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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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Ⅱ》

001

你郁郁独行,伤痕累累的走在那条荆棘丛生的长路上。
在欲望里迷失,在困顿里彷徨。
沉溺于蛊惑,轻信过假象。
待有一日头戴王冠,身披华裳,手握荣光。
还会有谁,让走在璀璨灯光下的你,不由自主的转身回望。
1、
冬夜,刚下过一场大雪,路边还积着厚厚一层霜白。
卓悦将围巾拢了拢,手插在衣袋里快步转过街角。因为走得太急,脸色稍稍有些泛红,呼吸在面前形成一小
团温热的雾气。
此处是 k 城最繁华的娱乐街区,无数激情狂欢的人们散落在声色犬马的场所里挥霍着纸醉金迷的夜。他在一
座装修华丽的建筑前停了步,抬脸望着头顶的巨大招牌,面容从深色衣领的遮挡下露了出来。那是张年轻而俊美
的脸,霓虹斑斓的灯光在那双黑到发亮的眼睛里倒映出妖异的色泽,高挺的鼻梁下面,薄唇开阖轻声读出店名。
“迷城……”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卡片,看了一眼,握紧,沿着大理石台阶而上,走向着灯火的华美门厅。他不动声
色地将会员卡交给门童,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出心里的忐忑。那张卡是借来的,这种高级会所年费动辄上万,他
根本无力支付。
“欢迎光临迷城,先生。”门童用读卡机刷过之后,将卡双手奉还,“请问需要帮您寄存大衣和围巾吗?”
“不必。”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假作记性不佳,“好久没来……华盛娱乐的方总用哪个包厢来着?”
“请您跟我来。”身材火辣的女迎宾殷勤迎上来,微笑着引路。
电梯上行至八楼,迎宾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正要敲门被他拦住。
“不用你了,我自己进去。”
“好的先生,祝您今夜在迷城过得愉快。”她微微弯腰,转身离开。
卓悦在门外站着,望着那扇隔绝了视线和声音的漆黑大门,犹豫再三,终于用冰凉的手握住了更加冰凉的金
属门把,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力推开。
包厢内,变幻的灯光渲染着的暧昧的气氛,颓靡的音乐徘徊在耳边,震动的重低音每一下都似在敲动着心。
一个年轻男孩正站在大屏幕前唱一首摇滚英文歌,声线略带着些沙哑。吧台边调酒的男人看见他,挑眉问:“什
么事?”
卓悦抿了抿唇,说:“我找方总。”
那人转回头,冲着半圆沙发区域喊道:“marvin,有人找你。”
闲适靠坐在沙发正中的高大男人一左一右揽着两个俊俏的 mb 说着什么有趣的笑话,闻言抬眼看向门口,目
光在他身上顿了顿,眼里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笑意,抬了抬手。
歌声骤停,歌手扫了卓悦一眼,关掉音乐,面色不虞地坐到一边去了。一时间整个包厢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卓悦走到沙发前,说:“方总,我今天来是因为……”
“卓先生。”男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你要谈什么,这样不请自来的打扰我的私人时间,是不
是有些无礼?”
他一僵:“抱歉。我在你的秘书那儿约不到时间,不得已才……”
对方笑笑:“来找我,是想跳槽?”
卓悦抿了抿唇,头略低了下去:“是。”
“得罪了投资人,被风岚弃置,走投无路之后想找我的华盛做下家。你这算盘打得挺好。”男人唇边那抹笑
中的嘲讽越来越浓,“你当我方明衍这儿是废品收购站?”
这话毫不留情,如一双手将他的自尊狠狠摔在泥里。卓悦脸色发白,指甲用力得快要刺破掌心。
他样貌出众,眼中自有一股灵气,从出道起便一帆风顺。还没毕业就被风岚的老板沈浩风看中,挑大梁主演
了古装电视剧《征战山河》,一举斩获最佳电视新人奖。年少成名,便不太把谁放在眼里,性子冷漠高傲,不善
与人相处。
娱乐圈新秀辈出,卓悦的戏路又一直固定在古装公子哥儿上,二十六岁的年纪便被小鲜肉们挤到了一边。几
个月前,公司给他争取了一部剧的主角,让他去陪出品方坐坐,大约是对方动手动脚,他便给了那老板一巴掌,
不但生生把角色给打没了,还连带让公司失去了投资。沈浩风大怒,直接将他雪藏了,经纪人助理通通撤走,由
着他自生自灭。那出品人在圈子里势力挺大,许多古装剧剧组也不敢再邀他。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再没有接到
过一单广告、一个角色、一个通告,几乎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养父借的那些高利贷更让他雪上加霜,已经到
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卓悦低着头,睫毛微垂将眼里的情绪遮住,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之前口不择言,对方总说了很多不合适的
话,很抱歉……”
两年前华盛曾对他抛出过橄榄枝,高价邀他跳槽。老板方明衍本人还曾亲自找他谈过一次,那时候他风头正
盛,回绝得毫无余地,也颇让对方下不来台。现下再来求人,真的也是因为走投无路。华盛比风岚规模大,方明
衍这个人在圈子里地位不低,黑白两道左右逢源,即便是那个出品人也不得不买他几分面子。仔细算来,他是自
己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
“要道歉的话,光靠说好像没什么诚意。”方明衍靠在沙发上,声音有几分慵懒,“把这杯酒喝了。”
卓悦看着盛放在高脚杯里淡青色的液体,绷紧了唇线。他酒量浅很容易醉,所以平常一直都避免饮酒,然而
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他拿起杯子,闭上眼一仰脖吞了下去。那酒度数很高,咽下的时候只觉得火焰从食道一路灼
烧到了胃里,热辣辣的。他强忍着难受问:“方总觉得现在诚意够了吗?”
“我接受你的道歉。”男人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掠过,犹如打量一件货物,“不过在商言商,你的戏路不宽,
惹麻烦得罪了投资人,又被压在箱底这么长时间没有曝光率,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你身上砸钱?”
卓悦沉默了许久,目光里涌上一层冰凉的绝望,慢慢地说:“你确实没有签我的理由。”说完转身便要向外
走。
“站住。”低沉的声音传来。
他站定,回头冷然道:“方总还想怎样,逼我再喝一杯吗?”
方明衍弯了弯唇。
这家伙的脾气还和两年前一样,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高冷傲,就像是淤泥里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漂亮
而干净。然而在这个染缸一样的圈子里,这样的人通常只有两种结果,失势淡出,或者浸染污浊。果不其然,只
过了短短两年他就从山巅跌入谷底,不得不低头相求。而即便是求人,他的态度还是这样桀骜的,犹如执拗的野
马,不肯妥协。
综合评定卓悦,并不差。与那些单单外貌俊美的男演员不同,他的眼神清亮剔透,专注时仿佛直视着你的内
心。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清然自若的风韵,仿佛从古画里翩然而出,让人一见难忘。这也就是为什么古装剧喜欢
找他做主演的原因,如果好好培养,他会有所成。但前提是——先要磨掉他身上那些锋利的尖刺。
方明衍淡淡地看着那人:“如果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付出什么作为交换?”
卓悦眼里有一瞬的迷惘。
他孤单地站着,眼里泛起许许多多难以形容的情绪,最终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轻轻垂下眼眸:“用我所有
的一切。”

002

听到这个答案,方明衍笑了,他颇有玩味地问:“这个一切里,包括你的自尊、坚持和底限?”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是。”
“好。”男人慵懒地坐着,一双长腿搁在茶几上,“你既然能找到这儿来求我,自然也该查过我的喜好。今
晚你如果能让我满意,我就签了你。”
卓悦在原地僵立了一会儿,咬着唇认命般一把扯掉围巾,然后脱掉大衣。方明衍身边那两个 mb 早就识趣的
站到一边去了。他在男人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洋酒倒了半杯送至男人眼前,也不说话,一双黑色眸子拘谨不安
地望着对方。包厢里温度挺高,他刚才一直裹着厚实的大衣围巾,身上有了一层薄汗。加之刚才喝下去的酒劲慢
慢泛了上来,体内也燥热起来,白皙的面容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胭红。
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子,从不参与,连开机宴、杀青席也只略坐一坐就走了。那时候他正红,沈浩风也不
强求他。所以直到今天都没主动陪过酒,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扫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小冰桶,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卓悦揣度那大约是要加冰块的意思,拿不准数量,只夹出两小块来放进杯子里,再度递过去。
方明衍勾唇,对站在一边的两个 mb 说:“我们的客人似乎不懂怎么陪酒,你们俩做个示范吧。”
两人点头。高个的那个倒了杯酒,喝一大口,冲卓悦指了指自己鼓着的嘴巴,示意并没有咽下去。接着勾住
矮个的后颈便吻了上去,将口中的酒喂给他。唇舌交缠间,有酒液从嘴角淌下来,发出的声音让卓悦面红耳赤。
“学会了么?”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侧目悠然看着他。
卓悦只觉得浑身僵硬,无措地站着。
他需要这个机会。他的演艺事业已经到了绝境,养父借的那些高利贷也即将到期,再不还钱就被那些黑社会
活活打死……
他木然地拿起杯子,脑袋里一片混乱。有个声音一直反复不停的在耳边低声蛊惑——如果今天失败了,你将
再无出头之日。你不是个演员吗?就不能发挥你的演技来演好这场戏吗?最多就是献身,你已经一无所有,这具
身体又能值几个钱?这不过是娱乐圈里的潜规则而已,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又不只是你一个人……
不过,是一场戏……他痛苦的阖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变了。没有了茫然无措,漆黑的眸子安定下来,泛
着沉郁的光。
这是他入戏时的状态。
卓悦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一点点靠近方明衍,然后伸长脖子毫不犹豫地凑了上去。双唇相触,缓缓张开,
想要将那些酒尽数送入男人口中时,却被那忽然探出的舌缠住,转眼侵入了湿热的口腔。
卓悦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几次,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分分钟败下阵来,任由对方长驱直入,夺走了控制权。
不一会儿喉头颤动,被迫将那些酒吞咽下去。他被这唇舌间的压迫折腾得透不过气来,双手抵在胸口用力却推不
开上方的男人,不住发出“呜呜……”的喉音。
这是他第一次被男人亲吻,这种被侵入、被掌控的压迫感让他觉得恐惧。好容易一吻结束,卓悦喘息着靠在
沙发上,开口道:“方总,我酒量不好,再这么喝下去会醉……”这话里有了些讨好求饶的味道,声音也温软许
多。
方明衍勾唇:“我喝多少,要看你喂得好不好。”
卓悦手里拿着杯子,整个人靠过去贴在男人身上,仰起脸用那双墨黑色的眸子望着对方,轻声说:“方总是
嫌我笨了?”
这样的撒娇对于别人而言不过是调情的小菜,对于一向清冷的卓悦而言却是极限了。身体在靠近,心却恨不
得立即逃离,太过亲密的距离让他握着杯子的手紧张到禁不住微微发颤。
“没事,我可以教你。”方明衍握住他的手腕,将那杯酒送到嘴边饮了一口,然后挑起他的下巴压了下来。
这一次的入侵比刚才更为强势,半强迫性质的捏着下颌让他张口,还用力扣住了他的后颈。舌头一推,连酒带冰
块一齐顶进了卓悦口中。男人的舌在充满酒液的口腔里长驱直入,深吻如同侵略般在那被冷酒降了温的口腔里进
犯,调戏着那渐渐融化的小冰块,纠缠着那条羞涩而慌张的软舌,检阅着充满了冰凉酒意的每一寸领土。
本就染了醉意的卓悦此时有几分迷离,缺氧的感觉让脑袋更加晕眩。他无措地半闭着眼睛,任由对方侵占自
己的唇舌。口中的酒早已在男人有技巧的挑逗中吞了下去,少量酒液从嘴角淌了出来,更添了几分淫靡的感觉。
直到衬衫第三颗扣子被解开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包厢里的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都离开了,只剩下他和方明衍两个人。此刻,他正被对方压在沙发上,如同拆
封快件一样撕开包装。
只要顺从就好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只有好好演完这场戏,才能取悦他……
卓悦拼了命的自我催眠,然而身体却在抗拒。紧张僵硬的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动作,当男人拉开衬衫的时候,
赤裸的上半身感受到凉意,不禁颤抖起来。
方明衍温热的手指在锁骨处流连,继而抚上胸口敏感的乳珠,恶劣地用两指紧紧夹住一拽,激起身下那人难
耐的惊喘。
“呜……别……”那声音中带着些无力的软媚,虚虚的撩动着人心。卓悦没料到自己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羞耻的用手背遮住嘴巴。
“叫得很动听。”男人毫不怜惜的转向另一个凸起,将它蹂躏成同样漂亮的胭红色。“看来今晚会很有情
趣。”说着,大手移至腿间,隔着裤子揉捏着那最脆弱的部分。
卓悦轻颤着缩了缩身体,却无法摆脱男人的掌控,反而被忽然收紧的手掌一抓,疼得呻吟出声。“啊——疼
……”
“不想疼的话就乖一点。”方明衍利落扯掉了他的外裤,和内裤一起随手丢在一旁。
一丝不挂的身体完完全全的暴露在视线里。卓悦那根秀气的性器颜色很淡,宛如禁欲的少年,一副不经人事
的样子。试图合拢的修长双腿被强硬拉开到疼痛的角度,连臀缝亦被分开,露出其间隐藏的柔嫩秘穴。
用这样羞耻的姿势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检阅让卓悦脸色发白。他僵硬地接受着对方调弄,当手指的触点落在穴
口附近的时候,他不禁浑身战栗,眼泪从空洞的眼睛里滚落。
他努力过。努力让自己认清现在的处境,努力去取悦男人来争取机会,可是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屈辱、
害怕、无助和恐慌让他终于彻底崩溃,挣扎起来。可惜在力量对比上他羸弱许多,加上酒劲更是使不出什么力气。
不但根本无法挣脱,反而被男人用衬衫反捆住了双手。
“别这样……求你……”他哭着哀求,“方明衍……求你,放了我……”
“演不下去了?”男人如一只狮子将他牢牢按在身下,清冷的声音里带着讽刺,“想要得到却又不想付出,
你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卓悦?”
大颗大颗的泪水涌了出来,他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办法……明明什么都没有了,明明下定了决
心……可我还是做不了,求你……”
许多年来除了演戏需要,他从没在别人面前这样失态大哭过。压力和恐惧让他彻底奔溃了。此刻的卓悦就如
同一个委屈又哀伤的孩子,将所有的脆弱暴露在方明衍面前。
男人松开了他,由着他哭个尽兴。直等他渐渐平复下来,才再度开口:“哭够了?”

003

卓悦胡乱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窘迫地起身捡起衣裤。他酒量确实不好,这会儿走路都有些不稳,好容易
将衣服套上,垂眸道歉:“对不起,今晚打扰你了……”说完便要匆匆逃跑,腿被一旁的矮凳绊住,重心一歪朝
着放满酒瓶杯盏的茶几倒下去,幸而被方明衍及时揽住了腰。惊魂未定的卓悦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半天才回过
神来,窘迫地松开手。
“行了,我送你回去。”方明衍开口。
“不用了,我……”
“如果你今晚出了事,我会脱不了干系。”男人打断了话,淡淡扫他一眼,“放心,我没有强迫别人上床的
爱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显得矫情。卓悦上了方明衍的车,说了地址之后便一路沉默。酒意上涌,他胃里难受
脑袋又昏沉,靠在后座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司机按照地址将车开到一片老城区。政府起初想征用这片区域,但这儿住户多又都难缠,拆迁难度太大,只
好搁置。这些房子都有些年岁了,建的密集而拥挤,不少外墙的石灰剥落露出红砖来。沿街开了一排洗头店,粉
红色的轻纱遮着窗户,里面坐着的小姐们露着白花花的大腿等客人。漆黑狭小的巷道里,偶尔蹿出一两只郁郁寡
欢的猫。
这一代属于黑鹰会的势力范围,警察也不太来管。混杂的三教九流很多,前阵子还出过杀人分尸的案子,到
现在也没破。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说:“方总,前面太窄,开不进去了。”
“就停这儿吧。”方明衍侧脸看了看身边的卓悦说。
他正安静睡着,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透进来的路灯灯光下,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一小块
阴影,眼角似乎还残留着泪痕。因为喝了酒,呼吸稍显沉重。
比起两年前见他的时候,卓悦瘦了一大圈,下巴削尖了,刚才抱着的时候身上也几乎没什么肌肉。脸色憔悴,
完全没有那时候神采飞扬的样子。
“唔……”睡着的那人忽然惊醒过来,捂着嘴慌乱地打开车门,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呕吐起来。
方明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怔住,自嘲般轻笑一声,无奈地下车。
卓悦没吃过晚饭,胃里除了酒什么都没有。这会儿是酒醉的反应,吐得彻底,几乎将苦胆都呕出来了。身上
软软的没有力气,被身旁的人抓着胳膊扶住。
“张嘴,漱口。”矿泉水递在嘴边,卓悦浑浑噩噩的照做。
方明衍扶着他重新坐回车里。吐过之后清醒了些,他轻声开口:“谢谢……”
“住这儿多久了?”男人问。
他抿了抿唇,答:“两周。”他从前不上综艺,接广告又挑剔,赚的钱并不算多,卖了房子的钱加上积蓄还
不够还养父的债,只能在这区找便宜的租屋。
“你爸欠了人家多少钱?”方明衍见卓悦错愕地望着自己,笑笑,“不必惊讶,要查你的近况不是难事。”
卓悦知道他人脉极广,也不瞒他,实话实说道:“他给人签字做了担保,结果那人卷款跑了。这笔债务就压
在了他身上,他怕家里人知道,就私自去借了高利贷,利滚利的越来越多。把房子卖了,积蓄全压上,还差三百
万。我没工作也没收入,这个月开始就还不上了……”
“他人现在在哪?”
“我让他和母亲暂时先去乡下的亲戚家避一避。”
“你想一个人撑?”
卓悦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除了我,你没有任何退路了。”方明衍抬手捏着他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卓悦,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同时帮你解决高利贷的追债问题。但我要你签的,是一张卖身契,在十年的时间里,无论我安排你做什么,你必
须去做。包括演你不擅长的角色,参加你不喜欢的综艺、通告和应酬。你的绯闻、恋爱和各种炒作都将由我操纵,
你没有选择和反对的权利。你所有的时间都由我控制,在我不允许的情况下,你没有私人时间。这些,你能接受
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卓悦愕然,半天才反应过来,抿了抿唇轻声说:“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要求,
但是……”他的目光颤了颤,“能不能,不要有 xing 交易?”
男人轻笑:“公司不会拉皮条让你去陪睡,至于碰见这种场合,如何有技巧的应对,在于你自己。”
他垂眸掩去眼睛里所有的情绪,说:“我接受。”
方明衍轻轻勾了勾唇,吩咐司机:“陈立,回家。”看着卓悦茫然又惊讶的表情,说,“我不会让自己的艺
人住在这种地方,在没找到合适的公寓之前,你暂时住在我那儿。”

004

方明衍住在城东的一个别墅区里。
天色太晚人又昏沉,卓悦一路迷迷糊糊的也没看清入口处的名字。等车停稳,司机过来开了门,他刚钻出来
就被人横抱了起来。卓悦一惊,动了动,就听见男人沉声道:“老实呆着,别给我添乱。”
对方现在不但是他的老板,还是他的宿主,卓悦只好一动不动得由他抱着。一米七九的个子,第一次被人像
姑娘一样横抱在怀里,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浑身都是僵的。
方明衍径直将他抱进了二楼的客房,丢在床上:“你先休息,有话明天再说。”说完转身走了。
房间里很温暖。卓悦酒意未消脑袋发懵,身上又没什么力气,勉强脱掉外衣,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住,没一会
儿便昏沉的睡了过去。
一晚上做了许多杂乱无章的梦,印象清晰的是最后一个。梦里那些追债的黑社会们拿着斧头砍刀找上门来,
他惊慌逃跑,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那些人。无路可退的时候他坠下高楼,被一只黑色的巨龙抓住,飞了很远,然
后被丢在高耸入云的巢穴里。他连声央求不要吃他,那龙用血红色的眼睛看了它一会儿,竟然开口说话了。它说,
不吃你可以,你得给我去赚钱。他颤颤巍巍的问要怎么赚钱。那龙邪恶一笑,说,卖身啊,接着便一挥爪将他的
衣服抓烂了。
卓悦顿时吓醒了。
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踢到地上去了,身上有些凉。喉咙里一片干涩,脑袋木木的,全是宿醉的反应。他坐
了一会儿,起身拉开窗帘,顿时一怔。
包裹着这座别墅的是一座精致庭院。积雪覆在落了叶的高大乔木上,显出一种冬日特有的美感。不远处的山
坡上似乎还有其他相似的独栋院落,被重重树影遮着,看不分明。视线所及处有一片湖泊,水上苍茫的雾气渐渐
散去,日光从云层倾泻下来,在湖上泛起粼粼的金光。
被高楼大厦侵吞了的 k 城居然还有幽静这样的地方。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房间。后现代的装修风格里,透出一点雅痞的气质。凹凸弯曲的立体装饰在墙上形成白
色的波浪,悬挂着的黑色吊灯呈现简单的倒三角状,墙上挂着某国领导人的夸张肖像。房间以黑白色调为底,装
饰物件上用了少量红色,配以绿植点缀,显出一种张扬明快又不失沉稳的感觉。
就在卓悦四下环顾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他打开门,门外是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将手里的衣物递给他:“卓先生,我叫周池,是明少
的管家。这是他让我为您准备的干净衣服。”
“……谢谢。”卓悦低头看见放在最上层的那条浅灰色内裤,脸色泛红。
“请您换好之后下楼来用早餐。”周池的态度大方得体,临走不忘帮他关上门。
那些衣服都是新的,吊牌被剪掉了,看不出价钱。但卓悦认识这个牌子,实用主义的高端品牌,只隐隐在袖
口或者后领这样不显眼的地方标有徽记,绝不便宜。
身上还残留有酒的味道,他索性去冲了个澡,一件件把衣物套上。
正好的尺码,连内裤和鞋子都是。
他看着立镜里被新装包裹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意气风发的时候,衣冠楚楚地等着
去赴一场场盛会。只可惜早已物似人非,如今的他潦倒到了连内衣都需要别人相赠的地步。
镜子里的卓悦笑得发苦。
一楼的餐厅里,方明衍正坐浏览看手里的平板电脑,见他下来,喝了口咖啡问:“昨晚睡得好么?”
“挺好的。”卓悦顿了顿,说,“谢谢你昨天……”
“我对接受感谢没有兴趣。”男人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个商人,收下你不是为了做好事,而是要从你身上
获得收益,简言之,你是我赚钱的工具。”
卓悦突然想起梦里被恶龙抓住的诡异场景,表情有些僵。
这古怪的神色被方明衍捕捉到了,他轻轻勾起唇角,直视着卓悦说:“怎么,我说得太直白,你接受不
了?”
“没有。”他略低着头,说,“你是我的老板,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接受。”
这个态度倒是有点出乎方明衍的意料,他无声的笑了笑:“先吃早饭,然后和我出去一趟。”
一旁的周池立即盛了热粥过来,和几碟清爽小菜一起放在卓悦面前。粥里不知放了什么,很香。他昨天吐成
那样,现在早饿了,低头吃了一口,才想起问:“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噢。”他应了一声,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大约是烫,勉强咽下去之后急急忙忙的张着嘴吐舌,轻喘着呼
吸。见方明衍一脸有趣地抱臂看着自己,顿时红了脸,用手背挡住嘴巴。
“需要我让周池给你弄凉一点么?”男人故意逗他。
“……不用。”卓悦缓了一会儿低头继续吃,抬头时看见坐在对面的方明衍依旧这样毫不避忌地看着自己,有
些窘迫地小声说:“你非要这么看着我吃吗?”
“这么怕被人看,当什么演员?”
对方一句反问就让他哽住,半天才憋屈地说:“我现在又没有在演戏。”
“你不演戏的时候就这么容易害羞?”方明衍似笑非笑地问,“还是说,被我看着的时候,你会这么容易害
羞?”
他怔了怔,脸不可控制地再度红了起来,直到连耳根都发烫。他仓皇地低头躲开那视线,又吃了几口说:
“我吃饱了。”

005

卓悦觉得,自己实在捉摸不透方明衍这个人。他的态度,他的想法,他的目的,卓悦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好比他带着自己出来,却什么都不做,在商业区里悠然的闲逛了一圈,然后随意在路边选了一个茶馆,便
坐下喝茶。天大地大老板最大,他有这种兴致,卓悦纵然满腹疑问也只好耐着性子陪着。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太阳悬在半空,柔和的日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不远处便是城市中心的一处小公园,
成群的鸽子落在地上,等着游人喂食。人流如织的步行街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的表情。
雅致的茶馆里,男人正用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面前的茶具。他喝的是大红袍,紫砂壶里的茶汁缓缓盈满小杯,
茶香四溢,缭绕在鼻尖,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定了下来。
卓悦安静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干净而温和,如同林间一只专注的梅花鹿。
“你有多久没有这样出来闲逛过了?”方明衍问。
“很久了。”他想了想,说,“大部分时间我都待在家里。”
“幸好你不常出来,不然那些姑娘们都要得颈椎病了。”男人调侃。
两人样貌出众,又坐在沿街的窗边,自然引来不少注目。有几个姑娘大约认出了卓悦,伸着脖子站在不远处
窃窃私语,还拿出手机来拍照。
听见这话,卓悦弯唇笑了,舒展开来的眉眼里蓄着温和的光。
方明衍拿起杯子,递到唇边喝了一口说:“猜猜一会儿网上会有什么关于你的八卦?”
卓悦愣愣,继而明白过来,说:“我和你见面,自然会有跳槽的传闻。”
“不算太笨。”男人眼里似有赞许,“你沉寂太久了,需要用一些特别的方式回到公众眼前。我会让人把这
条消息炒热,也会对你的老东家做一些攻击。如果风岚方面有回应,这条消息的受关注度会更高,人们都喜欢看
这种互掐的戏码。至于你,在这个过程中只需要沉默就好。从今天开始,你在社交网络上的所有发言都必须经由
公司同意。”
“我知道了。”卓悦低头看着手里透明的玻璃杯。君山银针蹁跹浮动,仿若起舞。
挂在门上的银铃发出空灵的声响,有人推门而入径直朝着两人走过来。
方明衍抬腕看了看表,向那人笑道:“真准时。”
“你知道我从来不迟到。”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金边眼镜,熨烫妥帖的西装外披着一件大衣,
整个人有一种沉稳而内敛的感觉。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秘书,贴合身体曲线的半身裙勾勒出完美身形。
男人从秘书手中拿过两套文件交给方明衍:“一套是解约协议,一式三份,风岚那边都已经签过字了。另一
套是按照你的要求拟定的签约合同,也是一式三份。”
“有你这样的法律顾问真是省心。介绍一下,卓悦,那份签约合同的乙方。”说完之后方明衍转向卓悦:
“这是秦穆大律师,华盛的首席法律顾问。”
“你好。”秦穆礼貌地脱下右手的黑色皮手套,与起身的卓悦握了握。
“你好,我的事麻烦你了。”卓悦被这位大律师看着,隐隐感觉到一种压迫感。这和方明衍给他的感觉有些
相似,仿佛完全占据着主导权,强大而自信。
“卓先生,签约合同里的很多条款对乙方来说不太公平,作为律师我有义务提醒你这一点。”秦穆说。
卓悦闻言怔了怔,轻声说:“我知道的,谢谢你。”
律师先生的视线扫过带着微笑的方明衍,眼里有了几分了然,也不再多说什么,接过方明衍递来的茶,喝了
一口。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我约了伯爵。”方老板热情相邀。
“你还真是人尽其用。”秦穆抬手看了看表,“我下午有个官司要打,得回去准备一下。合同签好之后通知
我,我会让助理来取。”
“嗯。”方明衍应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挥挥手,“下午好运。”
“借你吉言。”秦穆微微勾唇,带着女秘书走了。
男人将桌上的材料扔给卓悦说:“看看吧。”
卓悦并没有仔细去阅读那些印着黑字的纸,他翻到最后一页,拿起桌上用来写意见薄的笔,在乙方栏里飞快
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对方。
“不怕我在合同里卖了你么?”方明衍戏谑地看着他。
卓悦黑色的眸子满是认真:“我答应过,一切都听你的。”
男人弯起眼睛,眉目里都是笑意:“你原来……这么乖。”故意的拖音里有几分轻佻,让卓悦顿时绯红了面
颊,仓皇地扭脸去看窗外。

006

中餐是在一个环境清幽的私人会所。
青砖碧瓦,假山池鱼,雕花木窗,四合院处处充满中式古典美。天井里悬着几只鸟笼,画眉婉转鸣叫着,仿
佛欢迎相熟的客人。红木圆桌正中摆着一只老式铜火锅,泛着红星的炭火在下面燃着,将用骨头熬制的底汤煮得
咕嘟嘟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一盘盘各式生鲜食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看得卓悦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饿了?”方明衍问。
“没有。”他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去逗弄立柱旁那只虎皮鹦鹉。感觉身后有人靠近,转脸过去,只见一块沾
着蜂蜜的金黄色小馒头递在嘴边。他抿了抿唇,伸手去拿,却被对方躲开。
“这东西是油炸过的,你抓完了还要重新洗手,就这么吃吧。”男人再度送到他唇边。
卓悦顿时大窘,后退一步说:“我其实不太饿……”
原本没存逗弄他的心思,只想让他先垫垫肚子。结果他这种表情倒是把方明衍的恶趣味勾了起来。男人刻意
逼近,迫使他背靠在立柱上。将那小巧的馒头递在他嘴边,压低了声音说:“不想这么吃,是想让我用昨晚那种
方式喂你么?”
卓悦耳根发烫,僵持了一会儿,不得不张口咬住。
就在这时,听见一个沉和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卓悦一惊差点噎着,好容易咽下去,面色泛红地站到方明衍身后。方老板从容地用湿巾擦了擦手,向着来人
说:“吃个饭这么慢,等得我们都快饿死了。”
“是么,我倒觉得你挺乐在其中。”身穿黑色长大衣的男人淡淡看了卓悦一眼,英气逼人的脸上那双沉如深
渊的眼睛让被注视的人不由紧张起来。
方明衍弯唇笑笑,对卓悦说:“需要我介绍么?你应该见过这位吧。”
“二少。”卓悦十分拘谨地打招呼。金鹰集团的二公子楚煜,面上是声名显赫的财阀,却有着掌控黑道势力
的传闻。不少演艺圈里的人都想要与他亲近,这位却冷淡得很,十分难以接近。卓悦也只是参加慈善活动的时候
远远见过几面。前阵子听说这位二少高调出柜,并和一位男性伴侣去国外结了婚,那么他身边的人就应该是……
卓悦注意到两人无名指上戴着相同款式的戒指。
“他身边的这位是白鹤集团的新任董事长,许晔,二少的夫人。”方明衍继续介绍。
“……什么夫人!你真是……”稍矮一点的清俊男人瞪他一眼,然后憋屈地望着身边的楚二少。
楚煜目光里全是温和的笑意,抬手将搭在他臂弯里的大衣接过来,更正道:“爱人。”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
许晔弯唇笑了,如三月春光般明媚而温情。
“好吧,二少的爱人。”方明衍无奈地改正,“这是卓悦,我刚刚签下来的艺人。”
“我看过你的戏。”许晔想了想,说,“好像是一部名字挺复杂的古装片,叫什么花来着……”
“是《陌上花开为君顾》?”卓悦问。
“对。我上次生病的时候电视上正好在播,你演得挺好,不过剧情有点狗血,我看你下次还是别和那个叫墨
青城的编剧合作了,他编一部渣一部。”
卓悦笑了起来。
淡淡日光下,这两人站在一处。仿佛两块玉石,一个莹润温软,一个剔透明澈。
另外两个男人对看一眼,方明衍勾勾唇,率先坐下,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铜锅里说:“行了,边吃边聊吧,
锅都快煮干了。”
三人落了座,许晔坐在卓悦边上,他对电视剧制作的过程有兴趣,两人边吃边聊很快热络起来。
楚煜看了卓悦一眼,低声问方明衍:“你的人?”
“我的艺人。”他加了一个字。
“这么说今天你请我吃饭应该另有目的。”楚煜把煮红的虾去了壳,放在许晔碗里,正好对方夹了鱼丸给他,
两人相视一笑。
“听说金鹰投资了一部电影,是谢安清导演的,正在选角色。”方明衍把小白菜叶在火锅里荡了荡,直截了
当地说,“给他个试镜的机会。”
“文化产业的事都是楚煊在管,我从不干涉。不过你难得对我开口,我怎么也要买你个面子。”楚二少拿出
手机发了条短信,问,“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卓有成效的卓,心悦臣服的悦。”
很快,消息回复了过来。“让他明天下午去长汀的摄影棚试镜,主要角色基本都定了,只剩一个男三号。”
楚煜抬眼看着方明衍,眸子里有几分玩味,补充道,“是个同性恋。”
方明衍一愣,看了看低头吃菜的卓悦,缓缓露出一丝笑意来:“让他扩一扩戏路也好。”过了一会儿,想起
什么似的,说:“差点忘了,还有个事要你帮我打声招呼。”
“请一顿饭,提一堆要求。”楚二少扫他一眼。
“主要这事儿在你的地头,我不好办。”方明衍一脸无辜,“这小子在你们光裕街的事务所有些帐。”
楚煜皱皱眉:“多少?”
“算上利息三百万。”
“这事交给唐灿处理,有了结果和你联系。”
“嗯。”方明衍笑眯眯地把一只煮熟的珍宝蟹脚夹到楚煜碗里,说:“放心吃吧,没事儿了。”

007

唐灿的办事效率一向迅速。下午两点,一名黑衣男出现在华盛娱乐公司十层总裁办公室里。
坐在沙发上卓悦看见他登时紧张地站了起来,唇色都有些发白。这人是高利贷公司的,曾经几次三番带人上
门来收账。最后一次更是敲碎了杯子,用尖利的玻璃抵在他眼睛上威胁说,下回还不还钱就用直接扎下去。
那人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神色恭敬地向着方明衍道:“方总,之前多有得罪,我并不知道他是您的人,
手段粗暴了些,很抱歉。”
方明衍扫过卓悦脸上尴尬的表情,淡笑:“账务还差多少?”
黑衣男将一张欠条放在桌上,说:“唐爷交代了,欠条上的本金可以慢慢还,至于利息,一笔勾销。”
这就是说,不但要还的钱少了,而且不再会被追债了?卓悦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激动地颤了颤。
“唐灿给了这么大的优惠,总欠着也不好意思。”方明衍签了一张支票递给他,“这样就算两清了。他是我
公司的艺人,我不希望在今后听见任何关于他曾欠过高利贷的传言。”
“我明白,绝不会发生这种事。”黑衣男接过支票,礼貌地告辞了。
卓悦怔在原地,眼睛里都是迷惘,仿佛还不太明白事情的进展。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为什么……”
“都让人家说成是‘我的人’了,总不能让你一直欠着外债。”方明衍把那张欠条很随意地丢进抽屉,“我
只是变更了一下债权人而已。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债主,这一百三十万是你欠我的。”
卓悦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厘清社会关系,心里涌上来许多感激,说:“我会努力赚钱还给你的。”
“不努力也没关系。”男人勾唇,笑得有几分邪气,“我还可以开个后门让你肉偿。”
卓悦闻言连耳尖都红了,视线不知该往哪儿看好,转到地上去了。
这时响起的敲门声及时解了他的窘境。
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黑色紧身裙配一双红色高跟鞋,妆容精致,走路和站姿都透出一种强势的
气场。
“认识一下吧,艺人管理部总监沈络。”方明衍转向沈络,“我和你提过的,卓悦。”
“你好。”卓悦认识她,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不过经常见她代表华盛出席各种场合和接受采访。
“我看过你的戏,演技很一般。”沈络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毫不理会对方的尴尬,继续说,“如
果你想继续演那种公子哥儿混日子,我也没意见,毕竟你是方总选进来的人。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愿意接戏的
时候来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沈总,我并不是……我进了华盛,所有一切都会听从公司的安排。”卓悦急了,连语速都快了起来,
“你无论接什么戏给我,我都愿意去努力演好……”
沈络似乎对他的态度比较满意,口气也缓和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会把你当成普通艺人来管理。话说在前
面,我的规矩很严格,有些时候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出现不愉快的时候,我希望和你通过沟通来解决,我并
不喜欢被人告黑状。”
这话俨然是把卓悦当作吹方明衍枕边风的“关系”户了。这个倒也怪不得沈络,有着同性性取向的总裁莫名
独断地签下一个快过气的男演员,再看看这位男演员的容貌,是个人都能想偏。
他百口莫辩,着急地向方明衍求助。谁知那人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卓悦又着急又无
奈,不知要怎么澄清,最后认命般垂眸道:“……我明白了。”
“很好。你看看这个。”她将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卓悦翻开,发现是一小段电影剧本。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有些疑惑地抬头。
“里面的男三号人员还没定,明天你去试戏。”
男三?卓悦愣了愣,回神再去翻那剧本,顿时涨红了脸,坑坑巴巴地说,“那个角色是……同性恋,我…
…”
“不想演?”沈络冷冷看着他。
“……不是。”清俊的脸上有了为难的神色,他轻声说,“我从没演过电影,而且这个角色……我怕我怕驾驭
不了……”
“这部片子的导演是谢安清,他的票房是有保证的。有金鹰的投资片子质量绝不会差。你的戏路太窄,如果
能得到这个角色对演技也是一种锻炼。”这番话已经把她的耐心用尽了,蹙眉道,“你要是不想去试戏,我不会
强迫你。”
“……我去。”他抿了抿唇,“谢谢沈总给的我机会,我会好好准备,尽力去演。”
沈络看着顺从接受的卓悦,心里倒生出些同情来。她并不讨厌这个样貌俊美的小伙子,刚才的那些话也并不
是发自她本心,这么说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有人给她指派了任务——“让他乖乖接受试戏”。
沈络扫了方明衍一眼。男人正闲适坐着,一派事不关己作壁上观的悠然,嘴角边挂着不可捉摸的笑意。面对
这样的老板,她只觉太阳穴疼。算了吧,反正这些年她也当惯了恶人,不差这一回。让卓悦心有敬畏,也可以让
他日后听话一些。
“我给你安排的助理叫林辉,明天下午两点他会准时去接你过去。”沈络走出几步,似又想起什么般回头,
“哦对了,你要是把握不好角色,不妨向方总求教,他很有心得。”说完,踩着尖细高跟噔噔噔的走了。
方明衍:“……”
女人啊,就是不能吃亏。

