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博览（理论）

2009 年 3 月 Culture And History Vision（Theory） Mar. 2009

1935 年《社会保障法》与美国妇女地位的边缘化
杨丽红

〔摘 要〕1935 年《社会保障法》是美国妇女在公共福利体系中地位变化的转折点。妇女在公共福利上的受惠地位发生了滑
落，从新政之前美国公共援助项目中的主要受惠人之一骤然变成了二等公民。妇女不仅失去了在福利立法中的领导地位，而且在
社会保障法的重点和高层次项目即老年保险和失业保险上， 就业妇女被大量地排斥在外。
〔关 键 词〕1935 年《社会保障法》；美国妇女地位；边缘化；大萧条
中图分类号：K712.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672-8653（2009）03-0004-03

1935 年通过的《社会保障法》为许多美国人的未来提供了 掩盖它作为一项福利改革成就的历史重要性。它不仅肯定了对

经济保障，奠定了现代美国公共福利体制的基础。然而，由于社 穷人的公共责任，而且力图把他们从对付乞丐的济贫院式的救
会保险第一次被写入联邦立法并成为最重要的内容，传统的公 济中解脱出来。在这个过程中，
母性主义改革家们提出了女权主
共援助被降到了次要的地位。在社会保障法制订的过程中，妇 义的原则，
推崇女性的劳动和作为母亲的社会贡献。应该说，
这
女不仅失去了在福利立法上的领导地位，而且从主要受惠者骤 是美国妇女利用国家来支持母亲利益的一次巨大的成功。[ 7 ]
然变成二等公民。可以说，她们被真正地边缘化了。 进步主义时代，除了上述母亲救济金运动外，美国妇女还
在联邦有关母婴保护的立法《谢泼德—汤纳法》中获益非浅。[ 8 ]
一、进步主义时代母性主义改革立法与妇女的受惠者地位 更为重要的是，推动这些改革走向成功的母性主义理念，将妇
女作为母亲的角色不仅神圣化，而且社会化，从而为妇女进一
进步主义时代，母性主义改革家开始关注单身母亲的贫 步进入公共领域，尤其是在福利改革立法中发挥领导作用，进
困问题。 19 世纪 90 年代，
①
波士顿 9.3%申请救济的家庭是单亲 行了颇有影响力的舆论准备。人们本应期望，在 30 年代新政改
母亲家庭。1910 年，几个城市的慈善组织发现，
10~13%申请救 革大潮下，美国妇女在这些方面将会取得更大的进展和发挥更
济的人是被遗弃的妇女。据不完全统计，1900 年全国有 9%的 大的作用。然而，情形却恰恰相反。
孩子和单亲母亲生活在一起。[ 1 ] 迫于生计，
单身母亲被迫外出
就业。这对孩子的成长以及社会秩序产生了十分严重的负面影 二、新政时期的社会运动与社会保障法的制订
响。为了挽救这些孩子，
母性主义的女改革家们认为，
必须使单
身母亲回到家中承担起事关整个社会的做母亲的神圣责任。[ 2 ] 大萧条造成的巨大破坏力把众多的美国人推到了经济困
设立母亲救济金的想法应运而生。 境之中。他们为了生存和寻求经济保障发出了改革的呼喊，形
在各种各样的妇女团体的共同努力之下，争取母亲救济 成了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其中影响比较大的是汤森运动，在
金的运动就如美国学者西达·斯科波尔所说的“像野火一样”迅 推进老年养老金方面发挥了突出的作用。弗朗西斯·汤森提议
速蔓延开来。 [3]
1910~1920 年间，绝大多数州和地方政府都先 按月付给每个年过 60 岁的公民 200 美元补助金，条件是接收
后通过母亲救济金立法。到 1920 年，超过 3/4 的州有了母亲救 者不再就业并在一个月内把这笔钱花掉。汤森认为，这个计划
济金。 [4]
据儿童事务局的调查表明，1921 和 1922 年，
45800 个 不仅可以腾出就业位置，而且还会增加购买力。[ 9 ] 1936 年的一
家庭得到了母亲救济金的帮助，1931 年这一数字增长到 93600 项民意测验表明，
56%的美国人对汤森计划表示满意。1935 年，
个家庭。母亲救济金虽然主要关注的是遗孀，
但是，有时也涉及 国会收到了大量的支持汤森计划的信件、电报和请愿书。当时
到其他的合法的接受者，如丈夫精神或者身体上有缺陷的妇女 的观察家和后来的历史学家都确信汤森计划最终对罗斯福的
或者被关在收容所或者监狱中的妇女。[ 5 ] 福利法案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10 ]
尽管母亲救济金也存在许多缺陷。如：救济金额过低，甚 社会保障委员会的弗兰克·贝恩 30 年后回忆道：
“我们有
至满足不了基本的生活需要，并且接受者仍旧处于被施舍的屈 两个大的联盟帮助我们通过了社会保障法。我认为，他们比我
辱地位。[ 6 ] 不过，正如琳达·戈登所言，母亲救济金的不足不能 们在国会中的任何一个人都重要。那两个人一个是汤森医生，

