活儿常常会停下来,长 久
地望着这几行行距相等的字,末尾还有一个签名,她心中有点儿盼 望能够突然
一下子看出信里的意思。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她几乎发 了疯,到最后决定去
找小学校长;他让她坐下,听他念: 我亲爱的女儿,来信特地通知你,我的病
情很重;我请 我们的邻居当蒂老板代笔,要是可能的话你就回来一趟。 你亲爱
的母亲的代笔人 村长助理塞萨尔·当蒂 她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但是,等到剩
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两 腿发软,立刻瘫倒在路边;她在那里一直待到天黑。
回来以后,她把家里的不幸告诉了农庄主人,他答应让她回去一 趟,而且愿意
回去多久,就回去多久,还答应找一个打短工的姑娘来 替她干活儿,等她回来
再雇用她。 她的母亲病重垂危,就在她到家的那天死了;第二天萝丝生了一 个
怀胎七个月的男孩,瘦得只剩下一副可怕的小骨头架子,叫人看了 直打寒噤;
而且他好像时时刻刻都感到疼痛,因为他那双可怜的像蟹 爪似的没有肉的手一
直在痛苦地抽搐着。 然而他还是活下来了。 她说她已经结了婚,但是不能自己
带孩子;她把他留在邻居家 里,他们答应好好照顾他。 她又回来了。 但是,
从这时候起,在她长久以来受到伤害的心里,仿佛一线曙 光似的升起了一种陌
生的爱,对她留在家乡的那个瘦弱的小东西的 爱。而这种爱甚至成了一种新的
痛苦,一种每时每刻都感到的痛苦, 因为她和他分开了。 最使她感到痛苦的是
她强烈地需要吻他,抱他,让自己的肉体感 到他的小身体的热气。她夜里睡不
着,整天在想他;到了晚上,活儿 干完以后,她坐在壁炉前面,像那些思念远
方的人一样,眼睛直瞪瞪 地望着炉火。 人们甚至开始谈论她,说她一定是有了
爱人,跟她开玩笑,问 她:他是不是漂亮,个子高不高,有没有钱,什么时候
结婚,什么时 候受洗礼?她常常逃走,去独自一个人哭,因为这些问题像针扎
似的 使她感到难受。 为了忘掉这些烦恼,她开始拼命地干活儿。她老念着她的
孩子, 想方设法要为他多攒些钱。 她决定努力工作,使别人不得不增加她的工
资。 她渐渐地把周围的活儿都揽了过来,使得一个女雇工被辞退了, 因为自从
她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儿以后,那个女雇工就变成多余的 了。她在面包上,
在油上,在蜡烛上,在别人大手大脚喂鸡的谷粒 上,在别人免不了总会浪费的
牲口饲料上,她都精打细算。她花主人 的钱好像花她自己的钱,非常吝啬。她
善于做买卖,农庄的产品经她 的手价钱就能卖高,而那些农民在出售产品时耍
的花招她也都能识 破,因此买进卖出,分配雇工的活计,计算食品,都由她一
个人负 责,不久以后她变成不可缺少的了。她对周围一切照料得非常好,因 此
农庄在她管理之下,变得兴旺发达。方圆两法里以内的人都在谈论 “瓦兰老板
的女雇工”;农庄主人也到处说:“这个姑娘可真是千金难买 啊。” 然而,时
间匆匆过去,她的工资却仍旧没有变。她的辛勤劳动被 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是
任何一个忠诚的女雇工都应该做到的,被认为 仅仅是热心的表示。她开始有点
伤心地想,农庄主靠了她每个月都要 多存下五十到一百个埃居(2),可是她每年
仍旧不多不少,只挣二百四 十个法郎。 她决定提出增加工资的要求。她三次去
找她的主人,但到了他面 前,谈的却是另外的事。她不好意思开口要求加钱,
好像这是件丢脸 的事。最后,有一天农庄主人单独一个人在厨房里吃饭,她局
促不安 地对他说,她希望跟他单独谈谈。他诧异地抬起头,两只手放在桌子 上,
一只手拿着刀子,刀尖朝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小块面包,他盯着 他的女雇工看。
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她请求给她一个星期的假期, 因为她有点不舒服,想回
家去一趟。 他立刻就答应了,接着他也局促不安地补充说:“等你回来我也要
跟你谈谈。” 3 孩子快八个月了,她已经认不出了。他变得白里透红,脸蛋儿
圆 嘟嘟,胖得就像一小包活的脂油。他的小手指头肉鼓鼓的,并不拢, 慢慢地
摇晃着,一看就知道他非常称心如意。她像野兽捕食似的疯狂 地扑过去,那么
猛烈地吻他,把他吓得哇哇直哭。这时候她也流泪 了,因为他不认识她;而且
他一看见他的奶妈,就立刻朝她伸出了双 手。 然而第二天他就看惯了她的脸,
他望着她格格地笑。她把他抱到 田野里,伸直两只手举着他,发疯似的奔跑;
她坐在树阴下,平生第 一次打开了她的心房,尽管他听不懂,她还是向他倾吐
她的悲伤、她 的工作、她的操心、她的希望,她不停地用她那狂暴的、猛烈的
抚爱 折磨他。 她捏他揉他,替他洗澡,替他穿衣服,从中得到无限的快乐。甚
至给他洗屎洗尿,她都感到幸福,倒好像这样亲密地照料他证实了她 做母亲的
权利似的。她常常望着他,感到奇怪他怎么会是她的。她一 边把他抱在怀里摇,
一边反复低声说:“这是我的小乖乖,这是我的小 乖乖。” 她一路哭着回到了
农庄,她刚到,她的主人就在他的屋子里叫 她。她走进去,不知为什么既感到
惊讶,又感到非常激动。 “坐在这儿,”他说。 她坐下,有好一会儿他们就这
样并排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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