008

下午卓悦跟着方明衍的女秘书朱莉在公司里转了转,熟悉一下环境。除了开会,艺人们通常都不在公司,逛
了一大圈,只看见忙忙碌碌的职员,和在各个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的练习生们。闲着也是闲着,他在中庭找了一处
僻静地方安静读剧本。
本子上只有掐头去尾的一段。男主角要去跟女主角表白,又怕失败,于是来找死党男三号先排练一下。男三
是个 gay 并且一直暗恋男主角,忍着心里的难受配合对方做练习。感情一直是压抑的,直到最后排练接吻,感情
迸发主动去吻了男主角。
这要怎么演?
卓悦苦恼地长叹一口气。演个 gay 对他来说已经是挑战了,偏偏还有吻戏……
他试着静下心来,将面前那盆高大植物当作男主角,对着它投入感情,一句一句背着台词。前面的表情便有
些把控不住的僵硬,到了吻戏部分满脑子都是昨晚被方明衍按在包厢沙发里深吻的画面,连嘴巴里似乎都重新泛
起了酒的微涩滋味。
见鬼……为毛总想起这个……
卓悦摇了摇脑袋,把那个片段从脑袋里甩出去。又试了几次,依然放不开手脚,久久难以进入角色让他感到
焦躁,烦闷地来回地踱着步。
方明衍处理完工作下来找他的时候,他正愁眉苦脸地蹲在一盆绿植前面,手指拨弄着叶子,嘴里嘀嘀咕咕的
背着台词。男人觉得有趣,站在他背后看了一会儿,只见心烦意乱的卓悦两手扒在花盆边叹气:“要疯了……”
方明衍惊讶了一瞬,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卓悦这副样子,平时一本正经总爱冷着脸的人抓狂
起来,倒是有意思的很。
卓悦被那笑声吓了一跳,猛地转回头,看见是他脸上一片燥热,窘迫地站起身,说:“你怎么下来了……”
“下班了。”男人戏谑地看着他,“你和这盆草交流完感情了么?不然我让人把它送回家你们继续聊?”
“……”卓悦无语凝噎。
坐着方明衍的车回到位于城东的傍湖别墅区,卓悦这才注意到门口低调含蓄的两个字。昨晚没看清,今早忘
了看,现在他才知道男人住的是被称为“神秘富人区”的“涵馆”。这是金鹰名下的产业,只对熟人准入,旁人
千金难求。
车子畅通无阻地穿过戒备森严的重重安保设施,卓悦在院落门口挂着的铜牌上看见了“no.15”的字样。
涵馆 15 号。方明衍的家。也是他暂时借住的地方。
卓悦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晚餐结束后,他主动提出洗碗。佣人为难地看着管家,管家为难地看着屋主。方明
衍坐在沙发上浏览娱乐新闻,头也不抬地说:“让他洗。”
卓悦幼年生活艰难,单亲妈妈将他养到六岁便去世了。没有什么亲戚愿意领养,远房表舅卓清收留了他,和
自己儿子卓海一同抚养长大。两口子对他说不上不好,但两相比较,确实没有对自己儿子那般仔细。卓悦那时已
经懂事,知道自己身在别人屋檐下,花别人的钱,受别人照顾,于是常常主动帮着养母做家务事。
卓海对这个大自己一岁的哥哥没有一丝好感,尤其是母亲总夸他懂事,更让卓海厌烦,经常变着法儿欺负卓
悦,让他给自己背书包、做作业、洗衣服,长大之后成绩拼不过卓悦,索性和小痞子们整日厮混,游手好闲也没
什么正经工作。卓悦最初接触表演是为了赚钱,他打工送外卖的时候因为外型漂亮被杂志社的主编看中,问他愿
不愿意做平面模特。一来二去的有了拍摄经验,索性去读了表演系,学费也是他自己一分分赚来的。
卓悦将碗洗好,用布擦干,放进消毒柜里。然后走到方明衍身边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明天的表演准备好了?”男人抬眼问。
他表情略僵了一下:“还没有。”有些难堪地低头,“我可以背出那些台词,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投入感
情……”
“因为你不是同性恋,而且你内心排斥同性间的亲密。”方明衍淡淡地看着他,“我不管你心里有怎样的想
法,作为一名演员,你的职责就是演好自己的角色。”
卓悦抿了抿唇,带着些羞赧下定决心般开口:“你能不能……帮帮我?”
男人唇角稍稍勾起,说:“去把剧本拿来。”

009

方明衍能让一向清高的卓悦低头请教,自然是有他的本事。
从家世背景上说,方明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星二代。他是大导演方子贺的独子,母亲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女
演员萧眉。一方面继承了父亲的艺术美感,一方面传承了母亲的外貌优势。加上双亲在影视圈里拥有强大的人脉
资源,当他以新人导演的身份步入影视圈的时候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然而即便有圈内人的帮助,拍出来的电影观
众不买账也是白搭。
从专业水平上说,方明衍还是有真材实料的。他执导的第一部《白昼狂欢》一举斩获亚洲最佳新人导演奖,
并且捧红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男女主角王晨和邱紫宁。而后他的第二部电影《下雪的时节》上映,影片虽然与金
鸡奖失之交臂,不过为他赢得了大众的口碑和赞誉,票房可观。邱紫宁更是凭借这部作品拿到了最佳女主角的大
奖,成为炙手可热的影后。而就在导演事业风生水起的时候,方明衍却激流勇退开起了娱乐公司,凭借人脉和资
本签下不少大咖,逐步培养新人,做起了幕后老板。
他的片子以细腻见长,画面极具美感,对演员情绪和节奏的把握很有天赋。《下雪的时节》里,邱紫宁穿着
一身红裙在白色雪地里哭着奔跑的那一被网民评价为“每一帧都如画般美”、“看着她的眼泪落下来的慢镜头觉
得想哭”、“美得不似人间”。
卓悦知道他的实力,所以才会开口求他指点。
方明衍安静的看了会儿剧本,丢在一边,说:“开始吧。”
卓悦愣了愣。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把台词都记住了?压着疑惑,他在男人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稍稍沉静了
一下,抬脸看着对方开口:“表白其实是没那么复杂,把握好三个要素就可以了。一是真诚,你得让人家姑娘看
出你的诚意。二是自信,说话别结结巴巴的,要让她感动。最后一点最重要,就是把握时机,看准机会吻她,她
要是不拒绝你这事就算成了。”
“可是万一她拒绝,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方明衍皱着眉,一副忧虑的样子。
“你不去争取就更没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个男的拐走。”卓悦顿了顿,问,“百分之百的不可能
和百分之一的可能,你选哪个?”
“可是,表白我不行啊……我被她看着的时候就紧张,说不出话来。”方明衍入戏的状态很真实,高富帅的
气质一丝都没了,愁眉苦脸的样子活像一个内向的屌丝。
“我陪你练一遍总行了吧。”卓悦无奈地抓着他的胳膊,“来来来,你把我当成她,说一遍试试。”
男人深呼吸了几次,坑坑巴巴地说:“我……很喜欢你,我想……嗯,认认真真的和你过一辈子,绝对不出
轨,不欺负你……谁欺负你我就揍他……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是真的把台词都记住了,卓悦在心里暗暗惊讶。按照剧本伸手将方明衍的下巴抬起来:“你说话都不看人
家脸,怎么知道人家是什么表情?看着我的眼睛好好说。”
“我很喜欢你。”男人的声音沉和动人,那双深黑的眼瞳里仿佛蕴藏了许多难以名状的感情,让卓悦有一瞬
间的失神。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的台词都已经说完了。
身为一个专业演员居然在对戏的时候走神,卓悦脸上一阵发烫,连忙补救:“好多了,接下来就是把握时机
亲她,你……你看她很感动的时候,就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来。”
“这样?”方明衍长臂一伸,把将他捞进怀里。
坚实胸膛上的暖意透过薄衫传过来,卓悦像电打似的迅速退开,说:“你怎么搞得跟强抢民女一样?动作要
帅一点,自然一点,温柔一点。”
男人试探性地轻轻揽住他的肩,然后说:“这样是不是好点?”
“嗯,孺子可教。”他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说,“接下来是关键的一步,你得抓紧机会亲她。”
“亲她……”男人仿佛下定卷心般靠近,又有些胆怯的犹豫。
如此靠近的相对,清晰的可以看见对方眼里自己的倒影。卓悦的心跳快了起来,这时候按照剧情他应该主动
去吻对方,可是……
男人微垂着眼睑,让目光更加深邃起来,相互的凝视中,卓悦伸长脖子凑上去贴上那好看的薄唇。本来是他
主动的戏码,可是当那只有力的手将他的后颈扣住的时候,一切都脱离了原来的方向。

010

湿热的舌在口中辗转,轻而易举地夺取了他的呼吸,仿佛带着难耐的渴望,汲取着他的气息,期待着他的回
应,最终在他慌乱的挣扎中退了出去。
“你……”卓悦气息混乱,脸涨得赤红,咬牙瞪着方明衍。
男人依旧是一片不动如山的气场,淡淡的看着他说:“你亲我的时候,和我吻你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卓悦一怔,眼里有些茫然。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指点自己,低头道:“在激烈程度上不一样。我刚才做
的……太过潦草,而且速度太快。”
与他蜻蜓点水般的动作不同,方明衍的吻是粗暴的,却又带着些压抑的温柔。想要深入,却又不够深入,最
终在对方拒绝的时候退开。仔细分析那个吻,是带着感情的,爱、隐忍、悲伤,还有一点无法言说的绝望。完全
符合男三的心理状态。
“这个吻应该是你在剧中最重要的一幕。而从刚才的表演里,我没看出任何一点你对我的感情,从对话到动
作,僵硬、敷衍,更像是要迫不及待的要把我从身边推开。一个演员在表演的时候要对角色做出完全的投入,这
一点应该不需要我再来教你。卓悦,说实话,你让我很失望。你没有试着去融入这个角色,而是把它当成一项必
须去完成的任务。”男人起身,利落地给出结论,“既然你这么抵触这个角色,明天的试戏取消。”
卓悦脸上一片燥热,羞愧地低着头。他很清楚,方明衍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那些批评都是自己没有做到位
的地方。回想起来,刚才的表演连他自己都很失望。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有些发凉,他起身,鼓起勇气叫住要
离开的男人,说:“能不能……再让我试一次……”
方明衍转回头看着他。
卓悦眼里除了恳切还有些羞赧,他轻声又问了一遍:“我能不能……再吻你一次?”
男人被这要求逗笑了,微微牵起嘴角,说:“给你做老板需要解决债务,提供食宿,还要被强吻,我的牺牲
是不是大了点?”
他窘迫地站着,抿了抿唇,说:“如果你不愿意……”
“行了,来吧。”方明衍利落地打断他的话,“给你三分钟。跳过前面,直接从亲嘴开始。”
卓悦走到他面前,默默酝酿了一下情绪,那双黑色的眼里渐渐有了浓烈又隐忍的情绪,在灯下泛着晦涩的流
光。面前的男人比他高出五厘米左右,他伸手勾住对方的脖颈,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脸吻了上去。
他主动地掌控着全局。张口亲吻着对方的唇,探入湿热的口中缠住那条未动的舌,动作热烈却又显得小心翼
翼,像是扑火的飞蛾,又像是虔诚的信徒,想要奋不顾身,却又不敢造次。微微蹙着的眉和紧紧闭着的眼将矛盾
心态展现的淋漓尽致。在情绪的控制上甚至比刚才方明衍的示范更细腻。
本该是被推开的卓悦一直没有等到对方的动作,有些困惑结束了这个吻,睁开眼睛。
男人微微垂下的眼眸里涌动着一些捉摸不定的情绪。贴近的状态下,卓悦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膛的起伏,还
有胯下……坚硬抵在自己的小腹上的感觉。他浑身一僵,有些慌张地退开一步。视线扫过长腿间微微隆起的部分,
尴尬地抿了抿唇:“你……”
方明衍勾起唇角往前一步,卓悦只好再退。然而后面就是沙发,他身子往后一倾,被人揽住腰部。
这一下贴得更紧了。他只觉自己喉咙发干,浑身僵直。
“你知道的,我是个同性恋。”男人刻意俯身将角度压低,在他耳边说,“被你这样亲自然会有反应。”
那说话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廓周围,又麻又痒,半边身子都酥了。卓悦只觉呼吸有些困难,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道歉:“对不起……我……对不起……”
“我会有反应并不代表我会对你做什么,你不用紧张成这样。”方明衍松开扣在他后腰上的手,轻佻戏谑道,
“你心跳得这么快,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卓悦满面潮红地转开脸:“我……心律不齐。”
男人大笑:“行了,早点睡吧,明天好好演。”
他眼睛亮了起来:“明天不取消了吗?”
“勉强算你合格了。”

011

在方明衍的“亲口”指导下,卓悦的试镜十分顺利。饰演男主角的一线小生陆尘扬那天下午正好在场,还主
动提出与他搭戏。两人的感情都很到位,演完之后,一直因为男三号没有合适人选而黑着脸的谢安清导演终于露
出了一个笑脸,拍着他的肩连说了两个“不错”。
卓悦心里也挺高兴,见陆尘扬要走,忙过去和他道谢。
“不必客气,我们现在同属一家公司,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对方微笑着说,“看谢导的态度,应该是对
你很满意。这片子马上就要开拍了,希望到时候能合作愉快。”
卓悦这才反应过来,他也是华盛的艺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如果能有这个机会,我一定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陆尘扬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英俊而温和。
回复来得很快,当天下午在出租房收拾东西的卓悦接到了沈络的电话——确定由他出演男三号。给远在乡下
的养父母打了电话之后,他坐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背着自己打包好的一些必需品下楼。
“就这么一个包?”等在楼下的助理林辉诧异地问。
“嗯。”卓悦走出几步,转头向他租住过的那间六楼旧屋看了一眼。他将许多东西都留在了那里,包括曾获
得过的那些奖杯。
黄昏渐近,天边一片云霞像是要燃起来般红得灿烂。
心里有个声音,轻轻说。
——重新来过吧,卓悦。
他回到涵馆 15 号的时候,方明衍还没有回来。与管家和厨师打了招呼,卓悦拿了一份报纸,一边看一边上
楼。他本来住在走廊左侧尽头的客房,这会儿专注在报纸上看陆尘扬的绯闻,抬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四
楼。转身要下去,视线扫到半掩着的深色房门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耀眼的金光,停步犹豫了一下,有些好奇地
走过去。
轻轻推开那扇门,看清房间里陈设的一瞬,卓悦只觉得浑身发凉。
夕阳的光透过整面墙的落地窗和设计成透明的屋顶照进来,落在屋子里的金色行刑架上,有些晃眼。巨大的
吊钩和一些金属镣铐悬在天顶结实的钢制横梁上。三个不同类型的按摩台被放置在一起。右边是一整面墙的巨大
陈列柜,里面分三排整齐悬挂着各种不同材质的鞭子和手拍。正对面的墙壁上则有成捆的各种绳子,其中一些打
了结。左边靠墙也有一排柜子,玻璃柜门在日光照耀下反射一片莹黄,看不清楚。房间正中放置着一张单人沙发,
黑色皮质,看起来有几分冷冽的意味。
卓悦只觉心跳得不受控制,像是不小心踏入了某个不可告人的可怕秘密,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害怕,却又因为
好奇心的作祟想要深入,危险又刺激。
他慢慢往左边走过去,厚实的浅咖啡色地毯踩上去没有任何声音。那一排类似消毒柜的巨大橱柜里分类放置
着品种繁多的情趣用品,有一些浸泡在透明的液体里。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仅仅看着就让卓悦面红耳赤,还有很
多他根本没见过,也猜不出用途。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房间?方明衍要用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他几乎是仓皇的从那房间里逃离,躲在客房里越想越觉得心惊。在卓悦心里,方明衍是将他从绝路上救出来
的恩人,是他的老板,也可以信赖的友人。可是现在,他所看见的东西将这些原有的印象统统打乱了。
卓悦不知道在那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外表下面,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的人。
镣铐、锁链、鞭子、那些可怕又荒淫的器具……每一样都让他觉得恐慌。他开始怀疑男人让他住在这里的初
衷,甚至想象着自己被绑住手脚吊在那个房间里被抽打和折磨的情景。他想逃跑。可是他无处可去,连那间出租
屋都在下午退掉了。就在他焦虑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是管家周池来通知他吃饭。
卓悦下楼,看见坐在餐桌旁的方明衍,脸上挂着入戏时的笑意,主动打招呼说:“你回来了。”
他只有一个想法,在找到房子搬出去前,装作一切如常。他是个演员,作戏是他的天分。
“听说你拿到角色了。”男人拿起手边的筷子,将一块排骨放在他碗里,“我让沈络给你排了健身计划,你
太瘦了,如果有需要裸露上身的镜头,拍出来不好看。”
“我会好好练的。”卓悦组嘴上应承着,视线停在他骨指分明的手上,又想起那些鞭子,立即低头扒饭,整
个晚餐都很安静。
吃完饭之后,他借口说要看助理新发过来的剧本,便回房间躲着。过了一会儿口渴下来喝水,正巧方明衍也
在厨房倒水,顺手递给他一杯。卓悦接过来道了谢,刚要喝,忽然手腕被抓住。他心中的恐惧猛地窜上来,将手
猛地一甩,玻璃杯狠狠砸在料理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渣飞溅。

012

这个结果让他自己也吓住了,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发白地看着对方。
方明衍修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更显幽深,仿佛看透一切般凝视着面前惊慌失措的他。
“……我,我一不小心反应过度了。”卓悦努力将一切圆回来,牵起嘴角尴尬地笑,“我会负责把这清理干净,
然后买一只一样的杯子回来。抱歉。”
男人唇边挂着一丝模糊的笑意,如渊的眸子里流淌着暗光:“你在害怕。”
这句话让卓悦心头一颤,面上却波澜不惊道:“我只是不小心……我又没干坏事,有什么可怕的?”
方明衍的视线扫过玻璃杯的碎渣,又落在他身上。“一个好的导演,应该时刻注意演员的状态,把握他每一
个细微的表情。”男人伸手抬起他的下颌,淡笑,“虽然你没有躲开,但是身体的紧绷程度和眼神里一闪而过的
不自然,仍然会反应出你的真实想法。你讨厌我的碰触。”
卓悦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昨晚排演那场吻戏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状况。在我们几乎没有产生交集的一天之内,你对我产生了厌恶乃
至惧怕的情绪。能达到这种效果的途经并不多,可能是你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可怕传言,但仅仅听说不足以让你
有这种程度的抵触。”男人用沉和的声音抽丝剥茧地做出分析,“那么,就应该是你亲眼看到了什么让你害怕的
东西,而这些东西是属于我的。”他顿了顿,“比方四楼的某个房间。”
卓悦只觉得周身泛起阴森寒意,他强作镇定地掩饰住眼里的惊恐,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四楼的房间怎
么了?”
方明衍慢慢的勾起唇角:“想上去看看吗?”
卓悦已然手脚冰凉,他飞快地扫视了一圈,这间偌大的屋子里除了他们俩已经没有了旁人。他心里慌得要命,
后退半步,靠近厨房里摆放的刀具,声音发干:“方明衍……我承认我去过四楼,但我是无意的……我可以装作
什么都不知道……你放我走……”
“我要是不放呢?”男人靠近他,一把抓住他要去拿刀具的手,微眯起眼睛,“你看到那房间里的东西了,
我们一样一样的试过去,好吗?”
“不,不要……”卓悦再也无法维持镇定,眼睛泛红,仓惶地央求,“放我走……”
看着他害怕到发抖的样子,方明衍脸上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大笑出声。松开他,
靠在吧台边问:“在你的想象里,我是不是那种把人绑在家里施以各种虐待的变态?”
卓悦缩在厨房一角,用黑黑的眼睛戒备地望着他,显然是默认了。
方明衍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没经过我的允许擅自进入不该进入的区域,窥探我的隐私,在没弄清情况的前
提下臆想着歪曲我的人格。卓悦先生,你难道不觉得你的做法很不妥么?”
“……擅自进去是我的错。”他在冰箱边局促地站着,“但那些东西……”
“那些是调教用具。”男人大方的坦诚相告,“我是个 dom,简单的来说就是调教师。bdsm 是我的爱好。”
看着对方一头雾水的表情,他笑笑,“你知道 sm 吗?”
卓悦点点头:“听过。”
“有一部分人通过普通的性爱无法获得想要的快感,就借助于更为激烈的手段,sm 就是其中一种。施虐方通
过施暴获得满足,受虐方则通过被虐得到快感。bdsm 是这一类行为的总称。它包括了绑缚与调教、支配与臣服、
施虐与受虐这三种关系,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性爱方式。在这种方式里,dom 作为支配者给出命令掌控全局,sub
作为臣服者服从命令做出配合。这样的关系是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而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强迫和暴虐。”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自愿挨打,自愿被绑住、吊起来,自愿作为臣服者的?”卓悦蹙着眉问。
“当然。”
“……”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眉心拧得更紧,“这样就能得到所谓‘更强烈’的快感?”
方明衍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试试吗?”
那声音充满了蛊惑,仿佛盛开的罂粟散发出诱人的幽香,又仿佛落在湖面上的羽毛,在心上轻轻划出波澜。
卓悦脸上一红,移开视线,说:“不想。”
男人笑笑,重新倒了一杯水再次递过去:“喝吧。”
他一颗心至此总算放松了下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013

让卓悦没想到的是,他很快有了近距离接触 bdsm 的机会。


那晚他在楼下看电视,方明衍健身结束回房间洗澡。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卓悦只好接起来。是从警卫室打过
来的,说有位客人来找 15 号的方先生。从视频上可以看见那人的脸,卓悦不认识,怕是什么重要的访客,便请警
卫先送那人进来。
那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栗色头发,容貌稍显稚嫩,右耳上一只的银色耳钉在灯下泛着微光。他身上
的大衣有些单薄,身体微微缩拢。看见开门的是卓悦,眼里浮现出浓浓的失望。
“他在洗澡,你先进来坐一会儿吧。”卓悦说。
他咬着唇,没动。
卓悦觉得奇怪,想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句低沉而硬冷的:“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他回头,看见方明衍
正从楼上下来,微眯起的眼里有几分寒意。
站在门外的年轻男人看见他的一瞬,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继而有些拘谨地唤道:“先生……我想见您…
…”
这位客人在对话中用了尊称,让卓悦觉得有些诧异。他从门边让开,向方明衍解释道:“刚才电话响了,警
卫说是你的客人,我怕你有要紧的事情,所以让他们先送他进来。”
“嗯。”男人应了一声,淡淡看着门外的人,说,“我似乎没允许你今天过来,尼克。”
“我想见您,我很想您……”被称作尼克的男人眼里一片恳求的神色,大约是冷,声音也有些发抖。
“什么时候起,我的时间开始受你支配了?”方明衍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放缓了的语速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连身在一旁的卓悦都感觉到了压抑。
“先生……”尼克眼里都是惊惶,直接在门外的台阶上跪了下来,哀求道,“我错了……求您,求您不要生
气……”
卓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隐约猜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尼克会做出下跪这
样的举动。
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说了一句“回去”便关上门,将尼克留在了外面。
这样的方明衍让卓悦有些不适应。平心而论,尽管男人有时候会言语轻佻,但对待他的态度一直是温和宽容
的。此刻这样冷冽而强势的气场,冷酷到近乎无情的拒绝,让卓悦觉得陌生。
见他尴尬地站着,男人开口:“觉得我不近人情?”
卓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有些担心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尼克果然还在外面跪着。
方明衍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他是我的奴隶,相应的,我是他的主人。这两种角色是
dom 和 sub 的衍生状态,缔结主奴关系之后,奴隶对主人完全服从。像这种未经同意擅自跑到主人家里的行为,
是不被允许的。”
卓悦觉得这些话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疑惑道:“奴隶会完全服从主人的所有要求?”
“原则上是的。但确保奴隶的安全是身为主人的任务,主人并不会对奴隶下那种会对他的身体和心理造成实
质伤害的命令。”方明衍解释的很耐心,“很多 sub 喜欢一定程度的屈辱感和疼痛感,这会让他们感觉到被拥有,
挑起他们的欲望,但过于强烈的肉体刺激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如果 dom 毫无技巧的大肆对 sub 进行人格上的侮辱,
很可能会让 sub 出现对自己的怀疑和否定,从而产生精神上的崩溃。所以,作为主人要了解奴隶的身体接受能力
和心理承受能力,在互动中确保奴隶的安全。”
经过这一番解释,他似乎稍微明白了一些,说:“dom 需要很强的控制力。”
男人戴上防烫手套,将加热完成的牛奶杯取出来:“dom 就如同一个导演,设计剧本,主宰互动,控制 sub
的行为,并且从 sub 身上得到反馈。”
“很符合你的专业。”卓悦说着,看了窗外一眼,有些不忍,“他还跪着……”
方明衍眼中隐隐含着些笑意:“想让他进来?”
卓悦有些窘迫地收回视线说:“……你不是说会确保奴隶的安全么,这么冷的天,他穿那么少,再跪下去肯
定会冻坏。”
男人笑笑,将房间温度调高,打开门。
“先生……”跪在门口的男子声音打着颤,哀切地看着他。
“进来。”命令式的口吻。
尼克起身进屋,温暖的环境让他立即放松下来。他的视线扫到厨房里的卓悦,犹豫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快速
的解开大衣扣子。衣服一件一件的被脱了下来,接着是裤子,当他将自己全部脱光之后,安静地在玄关处跪了下
来。双膝微微打开,腰挺直着,手背在身后,仰脸看着他的主人。
这状况让卓悦措手不及,这会儿已然彻底僵了。他扭过脸去,一双眼不知该往哪儿看好。
“奴隶,因为你自作主张的出现,给我的客人带来了不便。”方明衍居高临下地看着尼克,“我要求你对他
做出道歉。”
“对不起,客人先生。”尼克低着头轻声说。
“……没关系。”卓悦有些不自在地回应。
“过来把桌上的牛奶喝掉,然后去笼子里待着。”方明衍的命令简洁明了。
“是,主人。”尼克将称呼换了。他表现的非常乖顺。可能是因为羞怯,他赤裸的身躯泛起一层微红。
卓悦彻底转向窗外去了,等尼克将牛奶喝完上楼去之后,他还望着院子里的树发呆。
“你这是在夜观星象?”方明衍调侃。
他瞪了男人一眼,窘迫道:“你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他要脱衣服?”
面色泛红,眼角流波,他这嗔怒的一眼倒是凭空生出风情来。方明衍拿杯子的手顿了顿,说:“大家都是男
人,我没想到你会害羞成这样。”见卓悦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心情大好,笑道,“我对他的调教会在四楼
进行,你可以随意使用下面的区域。当然,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上来观摩,尼克可以接受有第三人在场的情
况。”
“……我没兴趣。”卓悦脸上发烫,上楼回房间去了。

014

他在房间里浏览传过来的剧本。剧名叫做《女神攻略》,作为一部情人节上档的爱情轻喜剧,这名字倒也烂
俗的很合适。
剧情也是一贯的老套路,备胎林修暗恋女神董雪许多年,始终不敢表白,眼看女神就要被高富帅李浩峰勾走
了,他心急如焚,找好友花展帮忙谋划如何追到女神,其间闹了不少笑话,最终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这样的剧
要是搁在其他人手里估计票房惨淡,但一线小生陆尘扬、人气天后姜嫣和金牌导演谢安清的组合还是很有票房号
召力的。
花展便是卓悦要演的角色——一个暗恋林修许多年的 gay。正如方明衍所料,在他不多的戏份里,那场吻戏
份量最重。卓悦看着剧本,忽然又想起他和方明衍的那个吻,脸上逐渐红了起来。他摇摇脑袋想要集中精神背台
词,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一段不长的对白记得七零八落,最后懊恼地仰面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走神。
楼上的那个房间里,他们在做什么?
……
尽管嘴上说了没兴趣,然而不断作祟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踏上了楼梯。四楼那扇深色房门大敞着,明亮的
灯光足以让远远站在楼梯口的他看清里面的一切。
尼克正被吊在金属材质的行刑架上。扣死在架子横杠上的手腕难以长期承担身体的重量,高度却偏偏刁钻的
控制在双脚难以正常着地的距离,只有尽力踮起脚尖才能勉强触到地面。他的全身都泛着淡淡的嫣红,微微颤抖。
腿间昂扬的性器被鲜艳的红色绸带紧紧包裹着,还恶趣味地打了个蝴蝶结。尼克大口喘息着,出声哀求:“主人
……呜……求您……”
坐在正对面沙发上的方明衍并不理他,将手里的东西按了一下。只听对方惊叫出声,身体抖得更厉害,口中
的呻吟变成了模糊的呜咽,挣动了几下,一个短小的按摩棒从臀间脱落在地,嗡嗡作响地在地毯上旋转扭曲着。
那一瞬过后,尼克脸色发白,惊惶地望着他的主人,哀求道:“主人,我不是故意的……求您,原谅我…
…”
“不想要这个?好。”方明衍起身从柜子里取了另一支电动玩具抵在尼克唇边,“舔湿它。”
那根按摩棒粗而长,柱身上布满了许多凸起。尼克眼里满是惶然,向后缩了缩,说:“主人……求您,我受
不了这个……唔——”话未说完,那根东西已经粗暴地侵入了他口中。
男人抬高他的下颌迫使他将柱身吞得更深,脸上是冰冷的神色:“奴隶,我不记得给过你拒绝的权利。”
粗而长的异物占据了口腔,尼克眼里一片水泽,他认命地尽力吞吐舔舐着这根即将让他欲生欲死的东西,偶
尔发出一声模糊的喉音。等按摩棒表面完全湿润之后,方明衍才将它抽出来,绕到后侧,将它一点点插入那虚空
的后穴。
括约肌和粘膜被彻底撑开,尼克尽量放松,却还是感到了扩张到极限的难受,他不敢乱动,只能僵着身体任
由男人摆弄,带着哭音呻吟:“呜嗯……太大了,啊——主人……”完全没入之后,方明衍在穴口按了按,激起
他的一阵战栗。
“夹紧,再掉出来的话,我就给你换更粗的。”男人取过一条红色的软鞭,站在他面前,沉声说,“今晚我
会给你十二鞭,作为对你自作主张的惩罚。奴隶,在受罚的过程中,我要你清楚的报出每一个数,并且承认错误。
如果你挣扎或者躲闪,十二鞭从头开始计算,听明白了?”
“……明白了,主人。”尼克敬畏地看着他,轻声回应。
“很好。”方明衍退后几步,一扬手便将鞭子甩了出去。细长的红色鞭尾破开空气,抽打在尼克赤裸的前胸。
站在楼梯暗处的卓悦没料到他竟然会这样毫无预兆地出手,吃惊地吸了一口气,好在声音很轻,并没有引起
屋内两人的注意。
尼克硬生生地挨了鞭子,压抑地闷哼了一声,然后忍着疼说:“一。主人我错了,求您原谅我……”
接着是第二鞭,第三鞭……胸前四鞭打完之后,男人解开了束缚着性器的红色缎带,然后开启了后穴中的按
摩棒,给出命令:“剩下的八鞭会落在背上,没结束前不许射,否则重来。”
尼克绷紧了身体,苦苦压抑着身体里涌动的欲望。挨到第十鞭的时候,眼里蓄满的泪水经不住滴落下来。他
哭着报数,然后认错,如同一个迷路的孩童,又害怕又不敢离开原地。
第十二鞭抽完的瞬间,他哭着射了出来,整个身体失力下滑,被方明衍紧紧抱在怀里。白皙的身体上泛起鲜
艳的红痕。仿佛那鞭子上的红染上了身体,铭刻在身躯上,成为了艳丽的图腾。从高潮余韵中渐渐缓过来的尼克
大口喘息着,已然暗哑的声音里都是哀切,一遍又一遍地哭着说:“主人,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着我,奴隶。”男人解开他身上的束缚,将他揽在怀中,声音里有着让人安定的温柔:“乖,看着我,
放松。”
好一会儿,尼克终于停止了哭泣,安静下来。
方明衍用手指抹去他眼角的泪痕,问:“你知道刚才我们做了什么,对吗?”
尼克怔了怔,点了点头。
“很好。”男人抚摸着他光裸的脊背,“我们之间的互动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我作为主人的权利来自于
你的信任和给予,我不会伤害你。在接受调教的过程中,你是安全的,在调教结束之后,你是自由的。”
“对不起,我刚才太紧张了……”尼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确保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方明衍轻笑,“我会将你的心理波动引回正轨。下一次你觉得过度恐慌的时
候,可以使用安全词。”
尼克点了点头,将脑袋贴在他肩窝上,仿佛回巢的鸟雀,充满了依恋。他轻声问:“主人,原谅我好不
好?”
“只此一次。不请自来这种事,以后决不允许再发生,明白了?”
“是,主人。”
卓悦僵硬地立在楼梯侧边的阴影里,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他蹑手蹑脚地下楼,悄无
声息地溜回房间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海里全是刚才被绑缚的尼克哭泣着射精的画面。
他仰面躺着,在黑暗里惊慌而羞耻地发现,自己勃起了。

015

卓悦不排斥同性恋,觉得那不过是另一种相爱方式,但他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他在戏剧学院读书时交过女
朋友,尽管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但在亲吻的时候他是有感觉的,那种冲动源自男人的本能。
而此刻,他却因为目睹两个男人的 sm 行为而产生了相同的冲动。那欲望就如逢着春风的野草般放肆生长,
当他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抚弄性器的时候,浑身一颤,起身冲进了浴室。
因为这种事自慰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他将自己用冷水浇了个透彻,总算将那股邪火压了下去。第二天他醒过
来的时候脑袋一片昏沉,呼吸也粗重阻滞。
他感冒了。
卓悦硬撑着起床,简单洗漱之后下楼吃早餐。看见方明衍的时候脸上红了红,道了声“早”便转开视线。
“脸色这么差,没睡好?”男人喝着咖啡问。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喝了一小碗粥便又回到房间里去背台词了。
方明衍冲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勾了勾唇。今天他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用过早餐便去了公司。等他下午
回来的时候,管家周池说:“明少,卓先生中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又说晚饭不用叫他,您看……”
“我上去看看。”
男人站在客房门外敲了敲,没有动静。推门进去,房间里没开灯有些昏暗,他环顾一圈没看见人,一愣,片
刻才发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有一坨被子。走近细看,被子里面卷着一个蜷成一团的人。卓悦就这样像个粽子一样
歪着脑袋睡熟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卓悦。”方明衍轻唤了一声。
对方眉心动了动,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仿佛才认出来似地唤道:“方
明衍。”
“该吃饭了。”
“我不想吃。”他的声音闷闷的。
“为什么不想吃?厨师做的不合口味?”
卓悦没说话,往被子里缩了缩。
男人这才察觉出不对来,探手贴上他的额头,眉心一蹙:“你在发烧,为什么不告诉我?”说着便要将那条
被子扒开,“我陪你去医院。”
“……我不去。”卓悦死死将那被子抓住,像只咬住骨头的凶狠小狗,“我不去医院……”
方明衍被他执拗的态度逗笑了:“为什么不去?”
“我只是感冒,睡一觉就好了。我不需要去那里……”他到底精神不济,窝在沙发上沉重地呼吸。
“是不是感冒需要医生来界定。”
“我不去,不去……”
面对他的坚持男人有些无奈,将他连着被子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离开片刻提了只药箱进来,用温度计测了耳
温。“38.5 度。房间里的温度是恒定的,你为什么会感冒?”见他不说话,故意道,“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
把你连人带被子一起送到医院去。”
卓悦躺着,脸上是因为生病而不正常的绯红:“我昨天洗了冷水澡。”
方明衍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了然地弯了弯唇,没追问下去,打了电话给私人医生。四十多岁的中年大
叔穿着白大褂上门看诊,确认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开了些药便走了。
男人强迫他吃了几口热粥,然后服了退烧药,将一个小冰袋放在他额上降温,开玩笑道:“洗凉水澡,你倒
是很禁欲。”
卓悦昏昏沉沉的,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嗯了一声,合目睡去。他的睫毛很长,在呼吸间轻轻颤着,像小昆
虫的翅膀。
方明衍看着陷在柔软枕头里的英俊睡脸,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颊,微笑起来。这只好奇的小动物实在
不善于藏匿自己的踪迹。为了让主人全面掌握奴隶的行为,笼子的墙面上嵌入了许多不同角度的棱镜。从卓悦出
现在四楼楼梯口的那一瞬,就已经暴露了行踪。让方明衍意外的是,他看着他们的行为,眼里并没有厌憎和排斥,
而是从惊讶中一点一点的红了脸,最后悄无声息地偷偷跑掉。现在看来,他产生了欲望,并且没有通过自慰来解
决,而是冲了冷水澡。
实在有趣。
卓悦的体质本来就不太好,最近又是被人追债,又是差点献身,又是紧张试镜,弄得身心俱惫,好容易在方
明衍的羽翼下稍微缓和了一些,元气还没补回来,让感冒折腾得够呛,反反复复地发烧,足足三天才将温度压了
下去。
他睁开眼,望着靠在床头看报告的男人。对方耐心细致的亲自照顾了他三天,他心里有许多感激,一时也不
知道该怎么开口。
房间里很安静。直到方明衍感觉到他的视线,低头问:“醒了,渴吗?”
卓悦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
男人笑笑,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觉得过意不去就快点好起来。”

016

感冒这种病不拖十天半个月是好不利索的。方明衍对他事事上心,特意让厨师为他做营养餐,没有半分嫌麻
烦的意思。卓悦是只闷葫芦,心里装着感激却说不出漂亮话来,只是主动给他沏一杯茶或者切些水果,默默做些
力所能及的琐事。方明衍对他从不摆老板的架子,自从发现卓悦会脸红之后,便时常故意逗他。一段时日的相处
让卓悦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的渐渐适应,彼此也熟悉了对方的风格。
那天晚上,两人吃过晚餐。卓悦泡了红茶递给方明衍。
“坐。”男人叫住他。
电视里正在放综艺节目,一个风头正劲的少女组合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欢快地唱唱跳跳。
“觉得怎么样?”方明衍问。
卓悦看了一会儿,说:“挺好的。”
“如果挑一个做女朋友,你选谁?”
他一愣,反问:“要造绯闻?”
方明衍淡淡一笑,并不回应。
既然已经有过约定,要将自己交付给对方,卓悦也不再追问,又看了看,说:“左边第二个。”
“理由?”
“看起来比较温和,没什么心机。”
男人望着电视勾了勾唇角,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心机这种东西,如果能让别人看出来,说明段数很
低。在娱乐圈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团结友爱与世无争,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你选的这位刚才至少有两次抢
答了主持人的提问,并且在游戏里故意摔倒抢镜。只不过她做得比较自然,没什么刻意的痕迹罢了。”他扫卓悦
一眼,“你的洞察力很烂,不过选择是正确的。如果要炒绯闻,选这样有功利心又聪明女孩儿最合适。”
卓悦想了想,说:“无论公司怎么安排,我都会配合。”
这样认真刻板的态度让方明衍觉得有趣,靠在沙发上半眯起眼睛看他。
卓悦被看得很不自在,尴尬地问:“怎么了?”
“你认真的时候。”男人嘴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很有禁欲气质。”
“……无聊。”
“那我们谈点不无聊的。”方明衍转了话题,“比方说,你为什么抗拒去医院。”
卓悦一怔,沉默了片刻,说:“医院里的气氛让人觉得很压抑。”
“你知道我可以看出你是不是在撒谎。”男人的眸子清冽如寒星。
卓悦的目光动了动,转向手里的茶杯,缓缓开口:“我生母患了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最后死在
医院的病床上。最后的那些日子她瘦的不成样子。那时候我还很小,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她疼得厉害的时候,
咬枕头、咬自己的手臂,满嘴是血。每天晚上我都不敢睡觉,我怕一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了。”他
顿了顿,继续到,“后来她死了,联系不到那些亲戚,我在停尸房里待了两天。后来几个好心的邻居帮着张罗丧
事,火化了。我不喜欢去医院,它让我有一种恐惧感。”这一段话说得很慢,提及旧事没有任何渲染的成份,却
仍能让人感觉到当时来自于一个六岁孩子的凄凉和绝望。时间过去了许多年,他仍然畏惧那个让他失去母亲的地
方。
看见他将自己的脆弱毫无保留的展现给自己,方明衍心里生出一些不忍:“抱歉,我不该问这些。”
“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卓悦冲他笑笑,忽然道,“方总要是觉得抱歉,不如也告诉我一个你害怕的东西做
交换好了。”
男人微微一怔,继而笑若春风:“猫。”
“你怕猫?”卓悦睁大了眼睛。
“小时候逗波斯猫手被狠狠咬过一口,后来一直讨厌这种动物。”方明衍见他一副惊讶的样子,笑了,“怎
么搞得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是讨厌的成分多,还是害怕的成分多?”
“不告诉你。”
卓悦展眉笑了起来,清俊容颜似白梅映雪,隽美如画。