〔作者简介〕杨丽红，女，史学博士，武警医学院政治教研室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美国妇女历史（天津，
300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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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是休伊·朗。”
[ 11 ]
朗提出了“财富共享”计划。他主张取
消超过一定数额的所有个人财产，并给每个家庭以够买一所住
宅、一辆汽车和一台收音机的钱，老年人有养老金，有出息的孩
子将被送去上大学。到 1935 年 2 月，朗声称已有 27000 多个分
会，他的下属说有 750 多万人的通讯名单。郎获得了工人和农
民的广泛支持。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举办的一次民意测验表明，
朗在 1936 年作为第三党的候选人可以获得三四百万张选票。
罗斯福把朗看作是对他竞选连任的直接威胁。[ 12 ]
正是在各种社会运动形成的强大政治压力和大萧条造成
的经济压力之下，进行社会福利改革迫在眉睫。1936 年 6 月
底，罗斯福总统任命了以劳工部长弗朗西丝·珀金斯为首的内
阁级经济保障委员会，研究制定一种永久性的社会保险体制。
事实上，真正起作用的是经济保障委员会下属的由劳工部部长
助理阿瑟·J·奥特迈耶博士领导的技术小组委员会和由埃德
温·E·威特担任主任的行政班子。这两班人马负责撰写有关社
会保障问题的研究报告,并起草法案。值得注意的是奥特迈耶
和威特都是来自威斯康星大学，在社会保险问题上属于以约
翰·康芒斯为代表的威斯康星学派。这个学派在社会保险问题
上反对政府包干太多，强调个人供款的作用。对于一向讨厌
“施
舍”
，并在财政上持保守观点的罗斯福总统来说，威斯康星学派
的观点正中下怀。他坚持强制供款制度，
反对由一般税收为社会
保险提供资金。[ 13 ]
尽管威特认为从总统 6 月 8 日国情咨文来看，失业保险和
老年保险应该是经济保障委员会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而且是
对旧秩序的创新式挑战，但是他承认有关社会保障的立法建议
中不能没有救济方面的内容。珀金斯后来回忆当时的情况时说，
没有一个理智的人会建议
“为支持失业和老年保险而放弃救济，
而是想到二者可以混合在一起。”
总统也赞成上述观点。 [ 14 ]
这 即使在被包括的职业范围内，就业的妇女得到老年保险
样，社会保险必然是未来社会保障的核心内容，救济或者说公
共援助只能是附属品。经济保障委员会决定对未参加老年保险
的 65 岁以上的老人提供援助。至于对不能自立的儿童的救助，
委员会要求儿童局拟定法案内容。
儿童局自 1912 年成立以来，是联邦政府内部负责福利改
革的唯一机构。母性主义改革家一直控制着该机构。儿童局始
终坚持为穷人和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公共援助。即使是大萧条时
期建立全国性社会福利制度的气候已经出现时，儿童局仍然坚
持己见，希望设立一个单独的救济项目把母亲和儿童从一般的
救济项目中分离出来，从而不受到屈辱的对待。但是，最后的结
果并没有做到这一点。相反，由于对不能自立儿童的援助强调
的是儿童的利益，母亲的地位却在新的法令中消失了，法令没
有任何条款规定母亲作为监护人的利益。这样，女性在 1935 年
建立的美国公共福利体制中地位的下降已成定局。
三、1935 年社会保障法和女性地位的边缘化
1935 年 8 月，国会通过了社会保障法，并由罗斯福总统签
署生效。这是一项综合性的社会福利计划。它主要包括两种类
型的社会保障项目。第一种是社会保险类，包括联邦老年保险
1935 年《社会保障法》与美国妇女地位的边缘化