017

自那一次交谈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更为自然。
方明衍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家的时候很少谈及工作,对待卓悦的态度不像老板倒像是兄长。他考虑问题十
分周详,会充分尊重对方的想法。而他一旦做出决定便极少更改,个性中自有强势的控制力。
比如卓悦搬家的问题。
助理林辉替卓悦找好了一处公寓,他向方明衍提出搬过去,被对方以“身体好了再说”搁置了。两周过去卓
悦的感冒好得七七八八,这晚正打算旧事重提,却迟迟没见屋主回来。
时针偏向十点,司机陈立打电话回来,口气里十分焦急。方明衍晚上有三处应酬,前两处已经喝了不少酒,
最后一站是迷城,约好半小时出来,结果等了一个多钟头都没见人。手机打过去提示关机。陈立怕他喝多出意外,
又没会员卡进不去,守在外边干着急。
周池打了几回也是关机,忧虑道:“平常并不会这样……”
卓悦问:“是谁的酒局?”
周池叹口气:“风驰集团的三少张敬,估计是约了一些影视圈里的老板。”
卓悦皱了皱眉。这位三少的名头他听说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用老爹的钱开了家影视投资公司。每
晚出没于各类风月场,与不少艺人有染。这人玩得 high 了花样百出,男女不拘。方明衍这么半天都没出来,估计
是拉着被灌醉了。
他抬头看了看时钟说:“我有那儿的会员卡,我去看看吧。”
周池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亲自开车将他送到迷城楼下,再三嘱咐他进去带着方明衍就出来,不要在包厢里逗
留。卓悦点头,随着服务生上楼。
推门而入的一瞬,扑面而来包裹着烟味儿的温热气息熏得卓悦喉咙发干。偌大的包厢里有不少人,斑斓摇曳
的光影模糊了轮廓,音乐里飘忽着时隐时现的暧昧声息。率先入目的是小舞台上那两个几乎不着寸缕的女人,紧
贴着银色钢管一起一伏交缠着身体的曲线。面对舞台的一转沙发上坐着六七个客人,每人身边都有一些衣着暴露
的年轻男女或跪或坐,还有的索性大腿张开跨坐在客人身上,嗯嗯啊啊的呻吟,显然是在做那档子事了。
卓悦没见过这种阵势,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沙发区光线太暗,目光逡巡一圈没认出哪个是方明衍,
正在犹豫要不要靠近一些再看,身后响起一个拖长了的女声:“哟,这位是谁的贵客?”
她这一嗓子,把不少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卓悦不想惹麻烦,立即说明来意:“我是来找方总的,方明衍。”
“这面孔好像有点眼熟……”其中坐在沙发正中男人上下打量着他,挑眉问,“你是他公司的艺人?”
“是。”
“瞧瞧,明衍这家伙……好货色都留给自己用。”那人勾唇暧昧一笑,“过来坐。”
卓悦站着没动,问:“他去哪儿了?”
“没长耳朵啊,三少叫你过去坐,还杵着干什么?”一个一脸横肉的胖子说。
卓悦这才知道刚才和他说话的便是张敬,回应道:“三少,我是来找方总的……”
“这种调调我还真喜欢。”张敬笑吟吟地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众人顿时一片逢迎地笑,那些粘腻的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像是透过衣服看着一具裸体。卓悦强压着心里
反感说:“抱歉打扰诸位,既然方总不在,我先走了。”
“不愧是演艺圈里的,可真会作戏。”那胖子起身抓过卓悦的手腕就将他往沙发那边拽。“行了,别作了,
好好陪陪三少。三少高兴了,你的戏路可就宽了。”
卓悦不料他竟会动手,本能地一甩。胖子的手被甩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整个包厢里的气氛也凝固了
起来。
“啧,有意思。”坐在正中的张三少眼里闪过一丝戾色,推开怀里抱着的女人,缓缓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倒要看看,今天我张敬请不请得动你。”
卓悦心里发寒,转身要往门边跑,再度被那胖子抓住。这回用上了十分力气,根本甩不脱。
就在这时,门开了。披着黑色大衣的方明衍走了进来。

018

方明衍的目光落在靠近门边的卓悦身上,微微一怔,停了步。抓着卓悦的两人见他进来,尴尬地放开手。其
中一人解释道:“明少,这人进来找你,三少请他坐一坐,他忽然就发了脾气,还弄伤了华哥……”
卓悦从见到他的一刻起,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正想说明原委,只听张敬开口:“明衍,你的艺人架子挺大
啊,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方明衍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杯盏,对张敬弯起唇角:“他不懂事是我没教好。最近对他太纵容,宠坏了,连
规矩都不懂,三少别见怪。”说完转眼看着卓悦,冷声道,“过去给三少认错!”
这一句用了命令的句式,带着浓重的压迫感,让卓悦浑身一震。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难堪、不解、窘迫、委屈从心底涌上来,呼之欲出却又硬生生停在口中。
目光相接,方明衍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泛着不容置疑的冷冽光芒,带着不动声色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僵立片刻,卓悦抿了抿唇,走到张敬面前,开口:“三少,我不懂规矩冒犯了你,是我错了。”他态度恭谨,
却又并没有低眉下气的作态,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气度。
张敬本就喜好俊美青年,此刻近距离看清卓悦眉眼,顿时心中大痒。不过在圈里混迹多年,孰轻孰重他还是
分得清的。
方明衍这个人,并不好惹。
那一番话里,“纵容”也好,“宠坏”也好,都是在表明所属,点到即止的告诉他两人关系匪浅。让卓悦道
歉的举动也给足了他面子,这会儿他要是再纠缠,不但显得气量狭小,而且还有夺人所爱的嫌疑。做生意人脉才
是最重要的,漂亮男艺人圈子里有一大把,他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卓悦伤了和气。
张敬一扫脸上的阴霾,笑道:“既然是明衍你的伴儿,当然算是自己人,这么点小事,我怎么会放在心
上。”说着抬抬手,“既然来了,一起坐下热闹热闹。”
“好,咱们接着喝。”方明衍亦挂着笑在沙发上坐下。
包厢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方明衍根本没有再看卓悦一眼,任由他孤立无援地站着。卓悦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绕到男人身边坐了下来。
方张二人在谈生意上的事,说说笑笑很是融洽。他并不懂,只安静坐着发短信,向司机和周池通个消息。发完信
息往后靠了靠,感觉有些异样,才发现方明衍将胳膊搭在了沙发靠背上。这样靠着的时候有了很奇异的感觉,仿
佛被他揽着,将自己划定在这个男人势力范围之内。
“倒酒。”方明衍将空了的杯子交给他,卓悦替他倒了半杯递过去。
男人脸上泛起一层笑意,仿佛覆着薄雾的湖面,将那波澜尽数掩去,让人看不真切。只见他收紧胳膊将卓悦
搂在怀里,开口全是染了酒精的暧昧气泽:“我记得教过你怎么陪酒的,全忘了么?”
卓悦僵了僵,抬眼看去,方明衍微眯起的眸子里蕴藏着几分告诫的意味,挑逗似的将杯子按在他唇边:“尝
尝,这酒不错。”
他喝了一小口,冰凉的酒液还未在口腔里回暖,那饱含热度的吻已经覆了上来。卓悦一惊,双手抵在男人胸
口,想要退开。方明衍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手按住他的后脑,一手勾住他的腰杆,强迫性地加深了这个吻。待
卓悦将那口酒一滴不剩地咽下去,才重新得到喘息的机会。
“很甜。”男人的手指在他唇上摩挲,语带轻佻,“大老远跑到这儿来,是没我睡不着,嗯?”
被强吻过后的卓悦脑中一片混沌,直到余光瞥见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张敬,终于渐渐清明起来。他看着面前的
男人,目光动了动,然后缓缓贴了过去,将脑袋靠在男人胸口,轻声说:“我想你了。”
方明衍唇角有了一抹轻笑,宠溺般揉了揉他的发,转脸对张敬无奈道:“我恐怕得先走一步。”
“走什么,反正都是自己人,想做什么只管做。”张敬滑腻的视线在卓悦身上打了个来回。
卓悦微微一颤,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方明衍的胳膊,将脑袋又往下埋了几分。
“他在人前容易害羞,我也尽不了兴,不如改天有空再聚。”男人笑笑,起身冲其他人摆摆手,“大家放开
了玩,今晚的帐记在我头上。”说完便搂着卓悦的腰杆往外走。
卓悦任由方明衍搂着,脚步却不知不觉地快了起来,像是一场匆忙的逃离。
大门之外,冬夜清冷的风扑面而来灌进领口,将身上带着的热气统统吹走。卓悦默默地站着,胸口在厚实的
大衣下起伏着,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污浊气息都吐出来一般。
陈立看见他们出来,立即过来打开车门。
黑色的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倒退的街灯在两人脸上投射出虚晃的光,忽明忽暗。卓悦直到此刻才完全放松
下来,安静地在后座上望着窗外。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进去?”身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卓悦沉默了一会儿说:“联系不到你,怕你出了什么事。”
明暗之间,方明衍的目光里恍惚有一瞬的柔软,他无声地弯起唇角:“这么说我该向你道谢。”
“不用……”他脸上顿时有些发烫,窘迫道,“我刚才又给你惹麻烦了……”
车厢里弥漫着酒精的气息,男人缓缓开口:“你觉得,如果我为了你与张敬撕破脸面,事情会怎样收场?”
卓悦怔了怔,嘴唇翕动却没发出声音。
“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方明衍看着他,“就好像我明知道张敬是个人渣,为了生意却也不得
不虚与委蛇和他称兄道弟。有些事并不见得只有硬碰硬这一种解决方式。”他顿了顿,“我并没有让你出卖身体
逢迎别人的意思,只是要告诉你,该学着如何独自去巧妙的应对这样的事情。我可以护着你一次、两次,但是我
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卓悦,经过之前的大起大落,你应该明白,任何棱角终会在跌跌撞撞中被磨平,如果你
坚持强硬,只会让自己更疼。”
卓悦沉默许久,轻声问:“刚才这种情况,我坐下陪他喝酒会比较好?”
看见他认真的表情,男人眼里的笑意愈来愈浓,悠然道:“喝酒,也有很多学问。”
“我不懂这些……能不能教我?”
“看在你今天深入虎穴救我的份上,我也当投桃报李。”话里又有了戏谑的成份。
卓悦唇边漾起微笑来。

019

日子在时间悄无声息的流转里度过。卓悦在涵馆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健身、看电影、背剧本、练习表演,
方明衍时常会给他一些提点和指导。
那天晚上卓悦出门慢跑,回来时发现玄关放着一双陌生的男鞋。
他上了三楼,在楼梯转角抬头向上看去,四楼走廊的灯亮着。显然方明衍正在笼子里“招待”他的客人。
之前卓悦对 bdsm 没有任何了解,直到遇上方明衍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男人有很多不同的 sub,卓悦住在
这儿的一段时间里见过至少五个。身为 dom,方明衍对待他们的态度是尊重和严谨的,比如其中一位不愿意露出
面容,他来的时候屋主会请卓悦回避。同样的,他们对方明衍的态度真如奴隶一般恭顺谦卑,每一声“主人”都
发自肺腑,每一个眼神都充满眷恋。有时候卓悦甚至觉得他们不像是在玩一个游戏,角色和本身似乎已经融为一
体。他不能理解这种关系,但他一向对人宽容,这种宽容也包括接纳不同的兴趣爱好和生活方式。所以他对方明
衍的爱好也没有什么特别反感和抵触的情绪。自从上次看见那场别开生面的性爱过程,冲冷水澡感冒了之后,卓
悦就没有再上楼去偷窥过。在潜意识里他害怕自己会有那样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不正常。
而今天停在楼梯口的卓悦却忍不住仰着脸向上张望。说不清为什么,身体里似乎什么东西开始躁动不安,怂
恿着他一步一步的往上走,中了蛊一般无法自控。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四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面前是那
扇紧闭着的黑色大门。
“笼子”因为其特殊的使用方式,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隔音。此刻关着的门隔断了两个世界,透不出一
丝声音。然而仅仅看着它,卓悦的脑海里便会浮现出许多情色而淫靡的画面,被捆绑的躯体,赤裸的皮肤上红色
的鞭痕,斑驳的粘液……
耳畔仿佛能听见声音,难耐的喘息,暧昧的呻吟,高潮来临时的哭叫……
大脑不由自主地虚构着一切。感官对于刺激的渴望占据了整个世界,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热。
血液仿佛凭空沸腾了起来,在身体里流窜撩动渐渐苏醒的欲念。当手抚上肿胀的下腹时,他长长的喘了一口
气。最后一点理智也被吞没了,他就这样被魔鬼拖着,陷入欲望的泥潭里去。运动裤的质地柔软,手掌隔着布料
的摩擦逐渐加重,呼吸亦愈来愈急促,就在对欲望的渴求喧嚣着占据整具身体的时候,面前的门忽然毫无预兆的
打开了。
推门而出的方明衍看见站在楼梯边的卓悦,一怔。他的视线停在那张潮红的脸上几秒,然后向下,落在那个
被手挡住的别扭部位上,心中对情况有了几分了然,随手拉上了身后的门。
自渎被撞破的卓悦已然被惊慌和羞耻弄得不知所措,僵立在原地。他低着头躲开对方的视线,挤出一句“我
走错了……”便匆忙地转身逃跑。
他本就站在楼梯边缘,这会儿分寸大乱哪还记得这些,右脚踩了个空,失去平衡便要跌下去。那一瞬,一只
大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他拉住进怀里。
被夜晚包裹的涵馆灯火通明。四楼走廊上,惊魂未定的卓悦被方明衍揽在怀里。
紧贴着,面对面。
“总是这么冒失。”男人压低的声音贴着耳廓钻进来,像是夜曲里低沉的音色,撩人心弦的动听。好似责备,
又仿佛带着某种宠溺的小暧昧。
卓悦只觉得那些燥热又蒸腾起来,仿佛被慢火炙烤着,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有些局促地抬头。方明衍
的眸子里一片幽深漆黑,英挺的鼻梁下,薄唇仿佛总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看不透。
“情欲是生命的必需品,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男人揽住卓悦的腰杆,转换角度将他压在墙边,低声耳
语,“如何从欲望里得到快乐是我的专业领域。所以,我可以帮你。”
“不用……我……”卓悦干巴巴的拒绝被覆上下腹的那只手阻住,他浑身一颤,干渴的喉咙发出一声喘息。
来自于另一个男人的手隔着柔软的运动裤包住了自己腿间翘起的部分,卓悦的脸上一片云蒸霞蔚的红,呼吸
变得困难起来,心跳在彼此的共振中轻易被打乱了节奏。
“别……你放开……”他用力要推开对方,下体却被对方的用力一握疼得打了颤,“呜——”
“乖一点,不然会疼。”方明衍沉厚的声音里有着蛊惑的意味,“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把一切交给我就
好。”

020

最脆弱的部分被人拿捏在手,卓悦不敢再挣扎,只能出声讨饶,“你放开我,这样不对,我不需要你来帮我
做这种事……嗯……”当那只手开始上下抚动的时候,他身子一抖,不可控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鼻音。那声音轻
轻软软的,像是猫儿的低叫。
作为顶尖的 dom,方明衍对 sub 的操控力绝对算得上出色。他很清楚怎样挑起欲望,并且让对方得到快感。
宽松的运动裤已然滑落在地,时轻时重的套弄和内裤产生的摩擦让卓悦难耐地扭着腰:“方明衍,别弄了……放
开……”
“它越来越硬了。”男人轻笑着将手探进了内裤里面,用手掌包裹住囊袋,然后慢慢向上撸动,用指尖刮蹭
着性器顶端露出来的小孔,如愿地听到了对方急促地喘息。
被方明衍彻底激起了欲望的卓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有感觉都集中在了那人手掌碰触的地方,就如迷失在
星际的孤独航舰,找不到归途。残存的理智只剩下无法摆脱的羞耻感,他紧紧闭着眼睛,将唇咬得血红,极力控
制着自己,不想发出可耻的呻吟。
“别忍着。”方明衍换了个角度,让他背靠在墙上,柔声安抚他的情绪,“这里只有我,不会有别人听见。
放松。”
“呃嗯……”套弄的速度加快时,卓悦终于发出了类似哭音的吟叫。他眼里漫上一层轻薄的水雾,蔷薇色的
唇张着,像缺水的鱼儿一样不断喘息,头向后仰起,似难以承受又似想要更多。动情了的卓悦如此诱人,男人的
眸色也深沉了起来,手上动作变本加厉。甚少自慰的卓悦根本受不了他这样的调弄,大叫着射了出来,浑身战栗
地软倒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高潮的余韵里缓过来,十分窘迫地想要挣开,却被方明衍牢牢禁锢在他与墙
壁之间。
这样露骨的问题让卓悦哭笑不得,双颊泛红,用那双泛着水色的眼睛瞪着他不说话。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沾
染了暧昧,一派水色潋滟。修长的脖颈从松散的领口里露了出来,乱了的发,颤动的喉结,这个有着禁欲气质的
男人此刻散发出一种别样诱人的风情,让方明衍不觉失了神。他安静地望着被圈在怀里的人,微微敛眉,脑袋缓
缓向下贴近。
原本就逼仄的距离变得更近。
近到让人心慌意乱。
卓悦分不清那个蹦个不停的到底是谁的心脏,只觉得身边的氧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呼吸愈发困难。脑袋里
一片混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而心底的某个地方仿佛有了一道裂隙,透进了一道轻薄而柔软的光。
时间凝固了,一切都静止不动,只有那人温热呼吸带起的微小气流,在他鼻息之间交汇缭绕。睫毛轻颤着垂
下,遮住了眼眸。
就在他将要阖上眼帘的一刻,对方却低低地笑了一声,问:“刚才舒服么?”
卓悦僵了僵,面无表情地抬眼,什么也没说,只用力将他推开,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去了。
站在楼梯口的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沉,久久未动。
回到房间的卓悦把自己浸没在浴缸里,仿佛要用水将不堪回首的现实阻隔在外。然而身体忠实的记住了刚才
那场荒唐而刺激的互动。
被包裹的温热,被摩擦的愉悦……本该是最隐私的秘事却因为另一个人的插手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刺激和快感,
此刻他却不知羞耻的反复回想着刚才的一切。
那时,高潮来临的前一刻,他脑海里唯一出现的人……
那个他差一点就叫出口的名字……
快要窒息的卓悦猛地从坐起身来,惊惶无措地大口呼吸。
他如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抓着浴缸的边沿,垂下脑袋。
是错的……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
021

第二天一早,卓悦就出了门。
林辉带着他去看公寓,刚看完第一套他便说可以。
“悦哥,还有几个地方也都不错,咱们要不要再看看?”林辉小声问。他比卓悦小两岁,所以管他叫哥,也
显得亲近。
这处酒店式高层公寓环境很不错,面积合适,拎包入住,小区有配套的健身房和泳池。除了位置稍微偏一些
之外,没有什么别的缺点。卓悦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淡淡的笑了:“和我之前的住处比起来
这儿已经很好了,除了清净我没什么别的要求。”
“那行,哥你看看合同,我去和中介谈谈。”林辉将租赁合同递给他。过了一会儿回来,见卓悦还坐在椅子
上看合同,安静等了一会儿才察觉出不对来。卓悦的视线定在纸上根本一动不动,要是带着热度早把纸烧穿了。
这哪儿是在看合同啊,分明是在走神。
林辉轻咳一声,问:“悦哥,看完了吗?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卓悦回过神来,潦草地翻了翻,签好名字递给他,问:“下午你有空吗?”
“有,啥事儿?”
“我有些东西放在涵馆,想直接搬过来。”
林辉一愣:“这么急?方总知道吗?”问出口瞧见卓悦脸上的尴尬便知道失言了,立即补救道,“我没别的
意思……悦哥,那我下午找几个人去把东西搬过来。”
“不用叫人,我没什么大件,收拾起来也就两个旅行包。”卓悦说,“辛苦你帮我一道拿过来就好。”
“这都是份内事,哥别跟我客气。”林辉挠挠头。
选在方明衍不在的下午搬家,倒有了几分偷偷摸摸的味道。等卓悦将东西都搬到新住处,坐在沙发上思来想
去,觉得自己这么做十分不妥。毕竟人家是处于好意收留自己,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很失礼,而且昨天晚上是他
自己莫名其妙地跑到四楼……做了那种事,对方除了帮他……完成了“愉悦”之外,并没有实质性的做出格的事
情。是他自己的错,不能怪在旁人身上。于情于理,他都该打声招呼。
卓悦考虑再三,决定发条短信。短短一句话打了又删,改了好几遍。
“我找好房子今天就搬过去了,谢谢方总一直以来的照顾,改天请你吃饭。”
中规中矩,客套又谨慎,像是官方的外交辞令。
发出去之后反倒更加紧张,每次手机的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呼吸就会不由自主地局促起来。结果方明衍的消息
迟迟未回,卓悦度过了一整个坐立不安的下午。
等到晚餐时间,门铃响了。他以为是林辉来送饭,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方明衍,顿时愣在原地。
“怎么,不欢迎我来?”西装外穿着深灰色呢绒长大衣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是……”卓悦回过神来,脸不觉有些红,侧身让开,“请进。”
方明衍参观了一圈,评价道:“还不错。”
自从昨晚那件事之后,卓悦每次与他对视都会有些尴尬,这会儿低着脑袋倒了水给他,说:“没买茶叶,只
有水。”
男人接过杯子:“你的行踪必须让林辉知道,这是合同里订立的规矩,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明白么?”
“明白。”
“好,换身衣服,我们去吃饭。”
卓悦一怔,抬眼,只见方明衍那双精亮的眸子里含着些淡淡的笑意:“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我今晚就有
空。”
他顿时语塞。
等到了点菜的时候,卓悦更是加倍懊悔自己为什么手贱添了“改天请吃饭”这一句。
远近有名的高档餐厅,法国菜。奢华到镶了金丝边的餐单上,那些昂贵的价格让卓悦几乎坐不住。这地方他
来过一回,是同行的投资人结的账,那时候他有钱,不在意价格,现在看起来真是奢侈得要命。如今他落了魄,
连房租也是公司先垫付的,身上那几千块钱估计勉强能凑齐今天的餐费。
男人根本没有任何给他省钱的意思,从鹅肝点到松露,从鸭胸肉点到羊鞍扒,还叫了一瓶红酒,末了十分绅
士的询问卓悦的意见:“还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卓悦无奈,只好向林辉短信求助,想先借点钱来垫付饭费,却久久没有回音。
菜一道道的上来,方明衍慢条斯理地吃着,眼里闪过一丝飞逝的戏谑:“怎么,和我一起吃饭没胃口?”

022

“……不是。”卓悦低头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他一向脸皮薄,既然答应了请客,付不了帐的话无论如何也说
不出口,只得敷衍地随着男人举杯碰了碰,两千多块的红酒喝在嘴里倒像是喝中药一样,又苦又涩。
好容易熬到用餐尾声,卓悦再难镇定,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悄悄去总台结账。不出所料,金额大大超出了
他的支付能力。百般无奈之下,卓悦不得不硬着头皮和对方打商量:“我忘了带钱包不够,能不能先暂时把手机
压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拿钱再回来取?”
收银的姑娘抱歉地笑笑:“先生,很抱歉,我们没有收抵押物的权利。您是不是考虑让您的朋友把钱包送过
来,或者请您的同伴先垫付一下。”
卓悦无奈,回原位坐下。对面的男人一派悠然地晃了晃酒杯,深邃的眸子里有着捉摸不透的暗光。视线相对,
卓悦的目光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了下去。
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他对方明衍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这个男人有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掌控力。这种掌控力
是由与生俱来的气魄和后天培养的观察力紧密结合起来的,他能够很快的从人的微表情里辨别出谎言、需求以及
各种心态。卓悦绝不相信善于揣摩人心的他没有看出自己的窘迫和为难,他视若无睹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故意的。
毫不阻拦的由卓悦搬出去,袖手旁观地搁置短信,突如其来的昂贵晚餐……方明衍轻而易举地将他置于股掌
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焦急无措。就像是一个拿捏着人心的魔头,乐在其中却什么都不说破。
卓悦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只任人耍弄的猴子。然而在搬家这件事上,不和主人商量便偷偷溜走的卓悦确实
不是那么理直气壮。所以他连生气的理由的都失掉了,除了忍,毫无办法。
“能不能……先欠着?”被闭到绝境的卓悦终于不得不红着脸开口。
方明衍唇边的弧度更大了一点。
他当然是故意的。
那天在笼子门口撞到卓悦是一个有趣的意外,他没料到这个内向又容易脸红的家伙居然会被挑起欲望,他实
在是被那个惊惶无措又带着莫名性感的表情勾起了兴致,于是“助人为乐”地帮了个忙。他以为最多只是关系尴
尬一阵,没料到卓悦竟然不声不响地逃跑了。
这种善作主张的举动挑衅了方明衍身为 dom 的控制欲。于是他出手给企图脱离掌控的卓悦一个小教训。这种
“你不喜欢说,我偏偏要让你说出口”的心态着实恶趣味了一点。
然而有趣。
他向来喜欢这种游戏。
他似有疑惑般发出一个轻快的鼻音:“嗯?”
卓悦恨透了他的明知故问,脸更红了几分,坑坑巴巴道:“我暂时没有这么多钱结账,所以……你能不能先
把账结了……我以后还你。”
“这可真不好办。”男人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因为你说请客,所以我没带钱包。”
卓悦抿了抿唇,默默坐了片刻,轻声说:“没和你打招呼就搬出来,是我的错,很抱歉。”
方明衍看着面前略低着脑袋坐着的人,眼里略过一瞬温和的微光,无声地牵起唇角。接着便召来服务生说,
“今天的餐费挂在我账上。”
“好的,方总。”女侍者微笑欠身。方明衍是这家餐厅的大股东之一,她怎么会不识。
走出饭店,夜空里飘起了细雪。雪花旋转着下坠,落在卓悦黑色的发上,慢慢地融化了。“这时间肯定是堵
得一塌糊涂,反正也不算远,我走回去就可以了。”他说。
方明衍关上给他打开的车门,说:“也好,走吧。”说罢便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卓悦愣了愣,提步跟了上来,
说:“其实你不用特意送我。”
男人看他一眼,说:“好好珍惜现在,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
闻言,卓悦呼吸乱了一拍,脸颊瞬间烫了起来。
只听方明衍悠悠解释:“我的意思是以后你红了,像今天这么惬意的在街上散步可就不容易了。”
卓悦心知又被他戏弄了,冷脸挑眉道:“你就这么肯定我能红?”
男人勾唇:“我捧的人,不可能不红。”
口气是笃定的,带着不容质疑的强势和自信。
卓悦的视线望进那双墨色的眸子里,心中一动,脚下也顿了顿。
方明衍停步,将围巾解下来,绕在他脖颈上细致地系好:“你的戏份快开拍了,这段时间要特别注意身体,
不要感冒。”
厚实的羊绒格纹围巾上还带着那人的体温,柔软的温暖。卓悦没有拒绝,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雪大了起来,一片片像是夜色里的精灵,悄无声息地飘落向大地,将世界染上一层霜白。
两人并行,等待绿灯,然后穿过斑马线,一直走到公寓楼下。
“我到了。”卓悦想要将围巾解下来,手被对方按住。覆盖而来的是掌心的温度,让人恍然。大约冬天太过
寒冷的缘故,所以才会特别在意那些温暖。那些热量仿佛从手背直传到了心,加速了跳动。
“谢安清这个人还算比较正直,不会让演员去搞那些歪门邪道。不过凡事三思而行,我教过你的。”男人开
口。
卓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拍戏的时候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这算是我给你的一个特权。”他
笑笑,“至于这条围巾,等你红了再还给我。好好演,别让我失望。”
嘴唇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仿佛有无数种情绪纠缠成了乱麻,怎么都解不开。最终,卓悦只是低低的
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方明衍上了早等在一旁的车,消失在视线里。

023

没过几天卓悦正式进组拍戏,与方明衍之间便再也没联系。
演员之间层级等次十分鲜明,导演一般都会迁就大牌的档期。同等情况下,也会将主角的戏份放在前面来拍。
卓悦戏份不多,但与男女主角都有配戏。姜嫣私下里冷冷淡淡的,除了和导演说说笑笑之外,不太理人。陆尘扬
大约是同个公司的缘故,对他很照顾,有时候会让卓悦用他的休息间。
这天晚上有一场酒吧的夜戏,花展陪着男主角林修去酒吧找女神董雪,却发现对方正和高富帅李浩峰在一起
热舞。天后姜嫣今天不在状态,一场酒酣贴面热舞的戏拍了十几条都不过,卓悦只能坐在一边等。针偏过两点,
他等的困倦,裹着棉被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喂,让让。”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
卓悦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睁眼看着站在身边的一堆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男二号钟丞的经纪人、化妆师
和助理们。在一旁打瞌睡的林辉听见声响也醒了,问:“你们干嘛?”
女经纪人挑眉:“钟丞要用这张沙发,麻烦你让让。”
林辉皱眉:“他不是还在拍戏么?而且边上有那么多沙发,随便睡哪张不行?”
“他不喜欢空调暖风直吹在身上,这张位置正好。”钟丞的年轻女助理说。
“这沙发一直是悦哥在用,怎么也该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吧?”林辉不禁有些恼火。
“先来后到?”女经纪人轻嗤一声,“麻烦你搞清楚,钟丞是男二,轮起来这沙发也轮不到你们这位吧。”
“阿辉。”卓悦叫住了他,起身卷起被子说,“我们换地方。”说完便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林辉见他这
样,也只好忍下气,将他的戏服搬了过去。
只听那边传来讥讽的议论声。
“还算识相。”
“以前的电视剧男一号现在只能等着给人配戏,也真惨,嘻嘻……”
“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钟丞还在一部电视剧里给他做过男配。那时候他风光得很,风岚的沈浩风宠他宠得
像什么一样,谁都不放在眼里。看看现在,呵,华盛就配给他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当助理。”
“这种过气演员也不知道是巴上了哪个老板,卖了面子进来跑龙套。光长得好有什么用,这个组里的男演员
哪个长得差?看他那副软趴趴的样子,钟丞分分钟把他秒成渣。”
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两人听得清楚。林辉气得咬牙,卓悦表情平淡地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跟着我
委屈你了。”
“哥,说什么呢……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两人说话间,钟丞拍戏间隙过来休息,经纪人迎上去说了什么,他眼神往这边看过来,勾唇轻蔑一笑,便躺
了下去,舒服地将长腿搁在沙发扶手上。
钟丞和卓悦之间有梁子。当年那部红遍南北的《征战山河》最初定的男主角是他,后来被卓悦顶了,他忍着
不满演了男二号,那时候就常常对卓悦冷嘲热讽的。如今再会,当时的男主角已经不复当日大红大紫,男配角却
如日中天,自然对卓悦没什么好脸色。
好容易姜嫣过了这条,三个男人的斗殴戏便正式开始了。酒吧门后的小巷里,陆尘扬和卓悦被饰演高富帅的
钟丞召唤保镖团团围住。
电影里的打架不过是做做花架子,卓悦功底不弱,连拍两条都过了。最后便是钟丞亲自动手去踢陆尘扬,然
后卓悦扑上去替他挨了这一脚。三人互动起来便有些困难,时机把握不好,表情不到位,动作太僵硬,一连拍了
五、六条都没过。夜深了,大家都有些疲惫,情绪也焦躁起来。这一遍重来,钟丞走位靠前了一些起脚便踢在卓
悦胸口,这一下他居然用足了力道,将卓悦踢得脊背直撞在身后的杂物堆上,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众人大惊,纷纷围上来,林辉慌张地跑过来:“悦哥!你怎么样?”
拍动作戏时为了活动方便穿得都少,这一撞是实打实的,卓悦这会儿胸口背上都疼得厉害,眼前有些晃,勉
强开口:“……还好,你扶我起来。”
钟丞假模假样地走过来道歉:“哎呀,怪我,我没控制好力道。”
“你是没控制住,还是根本就没控制?”林辉一双眼睛快要冒火。
钟丞冷笑一声:“这种打戏稍有不小心伤了点皮很正常,况且我已经道歉了。卓悦,管好你的狗,别让它冲
着人乱叫。”
过来扶卓悦的陆尘扬皱着眉开口道:“他的助理是狗,你身后跟着的这一群是什么东西?”
钟丞脸色一白,没敢吱声,悻悻地走了。

024

剧组医生匆匆赶来,查看了他身上的伤,说:“背上肿了,得照 x 光才能确定骨头有没有事。”
谢安清见状,急忙让人备车将卓悦送去医院。等检查做完了都已经将近四点,幸好骨头没什么事,只是背上
那一块青紫看起来有些吓人。
卓悦连夜赶回剧组,让林辉给他涂了些伤药,见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便索性不睡了,靠在窗边坐了一会儿,
喝了几口豆浆便去化妆赶早场。早晨有他和陆尘扬的一场戏。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谢安清对内敛安静的卓悦很有好感,这会儿见他带伤按时过来,不由得有些心疼。他
也看不惯骄横跋扈的钟丞,选他做男二号也不过是卖了冲元地产老总罗元一个面子。那厮有罗元这样的后台,平
日里除了几个主角谁也不放在眼里,昨天这事摆明了是故意,但无凭无据谁也不能指认他有意为之,只能看着卓
悦吃了这个哑巴亏。谢安清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有些人,得防着些。”
卓悦见他提点自己,心有感激,轻声道:“我明白。”
这场戏大多都是对话,陆尘扬便提出改剧本让卓悦坐着演,导演同意了,两人配合的很顺利,基本没有过
ng。
眼看到了晚上,又要拍那场动作戏。卓悦兀自心中烦闷,钟丞走过来,夹枪带棒地说:“哟,没事啊,我还
以为被我轻轻一踹就踹残了呢。听说你最近手头挺紧的,医药费需要我出么?”
卓悦抬眼看着他,目光里一片清冷。他这么不动声色的坐着,倒生出几分凛然的气势来。钟丞本就心虚,被
他看着只觉得浑身发凉,丢下两句讽刺的话便走了。
灯光布景完毕准备开拍,却见有三人走了过来,正中间的那位正是方明衍。他披着一件深色长大衣,手随意
地插在口袋里。
谢安清看见他来,起身热情相迎道:“稀客啊,方总今儿居然有空来探班。”
方明衍脸上挂着笑,说:“听说今儿有夜场,顺路来给各位送点宵夜。”跟在身后的助理和司机立即将打包
好的鲍鱼粥分发给众人。
谢安清看了眼在一旁沉默的卓悦,微笑道:“方总有心了。”
卓悦正在看剧本,被陆尘扬径直拉到方明衍跟前,往前一推:“卓悦昨天让人踢伤了。”
视线相碰。那双深邃墨黑的眸子让卓悦的心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方明衍态度平静,看来早已得到了消息。他的目光从卓悦身上缓缓扫过,问:“医生怎么说?”
自那个雪夜之后,卓悦已经有快一个月没与他有任何联系了。此刻站在他面前有一丝窘迫,轻声道:“只是
擦破了点皮,养一阵就好了。”
“你很快就有需要裸露上身的戏份,伤没好要忌口。”方明衍从秘书手里拿过一个单独的餐盒给他。卓悦接
过打开,里面是带着小菜的白粥。
他抿了抿唇:“谢谢方总。”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恐的高叫传来,众人纷纷朝那边看去。
原本用来当作背景的木架子弃用之后放在墙边,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倒了下来,不偏不倚地将钟丞压在了下面。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架子挪开。幸而那木架子并不结实也不算重,没造成什么大伤,只是背上和胳膊上被木刺扎破
皮见了血。医生拿消毒药水擦拭伤口,钟丞大喊着疼,折腾得不行。
谢安清走过来,对方明衍苦笑:“方总,钟丞他今晚还有戏。”
男人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有戏最好,就怕没戏。”
谢导演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摆明了是方明衍出手教训钟丞,剧组里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难免会引起舆论关
注,还需要费神去引导。比起那家地产公司,黑白通吃的方明衍更是得罪不起。他夹在中间实在尴尬。
卓悦还在发愣,陆尘扬用手肘撞了撞他,笑道:“粥都冷了,难得老板亲自送来的,快喝吧。”
他抬眼看着方明衍,低头喝了一口。
温暖的,一直顺着咽喉到心口。
12、
方老板坐了没一会儿就要走,卓悦和陆尘扬送他上车。两人视线交错时卓悦总坚持不了一会儿就避开,方明
衍勾勾唇,也没说什么便走了。
钟丞叫嚷着不愿意再拍,说起码要养一周。租场地的费用很高,歇一周就是不少钱,谢安清被他矫情得起了
火,临时改了剧本,大笔一挥删掉了他的动作戏份,统统改成保镖来做。第二天拍了余下的几条文戏便打发他出
了组。
接下来的几天,剧组转战泳池。卓悦身上的伤口还没怎么好,化妆师想用厚实粉底将那青紫的伤处遮住,陆
尘扬蹙眉反对:“本来伤没好浸水就不好,这些化学制品更是对伤口有害,万一发起炎来伤口溃烂是要出大事
的。”
谢安清想了想,同意了:“那就后期修吧。”
这一组是男主来泳池找花展,花展从水中钻出来的镜头。卓悦的健身初具成果,身上的线条饱满了些。从泳
池里直起身子的一瞬,沾湿的长睫下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如黑曜石般晶亮。发梢上滴落的水珠划过湿漉漉的胸膛,
有着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致命吸引力。仿佛从海面跃起的雄性人鱼,眉梢眼角都带着魅惑人心的风情,将人类
一步步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海。
那一刻全场异常安静,陆尘扬也怔住了,堂堂影帝一时间竟忘了接下来的词。
卓悦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轻声说:“尘扬?”
陆尘扬回神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忘词了。抱歉抱歉。”
前几条过的顺利,接下来便轮到两人的那一吻。
陆尘扬曾与他排演过,此刻四目相对却感觉到了与上回不一样的情绪。卓悦的眼神里饱含着沉静的喧嚣,仿
佛无数的欲言又止酿成了缠绵的情愫,在那双黑黢黢的眸子里徘徊不去,让他不知不觉陷在那目光里。微一晃神
间,本该是有所准备的吻也变得突然起来,恰到好处的激烈和小心翼翼的隐忍让这个短促的吻有了更加丰沛的感
情。霎时间,陆尘扬的心跳竟然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听到导演喊停的时候,卓悦披上林辉递来的浴巾问:“过了吗?”
“过了!”看完回放的谢安清笑着赞扬道,“卓悦表现的很到位,尘扬的错愕十分自然。”
陆尘扬看着身旁的人,垂眸轻笑。
刚才那一刻,注意力就这样被轻易带走,动作被牵制,节奏被掌控。这条漂亮的人鱼仿佛真的有让人着魔的
力量,让他第一次在表演中失去了主动权。那一瞬的错愕不是演出来的,他真的因为卓悦失神了。
“薄荷味的。”他说。
卓悦没听清,见他点了点唇,脸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阿辉身上只有这个味道的口香糖……”
陆尘扬微笑着伸手帮他将滑下去的浴巾搭在肩上,目光温和:“去冲个热水澡吧,湿着怪冷的。”
卓悦点头去了。此后他再无戏份,第二天便离开剧组。

025

窝在公寓里养了一周,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时值岁末,公司一年一度的年会选在春节前两周召开。华盛旗下艺人众多,开起年会来跟颁奖礼似的,一个
个都隆重的很。长长红毯上女星们争奇斗艳,男星们各有城府。艺人们早约好了伴,入场都是双双对对的,倒让
独身一人的卓悦显得有些单薄。
隐约听见有人喊他,卓悦回身,正看见一身银灰色西装的陆尘扬朝他走过来,笑道:“碰巧我也没伴儿,一
起进去?”
卓悦点点头。陆尘扬性格温和没有架子,而且一直很照顾他,有过合作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比较亲近。红
毯上,他笑着揶揄道:“堂堂影帝居然没女伴,传出去可有些丢人。”
陆尘扬笑道:“男伴可比女伴省事多了,至少走得快一些。”
两人相貌都很出众,身长玉立,相伴而行很吸引眼球。卓悦进华盛十分低调,在媒体上也没什么响动,不少
本公司的艺人们都不清楚,这会儿看见才知道他跳槽。有几个认识的便过来打招呼,免不了一番问东问西。卓悦
本身不惯与人交往应酬,在这种场合下更是浑身都紧绷起来,脸上的笑都僵了,还好身边有陆尘扬帮他解围。
大型宴会场中央的小舞台上,四个大男孩挥洒着汗水卖力演唱暖场。他们是新成立的乐队,据说风头正劲。
唱跳结束之后,便是公司高层上台致辞。总裁方明衍缓步走上去,环顾一圈,洋洋洒洒说了些鼓励和感谢的话,
便走了下来,与公司的大股东们坐在一桌。会场里又闹腾起来,唱唱跳跳,杯觥交错。
卓悦正要从热闹堆里往边上躲,却被陆尘扬拉去敬酒。那句“我酒量很差……”还没说完,已经被拽到了那
一桌董事们面前。碰上方明衍的视线,他僵了僵。
普通的艺人根本是没资格过来敬酒的。陆尘扬是一线男星,一年为公司净赚不少,在这些人面前自然也吃得
开,带卓悦过来是想让他与这些董事们亲近一些。他欣赏卓悦的演技,觉得他应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然而敬酒有敬酒的规矩。从主位开始挨个转圈一杯一杯敬过去,而且每一杯都要喝光。卓悦酒量不济,只在
杯里倒了浅浅一小层红酒,跟在陆尘扬后面有样学样。
坐在主位上的方明衍将手中的高脚杯与他随意地碰了一下,并没说什么。到了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面前,
那人扫了眼他杯子里的酒,撇撇嘴:“这么点酒,也太没诚意了吧。这种敬法我可不喝。”
“我酒量不太好,喝多了会失态,请您多包涵。”卓悦说得诚恳。
陆尘扬也帮他解围道:“他确实不太能喝……”
“今晚难得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别这么拘谨。”那男人斜挑眼角看着他,“不肯添酒,是要我亲自给你倒
么?”
卓悦能感觉到方明衍的视线看着自己,他回想起那时在涵馆学过的应对策略,硬挤出一个笑来,以退为进道:
“我自己来吧。”他取过一瓶红酒,本想象征性地往杯子里倒一点做个意思,谁知细长瓶口却被那位章少压住,
看那红色液体将高脚大杯灌满了三分之二才松开。
哪有人这么喝红酒的,这摆明是要故意灌酒了。
陆尘扬眉心蹙了蹙。这位章少大名叫做章覃洲,上流圈子里有了名的品行恶劣行为不端。前些日子他父亲被
他气得心脏病发故去了,华盛百分之五的股份便转到了他的手上。章覃洲男女通吃,尤其喜欢纠缠漂亮艺人,曾
听说有刚出道的小艺人被他玩得送进了医院。他今天这番做派,显然是瞄上卓悦了。陆尘扬拿起那只杯子,说:
“卓悦上次喝了小半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今天难得聚餐,再这么醉倒过去可就要错过不少好节目,不如这酒我
替他喝了吧。”
“放下。”章覃洲冷冷地开口,“这张桌子上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这话说得简直连半分面子也不给,一时场上气氛有些僵。
卓悦再度看向方明衍。他总是难以自控地去看着那个男人,视线交错,对方的眼神里有了些玩味,仿佛看着
一场有趣的戏剧,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卓悦只觉得心口有些窒闷,拿起那只杯子,向着章覃洲说:“章少,我
敬你。”说完便仰头将那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026

“哎……你怎么喝得这么快。”男人晃着手里的酒杯说,“连碰杯都没碰就算敬酒了?”
“既然如此,我再敬你一杯。”卓悦拿过杯子自己斟满,与他碰了一下,再度仰脖饮尽,微眯着眼问,“章
少满意了吗?”
那眉目间带着几分倨傲清冷的神色让章覃洲心头狂跳,勾唇道:“满意,当然满意。”
这两杯喝得又快又猛,喉头的酸涩和胃部的不适让卓悦难受,他说了声“失陪”便离开了。陆尘扬和桌上的
人客套了几句便去找他,在会场里转了一圈刚看见卓悦的身影,台上开始搞抽奖活动,硬将他拉上去做抽奖嘉宾,
闹腾一阵,再回神人已经不见了。
酒意上涌,卓悦觉得浑身燥热,索性到阳台上独自吹风。
新年将至,林立的高楼里散落着万家灯火,在寒冷的冬夜里温暖着这个城市。卓悦看着那些灯光心里一片空
空荡荡。他不喜欢这样用来合家欢乐的节日,就像是在提醒他什么叫做孤单。他回身,透过玻璃门旁观着那些不
属于他的热闹和喧嚣,一口口喝着杯子里的鸡尾酒。
“躲在这儿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卓悦侧过脸去,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章覃洲,没有说话。他讨厌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来的黏腻感觉,像是鲶
鱼。
“你酒量不好,刚喝得这么急,很难受吧。”章覃洲装作关心,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卓悦不露声色地往后退开一步,避过他的手:“我胃不舒服,章少还是离我远点,免得我吐在你身上。”
“想吐?我扶你去洗手间。”从刚才起章覃洲就在找他,这会儿逮到了机会和他独处当然不会放过,索性凑
过来将他整个人搂住。
卓悦大惊,猛地挣脱。他喝了酒头晕,掌控不好力道,自己撞在墙上,背上的伤处一阵钝痛。
“啧,你看你,撞着哪儿了?”男人靠近,手便贴上了他的胸口。
卓悦苦苦忍耐着,脸色发白地说:“章少,这是年会,外面都是人。”
“有意思。”章覃洲咧嘴一笑,“你喊一声试试?第二天你勾引我的新闻就会从你这些明星朋友们嘴里传遍
所有媒体。”说着用手抚上了卓悦的脸,贴在他耳边说,“我认识不少导演,只要我开口,就可以让你演男一号,
你好好考虑一下。”说罢伸出舌头在他耳廓上舔了一下。
那黏腻的感觉让卓悦的心理建设彻底崩溃,再也敷衍不下去,一把将那人推开,怒道:“我不是那种陪睡的
艺人。”
章覃洲冷笑一声:“别在我面前演这种三贞九烈的戏码。你和方明衍之间眉来眼去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肯
花钱捧你不就是因为你陪睡陪得好么?我劝你别费心思了,他这个人换床伴比换衣服都快,你刚才可怜兮兮的盯
着人家,人家理你了么?”
卓悦气极,拔腿想走,被那人一把抓住胳膊,径直按在墙上。
“和你客气是给你机会,你可别给脸不要脸。”章覃洲死死压着他,咬牙切齿道,“我今儿在这强上了你,
谁也不敢拦着。”
“滚开!”卓悦一拳打在他脸上。
章覃洲没料到他敢动手,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脸上生疼。这下彻底被激怒了,像饿虎一样扑过去,
粗暴地扯开卓悦的衣服,扣子崩落在地上。
卓悦用上了所有力气挣扎,两人扭作一团。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章少,在公司年会上做这种事
似乎不太妥。”
章覃洲一愣,回身看见站在阳台上的方明衍,松开手,毫不在意地笑道:“我们特意找个僻静的地方培养培
养感情,还被方总撞见了。”那意思,他和卓越两人之间不过是你情我愿激情难耐罢了。
卓悦一言不发,用手抓着被扯破的前襟,一双染了雾气的眸子凝视着方明衍。
见对方没有否认自己的说法,章覃洲心花怒放,顺势道:“卓悦喝多了些,我送他回去。”说着便抓住了他
的手腕。
“恐怕不行。”方明衍漆黑的眼瞳仿佛无底深渊般有着让人看不分明的情绪,嘴角却带着一丝清冷笑意,
“他是我的人。”
章覃洲脸色变了变,松开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方总的人,看来是我唐突了。刚才亲近的时候卓悦
并没有和我说明,方总可别见怪。”
“不知者不怪。”方明衍笑着,眼里却蓄满冷冽的暗光,“不过以后还请章少与他保持距离,我这人心眼小,
吃起醋来容易失控。”
这一句警告更像是赤裸裸的威胁。
章覃洲一僵,干笑两声:“方总的人,小弟自然有分寸。”说罢脚底抹油,丢下一句“不打扰二位”便匆匆
溜了。
阳台上只剩下两人。
衣衫不整的卓悦视线下压,长睫低垂着,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来:“学了那么久,还是没有学会,我真是个
失败的学生。”
“这样的人确实棘手了一点。”方明衍将西装脱了覆在他身上,“以后他应该不会对你动手了。”
卓悦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带着微醺的醉意缓缓笑了。那笑容里竟有些难解的忧伤,凝在眼瞳中,浓得化不
开。漆黑而明亮的眸子仿佛坠落天幕的星辰,又似倒影灯火的湖泊,沉郁与明亮交织浮动,仿佛包含着许许多多
不能言说的情绪。他轻声说:“方总的演技太好,不光骗过了他,差一点连我也骗了……”
方明衍一怔。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炸裂开一朵巨大的烟花,粼粼的彩光将两人的面容映亮。接着一轮又一轮的焰火交替
着出现,映亮天幕。焰火的光在两人眼中明灭,将纯净的黑映照出绚丽的色泽。大厅里喧嚣的声音如潮水般覆没
了这个角落。
“我要走了……”卓悦喃喃说着,向前踉跄一步,被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迷迷糊糊中,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定下来,任由疲惫的精神昏沉睡去。

027

等第二天卓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公寓的床上。昨晚的记忆模糊成了不连续的画面,一些段落怎么
都记不起来了。那之后的几周里,卓悦没有再见过方明衍。他根据沈洛的安排开始了专业的形体训练。不光锻炼
肌肉线条,还请了公司的舞蹈老师训练肢体的柔韧性。在他的主动要求下,公司给他排了英语口语课程和语言表
达课程。在拍完电影之后的空窗期里每天连轴转的给自己充电,倒是很充实的样子。
那日下午,林辉面露喜色地跑来:“悦哥,明天下午有个通告,是 kf 卫视的《星光璀璨》节目,邀请了导
演和几位主创,你也去。”
卓悦知道他为什么高兴,《星光璀璨》这个栏目以主持群和明星嘉宾的游戏互动为主线,偶尔爆点无关痛痒
的小料来吸引眼球,算是全国收视率数一数二的综艺节目,一般邀请的都是些名人大咖。他许久没有在人前曝光,
这一回可以借此机会重新亮相。然而节目邀约并不会如此仓促,况且一般男三号亮相的机会很小。想到这儿,他
问:“沈总有没有说为什么会让我去?”
“她只说这个机会是公司争取来的,让你好好把握。”林辉答。
卓悦没再多问,仔细看了传过来的节目流程,然后恶补功课将近期《星光璀璨》的节目都看了一遍,第二天
下午提前到了电视台。
导演和影帝影后们有单独的休息室,配角们则都安排在大间里化妆。卓悦没瞧见钟丞,有些诧异。去卫生间
的时候正巧碰上从单间里出来的姜嫣,两人碰了个照面。
姜嫣今天穿着白色的蕾丝紧身裙,画了精致的淡妆,看起来清纯秀美。她上下打量了卓悦一会儿,牵起嘴角
说:“没想到你也是个狠角色。”
这话中有话的感觉让卓悦有些不明就里,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姜影后别有深意地笑笑,转身走了。
彩排的时候,陆尘扬站在他身边问:“背上的伤好些了吗?”
“好了。”卓悦和他之间没那么生分,说话时也放松许多,“谢谢你专门让助理送药膏给我,效果很好,几
乎看不出疤痕。”
“那份回礼是你自己做的?”陆影帝笑道,“味道很不错。”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听助理说你一直在熬夜拍戏,就炖了锅鸡汤给你。”
“保温桶一打开,香的剧组里那些人的口水都淌下来了。要不是我眼明手快,估计要被人抢走。”
“太夸张了,谁敢抢你的东西。”卓悦忍不住笑了,明媚如三月春光,仿佛从那张隽逸的面孔中透出亮来。
陆尘扬的表情柔和起来,眉梢眼角都不动声色地渗出了温情:“也对,在我手里的,总不会再让人家抢
走。”
他这话说得极慢,一双眸子又定在卓悦身上,仿佛是认真说给他听一般。卓悦一时忽而觉得有些尴尬,跳开
了话题:“钟丞居然没来。”
陆尘扬弯弯唇:“他倒是想来。”
“他怎么了?”
“爬不起来了。”
“这么严重。”卓悦有些诧异,“生得什么病?”
陆尘扬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了片刻,侧头压低了声音说:“他前阵子和某个导演勾搭在一起,被冲元地
产的那位罗总发现了,听说弄得他鼻青脸肿好几天起不来床,通告一概都推了。”
卓悦不知该说什么好,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他不来了,我才有这个机会。”
“无论如何你都会出现在这儿。华盛要的位置,凭他一个小小的钟丞占不了。”陆尘扬笑得神采飞扬。
他怔了片刻,忽然瞳孔一缩,震惊道:“钟丞被打是因为……”
陆尘扬笑笑,没说话。
卓悦一颗心翻滚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个大概。依钟丞的性格,偷腥这种事肯定是谨慎小心,能这么顺利地
传到金主的耳朵里,必然有人通风报信。恐怕指使人报信的便是那位消息灵通的方明衍,此招一出,不但钟丞被
狠狠教训了一顿,还将卓悦推上了原本没机会上的节目,真是一石二鸟。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姜嫣会这样说那样的
话,她看穿了这下面的小动作,以为是他干的。
这种误会,卓悦真是百口莫辩。他倒也不是那种迂腐的性子,一年多的失意让他明白了这圈子里残酷厮杀的
状况。既然方明衍给他营造了这样的机会,他便会尽最大的努力来抓住。
整个摄制过程中他是十分认真的。与主持人互动,积极参与游戏,举止谦恭有利,说话时也尽量顾及别人的
感受,力求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观众。
事实上,当那期节目正式播出之后,卓悦真的在网络上掀起了不小的震动,瞬间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因为节目首次公开的一张剧照。
他从水中跃起,反弓着的上半身赤裸着,晶莹剔透的水滴被微微仰起的脑袋甩出去,半眯着的眼睛充满了让
人心动的魅惑。
仅仅一个侧影,便让千万人着迷。

028

演艺圈就如同一个偌大的赌场,红与不红只在一念之间。
随着那张海报在网上铺天盖地的传播开来,沉寂了一整年的卓悦忽然一跃成为各大网络平台上的热门话题人
物。从未尝试过的半裸突破了从前翩翩公子的尺度,暧昧而大胆的同性恋角色击碎了原有的保守形象,他以一个
全新的姿态再度出现在公众眼前。性感的轮廓、迷离的眼神和俊美的容颜瞬间点燃了无数的少女心,在《星光璀
璨》节目播出之后的二十四个小时里,卓悦一片死寂的微博暴涨了近两百万粉丝,盘踞在了日搜索榜的第一位,
风头一时之间甚至盖过了影帝加影后的组合。
这其中的幕后推手自然是方明衍,他一向对掌控公众视线有一套,这一回的推波助澜同样十分奏效,瞬间便
掀起了巨浪。
谢导演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波有利的浪潮,很快,电影宣传官方账号爆出了一段简短片花,内容当然是陆尘扬
与卓悦的吻戏部分。那一吻被剪辑得唯美而动人,光是看着都让人忍不住面红心跳起来。
片花推出之后在网络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一部分网民指责片方刻意卖腐,另一部分则奋力反击。战局很快
提升到了撑同志反歧视的高度,电影还未上映便已被炒得沸沸扬扬,赚足了眼球。而陆尘扬那晚在微博上别有深
意的那句“花公子,晚安”更是掀起了高潮,大批粉丝们兴奋地尖叫着,将电影里的林修和花展彻底衍生到了现
实里,高呼着“林花 cp”将两人凑成一对。“花公子”的绰号也生根发芽,成了卓悦的专属。
宣传的目的已经达到,过气的艺人再被捧红,谁又会在乎里面究竟有多少炒作的成份。相隔遥远的谢安清和
方明衍两个人对着发光的电脑屏幕,同时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电影的上映日期定在情人节。首映式上,陆尘扬右边站着的是女主角姜嫣,左边站着的是一身白色西装的卓
悦,男二号钟丞反而被挤到了一边,气得他一直黑着脸。
有记者向卓悦提问:“据说你在这部电影中扮演了男主角的同性恋友人,你本人对同性恋持什么看法?”
卓悦想了想,回答:“我觉得这只是爱情的一种方式,并没有对错之分,我希望人们可以用更加包容的心态
来对待他们。”
那记者继续追问:“片花里有你和陆尘扬的一段吻戏,在演这一段的时候你会觉得别扭吗?”
“我们都是专业的演员,为了影片的需要,我们都会尽力的塑造好自己的人物角色。”卓悦轻巧地避过重点。
另一名记者插进来问:“卓悦先生,粉丝们把你和陆尘扬凑成一对而且取名叫‘林花 cp’,你有什么想说
的?”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这只是影片中的人物关系,粉丝们应该也只是拿我们开开玩笑。”
“凑成一对也不错。”就在这时,站在他身边的陆影帝忽然插话。只见他十分自然地将胳膊搭在卓悦肩上,
笑意吟吟地看着黑压压的镜头说,“我俩其实挺般配的。”
卓悦一怔,还没说话,一旁的姜嫣挑眉佯装生气道:“你俩也太不把我这个女主角放在眼里了,首映不播了,
直接放片花算了。”
她的一番话不着痕迹地解了围,陆尘扬笑了起来,回身赔礼:“我错啦,女神大人原谅我吧。”
有名导演坐镇,影帝、影后联袂出演,财大气粗的金鹰出资,观众们很买账。这部爱情轻喜剧在情人节大放
异彩,取得了不俗的票房。卓悦在其中的表现可谓锦上添花,终于从寂寂无闻的阴影里走到了镁光灯下,开始陆
续收到广告和电视剧的邀约。
同时,因为陆尘扬的那一句暧昧的“挺般配”,两人的关系成了各路媒体发散思维的目标。网上一片“林花
cp 竟然成真?影帝称两人般配”、“男主不爱女主,却爱男配”之类的新闻,引来大批粉丝围观、吐槽和 yy。
这部电影让卓悦势头强劲地回归到大众眼前,沈络给他接了一些广告,为了延长曝光时间,正在给他挑选一
些综艺节目。《恋爱正当时》这个栏目刚推出不久,由 kf 电视台制作,班底不错,关注度也不低。摄制组力邀卓
悦,沈络有心让他去参加,却又有些犹豫,毕竟他身份尴尬。
《恋爱正当时》这个节目,看名字就知道是要谈恋爱的。一男一女两个明星过家家似的在节目里谈恋爱给观
众看,用些或暧昧或浪漫的桥段来触动人心。卓悦是老板亲自签回来的空降兵,两人还同居过一段时间。现在面
上看起来是分手了,方明衍也基本对他不闻不问,但为他造舆论的时候却是一掷千金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一向锱
铢必较的铁公鸡如此大方,很难让人不去揣测两人的关系。沈络怕自己擅作主张让卓悦去了,他在屏幕上和女人
亲昵惹得 boss 不快,索性直接打了个报告向上请示,让方明衍自己去拿主意。
没过一会儿,那边有了回应。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这种小事都要我去关心,我要你做什么?”
沈络被这个问句噎的够呛,黑着脸让助理去给摄制组回复,然后拨通了卓悦的电话。
卓悦正在拍杂志封面,听见消息之后半天没说话。
沈络在那头无中生有:“这是方总的意思。”
他垂眸,轻声说:“我知道了。”

029

参与《恋爱正当时》给卓悦带来了更多的人气。他与少女组合的主唱孙昕昕的恋爱演绎得如同王子与公主的
童话故事,倾倒了许许多多少女心。除了这个节目固定的一周一次拍摄外,他还接下了一部电视剧,间隙游走于
通告、广告、粉丝见面会等活动,行程满的吓人。
娱乐圈的新旧更迭非常快,层出不穷的新人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前辈们脚下的位置,期待着取而代之。没有人
可以一直留在一线一辈子。所以打铁趁热这个道理,所有的艺人都懂。像卓悦这种曾经失意过的艺人,更明白机
会的可贵。最忙的时候他一天几乎只睡两个小时。人前他总是神采奕奕地微笑着,在工作中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与人相处的时候他也不再是从前清冷不合群的样子,和谁都有说有笑。直等所有工作结束,才一身疲惫地合目在
车里或者是飞机上补眠。
林辉有些担心,因为私底下的卓悦越来越沉默。相处这些时日,他了解卓悦并不是擅于与人亲近的人,那些
热络其实都是在演戏。这会让他更累,就像是长时间紧绷着的弦,一直在超负荷的运作。公司给他配了专用的保
姆车、造型师和经纪人,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几乎一言不发,连和他们的交流都少得可怜。林辉将情况反映给了沈
络,她打了一通电话给卓悦,询问是否需要适当减少行程。卓悦立即否决,说自己只是缺少睡眠没什么精神,睡
一觉就好了。站在一旁的林辉忧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发生意外是在拍摄《恋爱正当时》的过程中,本该是在陶艺馆拍摄两人甜甜蜜蜜做陶瓷杯子,烧制完成后相
互赠送对方的情节。
卓悦起身伸手去拿孙昕昕手里的杯子,忽然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袭来,他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杯子也摔得
粉碎。
他在拍摄中晕倒的消息很快传播开去,不少记者和粉丝聚集在医院门口等待消息。两小时后,华盛发表官方
声明,卓悦因为低血糖晕厥,目前留院观察。粉丝不依不饶,直骂华盛不体恤艺人,让卓悦过度劳累以致晕倒。
方明衍赶到病房的时候,卓悦已然醒了过来,靠在床头挂点滴,和沈络说着什么,看见他推门进来,一怔。
“林辉,你陪我去医生那问问情况,刚没听清。”沈络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和林辉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避
了出去。
病房里只留下他们俩。
穿着病号服的卓悦脸上有一丝不自然,他抿了抿唇说:“给你添麻烦了。”
“确实。”男人将黑色大衣脱下来随手丢在小沙发上,自嘲道,“费劲捧红你,还要被你的粉丝数落,说我
为了赚钱不停压榨虐待你,不给你吃不让你睡。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是这样恶毒的坏老板。”
“对不起。”卓悦有些内疚,“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没来得及吃早饭……”
“行了。”方明衍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拿了一只橘子剥了皮放在床头,“给你放一周假。”
卓悦讶然:“我还有电视剧和通告。”
“既然给了你假期,我就会负责协调好这些问题,不需要你操心。”男人扫他一眼,“给你假期是用来休息
的,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安分……”
话断在这里,深沉的视线带着压迫感来袭,卓悦抿了抿唇,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我会好好休息,谢谢方
总。”
卓悦整整睡了两天。
前一段时间每天如同打仗一样的生活,弄得疲惫不堪,现在终于有机会歇一歇,整个人松弛下来,像只要冬
眠的熊,窝在床上不想下来,三餐都是助理上门派送。
周二送来晚餐之后,林辉坐下和他聊了一会儿天。之前卓悦几乎不愿意说话的状态让他忧心。他做这行时间
不短,很清楚这些在人前光鲜的明星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其中有一些抑郁症十分严重,不得不大把服药。现下卓
悦精神松快了不少,话也稍微多了些。
两人正说到新剧的事,手机响了。卓悦看了看来电,一怔,起身走到窗边去接电话,说了没两句便挂了,对
林辉说:“明天中午十一点过来接我一下。”
“有应酬?”
“和我弟弟吃个饭。不要叫老杨他们,你送我去就行了。”
林辉点点头。他一向准时,第二天十一点整便等在公寓楼下。卓悦戴着口罩,穿了件长羽绒服出现,让林辉
送他去金湾酒店。
这酒店顶多四星的档次,位置也偏了些,前阵子警方在这儿抓获不少聚众赌博的赌鬼,最近生意更是一落千
丈。林辉劝道:“这地方有点……悦哥,要不约对方换个地方吃饭?”
“他向来不听我的。”卓悦苦笑了一下,“好久没联系,难得他主动约我吃个饭,要是提出换地方,估计他
再也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好像很少听你提起他。”
“我们不怎么联系,他从小就很讨厌我。”
“怎么会这样?”
“一个陌生的家伙突然住在他家里,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无论多少,在他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
林辉不知该说什么好,叹口气,在酒店门口将车停稳,说:“我在下面等着,悦哥你要当心些,万一让那些
狗仔拍到你出现在这会乱写一气的。”
卓悦应了一声,下了车。

030

他和卓海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一年前的圣诞节,对方找他要了五万块钱。自从卓悦成为艺人之后,对方总是不
断的在问他要钱。在对待这个弟弟的问题上,卓悦觉得很为难。他感激养父母,在金钱上对卓海也总是很大方,
几乎是有求必应。但卓海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天天在外面也不知道做什么,他有心规劝,每次一开口就被对方用
不冷不热的口气顶了回来。后来他被雪藏,养父又欠了债,卓海便再也没找过他。原先的号码也弃置了,连他父
母都联系不上。
从前卓海的电话一向直奔主题——要钱,而这次却不一样,他丝毫没有提钱的事,并且态度温和了不少。电
梯到达三楼,一开门便看见了卓海。瘦高的个子,穿着黑色皮夹克,那副超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他身边还站
着一个精壮男人,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看见他不约而同地停了口。
“哥。”卓海咧开嘴走过来,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说,“好久不见。”
印象里他从没这么称呼过自己,卓悦心底蹿过一种不安的感觉,视线落在没动的另一人身上,问:“阿海,
这位是?”
“过来蹭饭的朋友。”卓海勾着他的肩膀往包厢区走过去,“咱俩吃饭太冷清,我叫了几个朋友一起热闹热
闹。他们都不相信你是我哥,我要让他们开开眼。”
“阿海……我不太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我们单独找个地方吃饭,好吗?”卓悦停了步,有些为难地说。
卓海松开他,冷笑着讥讽道:“我看你是不适合和我在一起吃饭吧?”
“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得了我明白。你是大明星我是小混混,你瞧不上我。也对,我卓海能有什么朋友啊?
和你吃饭,多不配啊?”说完他转身就走。
“阿海!”卓悦急了,拉住他的胳膊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兄弟,没什么配不配的。”
卓海的脸被那墨镜遮着看不出表情,沉默了一会儿,问:“这饭,你吃不吃?”
“走吧。”
推开包厢的门,卓悦被扑面而来的烟味熏得皱了眉。
偌大一张圆桌旁只坐了四个人,还有两个身型魁梧的男人站在一旁,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都有青灰色的纹身,
盯着卓悦的视线让他有些手脚发僵。一直跟着他们过来的魁梧男人没有进来,看样子是站在了门口。
坐在主位上的那人四十来岁,脖子上挂着一条黄灿灿的金链子,两指夹着烟悠然吐出一口,勾起嘴角说:
“坐吧。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真个明星哥哥。”
“哥,坐。”卓海的声音低了几分,推着卓悦坐在那人边上,自己在他身边坐了。这会儿他把墨镜摘了,露
出整张脸来,卓悦看着他眼圈上的青紫淤血,心惊道:“你的脸怎么……”
“不小心撞的。”卓海面色尴尬地飞快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人,说,“这位是黄总,我在他手底下做事,他一
直很照顾我,这三位都是公司里的主管。”
卓悦并不知道卓海有了工作,看那脸上的伤必然是被人打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些人动的手。卓海将
他叫到这里来,肯定是欠人钱了。他压着心里的不安,尽量自然地说:“各位好,我是阿海的哥哥,我叫卓
悦。”
男人随手弹了弹烟灰,嘴角带着笑,看着他的视线就像是盯着青蛙的蛇,赤裸裸地充满意欲,让卓悦的汗毛
都竖了起来。金链子摁灭了烟头,说:“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们兄弟俩不怎么像嘛,你可比卓海长得精致多
了。”
这样露骨的言辞让卓悦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他硬着头皮赔笑道:“谢谢黄总一直以来对阿海的照顾,他这
个人年轻气盛不知轻重,要是有什么地方犯了错,还请您高抬贵手,多多担待。”
“坐在酒桌上却连酒杯都不端起来,你这感谢是不是少了点诚意?”坐在对面的一个染了黄发的年轻男人开
口。
卓悦面露愧色,表情十分诚恳地说:“本来应该敬黄总一杯,但是我下午还有录影实在喝不了。您也知道做
我们这一行的,拍不好戏就没饭吃了。下次我做东,到时候再好好敬您酒。”
金链子笑了一声:“做你们这一行难,做我们这一行的也不容易。你弟弟在道上得罪了人,跑到我这儿来寻
求保护,我好心收留了他,让他帮我做事。结果他雁过拔毛把经手的钱装进自己腰包花得欢快。”他用那双三角
眼盯着卓悦,问,“这叫什么?吃里扒外?”
卓悦抿了抿唇,说:“黄总,他拿了公司多少钱,我想办法给他还上……”
“钱这东西,不重要。”金链子打断了他的话,将手里的烟蒂摁在烟缸里,说,“做你们这行有你们的规矩,
做我们这行的,也有我们的规矩。干这种事本来是要剁手的,之所以你弟弟的手还好好的长在胳膊上,是因为他
承诺要用别的东西来做交换。”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他会叫你来这儿了。”
卓悦脸色苍白,扭头去看坐在身边的卓海。对方视线缩了一下,转开脑袋。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僵硬地说:“黄总,他拿走的钱我可以全数还给你,或者你要收利息也可以……”
“阿海,你哥特意赶过来给你救场,不敬他一杯吗?”金链子并不理他,转向卓海,眯着眼睛说。
卓海听到这话,像电打了一样起身,拿过装满了酒的杯子塞在卓悦手里,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说:“哥,
我敬你。”
卓悦心如刀割,直直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破碎的失望,一字一句说:“卓海,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卓海躲开他的视线,一仰脖把自己杯里的酒喝了,看了眼主位的方向,说:“把酒喝了,一会儿……能好受
点。”
卓悦气极,将杯子狠狠砸在他身上,红酒泼了卓海一脸。他刚一起身就被身后站着的两个男人按住,其中一
个伸手到他口袋里,将手机收了。
被压在椅子上无法动弹的卓悦大喊:“放开!你们这是犯法的!”
金链子走到他面前,带着烟味的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说:“既然卓大明星不想喝酒,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做点
更有意思的事好了。”

031

卓悦是被人反绑着双手架进电梯的,他嘴里结结实实的塞着餐巾,还用口罩遮住。他不断挣扎扭动,发出呜
呜的声音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却被紧紧抓着他的壮汉用“他喝醉了”这种话掩饰了过去。
他被强行带上十层,像背包一样被丢在了那张白色的双人床上。
饭桌上的那三人并没有进来,房间里只有金链子和他的两个手下,另一个纹身男照例留在门外。
金链子在床边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费力地挣扎起身,然后再被自己的手下推倒。最后,从其中一个
纹身男手里抽出一把匕首,用冰凉的刀锋贴在卓悦脸上,说:“虽然逗你也很好玩,不过我的耐心有限,要是惹
我生气一不小心划花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儿,你以后可就不能靠它吃饭了。”
仰面倒在床上的卓悦不敢再动,清俊的面容因为恐惧而泛白,哀求亦被那餐布严严实实堵在口中,只能发出
模糊的喉音。他哀切地看着站在墙角的卓海,在内心里他依旧残存着一丝期望,期望着这个弟弟能够救他。可对
方却根本不看他,只低头盯着地板。卓悦心如死灰,眼里泛起水泽。
金链子看见他的表情,笑了笑:“还没开始就快哭了,你这样子倒是真勾人。”说着,锋利的刀刃直接从正
面割开了卓悦的白色毛衣,然后一把扯开了棉质保暖内衣。
柔和的曲线勾勒出匀称的肌肉,胸膛上胸前两点淡蔷薇色的嫩芽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着,因为衣物被突然扯开,
白皙的皮肤感觉到凉意泛起一阵战栗。
“把温度弄高一点。”金链子吩咐完,伸出舌头俯身从他肚脐处向上缓慢地舔过。那黏湿的感觉让卓悦浑身
发颤,再次挣动起来,膝盖一顶,直撞在男人身上,将他撞歪向一边。突然,腿间脆弱的地方被人一把捏住,疼
得他一抽,那声痛呼只漏出了些许,显得凄惨而悲凉。
“看来你喜欢玩重口味的。”金链子的声音狠戾而沙哑,“碰巧,我也喜欢。”他扯开卓悦的裤子,按住乱
踢的双腿,连内裤一起剥了下来丢在一边。然后握住了卓悦腿间沉睡着的性器,折磨般用力捏着囊袋,看着身下
的人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表情,咧嘴一笑:“卓海,你哥哥成色不错,这一回我就放过你,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做这
种小偷小摸的事……”话断在这里。
“我不敢了!黄总,没有下回,我真不敢了……”卓海一叠声的保证。
“滚吧。”
“谢谢黄总,我,我走了……”卓海朝床上看了一眼,扫到了卓悦眼角的泪光。他一咬牙,低着头出了门。
门阖上的一瞬,卓悦觉得自己坠下了地狱。
“别这种表情,好像吃了多大亏一样。”金链子拍拍他的脸,“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为了
演主角你也没少卖屁股给那些导演吧?拿出你陪他们上床的劲头来,让我爽了,我对你也会温柔点。”见他失神
地委顿在床上不再挣扎,男人以为他想通了,把他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谁知刚一扯开,金链子肚子上就挨了狠狠一脚,被踢得翻下了床。卓悦奋力起身向里跑到窗边,高呼救命。
门口守着两个人,他要逃出去绝无可能,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附近的房间能有人从窗外听见他的求救。
这行为彻底激怒了金链子。他卡住卓悦的脖颈,将他仰面按在床上,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下用足了力道,
打得卓悦头偏向一边,脑袋里嗡嗡作响。
“操他妈的!我让你跑!”男人骂着,又狠狠往卓悦肚子上砸了一拳,打得他悲鸣出声,身体也蜷缩了起来。
“阿力,把东西拿过来,我今天好好调教调教这个欠操的玩意儿。”
一个手下将黑色的箱子放在床边,打开。里面有绳子,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 sm 道具。卓悦好容易缓过气来,
扫到那只箱子,惊恐地往后缩。
“手绑起来,嘴塞住,然后给他点药。”金链子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揉着肚子说。
卓悦的反抗并不奏效,很快他的双手被绑在了床头,嘴里被压进了一只口塞。肌肉男一手拿着一只白色瓶子,
一手捂住他的鼻子,就在卓悦快要窒息的时候松开手,将瓶子递在他鼻子下方,反复三次。做完这一切,两人便
又站到一边去了。
卓悦不知道他吸进去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渐渐的,他脸上和身上都开始发热,心
跳也快了起来。那些燥热拧成一股,慢慢汇聚到小腹周围,让他难受地蜷起了腿。

032

金链子看时间差不多了,重新回到床上,用力分开他的腿,压住。手指不断用各种方式挑弄着他的性器,直
到完全勃起才放开,讥讽道:“装得一副被强奸的样子,随便弄一弄就骚成这样,欠操的货。”说着那手往下,
撑开卓悦的臀缝,用中指顶在了幽闭的穴口,问,“这儿是不是也痒了?想让我狠狠干你,嗯?”
卓悦带着口塞根本说不出话来,眼里流着泪拼命地摇头。
“还不想做,那我们就来玩点别的。”男人笑笑,“你不是明星嘛,明星最喜欢站在那儿搔首弄姿的让人拍
照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漂亮的很,拍下来肯定可以卖不少钱。”
卓悦面如土色,拼命向上蜷缩身体,被绑住的手腕因为挣扎勒出深深的红痕。他就如困在笼中的鸟,绝望地
扑闪着翅膀。
快门按动的声音,不断亮起的闪光灯……性器被人拿捏在手,胸口的乳头被人舔咬着,双腿被拉开露出后穴,
他被男人摆成各种屈辱的姿势,然后将这些统统装进那只黑色的相机里。
“啧啧,大明星的屁眼也和别人不一样,嫩得很呢。”金链子将手指缓缓插入穴口,激起卓悦的一阵战栗,
括约肌应激收缩,那湿软又紧致的质感让男人愉悦,捣弄两下,说,“真他妈紧,难道没被人操过?这次还真捡
到宝了。来,用个特写,拍拍咱们大明星的小菊花在我手里是怎么开的。”
三指进去的时候,卓悦抽动了一下,被口塞堵住的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鼻音。他失力地躺着,不断涌出的泪
水模糊了视线。
“用了药还紧成这样,硬插弄伤了一会儿就没得玩了,先插着这个适应适应吧。”金链子拿过一个中型按摩
棒,抹了些润滑液插了进去,拍拍他的屁股,“我对你这么体贴,你是不是也该好好回报我一下?”男人把他的
口塞解了,说,“你的艳照可都在我的相机里存着呢,你再敢玩花样,我就让他们全发到网上去,让全国人民看
看你的发骚的样儿。现在,乖乖用你上面这张小嘴给爷的大肉棒服务服务。让它高兴了,一会儿有你爽的。”
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在楼下的林辉越等越心焦。
卓悦和弟弟关系很生疏,加上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照理不会聊这么久。他打过电话,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不可能是因为没电,从出道后他就养成了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习惯。
林辉心中不安,上楼去找了一圈,餐厅大堂里没见着人,询问了几个服务员纷纷表示没看见。这酒店之前就
总有赌棍们打架斗殴,服务员都不敢管事。林辉知道问不出来,索性自己一个包厢一个包厢的推门找,找了一遍
不见人影,真的慌了。打电话给总监沈络却一直忙音。他想了想,拨通了方明衍的电话。
华盛的安保任务都是由金鹰旗下的保全公司负责的,有黑鹰会的威势摆在那儿,对于华盛的艺人通常都不会
担心什么安全问题。
偏偏这次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不但绑了人,而且还可能做了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方明衍赶到的时候,身为保全公司负责人的唐灿也到了,他身后的保镖压着鼻青脸肿缩成一团的男人从车上
下来。
方明衍冷着脸边走边问:“查出什么了?”
“这个就是他弟弟卓海。”唐灿与他一同进了电梯,“据他说,人在 1066 房间。”
“一会儿选两个嘴紧可靠的进去救人,其余留在外面。”
“嗯。”唐灿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男人,说,“里面那个叫黄仁彪,听说……爱玩些花样。”
方明衍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上升的亮起的楼层。
守门的那个纹身男几乎是瞬间就被放倒了。唐灿沉着脸指挥:“你们俩跟我进去,其余人留在外面守着,一
个也不许跑。”
破门而入之后,眼前的景象让方明衍的瞳孔猛地一缩。
赤裸着的卓悦跪在床上,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抓住手腕按着肩膀,脑袋被站着的人压在腿间,不断耸动。看
见有人闯进来,那两个打手松开卓悦便要扑过来,看见唐灿和两名保镖手里的枪,顿时僵住,一声不敢出地被拖
出了房间。
黄仁彪受惊从卓悦口中退开的一瞬反倒高潮了,粘稠的精液喷溅在卓悦脸上,那腥味让他趴在床上干呕着蜷
缩起来。
“滚出来!”唐灿阴沉着脸让人把吓得腿软的黄仁彪揪出房间,看了看床上缩成一团不断颤抖着的卓悦,又
看了看站在身边一言不发的方明衍,说:“需要我叫医生过来看看他吗?”
“这里交给我。至于那些垃圾,没有我同意前不准放,包括他弟弟。”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
唐灿点点头离开了。他觉得从某些方面,这位和他家的二少真的有些像,越是在乎的时候,越是冷静的吓人。