（1935 年社会保障法中称老年津贴计划和失业补偿计划）。第
二种是公共援助类，包括老年援助、为单亲家庭不能自立的儿
童提供的援助、对盲人的帮助。
老年保险计划是社会保障法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由联
邦政府全权负责。法令规定，
“凡是 1942 年 1 月 1 日，年龄在
65 或者 65 岁以上的工人，一直到去世之日这段时间里，符合
条件的退休工人可以得到一份老年年金”。这个似乎性别中立
的老年保险，实际上却通过限制职业范围等方式，把受益者的
范围缩小到了主要是白人男性劳动力身上。按照社会保障法规
定， （1）
从事下列各项劳动的人被排除在老年保险的范围之外：
农业劳动；
（2）在私人家中帮佣；
（3）临时工；
（4）按照美国或者
任何外国的法律已经注册的船舶上工作的高级船员或者普通
（5）美国政府或其所属机构的雇员；
船员； （6）一个州及其所属
政治机构，或者一个或一个以上的州及其所属政治机构的职能
（7）在专为非盈利性质的宗教、慈善、科学、文学、
部门的雇员；
教育等目的，或因防止虐待儿童与动物而成立的社团、社区救
济基金、特别基金管理机构或基金会工作的人员。[ 15 ] 这种把家
仆、政府雇员、
非盈利组织的雇员、甚至农业工人排斥在老年保
险涵盖的职业范围之外的规定，对妇女和有色人种影响最大。
到 1940 年，在私人家中工作的 230 万家仆中的绝大多数是女
性和黑人。大量的妇女为非营利性组织工作。1945 年，全美共
有 180 万教师、护士、大学教员、医师、牧师、社会和福利工作者
以及其他的非盈利性组织的雇员，其中 110 万人是女性，占全
部人数的 61%。1940 年，在农业工人中，14%是妇女。[ 16 ] 根据
艾丽斯?凯斯勒-哈里斯的统计，60%被排除在外的人是占总劳
动力不到 30%的女性，大约 80%的就业黑人妇女被剥夺了享受
老年保险的权利。[ 17 ]
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老年保险规定救济金的数额根据每个工人
工资的变化而变化，每月最高 85 美元，最低 10 美元。因为许多
妇女一年赚不到 2000 美元，一个月仅能得到最低的救济金额
10 美元。保险金供款办法也使妇女像其他所有的低工资工人
那样，支付与她们的工资不成比例的供款份额，而得到的保险
金数额却比所支付的要少。[ 18 ]
失业补偿计划是社会保障法中另一项重要的内容，与老
年保险不同的是，失业保险主要由联邦和各州共同负责，联邦
仅制定原则性的法律，
规定有关失业保险的各种标准。而细则
由各州制定，并负责具体的实施工作。失业保险向雇主强征失
业保险税。但是，像老年保险一样，1935 年的失业保险同样排
除了大量妇女从事的职业。失业保险还要求申请者证明自己有
长期稳定的就业记录。[ 19 ] 这项规定对妇女来说是十分不利的。
申请者必须通过一个“工作测试”来表明自己最近有很好的就
业记录。当时的政策制定者认为，这样的工作测试把长期以来
断断续续就业的人或者第一次进入劳动力市场的人筛选出去，
从而保护了有规律的就业工人。显然，这样的工作测试旨在排
除由于结婚和家庭责任的缘故进出劳动力市场的妇女，她们在
间断性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工人占三分之二的比例。[ 20 ]
除了社会保险外，
1935 年社会保障法还包括公共援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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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与妇女有较大关联的是，为单亲家庭不能自立的儿童提供的 [7]Gordon, Linda. Pitied but not Entitled. p38.