033

恶心,铺天盖地的恶心。
可他已经把能吐的一切都吐掉了,除了酸涩的胃液什么都吐不出来。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林辉和两个保镖等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两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呕吐物酸腐的味道,赤裸的卓悦紧紧抓着沾了体液的床单裹在身上,蜷缩在床头,一动不动。
方明衍缓步走过去,伸出的手刚刚碰到他的肩,那蜷曲着的人便如电击般一颤,向后缩了缩,避开他的触碰。
“是我。”方明衍轻声说,“看看我,卓悦。我是方明衍。”
没有回应。蜷缩在床头的人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身为 dom 男人很清楚,此刻卓悦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并不急于靠近,在脏污的床边坐了下来,柔
声道:“一切都过去了,我在这儿,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出去……别看我……求你……”清冷骄傲像林间白鹿的男人此刻用干哑的嗓子断断续续说出这样哀求的话,
每一个音都在发抖。
方明衍觉得心里仿佛戳进了一根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尖锐刺疼。“让我在这儿陪着你,我可以闭着眼睛,
好吗?”
“你出去……出去……”他仓皇地躲避着男人的视线,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般想用那条脏床单把自己身上不堪
的痕迹遮住。他的脸上红肿着,还能分辨出指印,颈部和手脚腕上有不同程度的勒痕和抓痕。这些皮外伤并不是
严重,床单遮住的地方才是让他更担心的。然而现在卓悦的状态,操之过急可能会让他彻底崩溃。
“我会陪着你,一直在你身边。”此刻的方明衍耐心而温柔,“我会为你解决好一切,今天的事不会有其他
人知道,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保证它不会再发生,那些伤害你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卓悦,你说过,
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对吗?”
本以为已经干涸的眼眶再度湿润起来,卓悦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无声地流下泪来,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
角滑落在他紧紧抓着的床单上。
看见他哭出来,方明衍松了口气,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脑袋,见对方没有明显的排斥反应,摸了摸他的头发,
然后靠近一些,将他揽过来拥在怀里,轻抚他的脊背。
这样的抚慰让卓悦安定下来,他将脑袋埋在那只宽厚的肩膀上,颤抖地哭出了声。害怕、无助、恐慌、伤心,
那些压抑在心里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直哭到眼睛红肿才渐渐平复下来。
“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好吗?”方明衍用了的问句。卓悦犹豫了一瞬,缓缓放开了那条床单。
揭开床单之后,男人的眉深深蹙了起来。卓悦下身还呈现着半勃起的状态,顶端露出一个小小的银色花型凸
起。显然,他的尿道里插着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不能长时间插在里面。”方明衍说,“我帮你取出来,好吗?”
卓悦咬着唇点了点头。
男人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一点一点将那根软针从里面抽了出来。饶是这样,还是让卓悦疼得抑制不住地战栗。
等全部取出来之后,他大口喘息着,抓着方明衍的手,红着脸窘迫地说:“后面……还有……”
金链子在他后穴里塞了一个按摩棒,那东西不粗但塞的太深,边上又有不少残留的润滑剂,加上卓悦的身体
一直紧绷着,不太容易弄出来。
“放松身体。”方明衍一面动手,一面安抚着他,“忍一忍,一下就好了。我不会弄疼你的,乖,再放松一
点。”他将那根黑色的罪魁祸首弄出来,丢到一边,用枕套擦了擦手,说,“我让林辉拿了你的备用衣服过来,
先穿上,我们一起回去。”
“我想……先洗个澡。”卓悦低着头轻声说。
“回去洗,这儿不干净。”方明衍让林辉进来帮卓悦穿衣服。
林辉看见卓悦脸上的掌印和身上星星点点的痕迹,怔了一瞬,眼圈红了,说:“悦哥,是我的错,我应该早
点上来找你的……”
卓悦摇摇头,表示不关他的事。将衣服穿好,戴上墨镜、口罩和帽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才走出了房间。他被折
腾到现在,腿上已经没了什么力气,方明衍揽着他的腰,帮他支撑着一部分重心。
“他们,拍了我的照片……”卓悦上了车才想起来。
“我会处理。不必担心。”
男人口气里的断然让他安心,默默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一路无话。直等到车子转过公寓的街角,他才有些
迷茫地问:“林辉,这是去哪儿?”
“去我那儿。”方明衍看着他,目光温和而柔软,“这几天你暂时住在我家。”

034

涵馆 15 号的门前,车停了下来。
卓悦刚一下车便被人横抱了起来,他抓着男人的衣服,低声说:“我可以自己走……”
方明衍径直将他抱进了原先住过的那间客房的浴室,然后脱了外套扔在床上,解开领扣,把袖子撸了上去。
见卓悦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弯弯唇:“你没有经验,很容易把自己弄伤。”男人走过去,伸手解开他的扣子,
笑道,“我看见过你的身体,所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么害羞。”
卓悦小小挣动了一下,红着脸沉静下来。方明衍利落地将他的衣服剥了个干净,然后放了温水冲去他身上的
污浊。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很多难堪的印记,卓悦抿着唇,局促地站着。
男人沾了沐浴露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一寸一寸抚过他的肌肤,那温柔的抚触如同带着魔法,让卓悦渐渐放
松下来,不知不觉中,整具身体已经被那人拥在怀里,不知什么东西抵在后穴上,有一丝凉意。他惊恐地颤抖起
来:“不要……”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方明衍轻拍着他的后背,耐心地解释道,“他用在你身上的那些玩具不一定干净,
而且塞的太深了,我需要给你做灌肠来清洁。我是个专业的 dom,在这些事上有经验和技巧,但是我需要你的配
合。信任我,好吗?”
氤氲蒸腾的水雾中,卓悦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无措而又仓惶地犹豫了一会儿,抿着唇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窝
上。
男人一手环住他的腰,让他紧贴在自己身上,柔声在他耳边说:“会有些不舒服,尽量放松。”卓悦紧紧抓
着方明衍已经被打湿的衬衫,忍受着那根软管进入自己的身体,等待那些温热液体缓缓进入体内。方明衍一直揽
着他,低声交谈分散卓悦的注意力,等六百毫升的药水完全进入体内,轻轻揉按他的腹部。
“呜……”卓悦一颤,抓住他的手,脸上一片潮红,窘迫地说,“你先出去……”
“忍一会儿。”男人摸摸他湿漉漉的脑袋。
这种呼之欲出的感觉要怎么忍得住?
卓悦几乎快哭出来了,急推他道:“你出去,现在就出去……”
毕竟是第一次做,见他这副羞臊又急迫的样子,方明衍忍着笑妥协:“好,我出去。”
在男人的软硬兼施下,灌肠一共做了三次,最后一次是卓悦自己动的手。他本就体力不支,做完之后腿都软
了,被方明衍用浴巾裹得像春卷一样从浴室里抱到床上。等家庭医生到了之后,上来给他做了些检查,还抽了血。
医生大叔看着方明衍的眼里都是谴责,皱着眉说:“怎么能把人弄成这样?”
“不是……”卓悦想解释,却被打断。
“下次不会了。”男人靠在窗边沉声说。
这五个字说得很慢也很认真,让卓悦一时有些晃神。
“下体没有受伤,但是近期不适宜再做。”大叔对着卓悦说,“为追求快感不顾身体是非常危险的,你要注
意分寸。”
卓悦知道他误会了,却又不能辩解,只好低着脑袋不吭声。
等医生走了,方明衍俯身给他盖好被子,说:“你先休息,我要出去一趟,晚饭之前会回来。”
“嗯。”卓悦应了一声。这样的体贴入微让他心口温暖起来,望着那个转身的背影,忍不住唤了一声:“方
明衍……”
“怎么了?”男人回身望着他。
卓悦黑色的眸子里涌动着许许多多的情绪,像是暗流汹涌的地下河,在平静的地表之下奔流纠缠。眼前的男
人就如一棵大树,在他无枝可依的时候给予他依靠,在他遭遇风雨的时候给予他庇护。这个人见过最落魄,最不
堪,最懦弱的自己,然后将那个卑微的自己一步步从身后的泥泞里拯救出来。
他的眼眶有些潮湿,心头却是温热的,有许多想说的话,开口时却只有这三个字。“……谢谢你。”
方明衍微微一怔,继而笑了:“好好休息。”

035

城北的一处地下室里,悬在顶上的灯泡发出昏暗的黄光。
黑衣保镖打开门,披着黑色长呢大衣的方明衍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略矮的男人和两名黑衣男。房间里
关着的黄仁彪是直接被套着麻袋丢在后备箱里拉到这儿来的,身上还裸着,面如死灰地蹲在墙角。此刻看见他身
后的矮个男人,顿时眼里放出光来,连滚带爬地过来抱住那人的腿,哭道:“茂哥,救救我,茂哥……”
被称作茂哥的矮个男人是黑鹰会新进的一个小干部,负责看着这一区的赌场。刚上任还没多久,辖区里就出
了这样的乱子。他在刑堂主管唐灿的办公室里差点被生剥一层皮,现在挨过鞭子的脊背还疼得不行。看见这惹祸
的黄仁彪,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将他踢出去老远,向着方明衍躬身道:“明少,唐爷说今儿抓的这些人,您想
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处置完了我来善后。”说完厉声朝被踢出去的金链子喝道,“还不滚过来!”
黄仁彪心知茂哥不会帮自己,已然面如土色,挣扎着重新爬过来,又不敢碰方明衍,跪着一个劲地发抖。
方明衍在保镖放好的椅子上坐着,脸上挂着一抹淡笑,悠然开口道:“黄仁彪,彪哥,是么?”
黄仁彪脖子上的金链子还挂着,随身体一起颤了颤,他出声哀求:“明少,在您面前就我是一条狗……我是
瞎了狗眼,让卓海这小子骗了,这才动了您的人……求您饶我一条贱命,我给您当牛做马……”
方明衍笑出了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又是狗,又是牛和马,你到底是什么动物?”
“我……我……明少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此刻他只求保命,尊严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么说,你会乖乖听话?”男人的口气像是逗小孩儿一般。
“会,会会……您说什么我都听……”
“很好。”方明衍和一名黑衣男耳语了几句。很快,当时在房间里的两个纹身男和卓海一起被带了进来。他
们手脚都被镣铐禁锢着,低着头谁也不敢出声。
方明衍拿过那只黑色相机,打开相片浏览说:“黄总,接下来我们玩个游戏,名字叫‘原景重现’。我要你
把对他做过的事,一样一样的还原在你自己身上。”他转向纹身男,笑笑,“你们俩负责帮他完成。这个相机里
记录下来了很多东西,正好可以作为的我参考。我要的是完完全全的原景重现,有错漏的话,一次一根手指。你
们三个人加起来手指不少,出错的机会有很多。”
两个纹身男腿一软跪倒在地,和黄仁彪一起求饶。
“我还要回去吃晚饭,不要浪费时间,开始吧。”男人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等着。
地下室里,惨叫和哀求不绝于耳。
黄仁彪遗落在酒店房间里的全套 sm 用具都被人送了过来,唯独没有润滑剂,当他哀嚎着,用被斩断两根手
指的手将那支按摩棒硬生生插入自己后穴的时候,卓海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不想看了?”方明衍弯起的唇角挂着嘲弄般的笑意,“看来是我们的演员不够努力。不然再切一个指头下
来激励一下好了。”
他一发话,便有黑衣男上前动手。凄厉的叫喊声里,浑身染了鲜血的黄仁彪被抓着,为另一个纹身男口交。
“卓海。”男人挑起下巴冷冷地看着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就是你让你哥哥遭受过的事。”
卓海浑身僵硬,不敢再闭眼睛。
和从前惹事之后的害怕不同,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如同窒息的恐惧。眼前的一切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落在
这个人的手上……会生不如死。这种源自心底的恐怖如跗骨之蛆,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
此刻,他觉得自己身处地狱。
而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是主宰一切的修罗。
游戏结束之后,卓海被带出那间地下室。他已经在惊吓中失了禁,身上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他不知道黄仁
彪和那两个打手最后怎样了,他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留着你的命,是因为他。”方明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清冷:“从今天开始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
中,你如果敢做任何让他不高兴的事,我就一件一件的把你身上的小零件拆下来。听明白了?”
“明白……我明白……”他趴在地上疯狂地点头,直到那人离开,还不敢站起来。

036

方明衍踩着饭点进了门,卓悦正好从楼上下来,一身干净的浅黄色睡衣特意拉高了领口,用来遮掩脖颈上那
些难堪的印记。
视线相碰,楼梯上的人率先打招呼:“你回来了。”
“睡着了吗?”男人一面脱下大衣递给周池,一面问。
“嗯,刚醒。”卓悦答得很自然。
方明衍的视线在他强打精神的脸上顿了顿,不露声色的移开,说:“过来吃饭。”
卓悦看见饭菜,胃里一阵翻腾,勉强吃了两口,放下了筷子起身:“我胃不太舒服,先上楼……”
“坐着,陪我再吃一点。”男人说话的时候态度是温和的,但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卓悦重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周池重新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放在他面前。他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便再不碰
了。
方明衍很清楚,他的胃部不适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心理因素,所以并不强迫他,自己慢条斯理的吃饱,拿起餐
巾擦擦嘴,说:“去把碗洗了。”
卓悦有些意外。虽然他在涵馆做过洗碗和杂事,但那些都是他主动做的,男人这样要求他还是第一次。他洗
完要回房间,却又被对方叫住,一同看起电视来。屏幕上 nba 的篮球赛打得精彩纷呈,他却总是不自觉便走了神,
长久地盯着一处发愣。等到了晚上十点,方明衍才放他回房睡觉。
说是睡觉,其实卓悦根本就睡不着。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想起黄仁彪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身上仿
佛还残留着他碰触自己时那恶心的感觉。身下的床仿佛和那张酒店里污浊的床重合在了一起,经历过的一切成了
折磨,像一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颈,让他透不过气来。不知折腾了多久,好容易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不到几分钟
便又冷汗淋漓的惊醒。他翻身下床,猛地打开窗,倒灌进来的凉意让他冷静下来。他也不开灯,便就着月光在窗
边的沙发上呆呆坐着。
方明衍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清淡幽然的月光下,窗户大开着,夜风寒凉。卓悦穿着
单薄的睡衣蜷在单人沙发上,像是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小动物,用惊惶的眼神看着他。
男人打开灯,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两手撑在沙发扶手上,说:“睡不着?”
卓悦没想到他会来房间,此刻被对方禁锢在身体和沙发之间,尴尬地开口:“我只是……刚才起来上厕所,
看见今天晚上的月亮挺亮的,所以……”
“所以深夜两点大敞着窗户赏月?”方明衍微眯起眼睛,“你倒是真有兴致。”
随口编出的这种理由简直滑稽。卓悦在脑袋里翻找半天也想不出别的合理的掩饰,只好沉默。
“我记得告诉过你,睡不着或者做噩梦醒来时,打电话给我。”男人用那双墨色的眸子看着他。
他低头轻声说:“我不想打扰你休息。”
方明衍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长臂一抄将他抱回了床上,然后在他身边躺了下来。见卓悦用手肘撑着上半身,
瞪大了眼看着自己,不由失笑:“这副表情,是怕我趁机吃你的豆腐么?”
“……我一个人可以睡。”他窘迫地说。
“从中午我离开到刚才,你睡着的时间加起来有没有超过半小时?”男人用一句话便将他噎住,直接抓住他
撑着身体的胳膊一拽。失去支点的卓悦躺了下来,有些局促地向外让了让。
这本是张单人床,两个男人躺着便有些挤,卓悦这样往外让差点滚下去。被方明衍眼疾手快地用力揽住了腰
杆往里一勾,身体反而贴得更紧,顿时脸上通红一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压低脑袋往被子里缩。
“卓悦。”
听见他叫自己,卓悦略抬起脸。这样亲密的相对姿势,他抬头的一瞬两人的唇几乎要碰在一起。呼吸交错,
英俊面容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那双眸子凝视着自己,如夤夜散落柔光的星辰,让人再移不开视线。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墙上挂钟走动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一分一秒,将这暧昧划过心上。
这样贴近,近到能从彼此眼瞳中看见自己,近到连眨眼都能感觉到微小的气流,近到即便什么都没有做,心
跳也会因为注视而慌乱了节奏。
那一刻,方明衍浮动着暗光的眸子里,有什么压抑着的情绪似要破茧而出。
一点一点,靠得更近。
卓悦的目光颤了颤,缓缓闭上眼睛。
他以为,那会是一个吻。
然而那个吻终究没有落下来。
卓悦听见了一声轻笑,他睁开眼看着面前唇角带笑的男人,尴尬地翻身转向外面。
灯熄了,房间里再度暗下来。方明衍伸手从背后将他拥住,贴在耳后的声音温和好听:“安心睡觉,我在这
儿陪着你。”
“这样更睡不着……”他两颊滚烫地说。
“把眼睛闭上。”身后的男人揽着他的腰,让他松松倚靠在自己身上,声音愈发柔和,“知道玩偶骑士的传
说么?经常做噩梦的小孩,可以在床头放一只玩偶。每天晚上,它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变成骑士为你而战,打败梦
魇。”他顿了顿,轻声说,“我可以做你的玩偶骑士。”
心跳漏了一拍。卓悦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长睫下压覆住眼眸,轻暖的气息落在颈间,让他安然沉静下来。像是中了蛊,心跳的频率都开始慢慢同步,
胸口也随着那人呼吸的节奏起伏。时间和空间都成了虚化的背景,像是漂浮在无边无垠的宇宙,只有身后拥着他
的那个人,陪伴着,包容着,保护着他。他终于完全的放松下来,任凭自己陷入身后那个温暖的胸膛。
第二天早晨卓悦醒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了。他在床上坐了片刻,起身下楼。

037

一连几个晚上,方明衍都这样伴他入睡再悄然离开。他的陪伴似乎有某种魔力,让卓悦安然沉眠。身上的痕
迹慢慢消失,他也开始不再总去回想那件事,打起精神来将它遗忘。
周一晚餐时,方明衍将切好的牛排递给卓悦,说:“今晚尼克会来。他的调教时间是两个小时,会在十一点
结束。”
卓悦动作顿了顿,抬脸微笑:“方总不用特意抽时间陪我,我已经能睡安稳了。”他直视对方,平静地说,
“总待在你这儿也不合适,我已经可以回去工作了。而且签了合同的工作一直拖着,也会给公司带来负面影
响。”
男人沉默片刻,说:“好,我会让沈络给你安排日程。”
“谢谢。”卓悦将牛肉送进嘴里,明明是鲜嫩多汁的牛排却吃不出什么滋味。
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睡着,眼睁睁的看着漆黑的天幕一点点亮起来。
搬回去之后卓悦就开工了。
要拍的是一组高端时装品牌的广告硬照。然而卓悦却一直不在状态,拍了足足一个小时,一张都不能让摄影
师柳骅满意。两人之前有过合作,柳骅很清楚卓悦的水平,今天这种状况让他有些诧异,索性叫了停,把他拉到
一边,问:“怎么回事,我感觉你今天总是绷得很紧。”
卓悦扫了一眼漆黑的相机,垂眸:“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你喝点水,稍微休息一下。”
他点点头,进了卫生间。关上隔间的门,紧紧蹙着眉靠在门板上,扯开领带,痛苦而又无力地仰起脸。每当
他看着镜头的时候,那场噩梦仿佛又回来了。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却只是徒劳。面对镜头,他
不可控制地感到恐慌。
这样的恐慌让他禁不住僵硬和颤抖,连心跳都似乎失了常,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来完成表情和动作。
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控制自己。
然而这样的强撑造成了更严重的后果。在下午的电视剧拍摄中,因为摄影机的靠近,他脑中一片空白,喉头
间泛起恶心的感觉,干呕着推开身边的人,差点导致搭戏的女演员摔下台阶。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拍完之后终
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林辉看得心疼,一边帮他拍背一边说:“哥,你身体还没好,不然咱们再休息一阵……”
“不用。”他脸上满是疲惫,低声说,“没事了,走吧。”
林辉无奈,只好送他回公寓。
过了两天,卓悦的状况似乎有了好转。尽管在拍戏时还是有些僵硬,但感觉精神状态好了起来,眼睛里恢复
了神采。林辉松了一口气,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按要求向方老板汇报卓悦的情况。对方听说卓悦恢复正常,也就
没再插手。
直到十几天之后,杨婶偷偷将林辉叫到角落里,把一个纸团子交给他,他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
单。
杨婶是公司里给卓悦雇的钟点工,每天按时过来做饭和清扫。这个纸团是在垃圾桶里发现的,里面包着两个
小药瓶。其中一个是安眠药,另一个是精神类的药物,全都空了。
林辉只感觉眼前发黑,正在考虑要怎么开口,只听身后传来卓悦的声音。
“阿辉。”
“哥。”他转过身,摊开手问,“这两瓶药……是怎么回事?”
卓悦并没有回答问题,神色淡淡的开口:“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你也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也希望你能把我当
成哥哥,站在我这一边。”
“悦哥,我真的是把你当哥……”
“所以我不希望你把我的事告诉方明衍。”
“可是这些药是怎么来的?你去看过医生吗?”
“我的身体,我很清楚。”卓悦看着他说,“你也看见了,药很有效,我的状态已经恢复过来了。”
林辉立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哥,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卓悦笑了笑。
然而这些药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卓悦的体重开始下滑,越来越沉默,烦躁,头晕,长久的一个人待在
角落里。每天都需要依靠药物来维持睡眠。有夜戏的时候就索性连着好几个晚上不睡。当林辉发现卓悦拿杯子的
手在不自觉地颤抖时,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犹豫再三拨通了方明衍的号码。

038

电视剧的戏份告一段落,卓悦木然的盯着车窗外,脑袋里空荡荡的,即便是在休息着整个人也很疲惫。直等
到车子开离市中心他才察觉路线有异,问:“这是去哪儿?”
林辉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哥,方总说要见你。”
卓悦心头一跳,问:“我吃药的事,你告诉他了?”
“哥,我不能看你这么下去。”林辉有些无奈地咬牙,“那些药对身体不好,你不能再吃了。”
后座上的人安静了许久,轻声说:“他帮不了我。”
卓悦踏进涵馆 15 号的时候,方明衍微微敛眉。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之前在这里养出的肉都不见了,下巴削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的灵
韵荡然无存,表情有些空洞。
“方总。”林辉低声打了招呼。
“放你一周的假。”穿着宽松毛衣的方明衍放下手里的那叠资料,说,“最近一段时间他住在我这儿,我已
经让沈络推掉他的近期的所有日程,你再去核实一下。”
林辉应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身边人的脸色,小声说:“哥,我先走了。”
卓悦没有回应,只安静站着,等助理离开后看着面前的男人,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这不由你自己说了算。”
“在我刚刚有起色的时候做这种决定,到底是方总你的意思还是公司的意思?”
“对于你的所有决定,我的意思,就是公司的意思。”男人一派风平浪静。
他蹙眉:“这根本毫无道理。”
“不管有没有道理,你都没有反对的权利。合同里写的很清楚,你的所有商业活动由公司指定。从今天开始
你归我直管,没有我的允许公司不会给你安排任何行程。”方明衍强硬的态度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人气,你这么做和毁了我有什么区别?”他咬牙质问。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含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毁掉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我只需要找个医生出具一份你
的精神鉴定就可以了。有心理障碍、依赖药物控制精神的艺人,你觉得还有谁愿意找你拍戏?”
卓悦心头一颤,惶然地看着他。
方明衍的语速很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会用我的方式来解决你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我需要你的
绝对配合。我不会再用房主对待住客的礼节来对待你。我是你的主宰者,掌控你的一切,你作为服从者,受我支
配。”
卓悦脑海中瞬间闪过尼克哭泣着高潮的面孔,顿时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低骂了一句“简直无聊”,转身便走。
门没有被锁,然而就在他推门而出五分钟之后,就被两个高大的保安拦住,强制性的架回了涵馆 15 号,完全无视
他的挣扎和叫喊。
两人动作利落的将他带到屋主面前,说:“明少,根据您要求的全日周边监控和遣送服务,我们把您的客人
送回来了。”
“效率挺高。”男人悠然笑着,“最近一周这位客人擅自出门的状况可能比较频繁。”
“我们会做好重点布控,并派专人在您的屋外巡查。”
“很好,既然进来了不如帮我个忙。”方明衍扫了卓悦一眼,“把他带到四楼去。”
两人立即动手,制住卓悦的手脚,将他径直拖上了四楼,按照男人的吩咐,将他的手脚分别锁在了设置在横
梁和地板的半圆形钢圈上。然后颔首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十分训练有素。
至始至终,卓悦激烈的挣扎没有半分效果,他怒吼道:“方明衍!你疯了么?这是非法拘禁!”
男人缓步靠近,立在他面前。唇角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淡笑,然而那双沉如夤夜的眼瞳却没有半分笑意。此
刻的方明衍散发出一种萧肃森然的气场,就像一头昂首巡视领地的雄狮,不容冒犯。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非法拘禁”的罪名,而是真的要把他关在这儿。被镣铐禁锢住的卓悦只觉得浑身发凉,
口气里有了妥协的意味:“……放我走,我会去医院,然后停药。”见对方不为所动,他咬牙道,“就算你把我
关在这儿抽几百鞭子,我也不会好。”
“让人听话,不一定需要用鞭子。”方明衍淡淡开口,“我有很多更快捷的方式让你服从我的规则,今天我
们来试试最快的一种。”说着,他返身走到门旁。那里有一个被布盖住东西,只能隐约看见绒布下的支架四角。
卓悦看着那东西的轮廓,凭直觉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仓皇地摇着头说:“别……”
然而就在他发出声音的一瞬,男人已经抬手扯掉了覆在上面的灰色绒布。
一架摄影机,漆黑的镜头不偏不倚地正对着他。

039

血液仿佛凝固了。
就像是寒冬里从头直浇了下来了一盆冰水,躯干被无可抵挡的冰冷冻住,僵硬的没有了知觉。呼吸越来越沉,
脖颈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压抑的透不过气来。那个漆黑的镜头是纠缠着他的梦魇,是折磨着他的利刃,也是埋藏在
他心里最深的恐惧。不断的压抑和过度的用药并没有让它消失,而是疯狂的滋生蔓延,将他紧紧的缠绕着,拖向
更深的黑暗。
药……
他需要药,他想要逃离,然而此刻他只能被困在原地,被迫面对着那个漆黑的镜头,什么都做不了。
“你放开我,我们谈一谈……”卓悦极力平复的声音里有了难以克制的颤抖。
“在你同意服从我的规则之前,我们没有谈话的必要。”男人打开了摄影机,机器上暗着的绿色指示灯亮了
起来。
机器启动了。
接着,卓悦面前的电子屏也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的是摄影机实时拍摄的他的画面。
“喜欢自己被绑起来的样子么?”方明衍弯起唇角,“除了它之外,房间的四个角各有一台摄影机,现在它
们都被盖着。在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之前,我每隔二十分钟会启动一台。”
卓悦脸色煞白,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能这么做……方明衍,你不能这样……”
“我会给你充分的时间,让你不受打扰的仔细考虑。等你有答案的时候可以叫我的名字。”说完,他利落地
离开,将卓悦一个人留在了“笼子”里。
窗外天空阴霾,房间里没有开灯,整个空间显得阴沉灰暗。
那台摄像机如同一只被掏空的巨大黑色眼窝,空洞死寂地盯着他,不时泛起一点诡谲的绿光。他闭上眼睛,
企图自我催眠,然而这样的自欺欺人根本不奏效。恐惧犹如密密麻麻的小虫,从心底深处蜂拥而出,蚕食着理智,
将他一点点逼向绝境。
精神受到压迫后带来了身体上的连锁反应,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颤抖愈演愈烈,喉头溢满苦涩的酸味,
他开始干呕,毫无预兆的晕眩接踵而来,眼前的画面出现了摇晃的虚影。
“方明衍!”卓悦用干哑的嗓子喊着男人的名字,看见他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神色哀戚地恳求:“我需要
吃药,给我药……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方明衍目光很淡,他摊开右手,掌心里有一个白色的小药瓶,那里面装着卓悦一直
在服用的药片。“想要?”他问。
卓悦急忙点头。
男人勾勾唇,拧开盖子,在卓悦的注视下缓缓倾斜瓶身。白色的药片跌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随手
丢掉空了的瓶子,转身去左边的角落扯下覆布,启动了第二块摄像机。
电子屏上,卓悦开始发疯般挣扎。“方明衍!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他眼眶发红地大喊,将锁链拉扯得哗
哗作响。然而特殊的钢制镣铐坚不可摧,内圈包裹的厚实软质橡胶只在他手腕和脚踝处添了一些淡淡的红痕。缺
乏睡眠和依赖药物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挣扎了一会儿他便没有了力气,颤抖着大口喘息。
他不敢抬眼去看那两台机器。那种害怕,就如同怕高的人待在几千米的高空,怕蛇的人身缠巨蟒,怕黑的人
走在不见五指的夜,怕鬼的人穿过庞大的墓群。每一次看见摄像机,他就觉得自己回到了被猥亵的那一刻,重新
陷入那种绝望和无助。
安静封闭的空间加剧了这种恐慌,如同地狱。梦魇无处不在,如蛆附骨。
过度的恐惧终于将他的精神击垮,他无法控制地呕吐了起来,沉默,嘶喊,神经质的大笑,像一个真正的神
经病一样宣泄着所有压抑着的情绪。最后,他哭了出来。
像放弃了挣扎的困兽,在罗网里瑟瑟发抖,哀伤又无助。
天光渐收,昏暗的房间里,他从泪水沾湿的眼眸里隐约辨认出面前那人的轮廓,垂下脑袋,用干哑的声音说:
“求你……放了我……”
男人用手抬起他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我需要一个答案。”
此刻的卓悦已然精疲力竭,他轻颤着开口,声音很轻:“我会听你的话……求你……”
“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契约成立。”方明衍解开了他的镣铐。因为胳膊被吊挂着无法弯腰,有不少呕吐
物粘在了卓悦前襟,男人却恍若未觉,将他抱在怀里,带离了那间让他恐惧的屋子。
许多年之后,卓悦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傍晚。
抱着他的人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卓悦,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040
被恐惧折磨了许久的卓悦已经虚脱,安静地低垂着眼眸靠在他肩上。方明衍抱他进了浴室,放在淋浴区一把
特别安置的椅子上,自上而下解开他的外套扣子,将上身的衣物一件件脱干净。然后抚着他的脸颊,问:“能站
起来吗?”
卓悦有些费劲地起身,方明衍扶着他的腰,一只手解开他的皮带。
“……我自己可以。”他颊上泛起的浅红让整张脸看起来有了些生气,手指刚碰到裤扣就被抓住了手腕。
“不许动。”声音是温和的,然而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态度。
卓悦一滞,抬眼去看对方。视线交叠,那双黑黢黢的眼睛里有着一丝淡淡的警告意味。他低下头,有些别扭
地将手垂在身侧,轻声说:“我不习惯……”
“从现在开始习惯。”方明衍替他褪下外裤,然后用一根手指勾住内裤边缘往下拽。
刻意放慢的动作有了明显的挑逗意味。卓悦脸上发烫,身体不自觉地往后躲。这时,男人收紧了揽着他的另
一只胳膊,抵在他后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强迫这具羞怯的身体与自己贴得更近。
“从契约订立开始,你不再属于你自己。”方明衍的音色低沉如略过海面的风,“你的身体,你的行动,你
所有的注意力和情绪都属于我。让我愉快是你存在的唯一目的,服从我的命令是你唯一需要做的事。”
“你说过,这种游戏……应该是彼此自愿的。”卓悦局促地开口。
“的确,我从不强迫别人做奴隶,也很久没有收过新手 sub。”男人松手让已经扯到大腿根的内裤滑落在地
上,然后打开淋浴喷头。“不过总这样也很无趣,我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密集的水滴如大雨倾泻而下,打湿了卓悦的头发和身体,细密的水珠沾在微垂的睫毛上。他的声音在水声中
几不可闻:“你就不怕……我会告你吗?”
方明衍勾唇,笑得悠然:“那是等你能从这儿离开之后的事情。至于现在……”男人顿了顿,敛眉沉声道,
“你必须遵守我的游戏规则。在新手教学上我通常没什么耐心,所以你最好尽快学会,不然我会用一些特别的方
式帮助你提高记忆力,比方让你重新回到满是镜头的笼子里。”
闻言卓悦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眼里多了几分惊惶。
对方继续说道:“首先是称谓。在没有特别要求的情况下你一律称我为‘主人’,并对我使用敬称。有第三
人在场的情况下,我允许你称呼我‘先生’。当我叫你的名字时,意味着我给予你平等相处的身份。记住了
么?”
他绷紧了唇线,窘迫地点了点头。
方明衍的目光里有了凉意,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卓悦被那视线看得发僵,涨红着脸,小声说:“记住了……”然后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叫不出口,是么?”男人倏然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压在浴室的墙壁上。还没等卓悦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然
握住他腿间那根秀气的性器。
敏感的部位被人忽然握住,卓悦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惊喘。在力量上他完全属于下风,被对方抵在了墙壁
和身躯之间,脊背紧贴在湿冷的瓷砖上,身体不由得缩了缩,发出一声告饶般的:“别……”
这样的用语显然不符合方明衍的语言规范。他微微眯起眼睛,将手掌收拢,惩罚性地用上了力气。
“啊——”卓悦吃痛,本能的想要推开他,却被更疼的惩罚激起浑身的战栗。给予他疼痛的那个人用强硬的
态度宣告着掌控权,让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奴隶,我刚才教过你该怎么和我说话。”男人的声音凉凉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卓悦哀切地望着方明衍。话未说完,那只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让他疼得发
抖。眼底漫上一层轻薄的水雾,求饶带上了哭音,颤颤巍巍地吐出羞于启齿的两个字:“……主人。”
“好像也不是很难开口,是么?”男人松开了他,“牢牢记住,作为奴隶,你的每一次忤逆都是要付出代价
的。惩罚的方式和程度都由我来决定,如果你愿意承受,我不介意让你一一体验。”

041

卓悦眼眶泛红,咬着唇不敢再动,任由水珠将自己完全打湿。此刻的他一无所有,连用来蔽体的衣服也被剥
除干净。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等待着手握牵线的人肆意摆弄。
当方明衍的手碰触到他身体的一刻,能明显感觉到躯体的骤然紧绷。这是抗拒的反应。之所以卓悦没有躲避,
是因为害怕。
害怕那间有摄影机的屋子,害怕疼痛,害怕违背命令的惩罚。
事实上,卓悦并不能算是一个 sub,对于敏感又执拗的他而言,这种控制与被控制是背离常理的。所以身为
dom 的方明衍用了这样不近人情的强硬方式给他树立了规则,强迫他认同自己的绝对权威地位。
要么服从,要么受罚。
这条规矩已经以一种深刻的方式在卓悦的心里烙下了印记,让他在顺从中把自主权一点点交到了对方的手上。
“第二条规矩,如实回答我的提问。我需要了解你的状态,所以不允许你对我有任何的隐瞒。当你回答的时
候必须看着我,尽量清晰的做出表述,明白了么?”
“……明白了……主人。”短短几个字他说得坑坑巴巴。接着,那只手掠过他的胸口来到腿间,激起他本能的
僵硬。
“第三条规矩,我对你有单向的唯一所有权。”方明衍将他的惊惶和局促尽收眼底,缓缓的说,“你的一切
都属于我,你的所有权利都来自于我的给予。当然,这里面包括你的身体。”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过性器的
顶端,激起卓悦的颤抖,“决定如何使用它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不许让任
何人碰你,并且不许自慰。记住了么?”
听到“不许自慰”四个字卓悦脸上泛起红来。“……记住了,主人。”虽然声音依然很轻,但明显流利了不
少。
“很好。”男人脱掉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服,露出结实健壮的躯体。氤氲的湿热水汽里,他与他裸裎相对。卓
悦的呼吸一滞,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目光窘迫地偏向一边。
在“不准乱动”的命令之后,方明衍开始给他洗澡。
这是自从母亲离世之后,第一次由旁人为他做这种事。年幼时的记忆已经模糊,此刻由另一个男人做起来,
别扭得手足无措。
让他意外的是,与下达命令时的冰冷不同,方明衍的动作是温柔细致的。碰触和抚摸都不带有任何情色的成
分,态度认真的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冲洗头发的时候,甚至体贴的为他遮住眼睛上方流淌下来的泡沫。
沐浴液的清淡香气在鼻息间萦绕,局促不安被温度正好的水流一点点冲走,身体从最开始的僵硬逐渐放松下
来。他面色微红地安静站着,放任对方的手在身上游走,抚过他的每一处。当男人的手指顺着他的脊线缓缓滑入
股间的缝隙时,卓悦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
隐秘和脆弱的部分毫无保留地被另一个人检视、碰触,无可隐瞒。
和羞耻心一同被唤起的,还有一种从属感,仿佛这具身体真的属于面前这个男人。
“去外面等着。”洗完之后,方明衍将他身上的水擦干,给出了命令。
浴室外面便是主卧。卓悦虽然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但还是第一次进男人的睡房。
稍嫌沉闷的浅灰色基调被白色的布艺中和,如树枝般旁逸斜出交错的灯流泻一室荧光。卓悦环顾一圈,视线
停在立着的桦木衣架上。那里挂着两件相同款式的丝质睡袍。赤裸着身体让他十分别扭,犹豫片刻,取了其中一
件披上。
侧边柜上放着几张照片,有合影,也有风景,其中一张里方明衍身着黑色正装,手握一座银色奖杯,英俊面
容上挂着桀骜的笑。这应该是他拿到亚洲最佳新人导演奖的时候照的,黑色的眼瞳里闪着骄傲的光。
卓悦正看着,身后传来响动。他将照片放下,回身便碰上男人带着些凉意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让他心里有些
忐忑,无措地立在原地。
“我给过让你穿衣服的命令?”方明衍穿上另一件睡袍,问。
“因为挂着两件,我以为……”卓悦想要解释,却被打断。
再一次的重复有了更多的压迫感。“我刚才的问题是,‘我有没有给过让你穿衣服的命令’。”
“没有……”
“脱掉。”简短的命令。
卓悦抿了抿唇,将衣服脱下来,挂回原处。
方明衍从墙上挂着的几根鞭子里取了一根硬质的黑色马鞭,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面向我,跪
下。”

042
卓悦呼吸一窒,目光里有了些哀戚的委屈。他对于方明衍的感情从开始的信任变成了依赖,而这种无条件的
信任和依赖甚至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他惊恐于这种变化,所以才会独自逃开,尝试
着截断联系。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是不同的,至少和男人之前的那些奴隶是不同的。他试图说服自己,对方只是
要帮他从恐惧症里走出来,即便是建立了形式上的主奴关系,也不会真的要让他成为一个失去人格的奴隶。
然而现在,他的预想被打破了。
方明衍是来真的。
下跪的意义,他们彼此都很清楚。
卓悦立在原地久久没动。方明衍沉默地看着他,缓缓转动着手里的马鞭。
在两人对视的一分钟里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男人眉目一敛,起身抓着他的手腕便往外走。
卓悦踉跄地随着他走出几步,到踏上楼梯时才反应过来,他要将自己带去四楼。顿时惊恐地挣扎起来。无奈
在力量对比上他完全不是方明衍的对手,那只抓着他的手如铁钳一样难以挣脱。卓悦如一具破败的木偶般,被强
大的力量拖着,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梯。
“别……方明衍,我不想去那儿……”慌乱中他叫出了男人的名字,声音打了颤,凄然又无助。
那扇漆黑厚重的门近在眼前,卓悦整具身躯都开始发抖,死死抓住方明衍的睡袍袖子,在恐慌中哭了出来:
“主人,求你……求你,主人……”这一路他几乎是被拖上来的,此刻站不稳,跪在了地上。
四楼的房门前,男人终于停了步,声音清冷得几乎无情:“松手。”
卓悦红着眼眶松开了他的衣袖。
“在这座房子里,你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乱七八糟的想法、羞耻心、屈辱感,在我面前毫无价值。你要做的
只有一件事——取悦我。”方明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没有耐心慢慢教你,如果你学不会听话,我就把你关
在笼子里,让那些摄影机来教你。听明白了么?”
卓悦看了一眼那扇关着恐惧的门,僵硬地回答:“……明白了。”
“双膝打开与肩同宽,双手背后,把腰挺直,向我展示你的身体。”男人用手里的马鞭抵在他胸口,“抬起
头来,看着我。”
照做的卓悦因为羞耻感,整个身体泛起一层桃色。他僵硬地跪着,抬头望着那个给予他痛苦和不安的人。
“告诉我你的身份。”方明衍淡淡开口。
他怔了怔,涨红了脸,有些羞赧地小声说:“奴隶。”说完,肩膀上挨了一鞭子,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气。肩
上火辣辣的,他没料到对方竟会毫无征兆地动手,眼里有了些敢怒不敢言的委屈。
“告诉我你的身份。”命令有了重复,显然第一个答案并不能让他的主人满意。
卓悦想了想,坑坑巴巴地回答:“我是……您的奴隶,主人。”
“告诉我你的权利。”
换了问题,那么应该是过关了。他松了一口气,回想了一下之前男人说过的话,答:“我的所有权利来自您
的给予,主人。”
“告诉我你的义务。”
“我的义务是……取悦您,主人。”他窘迫地移开视线,避过对视。
“很好,牢记这三点。”方明衍的鞭梢停在了卓悦的喉结处,慢慢上挑,强迫他仰脸看着自己,“反省一下
你刚才做了什么让我不愉快的事。”
这种完全丧失主权的屈辱感让卓悦耳根也染上了淡红,然而反抗意味着更可怕的后果,只好硬着头皮说:
“刚才……我没有完成主人的命令,让您生气了……”
“想清楚。”男人漫不经心地将鞭拍一点点下移,直到他腿间密草丛生的隐秘处,仿佛挑逗着那敏感的性器。
“答案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惩罚会加倍。”
牛皮的粗粝质感摩擦着敏锐的顶端,难以言喻的感觉直冲上脑让卓悦瞬间打了个激灵,却又不敢动,身体微
微颤着说:“还有……我刚才叫了您的名字。”接着他又仓皇地补了一句,“我错了,主人……”
“学乖了。”方明衍勾了勾唇,鞭拍扫过囊袋,引得那人惊喘出声。
此刻跪着的卓悦全部注意力都在男人身上,一双如星辰的眸子里盈着些刚才哭过的水泽,惶然又畏惧地看着
他,还有些羞怯和窘迫。
“因为你刚才不合规范的行为,接下来我会给你惩罚。六鞭,在脊背上。每一鞭结束之后我要求你报数和认
错,如果你出错,计数就从头开始。”

043

夜,沉寂如海。
房间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重重的黑暗中只有屋角留着的一盏小夜灯发出隐约的莹黄色柔光,像一颗孤独
悬挂的星,即将被黑夜吞没,又像一条寂寥飘零在深海里的鱼,想要引起谁的注意。
地毯用了厚实的羊毛,柔软而且温暖。躺在上面的卓悦动了动,改变姿势引起了脊背的疼痛,他拧眉忍着,
缓缓坐起身来。失眠纠缠着他,即便疲惫却无法入睡。
他刚才一共挨了八下鞭子。前两次的“我错了”说不出口,最终却不得不屈服于疼痛,按照那人的命令一次
一次的报数认错。手指摩挲,能感觉到脊背上那些鞭子留下的微微肿起的痕迹。
方明衍将力道刁钻地控制在不见血却能疼到发颤的地步。更过分的是,明明是他给予了万般疼痛,却又在涂
药的时候那样温柔,轻声耳语,温情拥抱,让自己根本恨不起他来。
卓悦看着床上安然沉眠的身影,静坐了许久。他碰了碰脖子上那根软皮质地的颈圈,稍微收紧的感觉让他有
些不适。那根颈圈是男人给他系上的,用了指纹锁,凭他是无法打开的。它既是作为所有物的标记提醒着他被拥
有的从属身份,又是一种束缚,通过锁链与床脚相连。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因为对方的疏忽环扣并没有被锁死。
轻易的解开之后,他起身抓起一件睡袍,蹑手蹑脚地打开主卧的门,走了出去。他匆匆来到一楼玄关,停了
步子。
面前是那扇将他关在这个怪异世界的大门。
只要逃出去……
他将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一压。干脆的“咔嗒”一声之后,门开了。外面的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丝丝凉
意从皮肤渗进了内里,让他打了个寒战。
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声音在尖锐的争辩。
——走吧,只有踏出这一步才能有机会离开这儿……那些主人奴隶的荒唐游戏简直变态,希望再渺茫也要争取
……
——别跑,你跑不掉的。一旦被抓回来会非常惨,想想那些摄影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别去尝试这种
危险的事……
——万一那些保安没有看见呢?只要你能跑到另一座别墅就有可能获救。况且难道留在这里不危险吗?脊背上
的那些鞭痕,有多疼?方明衍就是个变态,他想把你变成那种毫无人格的奴隶!
两个念头像是藤蔓般发了疯地生长,缠绕扭曲成一团,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撑破。卓悦紧紧握着门把手,混乱
而痛苦地摇了摇头。
——已经恶化成这样不能再依赖药物了,你该用他的方式试一试……他说过会治好你的,你不是一直信任着他
吗?
——他违背人权,打了你,让你跪下,谁知道明天他会不会让你像狗一样舔他的鞋子!
——他不会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没有理由,我知道。
卓悦喃喃地重复这三个字,仿佛像是一句咒语:“……我知道。”
他回眸看着漆黑的起居室,就在那个沙发边,他们曾对过戏,有过亲吻;他曾在酒会上为他解围,将他划进
自己的势力范围;他曾搀扶着他走过黑暗无边的酒店走廊;他曾抱着他说过玩偶骑士的故事……
抓着门把的手松开了,“咔嗒”一声,门关上了。
心仿佛停在了一个分叉路口,明明有着那么方向,却连一步都难以迈出。卓悦在玄关蹲了下来,将脑袋埋在
膝盖上,蜷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腿已经麻得快要没有知觉了,他才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三楼,在主卧前深吸了一口气,然
后轻轻推开门。
当他小心翼翼地潜进去,想要走回床边,却感觉和刚才似乎有什么不同。抬眼一看,顿时心头一惊,僵立在
原地。
灯没开,窗帘被拉开了一半,一轮莹月将圆未圆。月光透了进来,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白霜。方明衍立在窗
边,逆着光,只能依稀看清侧脸。
卓悦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动了动唇却又没能发出声音,便这么干站着与他对视。
“过来。”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而听见他开口的卓悦心口一窒,抿了抿唇,认命般缓步走到他面前。月光
在那双带着怯意的眼瞳里融成细碎的流彩,有一种脆弱却独特的美。
看见方明衍抬手,卓悦一颤,浑身都紧绷起来。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对方只是将他身上披着的
那件丝质睡袍从肩上褪了下去,滑落在地上。再度赤裸的卓悦惴惴不安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不敢乱动。
“去哪儿了?”音色低沉的问句。
“我……刚睡不着,就下楼……”大脑重启成功,卓悦却犹豫了一瞬。显然,说“去厨房喝水了”比“我想
逃跑来着”更安全一些。他看着对方的视线动了动,最终泄气般说了实话:“我去了门口。”
“为什么去那儿?”
“我想离开。”这四个字说得很轻,仿佛每一个音都是不耐严寒的雏鸟,抖抖索索成一团。
“又为什么回来?”
“我不知道。”卓悦笑了,眼里的水泽却渐渐漫了上来,“或许是害怕被抓回来,害怕鞭子和那些摄影机,
或许是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又或许是我已经疯了,即便下跪、挨打却还是……还是相信你可以治好我……”
眼角的水泽再蓄不住,沿着脸颊滑落,“我不该想着逃跑……无论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不要把我关在楼上,求你
……”
方明衍安静的听他说完,沉默片刻,说:“惩罚先记着,包括你刚才没有使用敬称的无礼。”
卓悦一怔。男人抬手,用修长的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痕,然后勾住他的后颈将他揽了过来。彼此紧贴,怀抱
里的温暖让他一时有些恍然,顺从地倚靠着对方。
“猜猜如果你刚才离开这里,会发生什么?”方明衍在耳旁问。
“……被抓回来。”他答。
男人轻笑了一下:“门卫不会拦你。如果你刚走出那扇门,我会放弃你,让你继续过你所谓的正常生活。不
过从此之后,你的世界将不再会与我有任何交集,”
卓悦愕然,缓缓道:“您要……放弃我?”
方明衍漆黑的眼瞳里浮起一丝柔软:“我不是施虐狂,单方面的强迫并不能让我得到愉悦。bdsm 本来应当
是双方自愿的互动,但你不是一个天然的 sub,你对我没有本能的服从性。所以我需要掌握你的所有注意力,建
立绝对权威,成为你的主宰者。只有这样我才能打破你的世界,然后按照我的规则重建它。但是看见你痛苦,我
并不好受。”他顿了顿,“卓悦,在你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时候,把他交给我,好吗?”
卓悦的长睫颤了颤,轻轻地将下巴靠在男人肩窝上,疲惫地阖上眼睛。
“好。”

044

那一晚,精疲力竭的卓悦躺在床边的地毯上,随着床上那个人均匀的呼吸一点点沉入了模糊的梦境。等他醒
过来的时候,床上已经空了。
太久没有这样自然的睡眠,醒来之后觉得一切都很松快。他起身拉开窗帘,略显刺目的阳光照进来,在赤裸
的身体上镀了一层荧光。他摸了摸颈上的皮质项圈,昨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盥洗室里放置着一套新的用具,
洗漱完毕之后,他在镜子前做了两个深呼吸平稳了一下情绪,然后下楼。
起居室落地窗外高大的乔木落尽了叶子,空旷的枝桠倒有了一种冬日里别样的美感,男人正坐在窗边的单人
沙发上翻看一本书。修长的腿随意交叠,姿态挺拔,黑色的毛衣有了几分肃然的气势。听见楼梯处的声音,他抬
眼看了过来。
卓悦不觉有了几分紧张,抿了抿唇,低唤了一声:“主人。”
“过来。”方明衍放下手里的书,说。
他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在沙发旁跪了下来,尽量按照昨天教过的那样挺直上身。
“今天倒是很乖。”男人唇边有了温和的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昨晚睡得好吗?”
他有些窘迫地回答:“睡得很沉,都不知道您起来了。”
“从今天开始你服用任何药物都需要事先经过我的同意,明白了么?”
卓悦心知他不会再让自己碰安眠药和精神类药物,抿了抿唇说:“明白了。”
“在我没有其他的安排之前,你暂时使用主卧休息。从明天开始,三餐由你来做,需要的食材提前一天写在
厨房的本子上,我会让人准备好。”方明衍将小桌上的一张纸递给他,“这是你的时间表,上面详细罗列了你需
要做的事。”
卓悦伸手去接,对方却没有放开。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见男人轻挑起眼角淡淡看着自己,有些无措地愣了
一瞬才反应过来,双手去拿,对方这才松开了手。那表格上十分细致的为他规划了一周的日程。包括几点起床准
备早餐,几点入睡。还有固定的运动时间、阅读时间和影视欣赏时间,并且要求他完成心得记录的作业,甚至还
包括每周两节音乐修养的课程。
“你的乐感太差,我找了老师给你上课。上课的时候我允许你穿家居服。”他顿了顿,“奴隶,无论我在或
不在,按照这些要求做好你的时间管理,如果出现失误会有惩罚。”
卓悦一凛,觉得背上仿佛又开始疼了起来,闷声道:“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规矩需要教你。”方明衍轻拍了拍大腿外侧,“这个动作的指令是召唤你,要求你迅
速回到我身边并跪下。当我手掌平伸表示要求你停在原地,跪立然后等待。记住了么?”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默默地回答:“记住了,主人。”
“我给你提问的权利,说吧。”对方当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卓悦问:“如果我没有看见您的手势而错过了命令的话,也要受罚吗?”
男人勾了勾唇:“作为奴隶,你的一切都为我所有,包括你的注意力。擅自走神无视指令,你觉得该不该受
罚?”
他被这反问噎住,只得红着脸答道:“该。”
“不想挨鞭子就好好集中你的注意力。”方明衍扫他一眼,“去把桌上的早餐吃掉,然后把餐具洗干净。”
桌上为他留了早餐,瘦肉皮蛋粥大约是男人亲自煮的,菜板上还有料理过的痕迹,细致地保着温。卓悦心头
一暖看向窗边,碰上对方的视线,抿了抿唇。
“怎么,不想吃?”方明衍问。
卓悦微笑起来:“想吃。”
这是他压抑许久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上扬的嘴角流露出愉悦,向着另一个人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情
绪,在日光下如水晶般清透而明亮。
仿佛被他的笑容感染,看着书的男人也不自觉地轻轻牵起了嘴角的弧线。

045

昨晚的那一番对话让卓悦放弃抵触,试着接受 bdsm。这种接受基于对方明衍的信任。方老板本人也很清楚
这一点。所以,尽管他一向宣称没有耐性做新人教育,在对待卓悦的时候还是循序渐进的。他尽量给这位容易紧
张和害羞的奴隶营造一个比较宽松的环境,来让他逐步适应自己的掌控。
此刻,洗完碗的卓悦安静跪在起居室的地毯上“待机”。仅仅过了大约十分钟,他的视线便不自觉地从坐在
沙发上看书的男人身上转向了窗外。这几日天气回暖,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颜色鲜艳的鸟,摇晃着尾羽在光裸的
枝条上蹦蹦跳跳。
卓悦的注意力全被那鸟儿带跑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正对上主人的视线,顿时一惊,窘迫又不安地僵在原地。
“好看么?”男人似笑非笑地问。
“……不好看。”他干巴巴地答。
“比起看着我,那只鸟更让你感兴趣。由此可见,我比它更不好看。”
“不是……我刚才……”他想要解释,然而看见那双微微眯起的修长眼睛里隐含着欲来的危险,心里慌乱起
来,试探性地唤道:“主人……”这一声里有了些求饶的味道,软软的,像是落在湖面上的羽毛。可惜他的主人
不为所动,语气平淡地说:“过来。”
未知更让人不安,卓悦不知道他会怎么惩罚自己,迈步过去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面向外,站到窗边去。”
听到这个命令,卓悦顿时僵住。涵馆的每个院落都由专人每日清扫,这个时候院里三名统一制服的清洁工正
在作业,他们与屋子十分接近,几乎就在窗外。而卓悦浑身上下除了颈圈之外一丝不挂,没有一点遮掩。
“主人……”他有些无措地望着方明衍,想要挽回这道命令于是主动认错,“我错了。”
“需要我说第二遍?”男人的音色渐渐偏冷。
卓悦脸色发白,慢慢地靠近落地窗。当他看见那个拖着扫帚的工人看向这边的时候,本能地返身向后,径直
撞上了站在他身后的方明衍。
男人抓住两侧肩膀硬生生地将卓悦转回窗前,在他耳边沉声道:“你再敢动一下,我就把你直接丢到外面
去。”
卓悦不敢再动,然而如此贴近的距离,完全的裸露,逃无可逃的境地让所有的羞耻感都蜂拥而来。风头正劲
的演员在别人的房子里,套着颈圈,像宠物一样被调教和逗弄……他甚至不敢去想当这样的举动被人发现时,会
用什么样的标题出现在网络和纸媒上。他想逃跑,可是身后的人不允许。
白皙的身体骤然泛起浅浅的胭红,英俊的面容更是连耳根都染了红云,背上渗出了涔涔的冷汗。当清洁工看
向这边时,他紧张得发颤,连呼吸都停止了,几乎要站不稳。直到那三名工人有说有笑地从窗边走过,根本没有
察觉什么,他才劫后余生般地松了一口气。
显然,从外面是看不进来的。
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现在学会集中精神了么?”身后的男人问。
这样的惩罚方式比挨鞭子更让人煎熬。刚才的高度紧张让卓悦几乎虚脱,这会儿缓过神来,闷声道:“会
了。”
“跪下。”等卓悦顺从地跪立之后,方明衍抬起他的下颌,将视线角度调整到刚才卓悦盯着的树梢上,淡淡
道:“我是个很宽容的主人,既然你想看风景,我就让你看个够。从现在开始,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我同意你改变
为止。事先说明,乱动会有惩罚,惩罚的内容和夹子有关。”他的手沿着卓悦的颈部缓缓摩挲着喉结,“那些小
道具里,有一些夹子很有趣,会不定时的释放低伏电流,而身体的某些部位非常敏感,被惩罚的时候会不太好
受。”
光是想象已经让卓悦浑身发僵。他老老实实地仰脸跪着,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聚精会神地仰头盯着那根树
枝,心里将那只无辜的鸟骂了无数遍。等男人允许他起身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四十分钟,一直仰着的脖子都僵了,
脊背也绷得很酸。
看见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方明衍觉得好笑,拍了拍腿让他跪到自己身边来,摸了摸他的脸颊:
“当我这么抚摸你的时候,代表允许你倚靠。”
卓悦的脸红了起来,迟疑了一下才慢慢将脑袋贴在对方大腿上。一只大手覆上他的后颈,给他揉捏着僵直的
部分,动作很温柔。他怔了怔,放松身体更自然地靠下来。
日光倾斜将树影拉长。安静的房间里,卓悦顺从地伏在男人膝上,柔软的刘海遮住了眉眼。他忽然发现自己
开始喜欢待在方明衍身边的感觉,让他觉得如此安然。

046

从午餐起,卓悦便再也没有了坐在椅子上吃饭的权利。按照规矩,他在做好饭之后,需要将一切准备停当,
然后跪在椅子边上用餐。夹菜的事情全权由他的主人负责,好在他并没有什么挑食的习惯,只是默默地吃,不时
抬头看看身边坐着的男人。
“有话要说?”方明衍问。
卓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按照自己的喜好做的,怕您不喜欢。”
“还不错。”男人扫了一眼他的碗,说,“再去盛半碗饭。”
精神不佳以来卓悦的胃口一直不好,所以只盛了浅浅小半碗,这会儿已经见底。听见方明衍的要求,只好又
去添了饭。
“接下来的三小时我需要处理一些文件,我允许你自由支配这段时间。”中餐结束之后,方明衍便去了书房。
卓悦洗好碗,将围裙解下来,对着空荡荡的一楼发了一会儿呆,冲了杯咖啡端上了楼,站在书房门口犹豫了
许久,几次抬手想要敲门,却又放了下来。
华盛能在娱乐圈中乘风破浪,方明衍功不可没。近几年公司在他的管理下有条不紊,除了他的手段之外,还
有他的敬业。卓悦很清楚,对方之所以把所有的工作放在家里来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他心有内疚,想
要做些什么来弥补,却又害怕自己会打扰男人的工作。他不由苦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首畏尾患得患失。
咖啡渐渐凉了,始终没勇气敲门的他叹了口气想要离开,门却毫无征兆地开了。卓悦吓了一跳,手一抖,杯
子里的咖啡差点洒出来。
开门的方明衍看见他也有些诧异,视线从咖啡杯转到他脸上,显然是在等一个解释。
“主人。”卓悦有些窘迫地开口,“我……本来想给您送杯咖啡……”
“本来?”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因为……耽误了一会儿,凉了。”
“从一楼到二楼咖啡居然凉了,这么看来房子确实大了点。”男人心中猜到了大概,戏谑道,“下次可以在
家里办个马拉松了。”
卓悦脸颊泛红,低头道:“我去重新冲一杯给您。”本想匆匆落荒而逃,手腕却被抓住了。
方明衍握着他拿杯子的那只手腕,将杯子移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反方向将杯子贴在卓悦唇边说:“尝一
口。”这样的举动让卓悦面上红云更盛,他按照命令低头喝了一小口,咖啡香醇的滋味在嘴巴里化开。
“下次还可以再浓一点,而且,不要在门外站这么久。”男人松开他的手,说,“进来吧。”卓悦尴尬得要
命,低低的答了一句“是”之后,便跟着方明衍进了书房。
“想看什么书自己拿。”简短的交代之后,男人重新回到电脑前处理那些报告。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他打字时
敲击键盘的声音。卓悦找到自己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还未读完的那本《表演的艺术》,坐在沙发上翻看起来。
手指翻过那些印满了文字的纸页,而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走岔了方向。这个角度,抬头正好可以看见方明衍
的侧脸。
认真的,专注的,只是望着就会感觉莫名的安心。
两人在同一个房间里做着各自的事情。等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男人在卓悦身边坐下,抽走了他手里的书,
随意提问:“看了这章,有什么心得?”
他想了想,答道:“表演时的自然化是需要通过对角色的揣摩来实现的,作为演员要了解的不仅仅是剧本里
的人物性格,还要了解故事产生的整体背景,比如古装剧,言辞、举止都要合乎那个时代的规范,在表演中,演
员需要通过更多的潜台词来展示人物的内心。所谓自然化,是内在和外显的高度统一。”
“还不错。”方明衍勾起唇角,“在走神看我的空余时间里还是看了一点书的。”
被揭穿的卓悦一僵,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脸又红了起来。
“有时候注意力不集中也是一种好事。”男人勾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另一个角度。
当放在高层书架上的那个黑色相机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卓悦只觉得刹那间浑身都开始发冷。

047

恐惧的感觉从心底渗出来,侵蚀了每一根血管,穿透了每一个毛孔。呼吸越来越急促,虚构的寒冷笼罩了四
肢百骸,让他开始无法自控地颤抖。无措和惊惶占据了大脑,他仓皇地起身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却被身边的男人
一把扯住。此刻的卓悦就如同被受惊了的草食动物,在逃生本能的驱使下鲁莽地乱窜。他企图甩开对方,却被仰
面按在了沙发上。“放开我……”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卓悦如困兽般更加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对镜头类的物体的恐惧、滥用成瘾的药物、过度的惊惶、抑郁,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在经历了那次
猥亵事件之后,他从前干净安全的世界就彻底被破坏了。
然而原本,在它变成一摊废墟之前,是可以被修复的。
方明衍很清楚这一点。
当卓悦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要走的时候,是他过于乐观地估计了卓悦的心理状态,同意他离开了。这之后也只
是轻描淡写地过问了几次,得到林辉没有异常的报告之后便没有在意。那时候他考虑的,仅仅是避免卓悦对自己
产生过度依赖,却没料到会发展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对于卓悦,他心有歉疚。
所以他要挽回自己的失误。
“主人……求您……”卓悦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挣脱,终于停止了徒劳的抵抗。他失力地躺着,全然不敢看相
机的方向,在男人身下语无伦次地哀求,“我错了,打我吧,求您打我吧,把它拿走……放了我……”一直依靠
药物维持镇定的卓悦此刻重新被逼迫到了崩溃的边缘,清澈的眼睛已然失去了焦点,只是一遍又一遍无意义地凄
然哀求。
看着这样卑微乞求的卓悦,方明衍觉得仿佛有一只手穿胸而入捏紧了心脏,窒闷和隐痛在胸腔里血肉模糊地
纠缠成一团。“看着我。”修长的手指抚上身下人的侧脸,彼此之间更加贴近,男人强势却温柔地开始了他的掌
控,“奴隶,集中精神看着我。”
卓悦惶然地望着他,睫毛轻颤着,像是被蛛网缠住的昆虫翅膀。
“很好,你做的很好。”男人深沉如大提琴般的音色仿佛催眠般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奴隶,除了我不准
看其他任何地方,不准看其他任何东西,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卓悦喘息着,用残存的理智强迫自己服从命令,一直看着面前的男人。
“放松下来,不要把自己绷得这么紧。”方明衍抚摸着他的发,温柔而耐心,“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
…”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男人的话。
好不容易集中过来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原本渐渐安定下来的卓悦目光一动,再度掠过那只相
机。
一切瞬间脱离了掌控。
他猛然发力挣扎起来,几乎要将身上的人推翻。控制与反控制之中两人扭成一团,方明衍担心弄伤他刻意收
敛了力度,而被恐惧折磨的卓悦则完全没有顾忌,一时间更难以制服。当男人再次将他按住的时候,卓悦绝望地
发出了哭泣般的悲鸣,像是无处可逃的困兽。
“看着我!”方明衍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沉声命令,“你再敢乱动一下我就把你和那架相机绑在一起。”
“求您,我做不到……”卓悦已经没有了力气,颤抖着开口,“放我走……”
“奴隶,想让我放你走,就乖乖完成我的命令。”男人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将他压在身下,“我给你三分钟。
如果在三分钟之内,你能一直把视线保持在我身上,我就放你离开书房。每失败一次,你和这架相机相处的时间
就会加倍,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卓悦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服从。
三分钟里的每一秒都如一年般难熬,他死死咬着唇,努力不去想那只如空洞眼窝般的镜头。面前的人成了他
唯一的依靠。他缩起身体,像是要寻求庇护般抓着方明衍的手,用力的连手上的指节都微微泛白。
“我会在这儿,一直陪着你。”男人的声音温和了起来。
他的目光动了动,眼眶发红:“我弄伤你了。”
方明衍刚才便觉得脖颈上有些隐隐作疼,应该是在之前的混乱中被卓悦抓伤了。他完全不在意,淡淡地说:
“没事。”
卓悦眼里的水雾渐渐漫了上来,在眼角结成一颗透明的水滴。
“哭什么,我又不疼。”男人无奈地看着他。
他依然在发抖,像一只在寒风中瑟缩的小动物。“对不起……主人,对不起……”就在他哽咽着连声道歉的
时候,面前的人却忽然俯身贴上了他的唇,将下一句还未说出的“对不起”封在了口中。

048

男人清楚自己用了怎样残忍的方式,清楚卓悦的害怕,也清楚在这样的条件下服从命令是用了多大的努力。
这种服从建立在卓悦对自己的信赖上。他想要遵从命令,完完全全的交付自己,然而却不能自控的弄伤了,所以
才会这样的歉疚和不安。
方明衍漆黑深邃的眸子浮动着柔软的暗光。就在卓悦呜咽着连声道歉的时候,他俯身贴上了他的唇,将下一
句还未说出的“对不起”封在了口中。
眼前的面孔忽然放大了,温热的气泽在鼻息间缭绕着。双唇相触时柔软的感觉让卓悦彻底僵住。脑袋里一片
空白,只是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对方。
男人的吻极其温柔,浅尝即止的碰触和细碎的摩擦仿佛只是安慰。卓悦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安定下来,长
睫轻颤着,黑黝黝的眸子像是温驯的鹿。
“……主人?”当双唇彼此分开的时候,他有些迷惘地轻声唤道。
“奴隶,你属于我。”方明衍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黑洞般可以将一切都吸进去,“无论我对你做什么,都
是合理的。”
卓悦的脸色从刚才的煞白渐渐转红,局促地抿了抿唇。
“正好三分钟。”男人起身,践诺将他横抱出了书房。卓悦浑身都是冷汗,喝了些温水终于慢慢缓过神来。
看见方明衍颈上被自己抓出的几条血痕,十分过意不去,默默地拿了酒精和棉球过来给他消毒。
“知道弄伤主人的奴隶要受什么惩罚么?”坐在卧室沙发上男人挑起眼角看着他。
卓悦窘迫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一般的情况二十鞭子,两天的禁闭,有主观故意的成分则加倍。”方明衍说完,将这只犯上作乱的奴隶那
副紧张又不敢求情的样子尽收眼底,勾了勾唇,“念在你是初犯,我破例给你个补救的机会。”
卓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拨开云雾的朗月。
男人勾住他的颈圈,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然后给出了命令:“从现在开始不许乱动,直到我满意为止。”
卓悦不知道方明衍接下来要做什么,但仅仅是此刻双腿敞开,赤裸地跪坐在对方腿上的姿势就让他羞耻的要
命,更何况两人面对着,如此接近。男人向后悠然靠在沙发上,微眯起眼,如同鉴赏一件艺术品般屈起手指摩挲
着卓悦的侧脸颊,向下逗弄着喉结,掠过锁骨,在左侧胸口的凸起上流连。最初只是简单的碰触抚弄,而后将它
夹在手指的缝隙间揉捏轻拽。卓悦一向禁欲,那颗敏感的小果实更经不起这样刻意的亵玩,片刻便挺立起来,颜
色嫣红得诱人。方明衍看着他害羞又无措的样子,眼里有了一丝笑意,手上用了些力气在那可怜的乳珠上掐了一
下,一瞬的痛感化作酥麻蔓延开去,卓悦一颤,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喘。
“告诉我的你的身份。”男人手上的动作并没停,转向了另一侧胸口。一方是技巧十足的顶级 dom,一方是
敏感禁欲的新手 sub。卓悦完全无法抵挡这样的撩拨,却又不敢动,只绷紧了身体:“我是您的奴隶。”
“告诉我你的权利。”
“我的所有权利都来自于……啊——”男人的手指划过紧实的小腹,挑逗着他腿间裸露的性器,用指尖轻刮
前端的小孔,激起卓悦的剧烈颤抖,连回答都难以继续。
“谁准许你只答一半的,嗯?”方明衍用手掌包裹住囊袋,肆意揉捏。
卓悦身上泛起潮红,呼吸愈加急促,强撑着说:“主人……我的所有权利都来自于您的给予……”
“告诉我你的义务。”
“呜——取悦您……”欲望发了芽,在身体里逐渐苏醒。他难耐地微微后仰,眼里渐渐漫起了雾气。
男人放开了那个已经翘起来的小家伙,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探向他身后,抚摸着他的双臀。“奴隶,你身
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属于我。”手指深入臀缝,若有似无地掠过藏在密处的洞口,缓缓地说,“‘属于’代表着我
不仅拥有对你的有所有权,还有使用权。当我想要使用你的时候,你无权拒绝。”
蜂拥而起情欲就这样不痛不痒地吊着,卡在无法发泄又难以压制的程度,让卓悦备受折磨。他紧张得浑身僵
直,仰着脸大口喘息。然而他的主人却不紧不慢地掌控着节奏,缓慢却强势地侵入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当指尖抵
在穴口的时候,他颤抖着发出了一声呜咽,脸色泛红地羞怯唤道:“主人……”

049

方明衍抬眼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讨厌我碰你么?”
这样的问题让他怎样回答?
卓悦窘迫地咬住下唇踟蹰了片刻,轻声道:“不讨厌……我只是有点儿害怕……”说完便再也没有勇气去看
面前的男人,将绯红的脸转开去。
尽管这句话说得声如蚊呐,但方明衍还是听清楚了。
这是卓悦在他面前第一次如此坦白的表露自己的感受。
手指并没有深入,而是忽轻忽重地在后腰处画着圈,问:“害怕我弄伤你?”
“不是……”卓悦被觉得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失去了知觉,只有被那双手碰触的地方敏感的不成样子,每一个
微小的摩擦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轻而易举就让自己溃不成军。他的呼吸愈加粗重,眼角泛着水泽,勉强开口,
“我没有做过……我,嗯……不知道要怎么做……”
不是害怕他弄伤自己,而是害怕自己做不好。
从强迫痛苦开始的相处终于开始变得心甘情愿。他害羞而敏感的奴隶认同了这样的角色分配和相处方式,并
且给予了他更多的信任和坦诚。
他放开手靠在沙发上,看着面前迷茫的男人:“奴隶,接下来我会让你充分感受并向我展现你的欲望。为了
奖励你的诚实,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由我动手,或者你自己来。”
卓悦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顿时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红着脸蜷起手指,羞赧地唤了一声:“主
人……”语气里有了央求和告饶的成分,混在一处又有些撒娇的意味。唤出口之后他更是尴尬,想躲又无处可躲,
低着脑袋不再作声。
“不喜欢这两个选项?”男人悠然开口,“也可以,放在笼子里的那些小玩意儿一样可以达到效果。”
卓悦一僵,慌张地摇头:“不要……”
“告诉我你的选择。”
他犹豫了一下,下了决心般垂眸道:“我……选您。”
方明衍垂眸轻笑了,仿佛凭空生了一阵和煦的风,吹动了种在心里的一片麦田。他勾着卓悦的颈圈将他拉进
怀里,轻轻舔了舔他微微泛红的耳垂,在他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地说:“让我动手是要有代价的。”
湿热的触感和轻缓的气息让卓悦打了个激灵,晃神间已经被翻转了身体,仰面躺在了沙发上。而后腿间敏感
的部分便被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握住了。他急喘了一口气,羞赧地阖上了眼睛。然而那一处忽然传来的痛感让他不
得不重新睁开。
“奴隶,看着我。”方明衍的眸子里似有无边无际的海,“用你的身体感受我。”
卓悦平时的生活算得上清心寡欲,除了自渎外没有任何性经验。偏偏还被人用那样的方式猥亵,心里对欲望
产生了一些抵触,加上之前一直服用药物,连自慰都几乎不做。现下这具身体里压抑的欲望却在另一个男人的引
导下彻底的醒了过来。
秀气的性器在有技巧的挑逗下逐渐肿胀,显出血脉偾张的姿态。然而方明衍却似乎并不想让一切过早结束。
若有似无的揉捏,时急时缓的撸动,忽松忽紧的把握让卓悦一时冲上巅峰,一时又滑落谷底,如一叶小舟在欲望
的浪涛里浮浮沉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身体里乱窜,脑袋里所有的念头都失去了,唯独只有面前的男人主
宰着他的世界,给予他所有的快感和难耐。
他后仰着脖颈露出漂亮的颈部曲线,大腿内侧的肌肉紧绷着,脚趾也蜷了起来。眼中潋滟的水色泛着情欲的
流光,羞怯又隐忍的表情里包含了无法压抑的渴求。呻吟和喘息混在一起,干净的声线沾染了情欲,别有一番暧
昧的性感。在一阵欲求而不得的潮涌过后,他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开口:“主人,呜——”
“我说过,我动手是需要代价的。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射。”方明衍勾唇,用指腹摩挲着极为敏感的冠状沟,
引得他震颤连连。欲望不断累积,即将突破时却再次被紧紧禁锢在体内,卓悦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再也顾不上
羞耻心和其他别的什么,只是嘴里喃喃说着:“放开,放开……我受不了了……”
男人挑眉,手下握得更紧了几分:“这种命令主人的规矩是谁教给你的?”
“我错了……”他带着哭音求饶,“主人,求您……”
“这种道歉完全没有诚意。”方明衍有意拖延时间用来培养卓悦的忍耐度,所以一直控制着节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身下的人在呜咽求饶未果之后,用手臂微微撑起上半身,然后仰起脸,主动贴上了他
的唇。

050

一个吻。
和排练拍戏时全然不同,是那样的生涩不安,却又勇敢决然。
卓悦闭着眼睛,轻颤着,小心而炽热,宛如献祭的处子,将所有的自己交付于神祗。
那团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的时候,掌控着一切的男人怔了一瞬,继而无声地弯起唇角,并不打断来自于他害
羞奴隶的难得大胆。轻柔的碰触在唇上流连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卓悦有些羞怯地睁开眼,窘迫地望着对方唤
道:“主人。”他无法解释这个冒失的吻代表了什么意义,或许是想要更多来自于那个人的温暖,又或许是渴求
更多的关注和爱怜,那一刻,他无法自控地这么做了。而现在,看着对方的时候,他的心跳忐忑得失去了节奏。
方明衍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幽深的目光里有着许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掩藏着惊涛骇浪,又仿佛仅仅是
古井无波。
卓悦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睫毛轻颤着垂下眼眸,为自己的鲁莽冒犯而道歉:“主人,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男人手上的动作再度激烈了起来,让卓悦再撑不住,软倒在沙发上。
“唔嗯……刚才我不该,不该……吻您。”他跌进欲望的夹缝中,被快感和羞耻心相互折磨着,断断续续地
说。
“有些事,开始了就不能再反悔。”这一句话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方明衍挑起他的下巴,俯身
吻了下去。
与之前不同,这个吻带着浓重的侵略意味。他就如同一只捕食的猛兽,不给猎物任何逃生的机会。手掌给予
身下人更多激烈的刺激,当卓悦在快感中惊喘的同时,男人的舌便轻而易举地快速侵入了门户大开的口腔,呻吟
被堵在了里面,化为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息。
在这样强势的占有面前,卓悦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唇被碾压成了诱人的嫩红色,舌任由对方主导着交缠在
一处,交融的湿热津液浸染了唇,甚至在激烈的动作中淌下了嘴角。那些在吻戏里换气的技巧通通想不起来了,
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消耗殆尽,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死去。然而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下身在男人调弄下带来
几乎灭顶的快感,身体完全脱离了控制。
高潮来临的前一刻,方明衍才从他口中撤离,用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给出了命令:“奴隶,我允许你射出
来。”
被推上欲望巅峰的卓悦像条被禁锢在干涸水域里的鱼,在战栗中反弓起了脊背,带着哭腔的呜咽出声。白浊
喷涌而出,霎时间脑袋里仿佛有一朵巨大的烟火爆裂开来,五颜六色的星火闪烁着缓慢坠落,最终化为一片白茫
茫的雾。所有的感觉都失去了,像是躺在柔软的云端,漂浮在虚空的海上。
渐渐的,能听见来自于胸腔里的细微声音,一下又一下的搏动,与另一个相似的频率交汇在一起。视线渐渐
清晰,他从高潮的失神中醒过来,望着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轻声唤道:“主人……”
方明衍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水泽:“哭了?”
卓悦羞赧地不出声,小腹上残留的粘稠体液让他窘迫的蜷起了双腿。当看到男人手上沾到的白浊时,更是羞
耻得绯红了脸。
“欲望来自于本能,你压抑得太久了。”方明衍牵了牵嘴角,“去洗干净,然后准备晚餐。今晚家里会来两
位客人,我允许你穿衣服。”
四人份的晚餐并不难做,但过程中卓悦一直在走神,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
他亲了他,他吻了他。一切成了慢动作的无限循环,男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眼神、动作,都让他反复回想。
他企图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主奴相处里最普通的方式。因为他隶属于那个男人,所以他可以对自己做任何事情。
但心底却萌生出了莫名的期待,期待着有一些什么不同。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胳膊肘碰到了放在料理台边沿的碟子,碟子失去重心跌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他一惊,立即蹲下身去捡。
“别动。”沉和的声音从起居室传来,方明衍缓步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碟子残骸,扫他一眼,“这么不想
做饭?”
“不是,我刚才……”卓悦想要解释,却被打断。
“既然不是,为什么心不在焉?”
他垂了头:“我错了。”
男人从橱柜里找出一只厚实的橡胶手套,将大块的碎片捡了起来,然后用扫帚将碎渣扫干净,放进厚实的垃
圾袋里,贴上危险物品的标志。做完一切之后说:“罚你今晚睡前跪一个小时,如果你接下来还是不能集中精神,
我就让你去笼子里跪,那里有什么你自己清楚。”
“是,主人。”卓悦羞愧地答。

051

客人按响门铃的时候卓悦正把最后的番茄汤端上桌。他再次看了一眼餐桌,确定餐具整齐没有纰漏之后,才
匆忙跑去玄关,在方明衍打开门之前站到他的身后。
“真准时。”屋主笑意吟吟地将来人迎进屋里。
“路上有点堵。”进来的男人视线在卓悦身上顿了顿,回到方明衍脸上,微微扬眉。方明衍则回给他一个无
辜的眼神。这时另一位客人则有些惊讶地出了声:“咦,你不是……”目光落在卓悦系着的围裙上,硬生生把后
半句吞了回去。
卓悦有些拘谨地立着,轻声打招呼:“二少,许少。”
来人正是楚煜和许晔。
许晔帮楚煜将他身上那件深青色呢料大衣脱下来,冲卓悦笑了笑,说:“又见面了。”
“把客人的衣服拿去挂着。”方明衍用了命令的语气。这一句明确的揭示了身份,卓悦不属于客人,而且受
他支配。
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
许晔的眼神在老神在在的方明衍和赧然的卓悦之间打了个圈,回到身边的楚煜身上,泛起含着深意的笑来,
将手里的大衣递给卓悦。对方脸颊微红地接了过去。
“吃饭吧。”方明衍说,“难得二位忙人有空来看我,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去。”
“好香。”许晔看了看桌上的菜,食指大动,“我中午急着开会没吃饱,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依次落座后,卓悦给三人盛好饭,拿着自己的碗有些尴尬地站着,心里七上八下。他无法以奴隶的姿态面对
方明衍之外的人,所以害怕听到“跪下”的命令。好在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方明衍看了他一眼,说:“坐
下。”
卓悦松了一口气,在男人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三人边吃边聊,楚煜习惯性地给许晔夹菜,碰巧方明衍也夹起一块牛肉放在卓悦碗里,两人的动作步调十分
一致,跟照镜子似的,彼此都觉得有趣,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意。
许晔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卓悦,别有深意地问方明衍:“因为你好久没在俱乐部露面,不少 sub 都来向我打听,
我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男人悠然一笑:“以许少的聪慧,必然有合适的应对。”
“我笨得很。”许晔歪歪脑袋,眼睛里闪过暗芒,“狮子先生一向宣称绝不染指新手,绝不吃窝边草,所以
在没有听到你的确切答案之前,我还真不敢对二位目前的关系妄加揣测。”
“伯爵是怎么把你调教得这么科学严谨的?”方明衍似笑非笑地把话题带向另一位。
楚煜勾了勾唇,抬眼看着他,缓缓道:“凡事总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两口子一致对外让方明衍招架不住,无奈地笑了:“好好好,我承认染指了新手,啃了窝边草,满意了
吧?”
坐在一旁的卓悦听见他这么说,脸顿时红了起来,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默默地坐在位置上盯着碗里的饭
粒。
终于迫使方明衍亲口承认的许晔笑开了花,冲楚煜眨眨眼,乐滋滋地咬起了牛肉来。
三人从工作谈到娱乐圈里的事,听说《女神攻略》的花展入围了年度最佳配角奖,卓悦瞪大了眼睛。
“得奖的可能性有多大?”许晔问。
“零。”方明衍微笑,“和他一起入围的都是在配角位置上打拼了很久的老戏骨,都很有观众缘。”
“真可惜。”许晔十分惋惜,“那颁奖礼就不要去了,看别人领奖也没什么意思。”
方明衍淡淡一笑:“对于艺人而言,获得关注度比获奖本身更有意义。”
许晔一愣。
楚煜不疾不徐地开口:“当一张年轻的面孔出现在一群德高望重的老人中间的时候,谁会更受到关注?”
“原来如此。”许晔笑着拿起酒杯,“看来该提前祝贺一下卓悦了。”
卓悦拿起面前的啤酒杯与他碰了一下,刚要喝便被身边的人从手里抽走了。方明衍看他一眼:“他最近不宜
饮酒,我代他喝吧。”
“你不会没节制的把人弄伤了吧?”许晔挑眉。
男人失笑:“我的手法还不至于这么烂。”
“谁知道你会不会一时把持不住……”许晔还要说下去,却被楚煜的一声淡淡的“许晔”打断。他看见坐在
对面的卓悦尴尬又无措的表情,自知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我开玩笑的,别在意。”
“嗯,没事……”卓悦红着脸回应。
“去准备点水果来。”方明衍替他解了围。
052