援助。援助的目的是使母亲们免于挣工资的角色，从而给儿童 [8]Lemons, Stanley, “The Sheppard-Towner Act: Progressivism in
物质和感情上的照顾与保护。该项立法采取联邦和州联合管理 the 1920s”, 载于 Journal of American History, Vol.55, Issuel4（1969 年 3

的方式。联邦和州按照 1:2 的比例支付救济金，申请人是否符 月）, pp.776-777. 该法案是一个关于产妇和婴儿保健教育的法案，于

1921 年通过，要求联邦政府每年提供 125 万美元的资金为未出生和已
合标准完全由州决定。这样，州在执行的过程中，
有了更大的自
出生的婴幼儿建立健康中心，1929 年被废除.
主权，同时也使该立法的执行有了更大的随意性，贫穷的州往
[9][12][美]威廉·爱·洛克滕堡著，朱鸿恩，刘绪贻译.《罗斯福与新
往借口没有更多资金而不提供足够的援助。[ 21 ]
政》.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p119-123.11-116.
1935 年《社会保障法》是美国妇女在公共福利体系中地位
[10]Gordon, Linda. Pitied but not Entitled，p.228.
变化的转折点。尽管妇女在公共援助项目中仍然保持了她们长 [11]同上，第 229 页.关于汤森运动和朗计划的详细情况，参见
期以来作为主要受惠者之一的地位，但是她们在社会保障的高 Schieber, Sylvester, The Real Deal: The History and Future of Social
层次项目即社会保险上却被严重地边缘化了。主要原因在于大 Security .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7, pp.21-22; Patterson,
萧条改变了人们对公共福利的看法。严重的经济危机使白人男 James T., America’s struggle against poverty, 1900 -1985, Cambridge,
子成为政府救济和社会保障政策的关注对象，而妇女则被边缘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6, pp.70-71; Long, Huey,“Carry Out
化。当然，也有一些“被遗忘的妇女”开始挑战传统的家庭观念 the Command of the Lord”, 载于 The Congressional Record—Huey Long’
和男性挣钱人的统治地位，甚至发出了“我们不要施舍，我们要 s Senate Speeches, 1934 年 1 月 14 日 、
1 月 23 日 、
2 月 5 日 ，<http://
工作”的呼喊。不过，这种呼声在当时非常微弱。[ 22 ] www.ssa.gov/history/longsen.html>
[13]Coll, Blanche D. ,Safety Net: Welfare and Social Security,
1929-1979. New Brunswick, NJ: Rutgers University Press, 1995，pp.34-
〔注释〕
40; Schieber, Sylvester, The Real Dea. pp28-30.
①根据美国历史学家琳达·戈登的定义，所谓母性主义改革家，
[14]Coll, Blanche D. , Safety Net. pp38-39.
即相信女性在维护社会道德和改善贫穷状况的改革中负有当然责任
[15]Social Security Act of 1935, <http://www.ssa.gov/history/
并具有独特能力的女改革家.参见 Gordon, Linda Pitied but not Entitled:
35actinx.html>
Single Mothers and the History of Welfare, 1890 -1935.The Free Press,
[16]Abramovitz, Mimi, Regulating the Lives of Women: Social
1994，p55.
Welfare Policy from Colonial Times to the Present. Boston: South End
Press, 1988, p234.
〔参考文献〕
[17]Kessler-Harris,Alice, “Designing Women and Old Fools: The
[1][2]Gordon, Linda, Pitied but not Entitled: Single Mothers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Social Security Amendents of 1939”, 载 于 kerber,
History of Welfare, 1890-1935. New York: The Free Press, 1994, p18，
25.
Linda K., Alice Kessler -Harris,and Kathryn Kish Sklar, U.S. History as
p43-45.
Women’s History. Chapel Hill: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1995.
[3]Mettler, Suzanne, Dividing Citizens: Gender and Federalism in
p92.
New Deal Public Policy. Ithaca and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8]Abramovitz, Mimi, Regulating the Lives of Women. p249-251.
1998, p12.
[19]Social Security Act of 1935.
[4][5]Skocpol, Theda, Protecting Soldiers and Mothers: The Political
[20]Abramovitz, Mimi, Regulating the Lives of Women. p292-293.
Origins of Social Policy in the United States. Cambridge: The Belknap
[21]Gordon, Linda Pitied but not Entitled, cha.9.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5, p428 -432; p446 -447, Tab.9;
[22]Abelson, Elaine S. “Women Who Have No Men to Work for
p466.
Them”. Gender and Homelessness in the Great Depression, 1930 -1934,
[6]Lubove, Roy, The struggle for social security, 1900 -1935.
Feminist Studies, Vol.29, Issue1, Spring 2003.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8, p111.

The Social Security Act in 1935 and the Status of American Women be marginalized
YANG Li-hong
(Medical College of Chinese People’s Armed Police Force,
Teaching and Research Section of Politics, Tianjin 300162)
Abstract: The Social Security Act in 1935 is a turning point in the public welfare system. women’
s situation was getting worse.
They used to be one of the major beneficiaries before the New Deal, but now they became the second -class citizens. The American
Women lost the leadership in the public welfare system , and not to mention the old age insurance and unemployment insurance from
which most women were excluded.
Key Words: The Social Security Act in 1935; The Status of American Women; marginalized; the Great Depression

（责任编辑：黄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