卓悦立即起身去了厨房。楚煜扫了一眼他的身影,看着方明衍说:“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 sub
的自然服从性。”
他们都是顶级的 dom,从第一眼开始就可以辨别出一些人的特质。
男人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弯唇:“的确。所以为了让他听话,我只好用了点儿激烈的手段。”
许晔楞了一下,没做声。他与楚煜之间非常默契,对对方的想法和态度都十分了解。尽管此刻看来依旧是饭
桌上的闲谈,但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两个 dom 气场的变化,问答之间彼此都认真了起来。在这样的时候,他更愿
意做一个倾听者,安静的陪在他的爱人身边。
“我们都认同 bdsm 必须基于双方自愿的原则,俱乐部守则上也明令禁止强迫非同好者成为 dom 或 sub。”
楚煜顿了顿,“如果是别人,我会直接上报俱乐部高层进行处理,但是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我想先听听这
个理由。”
“治疗 ptsd。”方明衍答的坦然。(ptsd: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意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单纯的助人为乐,还是另有所图?”楚煜问得很直白。他们相交多年,彼此志同道合情谊坚固,所以相互
之间并没有诸多顾忌。
方明衍淡笑:“目前来看,应该算前者。”
“以你的能力可以妥善应对 ptsd,我并不担心那些技术层面上的事。但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新手 sub 在调
教中很容易对初任 dom 产生感情。一旦他对你建立起感情,你是否能给他对等的回应?”
灯影落在眼里形成了的浮动的暗光,方明衍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默然地看着那个正在厨房里削苹果皮
的人。
“明衍,我觉得你应该考虑清楚。有 ptsd 的非自愿 sub,在心态上比一般的新手 sub 更为复杂,他无法将
游戏里的情绪和现实中的感情区分开来。对你来说,他只是你许多 sub 中的一个。但对他而言,你是引导者,也
很可能是他唯一依靠和信赖的人。你在处理上的不慎重会对他造成伤害,甚至有可能再度诱发和加重他的 ptsd 症
状。”
男人忽然勾唇笑了,那笑容里有几分浪荡不羁的意味:“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伤害他?”见楚煜和许晔都
盯着自己,他恢复正色道,“不必担心,既然我做了他的 dom,就会对他负责。”
等卓悦将切好的水果端上桌,重新坐下来的时候,话题已经重新回到了娱乐圈里的八卦新闻上。
这圈子里水深得很,明星大腕和荧幕新秀如八仙过海般各显神通地明争暗斗,总有扒不完的猛料和说不尽的
故事。卓悦一向游离在外,对旁人的事都不上心。许晔问他的一些问题他都答不出来,好在边上有方明衍。他就
像个百晓生,对娱乐圈林林总总的事情都了若指掌。
一餐饭吃得气氛融洽。许晔临走的时候似乎想起什么,说:“对了,我的餐厅想找一个代言人,卓悦厨艺不
错形象也好,很符合我的标准。”
“他近期不接任何通告。”方明衍回绝得没有任何余地。
“不算近期,现任的代言人合同 3 月底才到期,然后我们会正式联系华盛,到那时候再定也不迟。”
“嗯。”方明衍清清淡淡的应了一声,将两人送出了门。
“卓悦。”许晔笑吟吟地看着他,“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家里坐坐,我们就住在 8 号。”他从第一次见面便
对卓悦很有好感,不但将代言交给他,这会儿更是热情相邀。
卓悦这才知道他们住得这么近,感激道:“好,谢谢您。”
“不许去。”身边的方明衍眼里含着笑意说,“我好不容易调教好的人怎么能让你带坏了。”
卓悦心头一跳,登时红了脸。
两人走后,他开始收拾碗盘。
壁挂电视里正在播一部民国言情连续剧。男主角正是陆尘扬,策马扬鞭地驰骋在草原上,与怀里的女演员上
演着爱恨缠绵的戏。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低头去擦桌子,低垂的眼帘掩去了眼底的失落和痛苦。
“想演戏?”这时,身旁传来了男人沉和的声音。
卓悦抬起脸看着对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没有说话。窗外是漆黑的夜,屋内的灯在年轻而英俊的面孔上覆
了一层柔光。他就这样站着,用黑白分明的眼瞳望着对方,似乎有些哀伤,又有些彷徨。如同一件流传千年依旧
保存完好的瓷器,有着让人驻足的吸引力,和让人心生爱怜的单薄脆弱。
方明衍抬手抚上他的侧脸,说:“慢慢来,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053

在这将近一周的时间里,吃饭、洗澡、看书、做家务、服从命令、接受调教组成了卓悦的全部生活。他的世
界微缩成了一座屋子,在这里他没有隐私,失去权利,毫无自主,与从前的生活彻底隔绝。
站在镜子前面,看着一丝不挂的自己,他甚至想不起那个在聚光灯下、镜头面前的自己曾经是什么样子。过
去的一切仿佛变成了遥远又模糊的虚幻。那些掌声、尖叫、欢呼、流言蜚语都已经从这具身体上剥离干净,那个
主宰一切的男人撕开了他的皮囊,将蜷缩在身体里宛若稚子的他拖了出来,牵着他走过黑暗笼罩的路。方明衍见
过他最不堪的样子,了解他的全部弱点,掌控着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这个男人拥有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他的力量。
然而在方明衍身边的时候,卓悦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一切都变得简单而纯粹。他第一次试着毫无保留的
做回最本真的自己,第一次全心全意的去信任另一个人,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把一切双手奉上。
改变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卓悦的目光开始不自觉地长久停留在方明衍身上。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
命令都牵动着他的视线。他越来越习惯于待在对方身边,就算是自由支配的时间,他也想留在彼此视线可及的地
方。
比如此刻。
卓悦端着绿茶轻轻扣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之后推门而入。
方明衍正在看秘书传真过来的那一叠新人资料,卓悦将茶放在他手边,然后照例去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安安
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大约是这一期参与选拔的新人比较多,方明衍一直在伏案工作。偏偏这本《电影艺术表现
手法分析》理论性太强,看起来十分枯燥。屋里温暖如春,卓悦坐着坐着不由泛起了困意。眼皮缓缓垂下来,整
齐的字迹都成了虚影,模糊不清。
在这段时间的调理下,他的睡眠质量渐渐好了起来,虽然半夜还是时有惊醒,每天至少都能保证四五个小时
的深度睡眠时间了。这会儿倦意来袭,迷迷糊糊看了一眼书桌的方向,软软的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坠入了梦境。静谧的黑夜里,风撩动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幽深的树林传来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鸣
叫。他被这叫声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石洞里,浑身赤裸,身下却是暖的,像是被一条黑色的围巾缠绕
着,不同的是,那条“围巾”上有黑色的鳞片。他动了动,“围巾”也动了起来,鳞片摩擦过肌肤,滑溜溜的。
紧接着,身侧巨大的物体也动了起来,巨龙如山一样的身影将他笼罩起来。他仰起脸,看见缓缓睁开的血红色眼
睛,然而那眼里却充满了温柔。它用长长的尾巴将他圈住,然后轻轻将尾翼盖在他身上,
“睡吧,别怕。”
它似乎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卓悦“嗯”了一声,伸手抱住那条尾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度睡去。
梦与现实在模糊的边界里交替,世界颠倒翻转,将沉睡唤醒。
睁开眼的卓悦还处在神游天外的状态,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过了十几秒才渐渐清醒,发现自己正抱着对
方的胳膊,顿时大窘,慌忙撒了手,说:“主人,对不起……”
“睡着了?”方明衍问。
“嗯。”卓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坐起来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有了一张薄毯。结合刚才那个梦看
来,显然是男人给他盖上毯子的时候,他主动抱住了人家的胳膊。卓悦尴尬地试图解释:“我刚才睡迷糊了,以
为是在梦里……”
“做了什么梦?”方明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红着脸低声说:“梦见和一条龙在一起。”
男人弯起唇角,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将他圈在自己的双臂间,用一只膝盖撑开卓悦微微分开的两腿,说:
“告诉我它对你做了什么。”
膝盖隔着一层薄毯抵在他腿间,刻意忽轻忽重地摩擦着敏感的部分。卓悦被撩拨的脸色酡红:“没做什么,
只是睡觉……”
听见他的回答,方明衍低笑了一声,身躯缓缓前倾迫使卓悦后仰在沙发靠背上,手指抚弄着他泛红的耳际,
低沉的嗓音有着特殊的磁性,让人心跳加速:“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背着我和别人睡觉了,嗯?”
这口吻像是闹脾气的孩子,带着些不讲道理的蛮横,又带着企图独霸的占有欲。
心里有什么地方柔软的像是沾染了雨露的花蕊。卓悦仰脸望着他,黑亮的眼里有了笑意。他伸手环住男人的
腰,将脑袋贴在他胸膛上,说:“我错了,主人。”
男人无声地弯起了唇,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054

每天晚上的九点,是卓悦最难熬的时候。他需要待在笼子里,面对一台正对着他拍摄的摄影机。
这是方明衍的疗法,每天让他与镜头相处一段时间,根据他的承受能力将时间逐渐增长,让他通过不断反复
的适应,将惧怕变成习惯。
目前看来效果不错。卓悦已经从最初的惊惶无措变得镇定了许多,尽管还是肢体僵硬、惶惶不安,但至少他
能维持基本的仪态坚持超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了,前提是他的主人在场的情况下。方明衍就像是卓悦迷失时的罗盘,
引导着他的航向一路向南。
“开始吧,把你刚才看过的短文背出来。”夜晚的笼子里灯火通明,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摆弄着一根
细长的红色牛皮软鞭。
卓悦浑身赤裸地用标准姿势跪立在厚实的地毯中央,脑袋里不断回想着刚才看过的内容,然而不远处放着的
那台摄影机让他焦躁不安,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他抿了抿唇,僵硬地开口:“时间缓慢了下来,我和她在窗
前伫立。我们彼此相望,但谁都没有说话。我仿佛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烟火,烟火缭乱的盛景,我想,我想…
…”背到这里便再也想不起下一句是什么了,目光不觉从男人身上偏向了那台冰冷的机器。忽然间,耳边掠过一
丝凌冽的气流,红色的软鞭擦着耳畔重重甩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鞭让卓悦心惊肉跳,立即将视线转回沙发上,嚅嗫道:“主人……”
“我给你了什么命令?”方明衍淡淡地看着他。
“一直看着您,直到……把短文背出来。”在镜头的压迫下,他背上出了涔涔的汗,背在身后的手指绞紧成
一团。
“你刚才在看哪儿?”
“我错了。”卓悦尽量抑制着身体的不适,保持状态的稳定,求情道:“主人,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人将手边的书扔在他面前,声音有些凉:“如果这回再背不出来,今晚你就睡在这儿。”
卓悦的身体微微发颤,绷紧了唇线,轻声答:“是。”
这一段文字不长,对于从前背惯了剧本的他而言,记住这些句子并不难。然而在那个恐怖镜头的注视下,仅
仅是控制自己保持正常就花去了太多的精力。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抗拒。血液似乎要凝固,明明感觉到冷,却
有汗不断地从额角渗出来。眼睛盯着书本,大脑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记住那些黑色的字,然而记忆却像是老旧的
车子,怎么样都发动不起来。
想要做好,却怎么都做不好。
无法抗拒的恐惧感侵蚀了身体,而他在急迫和自我否定里将自己逼到了极限。噩梦掐住了喉咙让他透不过气
来。卓悦拿着书本的手开始不住颤抖,脸色越来越白,最终痛苦地弓起身体,发出了小兽般的呜咽。
“卓悦!看着我,深呼吸……”耳旁传来男人的声音,如夏夜里驱散梦魇的惊雷。身体落入了一个怀抱,冰
凉的身体被暖意包裹了起来。卓悦费力地睁开眼,第一次看见了方明衍的脸上不动如山的神情出现了裂隙。这个
一直强大而自信的男人此刻露出了紧张和担忧的神情,让他觉得心疼。卓悦伸手回抱他,仿佛想要安慰一般用泛
白的唇说:“我没事……”
方明衍的眉头深深蹙着,将他抱出了笼子,小心放在主卧的大床上,给他擦掉额角的汗,问:“身体有哪里
不舒服?”
卓悦摇摇头。
看见他的脸恢复血色,男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在他身边坐下,抚着他的脑袋说:“抱歉,是我没有掌握好
进度,差点让你出现危险。”
卓悦躺着,再次沉默地摇了摇头。他用幼鹿般的眼睛看着方明衍,缓缓开口:“我仿佛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了
烟火缭乱的盛景。我想就这样陪着他,看四季更迭白夜交错,看山川隽永月满霜河。直到时间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从念念不忘变成再记不得,也想要陪伴他。我下了这样的决心,为此用掉了我所有的勇气。”他说完,长睫颤了
颤,“我背出来了,主人。”
男人许久没有说话,黑色的眸子里浮动着温暖的流光。他摩挲着那张显得有些疲惫爱的脸庞,最后俯身亲吻
他的额头。
“你做得很好,奴隶。”

055

让方明衍意外的是,自那次以后,卓悦对镜头的恐惧症有了很大的好转。他不再去频繁注意摄影机的方向,
而是专注于完成他的命令。同时他也注意到,卓悦不再在自由时段里待在他身边。那天他去主卧拿东西时听见楼
上有响动,上楼发现笼子的门虚掩着。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便看见房间中央的身影。
卓悦不知什么时候进去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此刻他将自己蜷成一团,抱膝坐在地毯上,轻声反复地说:
“不用怕,没什么可怕的,我会好起来的……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他居然在给自己做特训。
方明衍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进去打断,而是一直立在门外,在他走出来之前悄然离开。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每当卓悦进入笼子,男人就站在外面陪着他。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卓悦的音乐课程也有了起色。他学会了识谱,音准也比之前好了许多。负责教他音
乐的是一位退隐的女歌手张漪,三十岁的年纪,雷厉风行的作风。在歌坛成名后遇到现在的爱人,情投意合便毫
不犹豫地退出娱乐圈,过起了两人的生活。她和方明衍两人一起长大,有着深厚的默契。她闲暇的时候常常给卓
悦说幼年时的趣事。
“先生为什么会怕猫?”卓悦问。
“这事儿我还真知道。”她笑笑,“那时候他七八岁吧,方伯伯去拍电影,他就跟着。有个春天去了北方,
那地方有一只野猫在周围流窜,他经常给它喂食。后来熟了,那猫唯独不避着他,还有一回带他去自己的窝,里
面有两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那天拍爆炸的戏,老猫给炸死了。他特伤心,去猫窝里把两只小猫崽抱了回来养。
是那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奶猫,片场那种地方条件又很差,没养活。两只都死了。从此以后他就不再去接近猫了,
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总喂食引母猫到片场来,它也不会死。”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伤心。”卓悦想象着七八岁时的方明衍内疚又自责的样子,轻轻弯起唇角,“先
生从小时候就很温柔。”
“噗。”张漪笑出了声,“他对其他人手段可狠着呢,你看看华盛里的那些明星大腕,一个个平日里耀武扬
威的,见着他老实得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他不喜欢用父母的名头,所以早早就离了家,在这个圈子里闯荡也栽过
跟头,受过不少算计和背叛。所以他并不容易接受和相信别人。看起来他在圈子里左右逢源,但真心相交的朋友
恐怕两只手就算得完。如果他对你温柔,说明你在他心里是重要的。”
卓悦抿了抿唇,低头道:“很多人……都觉得先生很温柔。”
“你指的是他对那些 sub 床伴?”见对方讶异地望着自己,张漪笑道,“怎么说我也算是他的青梅竹马,当
然知道他的爱好。他的 sub 我也见过几个,他对他们的态度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有一个 dom 应有的风度。至
于对你……”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住在这里之后,他有没有叫其他的 sub 来过?”
卓悦一愣,脸瞬间变得通红。
“温柔难得,好好享受。”张漪别有深意地拍拍他的肩,“来吧,把这首歌学会唱给他听。”
卓悦接过谱子,看清题目之后尴尬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最近当红的新曲——《愿以所有,报你温柔》。
课程结束,卓悦送走了老师,抬头看了看挂钟。
十点四十分。
方明衍还没回来,显然是有了应酬。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卓悦看了一会儿书,又做了一番大扫除,百无聊
赖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场足球赛踢得窒闷无比,两方都过度防守,过了半场比分还是压在零比零。当时针越
过十二点的时候,卓悦上楼洗了澡,然后在床边的地毯上躺下,却久久没有睡意。他辗转反侧了许多遍之后,爬
上大床上躺了下来。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气息,在漆黑的夜里让他觉得安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睡得很浅,当房间里有轻微的响动便醒了过来。然而还没等他起身,
便感觉到床动了动,一具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上方。
黑暗中,方明衍如狮子一般将猎物圈禁在身下,那双精亮的眼睛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幽深。
“主人。”卓悦轻声唤道。
“趁主人不在的时候偷偷爬上床。”男人微眯起眼睛,“这种规矩是谁教给你的?”
“主人,我……唔——”认错的话还未出口,卓悦只觉自己的双脚脚腕被抓住,然后强硬地左右拉开。精壮
的身躯压了下来,浓重的酒精气息迎面而来。
“奴隶,你在引诱我。”略带沙哑的声音沾染了情欲暗涌的味道。

056

带着醉意的温热气息喷吐在卓悦耳畔,浑身都起了细小的战栗。他难耐地偏过脑袋,那只轻巧探入身下的手
便惩罚性地在囊袋上重重一捏,让他惊喘出声。紧接着男人用湿热的舌头将他的耳垂卷进口中,用牙尖轻轻碾磨,
然后恶趣味的缓缓舔舐过他的耳廓。本就敏感的卓悦在这样的刺激下彻底失守,呼吸轻易乱了节奏。
略显粗暴的吻顺着侧颈向下,停留在他胸口的凸起处,吮吸舔咬,百般逗弄。又痛又麻的感觉电击般传遍全
身,卓悦再忍不住,颤抖着呻吟出声。
“嗯,主人……”
这呻吟声含着未经情事的羞怯,却又被情欲沾染,像是催化剂,让整个房间充满了暧昧淫靡的气息。
“洗过澡了?很香。”方明衍如一只巨大的猫科动物般轻嗅着卓悦的皮肤,贪婪地摄取着皮肤上沐浴液淡淡
的香气,沿着他的胸口一路缓缓往下,舔舐着身下人平坦的小腹。
“洗,洗过了……”这个简短的回答让卓悦用尽了力气,被挑起的情欲全面觉醒,他绷紧了身体,双手像是
要寻找依靠般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男人将他的膝盖分得更开,将腿间那片最私密的区域完全展露出来,然后给出了命令:“保持这个姿势,不
准动。”
当灯光渐渐亮起来的时候,卓悦简直欲哭无泪。此刻的他大张着双腿,就如同一个不知羞耻的性奴,等待着
另一个男人的侵犯。
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动手,仅仅是扶着他弓起的膝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腿间的景色。那道目光仿佛带着
灼热的温度,炙烤着所及的每一寸肌肤。在这样的姿势下,身体的变化根本无法掩藏,腿间沉睡的性器一点点醒
了过来,以昂扬的姿态面对着他的观赏者。
方明衍低笑了一声:“仅仅是看着就让你这么兴奋,如果这样……”后半句没有说完,他俯身靠近,向着那
根挺立的肉棒轻轻吹了口气。
带着热度的气息喷吐在敏感的区域,撩拨着卓悦本就难以压抑的欲念。性器展露出更加贲张的姿态,而它的
主人急喘着,发出了哀求的声音:“主人,呜……求您……”
“求我什么?”男人似笑非笑地问。他并不用手去碰那根可怜的小家伙,而是不断用吹气撩拨它。
“求您……求您,好难受……”卓悦被欲浪掀起到半空不上不下地卡着,难以释放又无法解脱,脑袋里一片
浑浑噩噩的,像是搅了浆糊。眼里已经泛起了水色,湿漉漉的,平添了几分撩人的风情。他不敢动,只有不断地
向他的主人求助。
“奴隶,你应该求我满足你。”方明衍依然恶趣味地不断挑逗着那根敏感的小兄弟。
卓悦已经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残存的羞耻心被欲望掩盖,带着哭音重复:“求您,满足我……”
“很乖,给你个奖励。”男人按住他的大腿,低下头,在那根昂扬的性器顶端缓缓舔过,舌头湿热又带着些
许粗粝质感的摩擦让肉棒顶端瞬间渗出了透明的液体。快要失控的卓悦惊喘着求饶:“主人……别,呜,我受不
了……”他蜷起脚趾,赤裸的身躯泛起了微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当方明衍张口含住性器顶端的一刻,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刺激的卓悦仰起脖颈,如濒临
窒息的鱼儿一样反弓起身体,颤抖着射了出来。带着哭音的叫声在屋子里回荡,充满了淫靡的意味。
当卓悦渐渐从高潮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那一刻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又羞耻又惶恐,僵硬地开口:“我
错了,主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控制不住……”
刚才卓悦缴械投降的速度太快,男人没来得及完全避开,一侧脸上被溅到不少白液。他用手指抹掉,然后将
沾了精液的手指悬在卓悦嘴巴上方,简短地命令:“舔干净。”
卓悦抿了抿唇,红着脸怯生生地伸出舌头,半闭起眼睛,仰头轻舔着他的手指。悬停在上方的手慢慢抬高,
他不得不缓缓支起身体,此刻的他就如一只饥饿的小动物,跟随着食物,被诱向未知的地方。
等他完全坐起身来之后,方明衍顺势将食指探入他口中,调弄着无辜的唇舌。当手指深入舌根引起卓悦的干
呕反应时,他抽出了手指,勾了勾唇:“上面不行的话,只好用下面了。”

057

卓悦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重新按倒下去,然后翻了个面,变成了趴卧的姿势。冰凉的润滑液从高
处滴落,沿着股缝流下来,将密处浸染湿透。他紧绷地趴在床上,有些不安地出声唤道:“主人……”
“轮到你满足我了,奴隶。”男人修长的手指侵入了双股之间,将臀缝分开,完整的露出掩藏在内的穴口。
被身体温热的润滑液缓缓流经幽闭穴口处淡蔷薇色的嫩肉,每一个细微的感觉都被放大,痒而滑腻的感觉让卓悦
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便有衣裤被随手扔在了床下。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后腰,另
一只手向下探入腿间,忽轻忽重地揉捏着被润滑液浸湿的囊袋。痛感和快感缠在一道,让刚刚释放过一回的性器
再度挺立起来。
方明衍扯过一只枕头垫在他的腰腹下,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往下垫了一只,迫使他抬高臀部。接着,健硕的
身躯压了下来,下半身更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粗大而炙热的硬物在沾湿了润滑液的股缝中不紧不慢地来回摩擦,
几次抵上穴口,又缓缓退开。每一次都激起卓悦的战栗。
虽然没有实质性地经历过,但他模糊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之前那个猥琐的金链子曾对他做过类似的事
情,在那一回在猥亵中对方用了手指和按摩棒,强行撑开后穴的过程让他难受得无以复加,幸好最终下体没有受
到严重的创伤。后来他去查了些相关的资料,明白了男人之间的交合方式。因为后穴并不是天生用来 xing 交的部
位,不能自行松开和分泌体液,所以必须要润滑和扩张,否则承受方很容易受伤。
然而此刻男人却没有任何要为他扩张的意思。卓悦只凭触感就能大致感觉到他的粗大,这样的尺寸如果强行
进入……他不敢去想后果。他觉得害怕,却并没有做任何反抗,仅仅是紧绷着身体,咬着下唇默默地趴着,任由
对方控制一切。当那根灼热的巨物再度抵在幽穴上并稍稍用力试图侵入的时候,他颤抖着紧紧抓着床单闭上了眼
睛。
预想之中撕裂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上方的男人停止了动作,用手掌抚上他发抖的身体,开口道:“怕成这样,
为什么不拒绝我?”
卓悦的眼眶有点湿:“我没有拒绝您的权利……”
“今天倒是听话的很,不怕我喝多了弄伤你么?”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轻声说:“您说过不会让我受伤。”
那语气里的笃定让方明衍微微一滞,他眼里有了清浅的笑意,拍了拍卓悦的臀肉,命令道:“把屁股翘起来,
两腿夹紧。”
卓悦有些不明所以地照做。紧接着,那根略显狰狞的肉棒便从后面沿着大腿根部插了进来,在他的两腿间的
会阴部位模拟交合的姿势前后抽 chā 起来。每一次的侵入都会摩擦过卓悦的囊袋,搅动着湿滑的液体发出让人面
红耳赤的暧昧声息。
这样的交合姿势模拟了真正的 xing 交,却又不实质性地进入后穴。卓悦被男人一下又一下的有力撞击顶得
发颤,双腿间湿淋淋的一片,肉棒前端在枕头上不断摩擦,激起快感。
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也看不到身后的方明衍,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出现在的情境。
他高翘着双臀,任由另一个男人在他的腿间不断侵犯。而他却在这样的侵犯中羞耻地获得了快感,并且不断
地渴求更多。这种想象让刺激变得更凶猛,他颤颤巍巍地唤道:“主人……嗯……”
身后的男人一把勾起他的腰杆,强迫他换成了跪姿,低沉的音色里有了几分沾染情欲的沙哑:“跪好,把腿
夹紧。”还未等他跪稳,粗暴的性器再度顶入腿间,同时卓悦身前被放空的肉棒也被方明衍握在了手里,随着抽
chā 的频率撸动起来。
过度的刺激让卓悦几乎崩溃,一声又一声的短促呻吟像是催情的秘药,让男人的动作更加激烈。
“主人……啊啊——”想要喷发却被忽然收紧的手掌禁锢住,让他难耐地躁动。
“这是对你刚才擅自射出来的惩罚。”方明衍握住他的性器根部,呼吸略显粗重,“今天我要好好调教一下
你的忍耐度。”
“求您……不要,我受不了了……”他话未说完屁股上便挨了一巴掌。忽然产生的痛感很快便与欲望的浪潮
交汇在一处,难分彼此。卓悦眼底尽是水雾,张口不住喘息:“主人,我错了……呜,求您饶了我……”
“自己握住。”男人沉声道,“在我允许之前如果你射出来的话,我就把你绑起来,插满玩具丢到笼子里
去。”
听到这个命令卓悦几乎快要哭出来,他不敢忤逆主人的意思,只好紧紧地握着自己勃发的肉棒根部,苦苦忍
着将至未至的高潮。
当得到方明衍许可的时候,他哭着射了出来,然后整个人软倒在床上。男人的精液全部射在了卓悦股间,他
下身一片淋漓,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明衍抱着他洗了澡,他中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
己睡在客房,身旁是男人安静的睡颜。

058

本该是要提前起床准备早餐的时候,卓悦却没有动。此刻方明衍的胳膊正虚虚地搭在他的腰际,呈一个半抱
的姿势。他便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待在男人怀里,安安静静地望着对方。
平日里两人虽然睡在一间卧室里,却始终是床上和床下的关系。卓悦每天起床时怕吵醒他,总是小心翼翼地
放轻动作,匆匆离开卧室,所以也不曾这样近距离的看过方明衍睡着时的样子。
他睡着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英俊而温柔,像是画上垂目聆听圣音的大天使。卓悦的视线落在他的薄唇上,想
起昨晚发生的事,脸瞬间烫了起来。过于激烈的情事让卓悦近乎虚脱,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脸红心跳的零碎片段,
然而身体还忠实地记着男人带给他的每一种感受。性器被舔舐时的极致快感,双唇交缠时彼此的气息,连续抽
chā 时下体湿漉漉的摩擦,两人一同迸射出来的瞬间,男人抱着他洗澡时的抚摸……想到这些,心跳不由自主地
快了起来。
如果能一直在他身边……
霎时间脑袋里忽然冒出了这样大胆而疯狂的念头。
卓悦怔了怔。
“有些事无能为力,有些话无法言明,而有些感情一旦开始,便再难收场。”
他忽然想起《女神攻略》里花展说过这句台词,起初他不明白的,如今却懂了。
心里有什么酸涩的东西逐渐化开,缓缓地漫上眼底。而就在这时,睡在身侧的方明衍睁开了眼睛。
卓悦一惊,连忙把脑袋压低,然而下颌被人捏住,抬高了视线彼此相对。他仓皇而哀伤的表情来不及掩藏,
与眼角湿润的水泽同时落在对方眼里。
“主人,您醒了。”他垂下眼眸,假作镇定地开口。
“身上疼?”男人问。
“不疼,只是……眼睛有点干。”
方明衍并没有揭穿他的托词,微微收拢手臂让他更贴近自己,然后在他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陪我再睡一
会儿。”
“是,主人。”卓悦阖上了眼睛。
晚餐之后,许久没见的林辉出现在涵馆 15 号,还带来了一套衣服交给卓悦。他迷茫地接过,只听方明衍淡
淡地说:“去换上。今晚你需要去参加银星的颁奖晚会,作为最佳电影配角的入围者。”
卓悦心头一跳,眼里有了些惊惶不安:“先生,我……那些镜头……”虽然在反复的训练里他已经有了很大
的好转,但是想到那些黑漆漆的镜头会对着自己,心里还是会觉得害怕。
“我会陪你一起去。”男人沉静地看着他。
一个多月没有出过门的卓悦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觉得熟悉又陌生。
红绿灯、斑马线、十字路口,那些从前走过的街路都有了一种莫名的新鲜感。花店、水果摊、夜市,那些平
时不曾注意过的角落此刻看起来也别有味道。慢跑的青年、捧着鲜花的少女、叫卖小吃的大叔,还有那些落尽了
叶片的行道树。世界仿佛变大了,变得生动而具体,清晰而有趣。
“方总,到了。”林辉停好车,化妆师小雅匆匆赶来给卓悦上妆,左右端详了一下笑道:“悦哥这个假期肯
定是滋润得不得了,脸色比之前好多了,就算什么都不涂也绝对艳压全场。”
除了林辉,另外人都不知道卓悦这段时间的去向。这个玩笑开得让卓悦脸红了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默默坐着。
等一切准备停当,方明衍将一只手机递给他:“拿好,出现任何状况及时打电话给我。”
他接了过来。那是他的手机。在进入涵馆的那一天被收走了,直到今天才归还给他。
“走吧,我们去等候区。”男人缓步向着车库门口走去,卓悦立即提步跟上。
银星奖颁奖礼每年都办,所有的奖项都由民众网络投票产生。一年比一年影响力广,因此也越来越盛大。卓
悦跟在方明衍身后低着头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华盛艺人的专用休息间。华盛当红的几位都在,看见老板来了纷
纷起身打招呼。
陆尘扬看见卓悦,一怔,走过来轻声问:“你最近去哪儿了?”
“休息了一段时间,给自己放松放松。”他答的模糊。
陆尘扬刚要再问,只听见方明衍的声音传过来:“尘扬,你过来一下。”

059

男人向陆尘扬耳语了几句,过了一会儿,陆影帝走过来:“听老大说,你身体不舒服?”
他怔了怔,向那边看去。方明衍正在窗边和一个女歌手说话,英俊而多金的男人总是容易受人青睐的。黑色
的西装妥帖而沉稳,带着几分深藏不露的气势,银质袖扣泛着点点冷芒,银灰色的领带来自某个低调的奢华品牌。
平时见惯了他穿家居服的样子,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许的陌生。
卓悦抿了抿唇,将视线移开,冲身边的人笑了笑说:“嗯,有点胃疼。”
陆尘扬缓缓开口道:“之前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一个都没回。”
“我去了外地修养,怕人打扰就一直关机,很抱歉……”他从刚才就想好了如何应对的借口。
“卓悦……”对方轻声叫了他的名字,眉目间有了些欲说还休的无奈,最终却只是微微笑了,“走吧,老大
让我陪你一起入场。”
方明衍所在的特邀嘉宾组红毯秀搭档是由主办方安排好的,这次的女伴是新锐女导演江媛媛。他是圈内公认
的绅士,从开车门到伸手相扶,从控制步幅到将记者的提问引向对方的新作,每一个细节都处理的妥帖细腻而有
风度。进入会场大门之后,方明衍停了步子:“十分抱歉,我还有点事,暂时不能进场。”
江媛媛有些诧异,笑了起来:“方大老板这是要半途甩了我啊?”
“很抱歉。”男人十分诚恳地再次道歉。
“没事,我可以自己进去。一会儿见吧。”她说完便往里走,刚才还步履不稳小鸟依人,这会儿将十一厘米
的高跟踩得如履平地虎虎生风。
方明衍看了看手表,差不多是快到卓悦他们的进场顺序了。他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工作区,看向入口方向。
陆尘扬和卓悦刚从车上下来,就激起场外粉丝们的高声呐喊,见之前早就无数话题的“林花”组合再度携手
登场,记者们手里的长枪短炮也全部对准了过来。那一片黑漆漆的镜头让卓悦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恐惧感从骨头深处钻出来,如一只鬼爪无声无息地扼住了他的咽喉。背上渗出了一层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都在尖利的嘶叫,让他几乎想要就此逃跑。
然而……卓悦用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紧紧捏着那只手机。
有一条短信在他下车前刚刚发过来,来自于他的主人。
“我在里面等你。”
每一步都是煎熬,然而心里却像有了倚靠,像是穿上了厚实的铠甲,可以仰头正视面前的艰险。他知道有一
个人会等着他,只要他走过这条布满荆棘的路,就能去往那人的身边。
我可以的。
我可以做到。
卓悦调整着呼吸,努力控制着步履的平稳,对那些铺天盖地的镜头频频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在签字
墙上留下签名,走进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他再也无法强撑下去,快步转进没有摄像机的角落,整个人几乎脱力
般扶着墙壁,难受地捂住胸口。
“卓悦?”身旁的陆尘扬吃了一惊,连忙扶住他,只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不住颤抖,抬头便看见他额上流下
来的汗。“怎么回事,你怎么了……我去叫医生……”
“不用。”身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方明衍扶住卓悦的胳膊,淡淡地说,“接下来他交给我就可以了,
你先进去坐吧。”
“方总,卓悦到底怎么回事?”陆尘扬蹙眉追问道,“还有,他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去了哪儿?”
“有时候,好奇心不见得是好事。”男人的目光有些冷。揽住卓悦的腰杆,带着他快步离开。只留下陆尘扬
一个人僵立在原地。
卓悦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上了楼,进了一间像是办公室的地方。方明衍扶他在椅子上坐下,给他解开领扣,然
后抚着他的脸说:“看着我,我在你身边,不用怕。”
卓悦不断地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下来。他环顾四周,问:“这是哪儿?”
“问电视台的熟人借了一下办公室。”
他手里捧着水杯,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和忧虑。
“怎么了?”方明衍问。
“演播厅里也有很多摄像机,我担心一会儿……我会坚持不住。”他垂头坐着,心里一片忐忑。
男人的眼神里有着春风十里般的温柔,他勾起卓悦的下巴,笑着说:“我可以给你一个符咒,帮你坚持得久
一点。”
卓悦还没从疑惑中反应过来,温热的吻已经覆上了他的唇。
如恍然梦境,如树生繁花。
美好得让人沉醉。

060

从楼上下来,卓悦回身看了方明衍一眼。男人如松树般挺拔地站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无声地说了什么。
卓悦从口型辨认出了那句话。
——去吧,我在你身后。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抬步走进了那间灯火辉煌的演播大厅。屋顶、角落、舞台下方、走道、后排,
摄影机无处不在。他如一只落单的草食动物,独自穿过危险重重的黑暗森林,没有退路,无处躲藏。
然而他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那道目光,如同一道圣光,护佑着他,给他披荆斩棘的勇气和力量。
“卓悦,这儿!”陆尘扬向他挥手,他俩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起。等他坐下来,男人问,“你好点了吗?”
“好了。”他勉强地笑了笑,尽量压低视线不去看那些黑压压的机器。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陆尘扬见他不答,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要说
了。我不是刻意要窥探你的隐私,我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发誓,我真的只是关心你。”
“我明白。”卓悦轻声说,“你一直很照顾我。”
陆尘扬的目光里有许多无奈,低声问:“你弄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他?”
卓悦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旋即摇头否认:“不是。”
“我一直不信。”男人淡淡的笑了,“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不信你是传言里和他有那种关系的人,直
到现在也不信。”他顿了顿,表情里有了一种卓悦从未见过的哀伤,“卓悦,如果他强迫你做了什么你不愿意去
做的事情,而你又无法摆脱他,我可以帮你,换东家也好,退圈转行也好,都可以尽量去试一试。不要把自己弄
成这个样子,身体垮了一切都毁了。”
卓悦知道他曲解了整件事,开口道:“虽然我无法对你明说情况,但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没有强迫
我做任何事,只是在帮我。”
陆尘扬淡淡地笑了,笑容里隐藏着细碎的痛惜和哀伤:“既然如此我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但是卓悦你该明白,
接近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毁了你。”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坐着,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用力得都能看见手上的青筋。
卓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那一场晚会的,只记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手机上储存
为“紧急联系人”的号码,电话那端的男人低声对他说“我明白你的痛苦,但我要求你忍受这种痛苦,为了
我。”
最后的三个字让卓悦的眼角有了湿意。他咬着唇再度抬起头,舞台上的颁奖嘉宾正在宣读电影最佳配角入围
名单。当所有镜头转向他的时候,捕捉到的是他含着水雾的眸子看向前方的一瞬。
大屏幕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里装着太多无法读懂却又让人动容的感情,接着他向着镜头缓缓展开了一个
笑容,如骤雨初歇的日光般温和,又如风吹摇曳的繁花般隽丽。
只一刹那,足以让人惊艳。
那一晚,卓悦带着泪光的微笑成为了许多媒体关注的焦点。那个镜头也被不少媒体采用,也迅速在网络中间
传播开来。掀起了一片诸如“花公子颜值爆表”、“看得人心都碎了”、“想要给你一个拥抱”,以及“你是我
们心中的最佳男主角”之类的话题。记者们对他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揣测纷纷,只可惜他们并没有能采访到当
事人,因为在最佳配角奖颁发结束之后,卓悦便匆匆离场了。
疾驰的黑色轿车后座上,他如孩子般安静地躺在方明衍膝上。
“累的话先睡一会儿。”男人摸了摸他的脑袋。卓悦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让他学会勇敢的坚强,那么也只有这个人可以让他放下所有坚强的伪装。此刻
的卓悦将自己的全部脆弱展示给方明衍,而在刚刚那个被镜头捕捉的瞬间里,他心里所有的念头,就是要为了这
个人完成自己最好的表演。
这种感情不来自于强迫和命令,不来自于主奴之间的调教,而是来自于爱。
他爱上这个男人了。
即便他想了所有的理由和借口来否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061

回到涵馆之后,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卓悦开始规律地作息,完成主人给他的所有任务,但在适应镜头
的方面却没有了之前的积极性,他几乎没有再独自去过笼子,而是用更多的时间待在方明衍身边。
男人很快便察觉了这一点,于是给卓悦增加了适应练习的频率。两周后的一个晚上,他如往常一样命令卓悦
去四楼等候。
卓悦跪在地毯中央,视线扫过那些摄影机,抿了抿唇。等了许久方明衍都没有上来,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
过。笼子里挂着钟,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卓悦的情绪焦躁起来。就快要到一个小时了,超过了他平时适应训练
的时间。
就在这时卓悦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他一惊,立即弓着腰,作出一副难受的表情来。当男人的脚步在他面前
停下时,他声音颤抖地开口:“主人……我难受……”
“在你的剧本里,接下来我是不是该抱你出去?”方明衍的语气很淡,没有任何温度。
卓悦的心猛地一沉,僵硬地保持着弓背的姿势。久违了的恐惧感再度席卷而来吞噬了他。
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带着压迫感的命令让卓悦不由地颤了一下,此刻的他根本没有了对视的勇气,只是低着脑袋惶然地唤道:
“主人……”
“需要我说第二遍?”话里有了森冷的寒意。
他不敢违拗命令,咬牙挺直上半身呈标准的跪立姿势,然后不安地抬起头。视线交错,男人黑色的眸子里有
着洞察一切的敏锐和仿佛能穿透人心般的锋利。本就心虚的卓悦在这样的注视下已然失措,目光颤动着避开。
方明衍从墙上抽了一支黑色马鞭,用前端的鞭拍挑高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问:“我刚才给了你什么
命令?”
“……抬头,看着您。”他喉咙发干。
“为什么移开视线?”
“我错了,主人。”他慌忙地认错。
男人没有任何表示,绕到他身后。只听一声轻微的闷响,马鞭斜着打在了脊背上。疼痛让卓悦惊呼出声。这
种鞭子皮质很硬,使用起来响声小但痛感却很强烈。他几乎没有挨过这样的重罚,这种刻苦的疼痛让他浑身发抖。
“疼么?”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卓悦眼眶泛红,却依然尽力直起上半身跪好,答道:“疼……”
“怕疼的话,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方明衍说,“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他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不愿意答,很好。”男人扬手抽下了第二鞭。痛感蔓延开去,整个脊背都火烧火燎地疼。
“你对镜头的恐惧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第三个问题卓悦依旧没有回答,事实上接下去的每一个提问他都在沉默,死死咬着唇,硬生生地挨了八鞭。
直等到方明衍问“为什么对我隐瞒”的时候,他眼角的泪水再蓄不住,滴落下来。
“……因为害怕。”卓悦的肩胛颤抖着,声音里有着让人心碎的无奈和悲伤,“害怕您知道之后会让我离开,
害怕病好了之后就会失去您,害怕想象没有您的生活。除了假装,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想留在您身边……因为,
因为……”
就在他鼓起勇气要将那句在心底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说出来的时候,被男人打断了。
“够了。”方明衍重新回到他面前,将马鞭扔在地上。“主奴关系本该是建立在相互信任和自愿的基础上。
一开始我违背了自愿的原则,强迫你接受奴隶的角色,这是我的错误。所以今天我也没有足够的立场来指责你的
欺骗。”他同样跪了下来,脱掉上衣,看着面前惊愕的男人,平静地说,“刚才的鞭打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你
可以以同样的方式打回来。”
卓悦惶然无措地摇头:“主人……不是的,不要这样……”
“你不想现在动手也可以。这八鞭子无论什么时候你想打,我都可以配合。”他站起身,将衣服重新套上,
“我是个专业 dom,也曾是个导演,我很清楚表演和真实的差别,你的假装并不足以骗过我。事实上从一周前开
始,我就已经知道你对我有所隐瞒,但我并没有揭破。因为我想给予你足够的信任,让你可以主动告诉我一切。
我给了你一周的时间,但直至今天你仍然选择欺骗我。如果互信的基础崩塌了,主奴关系也将不复存在。”他顿
了顿,垂眸道,“卓悦,既然我不足以让你全心全意的信任,那么我们之间的主奴关系久到此为止吧。”

062

当颈圈从脖子上被解开的时候,泪水从眼角坠落,迅速的失去了温度。面前的人在溢满水泽的眼睛里变得模
糊,卓悦不敢眨眼,仿佛再睁开那人就会消失不见。
心很疼。
比脊背上那些鞭子抽打的疼一千倍,一万倍。就像是被人从身体里连皮带血地挖了出来,变成了一个残破的
空洞,疼得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无法开口辩驳,也不敢乞求原谅。卓悦仰起脸,用最卑微的姿态哽咽着哀
求:“主人,我错了,无论您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求您……”
求您,不要丢弃我。
“站起来。”方明衍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主人……”
“卓先生。”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弥漫起遮天蔽日的大雾,“解除主奴关系之后,在这座房子里我
是主人,你是客人。我会以对待客人的态度来对待你,也请你以尊重屋主的方式来尊重我。四楼是我个人的私密
区域,请你离开。”
脸色变得灰白,卓悦眼里涌上来的绝望像是汹涌的海,翻覆了世界。他如一具断了牵线的人偶,僵硬地起身
向外面的楼梯走去。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在脸颊上留下难以干涸的印痕。视线空虚模糊地摇晃,力气仿佛被抽
干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失去了知觉。就在他踏在楼梯边缘失去重心要摔下去的时候,被人一把拉住胳膊拽了
回来。
看清方明衍蹙眉的神情,他惶然地道歉:“对不起……”
男人抓着他的手腕进了三楼的客房,从衣柜里取了一件睡袍放在床上:“今晚你睡这儿。有任何需要可以打
周池的电话,你知道他的号码。明早九点林辉会来接你。”说完便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果断而绝然,多情而无情,这才是方明衍对待 sub 的态度。
卓悦红着眼睛在床边的地上坐了下来,将脑袋埋在膝盖上。从他第一回假装难受开始,内疚和不安就一直如
影随形。每一次想要说明,却都因为怯懦而失去了勇气。他贪恋男人给予的温柔,想要维持两人之间的关系,喜
欢待在男人身边的每一秒。他自以为聪明地拖延着时间,最终把一切弄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
简直自作自受。
他不知道自己那样坐了多久,等他起身的时候腿已经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夜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他赤着身体穿过走廊,走下楼梯来到主卧的门前,然后靠在门边蜷缩起身体,月光
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他身上,仿佛一场温柔的陪伴。
隔着一道门,卓悦在走廊里渐渐睡去。昏沉中他做了一个朦胧的梦,梦里高大的男人抱着他,将他轻轻放在
床上,然后俯身亲吻了他湿润的眼角,还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努力想要听清那声音,却被乍起的大风吹散了,
只留下了“抱歉”两个字。
第二天,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客房的床上。床边的立式衣架上放着从内到外的一整套衣物。他
穿好衣服下楼,很久没见的管家周池微笑着立在楼梯口向他微微欠身:“卓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主……方总在哪?”他问。
“明少说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具体的去向我不清楚。”周池说,“他安排好了来接您的车,就等在门外。
您有什么物品需要我帮您收拾吗?”
“没有。”卓悦的笑容里有了几分哀伤。从一开始一无所有的来到这儿,到最后孑然一身的离开。他得到的
一切终于又失去了,唯一留下的是心里对于另一个男人的牵念,而那个人却连道别都不愿再见他。
“我该走了。”眼里又漫起了潮湿的雾气,他不露声色地压低视线掩去情绪,说,“麻烦你帮我给他带一句
话,谢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我会好好工作,请他放心。”他连回头再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低着头匆匆上车。
昨晚被临时通知来接人的林辉看见他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又不敢问什么,默默地发动了车子。
周池目送他们离开,端了一杯茶到书房,对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湖泊的男人说:“明少,卓先生走了。”
“嗯。”方明衍接过茶杯,没有喝。
“他让我带句话给您。”管家将卓悦的话复述了一遍。
男人表情平静的听完,说:“联系唐灿,让他在这段时间里派人全天盯着卓悦,尤其是他面对镜头工作的情
况,只要有出现任何类似 ptsd 的症状立即向我报告。”
“明白了。”周池在原地站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您既然放心不下他,为什么不让他留下?”
方明衍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那条颈圈:“人总要做很多取舍,有时候为了往前走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您放开他,是为了往前走?”他有些不解。
男人淡淡笑了,颀长的身躯立在窗边显得有些寂寥:“也可以这么认为。”

063

卓悦搬回了那间小公寓之后,在家里待了三天。那三天里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自己包裹起来,安静
地蜷缩在床上。有时候他会哭,无声而压抑,把脑袋埋在膝盖上,肩膀轻微的颤动。林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又害怕他想不开,三天里一直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第四天的清晨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房间走了出来。
林辉在半梦半醒间吓了一跳,立马爬起来问:“哥,你洗过澡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说,“煎蛋你喜欢单面还是双面的?”
“啊?”林辉一愣,反应过来,连说,“哥你要吃早饭我去给你买。”
“不用,我做惯了。”卓悦拉开冰箱,发现里面除了过期的牛奶之外基本没有什么食材,有些无奈地轻叹了
口气,“我们出去吃吧,好久没有去外头吃过早点了。”
“行是行,不过你这头发得吹干,不然一会儿要感冒。”林辉见他有了精神,心情也松快起来,去找了吹风
机来。
三月的天气已经有了暖意,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得有多冷。卓悦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戴着黑色的帽子,
坐在转角的早餐店里喝豆浆。身边有晨练的青年,有赶着上学的孩子,还有惯于早起的老人,热热闹闹的,充满
了生气。
“哥,尝尝这个。”林辉捧了好几层笼屉过来,“这家的小笼汤包味道超级棒。”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包子,卓悦想起了他第一次尝试做包子的情景。他在厨房里忙活,一边看教程一边揉面,
方明衍靠在一旁看着,用手指将他脸上的面粉抹掉。那些包子皮太厚,样子也丑,可那人最后都吃掉了。
他眼眶发酸,低头咬了一口,薄皮里包裹的汁液滚烫地在口中化开。
“当心烫!”林辉慌忙递给他纸巾,“吐出来。”
灼烧的痛感占据了口腔,他咽了下去,在蒸腾的雾气中露出一个笑来。
哀伤的让人心疼。
早餐结束之后,卓悦接到了艺人主管沈络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那头用冷冰冰的语气说:“我没兴趣知道你消
失这么久去了哪里,我只想问你现在能开工了么?”
“可以的,随时可以。”他答。
“好,今天下午两点《娱乐新刊》约了两个小时拍封面照,你准备一下。”沈络挂了电话,怒气冲冲地白了
坐在老板桌后的方明衍一眼,连珠炮似地开了火,“之前你把人弄进来,我问过你是不是那种关系,你信誓旦旦
说不是,说什么全权交给我管。我管了然后呢?刚红起来一点,你把人给藏起来了,一切事都不许我过问。行,
那我就不管了,结果这会儿你又把人往我这儿丢。方大老板,你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稍安勿躁。”男人脸上挂着一副与人无害的笑,悠然道,“你总这么生气,脸上皱纹都多起来了。”
“还不是你气的!”她哭笑不得,“你今儿就给我说清楚,这个卓悦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他的所有行程暂时由我安排,等过一段时间再移交给你。”
“随你便。”沈络斜瞅着他,“卓悦这孩子脾气秉性都不错,你要是真喜欢就把沾花惹草的毛病改了,带回
家去好好养着。要是不喜欢就快点撒手,别折磨人家,也折磨我。”
方明衍挑眉:“我什么时候在外面沾花惹草了?”
“……这句不是重点!”
卓悦在电影和网络上积攒了不少人气,加上外形俊朗为人低调,几乎没有什么负面新闻,很多商家都愿意来
找他拍广告。一些剧组和节目组也频繁与华盛接触,想邀他拍戏或者上综艺。尽管给出的薪酬很可观,但公司方
面不由分说一律压了,只给他安排了一些画报和封面的硬照,过了一阵才陆续开始进棚摄影、参与通告。
四月初的时候,他正式签约成为白鹤高端连锁自助餐厅的代言人。白鹤方面需要拍摄一系列广告,于是接连
几天他都在白鹤的总部餐厅录影。
那天中午,集团总裁许晔亲自来探班,拉着他一起吃了中饭。两人边吃边聊。
“上次我去的时候,你已经从方明衍家搬出来了。而且我听说你们之间出了些问题。”许晔顿了顿,问,
“是方明衍提出解除关系的吗?”
卓悦点了点头。
“这个家伙真是……”许晔咬牙,“太不负责任了。”
“是我的错。”卓悦眼里有了沉郁的伤感,“是我在一些事上欺骗了他,才会弄成这样的。”
许晔看了他一会儿,问:“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他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轻声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当然有。”许晔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真的想回到他身边就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

064

春意渐浓,刚下过雨,空气里有湿润的味道。
华灯初上,方明衍的车在城东一个其貌不扬的小酒吧门口停了下来。专用的银色电梯将他送至二层,灯火辉
煌的大型会场如同包裹在普通外壳下的珍珠般华美堂皇,人群三三两两散落其间,看见他纷纷打招呼,其中不乏
眼神倾慕的 sub。他的步子并不停顿,随手从侍应生手中拿过一杯鸡尾酒便径直朝着 vip 座区走过去。
嵌入地面设计的沙发区域里,四个男人正在聊天。方明衍在秦穆身边坐下,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算是打招呼,
视线扫过中央舞台上正在进行的捆绑调教表演,慵懒开口:“什么时候起这种水平也能上台表演了?”
坐在他对面的夏然笑道:“刚那个 dom 过来求法老指点,法老让他上去的。”
司马钧揽着夏然的腰,十分嫌弃地摇头:“别说挑起兴致了,这种绑法都快把那个 sub 勒吐了。”
夏然白他一眼:“你第一次绑我的时候差点把我弄死。”
“不带翻旧账的啊。”司马钧面露尴尬,立即转移话题道,“法老,我觉得你得从最基础的开始教起,这
dom 的技术简直惨不忍睹。”
一身黑色西装的秦穆大律师笑笑,打了个响指,将跪在不远处的奴隶召唤过来,命令道:“让他们停止表演,
告诉那位 dom 一个小时之后在偏厅等我。”
“是,主人。”奴隶简短回应后,立即去办。
这里是被称之为东岸的高端 bdsm 俱乐部,隶属于金鹰集团名下,有着自成脉络的社会体系和严密的阶层划
分。高额的会费和严苛的准入制度决定了会员的构成,多重的保密手段和铁律般的会员守则约束着成员的行为,
同时保护着会员的隐私。
此刻坐在 vip 专区的几人既是这个俱乐部的创建者,也是站在整个 bdsm 圈子顶点的主宰者,他们扭转了暴
虐的 bdsm 风气,树立了保护 sub 人身安全的游戏规则,肃清了圈子的边界。同时,这些技术流的顶尖 dom 们都
是各自领域里的佼佼者。
金鹰集团掌权者楚煜绰号为“伯爵”;大律师秦穆绰号“法老”;司马钧和夏然两人可以在 dom 和 sub 间相
互转换,用了“tom”和“jerry”这样的名字,有时也被称为猫鼠二人组。在 bdsm 中,dom 需要设计一切游戏内
容,把控节奏,确保安全,而 sub 常常只需要配合或承受,这就造成了两者之间存在数量差。技术过硬,考虑细
致的 dom 往往非常抢手,所以在座的几位都十分受欢迎。不过与他们相比,“狮子”方明衍更受 sub 的喜爱。因
为伯爵已婚,法老禁欲,猫鼠自给自足,唯有他比较容易接近。
东岸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狮子的三条规矩。不谈感情,不收新人,不涉及演艺圈——也就是所谓的不吃窝边草。
他是一个享乐派,将欲望和感情分得很开,手下有不少的奴隶,更换得也很快。
此刻,狮子先生正将长臂搭在沙发背上,仰脸看着天花板,叹气道:“无聊。”
夏然扫他一眼:“今儿你一个奴隶都没带来,却又对满场的 sub 兴趣缺缺,真不科学。”
一直没说话的楚煜看了一眼入口的方向,弯起了唇角:“今晚应该不会很无聊。”
方明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一怔。
穿着深蓝色西装的许晔面带微笑地朝他们走过来。而他身后,跟着的是身着白色正装的卓悦。当他们走进
vip 座区的时候,方明衍挑眉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卓悦抬头与他相对,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在座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秦穆的视线略微有些惊讶
地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最终转到楚煜那边,相视一笑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为什么他不能在这儿?”说话的是许晔,他略带挑衅地反问让场上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司马钧和夏然
彼此交换了眼神,默契地静观其变。
“现在的审查流程已经宽松到放任普通人随意进出的程度了么?”男人的语气有点冷。
许晔看着他笑了:“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是普通人,而不是会员呢?”
“他根本不属于这个圈子。”方明衍微微蹙眉,“身为拥有引荐权的高阶会员,你的行为是不是太草率了一
点?”
“他的引荐人是我。”楚煜看着他,缓缓开口。

065

方明衍有了一瞬的错愕,与楚煜对视了几秒,旋即自嘲般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给你做个介绍。”许晔打破僵局,将在场的几位一一介绍给他。到秦穆的时候,卓悦主动问候道:“秦
律师。”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他身上也有着和方明衍类似的强大气场了,原来他也是个顶尖 dom。
“在这儿不必用这种称呼,你可以叫我法老。”秦穆的态度很温和。
“剩下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你们应该很熟。”许晔刻意把方明衍留到了最后。
卓悦自从踏进这里视线就一直在他曾经的主人身上,这会儿见他抬眼看着自己,反倒有些拘谨地低下头,轻
声开口:“先生。”
方明衍用清淡的目光缓缓扫过他,勾起唇角,“祝你在东岸玩得开心,新人。”
卓悦被他这么看着,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窒闷的难受,低声说:“谢谢您。”
许晔见再度冷场,丢下一句“这儿太闷,我带你去转转”便带着他去会场的自由区域。卓悦外形出众,气质
隽逸,瞬间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一会儿身边就围拢了一圈人,其中不乏技术不错的 dom。
狮子淡淡朝热闹的方向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我都很清楚,他不是一个完全的 sub。”
楚煜抬眸看着他:“他的申请是自愿的,经过 70%以上高层的同意,在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他顿了顿,
“无论是成为 sub 也好,找别的 dom 也好,都是他的自由选择。”
“来这儿究竟是他的‘自由’选择,还是别人的有意怂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他的主奴契约已经结束了。无论他因为什么原因进入东岸都应该与你无关。你现
在表现出的关心是站在前任主人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公司老板的立场上?”
楚煜的问题让方明衍一时语塞。
一旁的秦穆忽然悠悠地插了一句:“公司老板这个立场倒是真有资格管,毕竟卓悦签的是一张毫无私生活的
卖身契。”
方明衍有些无奈地笑了:“你们今天是非要和我过不去么?”
“我和夏然可是什么都没参与。”司马钧抬腕看了看表,“马上就要到九点了,今晚的活动挺刺激,听说号
码是随机抽的。”
“有什么活动?”重新回到沙发区的许晔在楚煜身边坐了下来,问。
“你把那只可爱的新人弄丢了么?”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夏然道。
“卓悦比我想象的还要受欢迎,刚刚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七八个 dom 向他表达契约意愿了,所以我这算是
功成身退。”许晔一边说着,一边去瞅方明衍。对方倒是不动如山的样子,和秦穆说着什么,仿佛根本没有在意
他的话。他不由得有了些挫败感,问司马钧,“刚进门的时候给我和卓悦各发了一张号码牌,是跟今晚活动有关
吗?”
“嗯。今晚会随机抽取号码牌,被抽到的人与自己的 dom 或者 sub 上台进行公开表演。”
他瞪大了眼睛:“表演什么?”
“看见那个转盘了么?捆绑、鞭打、道具、耐受训练还有别的,玩什么转一转就知道了。”
“如果抽到了没有 cp(配对)的人呢?”
“可以现场邀请,也可以请主持人临时抽取配对。dom 的号码盒和 sub 的号码盒是分开的。”
“原来如此。”许晔歪着脑袋朝着楚煜别有深意地笑,眼里闪动着晶亮的光。
楚煜垂眸弯了弯唇,揉了揉他的脑袋,压低了声音说:“别太过火。”
他点点头,乐颠颠地又离开了。
表演开始之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中央小舞台周围。
前两组的捆绑和深服从调教表演完之后,主持人从 sub 组的纸盒中抽取了第三个号码。
039 号。
紧接着,手里拿着相同数字号码牌的卓悦一脸无措地被主持人拉上了台。

066

“抱歉,我还不太懂规则……”他试图解释却被打断。
“39 号先生,你是今天刚加入俱乐部的会员,真凑巧。”被称作“兔子”的年轻的男主持人翻了翻手里的资
料,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活动规则我会很明白的告诉你,不用担心。来吧,摇动幸运转轮,让我们来看看
你会抽中什么。”
卓悦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黄色的转盘,上面的分区十分复杂,还有许多他不懂的专业术语。然而此刻他在台上
骑虎难下,只能听天由命地转动了把手。
转速越来越慢,指针最终晃晃悠悠地停在了“鞭打”的区域里,指向了“软鞭,牛皮质地,两米以上,正面,
无辅助,4 次以上”的红色格子。
“啊,红色区块,最高难度的鞭打。”兔子笑吟吟地看着他,问,“你有 cp 吗?”
卓悦将目光投向台下,离舞台最近的沙发上坐着他曾经的主人。而此刻对方看他的的神情很淡然,像是在看
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心里一片空空荡荡,他轻声回答:“没有。”
“那么,在现场有你比较钟意的 dom 吗?你可以试着邀请他上来和你共同表演。”主持人提议道。
卓悦无法自控地再度看向那个男人,然后又落寞地移开,说:“没有。”
“看来我们的新人朋友初来乍到,和其他人还没有比较深刻的了解,那么就需要我帮你找一位了。”他笑吟
吟地冲场下喊道,“女士们,先生们,现在在舞台中央的是一个新手 sub,性格未知,稳定性未知,身体敏感程
度未知,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并且他抽中了鞭打中最高难度的一种。这将可能是今晚最有挑战性的一次表演,
也是 dom 展现自身实力的最佳舞台。有没有人愿意上台来与这位 39 号 sub 共同完成表演?”
这一番话说得充满了煽动性,台下有不少 dom 露出了想要上台意欲,但却都按耐着没有举手。一则是因为进
行这样的鞭打稍有不慎就容易让 sub 受伤,需要过硬技巧和极佳手感。二则是因为他们对这位全新的 sub 完全没
有任何了解,倘若无法在有限的时间里建立信任、掌控住情绪,他一旦出现恐慌乱动,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所有
的 dom 都很慎重,毕竟在这样的公开场合里,谁都不希望出现弄伤 sub 的事故。
在一段时间的蠢蠢欲动之后,终于有人主动举起了手。
看清那人,司马钧一口酒差点呛着,咳嗽了半天。许晔也愣了,看着那人缓缓走上台心慌了起来,皱着眉向
身边的楚煜小声急道:“我本来是想让狮子上去的,结果……”
“嘘——”男人将食指压在他唇上,眼里似有模糊的笑意,“安静地看。”
“28 号先生。”主持人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说,“初级会员,资历不到一年。申请登记中较为出色的技巧一
栏你写了捆绑,并没有提使用鞭具的方面。为保证 sub 的安全,我需要了解一下你对软鞭的熟练度。你介意用道
具做一下示范吗?”
“dom 的技巧不是用入会时间来衡量的,既然我上台了,就表示我可以完成。”年轻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说。
“‘出色的捆绑’,呵,他刚才差点让那个 sub 窒息了。”夏然冷笑道,“这家伙脸皮还真厚。”
没错,自告奋勇走上台的年轻男人就是刚才请求法老指点,技术烂到让人不忍直视的那位 dom。
主持人有些无奈地转向卓悦:“你愿意接受 28 号 dom 先生的调教吗?”
卓悦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像一棵孤单的树。他看了看台下无动于衷的男人,垂眸道:“愿意。”
28 号从服务生手中接过那根红色的软鞭,心里不由有些虚。事实上他的技巧还远不到家,鞭子的长度大大超
出了他的把握尺度,他甚至没有对真人 sub 用过这么长的鞭子。一切都只是为了出风头。他一直想找个相貌漂亮,
能拿得出手炫耀的 sub,可惜他资历太浅技术又不好,愿意跟着他的 sub 并不多。今天这一次如果他能做好,必
然会让圈子里的人另眼相看,况且台上这个 sub 正是他想要的类型,他心早痒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走到卓悦面前,问。
“卓悦。”
“卓悦,你知道我接下来会对你做什么,对吧?”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
这种毫无章法的提问方式让场下不少人都笑出了声,窃窃私语蔓延开来。哄笑声让 28 号脸上泛红,压着恼
怒冷声道:“跪下。”

067

听到命令之后,卓悦犹豫了一瞬,目光看向台下。第一排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了方明衍的身影。
他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或事,那人从来都不愿意花费精力去关注,恐怕自己也已经被划进
了这个范围。心里异常难受,他面对着台上的 dom 跪了下来。
28 号甩了甩手里的软鞭,根据长度稍微调整了距离,然后便向卓悦命令道:“接下来我会对你实施正面鞭打,
一共四鞭。如果你乱动,发生一切后果都由你自己来承担。听清楚了吗?”
卓悦保持着跪立的姿势,抿了抿唇:“清楚了。”
28 号咽了口唾沫,捏着鞭子的手因为紧张有些轻微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将子鞭挥了出去。
然而抽出去的那个一瞬间他心里就慌了,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方向甩歪了而且用力过猛,想要收手已是来不
及。这时只觉握在手里的鞭柄一颤,一条金色的长软鞭横空而来,从中段直劈而下,硬生生将那条向着卓悦的红
色鞭子从中间弯折,强压了下去。这一鞭出手极快,而且力道很重,打在舞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这一
击之下,原本要落在卓悦身上的红色的鞭梢堪堪掠过他的面前,接近到脸上甚至能感觉到鞭子带起的微弱气流。
台上的年轻 dom 虎口一阵发麻,看清了挥鞭的人,顿时僵在原地。
卓悦没有动,他一直紧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咬着唇。直等到那“啪”的一声响起,他才惶然地睁眼。首
先入目的是那条横在地上的金色软鞭,然后是舞台下握着鞭子的人。
时间仿佛停滞了,视线就此成了定格。
方明衍并没有看他,将手中的鞭柄向上一挑,利落的把那条金色软鞭收回手里。然后面无表情地对台上的 28
号说:“下来。”
那声音仿佛结了冰碴,让对方不由打了个战栗。28 号心知自己差点闯下大祸,这会儿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一句话都不敢说,灰溜溜地从台上退下来。
全场寂静无声。
方明衍一步步走上舞台,在跪着的卓悦面前站定,用硬质的鞭柄挑起他的下巴。
卓悦仰脸望着他,目光颤抖着,轻声唤道:“先生……”
“为什么来这儿?”冷硬的口气,没有半点热度。
灯光落在他眼中,成了斑驳的光点,将黑色的眸子照的透亮如黑曜石。他轻声说:“因为您从我的世界里离
开了,所以我想……来您的世界看一看。”
“现在你看过了,觉得有趣吗?”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不适合这里,回你该去的地方。”
卓悦的目光颤了颤,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出声。
“呃,两位,抱歉打断一下……”身为主持人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插话道,“因为刚才发生了一点插曲,28 号
dom 又退场了……我需要征求 39 号 sub 的意见,你的表演还要继续下去吗?是换人继续,还是弃权?”
“如果我选择继续……”卓悦仰脸凝视着方明衍,问,“您愿意作为 dom 帮我完成吗?”
男人眼里仿佛弥漫起了漫天大雪,冷声道:“我拒绝。”说完他便转身朝台下走去,却在听见身后传来的声
音时停了步。
跪在地上的卓悦冲着他喊道:“狮子先生不敢动手,是怕打伤我吗?”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您用鞭子的
技术原来差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台下一片哗然。
这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俱乐部拥有十分严格的阶层制度,低阶会员出言不逊挑战俱乐部元老之一的权威这种事是极少见的。
方明衍回身,眉目微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如结了冰一般:“新人,挑衅我是需要付出代价
的。”
场上的气氛降至冰点。沉重的压迫感让卓悦感觉到压抑,他拢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将指节绷得有些发白,眼
里写满了孤注一掷的决心,与他对视:“无论什么代价,我只希望您亲自动手。”
男人唇边有了一丝冷然的笑意:“我成全你。”说完他将外套随手丢在一边。解开袖扣,卷起袖筒,将金色
的鞭子握在手里,用低沉的声音命令道,“把上衣脱掉。”
鞭子会在 sub 的身躯上留下痕迹。力道不均、角度偏差,都会很清晰的反应在鞭痕上。所以当 dom 要求 sub
脱掉衣服的时候,代表着他对技术有足够的自信。
在主持人的示意下,台下安静了下来。
许晔有些担忧地看着卓悦。卓悦的号码牌被抽到的确是他动了手脚,他本以为方明衍会上台协助卓悦完成表
演,最终促成这一对,皆大欢喜。虽说事情发展到此刻两人也开始了互动,但气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卓悦
的突然挑衅让他吃了一惊,狮子眼中的寒意连台下的他都觉得发凉……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想。
卓悦脱掉白色的西装,见对方淡淡地看着自己,低头去解衬衫的扣子,最终将上半身赤裸地示于人前。
“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正面鞭打,一共四鞭。”方明衍的指令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地方,“规矩一,保持标
准的跪立姿势不许动。规矩二,看着我。规矩三,不许出声。如果你违反其中的任何一条,就要重新挨一鞭子,
明白了么?”
“明白了,先生。”他答道。
卓悦很清楚他的技术,加上对他有足够的信赖,并不会在鞭子到来时乱动。他打定了主意忍着不出声,却没
料到在第一鞭的时候就失败了。
太疼了。疼得让他浑身都在战栗。尽管紧紧咬住了牙关,却还是经不住痛哼出声。那条鞭子仿佛一条暴怒的
火龙,喷吐烈焰灼烧过他的皮肤,留下难以磨灭的疼痛印记。

068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来,第二鞭已经迎面甩了过来。金色软鞭完美地复制了前一鞭的轨迹,以同一角度精准地
压在前一次的鞭痕之上,将那条从左胸口倾斜向下的印痕渲染出更为艳丽的赤红。
对于同样位置的双重击打让疼痛成倍加剧。卓悦难以自控地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悲鸣,身体剧烈颤抖着,本能
地弓起了脊背呈现防御的姿态。
“重复我给你的三条规矩。”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卓悦眼里充满了潮湿的雾气,声音都打了颤:“……第一,保持跪立,不许动。第二,看着您。第三……不
许出声。”
“我说过违反命令会有什么后果?”
“鞭子……无效。”
方明衍冷淡地看着他:“我个人不介意拿你练练手,不过如果你总这样没规矩的乱动加大呼小叫,会让这个
节目失去观赏性。”他顿了顿,“如果怕疼就下去,你有终止游戏的权利。”
卓悦不住喘息着,轻颤的睫毛像是在蛛网中绝望挣扎的小昆虫。他艰难地挺直身体说:“先生,我会努力…
…不出声。”
方明衍的心里泛起一阵焦躁,像一簇跳动的火苗炙烤着理智的弦,仿佛要将它烧断。他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问:“你要继续,是么?”
“……是。”
卓悦的固执让男人心底的焦躁愈演愈烈。第三鞭没有做任何提示便甩了出去。在击中卓悦身体时,他的心猛
地震了一下。
他竟然失控了。
身为 dom 必须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不被动摇。他一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许多的 sub 中间肆意
游走,不动情,不谈爱,将一切看做游戏。然而就在刚才,他的情绪却被面前的男人牵扯着,偏离了冷静的方向。
他很清楚这一鞭有多重,也很清楚被这样的鞭子抽打会有多疼。
软鞭从左胸口斜向右下,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皮肉呈现出了一种将破未破的充血状态,在白皙的皮肤上呈
现一种花开荼蘼般的红。疼痛让所有的感觉都扭曲了起来,然而承受了鞭打的人并没有出声。他的身躯剧烈的颤
抖着,却依然艰难地维持着跪立的姿势。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刺破了皮肉。下唇渗着血,应该是在过度
的忍耐中被咬破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盈满了水雾,依旧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如果你忍受不了,随时可以叫停。”方明衍说。
卓悦额上布满涔涔的冷汗,脸色苍白地开口:“您说过,sub 的义务是取悦 dom。如果我的疼痛能让您觉得
愉快,就应该是值得让我忍受的。”
男人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冷声道:“新人,你弄错了一件事。你不是我的 sub,我们仅仅是在做一场表演。
你的疼痛和忍受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闻言,卓悦含着泪的目光颤了颤,带着心碎的哀伤缓缓道:“对您来说我没有意义,但对我来说,您是我生
命里唯一的光。既然我没有资格成为您的 sub,至少我该让这个表演完美谢幕。”他忍着疼挺直身体,说,“请
您继续。”
男人墨色的眼瞳里涌动着晦暗不定的光,握着鞭子的手几番捏紧又放松。僵持片刻,他冷冷地问道:“你想
做我的 sub,是么?”
卓悦怔了怔,只见方明衍扔掉手里的鞭子,走到在他面前站定,唇角带着一抹淡笑:“我收 sub 是有条件的,
如果你能完成我的命令,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男人捏住卓悦的下颌,用拇指指腹摩擦过他的唇,缓缓地
说,“用你的嘴取悦我。”
听到命令的一刻,卓悦只觉得浑身冰冷。
“简直是……”许晔见狮子对卓悦下这样的狠手已经坐不住了,这会儿再忍不住,怒气腾腾地起身却被身边
的楚煜按住。
“老实坐着。”二少淡淡地看着他,“你插手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从来就只会用这一招……无耻……”许晔恼怒地骂道。之前他莽撞无知曾打算另觅狮子做主人,狮子也给
了这个命令,要他在楚煜面前给自己口交,害的他被楚煜折腾得哭了出来(详见《臣服》第一部)。这会儿故技
重施,明显是要让卓悦知难而退。他有心想去帮忙,无奈他的主人开了口,只好重新坐下,心疼地看着台上的人。
整个宴会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表演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轨道。然而台上的是俱乐部大股东之一的狮子,
台下的几位元老都没有出声阻止,其他的人全然不敢造次,默默静观其变。主持人兔子更是躲去了角落里看戏。
卓悦赤裸的上身覆着一层莹黄色的暖光,微微仰起的脸上,那双墨黑色的眸子里漾起一层清浅的雾气,仿佛
琉璃般包裹着丝丝缕缕缠绕成结的哀伤和脆弱。

069

昏暗的房间,肮脏的床单,摇晃的镜头,屈辱的姿势,丑陋的男人,腥臭的体液,喉头被侵犯时干呕的感觉
……那个地狱般夜夜侵扰的噩梦。
是方明衍带他离开了这个噩梦,却又用这样的方式让他记起。
颤抖的指尖几次碰触到男人裤子的拉链,又几次缩了回来。凝在眼角的水泽终于夺眶而出,带着滚烫的热度
滑过脸颊。就在卓悦紧紧咬着渗血的下唇再度尝试着去做的时候,手腕却被抓住了。他无助地仰起脸,望着注视
着自己的人,颤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方明衍问。
“我做不到……我努力了,可是我做不到……”带着啜泣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会场里,他如一个迷路的孩子
般彷徨无措,却又强忍着把害怕、不安、恐慌和伤心压在心底。看着这样的卓悦,男人如冰山般清冷的表情终于
有了裂隙。他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漆黑眼瞳里露出了久违的温柔。
一切本该按照他的计划来进行。在利用 bdsm 治好卓悦的 ptsd 之后,找到一个借口解除主奴关系,暗中了
解卓悦的状态,让他适应没有自己的环境,最终完成正常生活的回归。然而老天却开了这样一个玩笑,让许晔成
为联结两个世界的纽带,将这个执拗的男人重新送回到他的身边。
接着,他方寸大乱。
这个明明脆弱到连镜头都会害怕的人,却偏偏执拗到伤痕累累却不肯回头的地步。
明知不该出手相护,却还是忍不住截断了那次会造成伤害的鞭打。明知不该插手表演,却还是被那句挑衅激
得拿起了鞭子。明明是亲手种下荆棘阻挡他的道路,却又不忍看着他疼。
因为那种疼,仿佛感同身受。
够了。
他不想再将自己藏在平静冰冷的躯壳下面,折磨和伤害这个让他心疼的男人。
方明衍第一次觉得自己输了,输给了一个执拗的笨蛋。他伸手抹掉卓悦脸上的泪水,问:“你为什么非要选
择一条难走的路?”
泪水沾湿了的长睫颤了颤,依然跪着的人仰脸看着他说:“因为这条路可以通往你身边。”
男人轻抚着他的发,沉声道:“卓悦,你要明白,进入我的世界意味着你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bdsm 在
大多数人的眼里是变态的、恶心的、病态的存在。它是无法见光的,你永远都不能向你的朋友们坦然的说起这种
爱好。它带给你的强烈刺激可能会让你上瘾,久而久之你可能会依赖于它才能获得快感。撇开这些不谈,我和你
都是男人,你很清楚外界对于同性恋的看法。对你而言,这种关系是致命的。一旦被人发现,你付出艰辛努力成
就的事业就会崩塌成废墟。”这番话男人说得耐心而认真,“在这里的很多人都已经无法回头,而你还有选择的
机会。你并不是一个完全的 sub,你可以去过正常的生活。”
卓悦摇了摇头,说:“我不想过没有您的生活。”
方明衍沉默了一小会儿,问:“你决定了?”
“是。”
“不后悔?”
“不后悔。”
“好。”男人后退了小半步,开口:“去把那条金色的鞭子捡回来。”
卓悦忍着的疼起身捡起鞭子,然后回到原位。
“跪下,双手把鞭子举过头顶。”第二道命令接踵而来,卓悦依言照做。
此时 vip 座区上的几人纷纷站了起来,神色十分凝重。台下不少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议论着
什么。
“这是……誓约?”台下的许晔瞪大了眼睛问,“主人,狮子现在做的,是不是……”
“是。他在做主奴誓约的仪式。”楚煜看着舞台上的两人平静地说。
“誓约和契约有什么不同?”
“誓约的效力不仅仅在于确定两人的关系,还具有对双方的约束性。解除契约只需要一方同意就可以,而解
除誓约需要两人在公共场合共同作出声明。简单的说来,它在 bdsm 的世界里相当于一纸婚书。”法老说,“正因
为如此,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做这样的誓约了。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司马和夏然的那一场,那也是在两年之前了。”
司马钧笑笑:“没想到狮子居然会做这个。”
“难得认真的人认真起来就会很特别,难得去爱的人一旦爱上就会很勇敢。”夏然叹口气道,“他们俩也算
是天生一对了。”
此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方明衍缓缓开口:“鞭子代表权力,拥有鞭子的人将成为主宰者,掌控和支配一
切。卓悦,你是否自愿将所有的权利交付于我,从此将我视为你的主人,听从我的命令,服从我的驱使,成为我
的奴隶?”
卓悦还在发怔,忽然听到场下传来一声大喊:“快答应他!”转脸便看见许晔激动的表情。他似乎此刻才明
白了正在发生的一切,眼里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泪光:“我愿意。”
男人从他手上取过鞭子,右手执鞭,将鞭柄轻轻点在他额上。“卓悦,仔细听清楚我接下来所有的话。”他
低沉的声音仿佛吟诵诗篇般动人,“我将与你订立主奴誓约。在誓言的约束下,你与我都将失去单方面解除关系
的权利。当誓约生效后,我将成为你唯一的主人,而你也将成为我唯一的奴隶。你的一切都将属于我,包括你的
肉体和精神,包括你的财产和生命。而我的一切也将属于你,包括我的肉体和精神,包括我的财产和生命。我们
将作为彼此最亲密的人,分享生命里所有的一切。当其中一人有病痛时,另一人将以伴侣的身份签署手术同意书。
当其中一人死去时,另一人将以伴侣的身份继承遗产。”
听到此处,卓悦的眼泪再蓄不住,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在誓约存续期内,我不允许你僭越身份,不允许你有任何的欺骗和隐瞒,不允许你与他人有染,我将拥有
惩罚你的权利。同时,我也将担负起保护和照料你的责任和义务,尽我所能的保护你的安全,引导你的精神,让
你远离一切伤害。”方明衍顿了顿,说,“以上就是誓约的全部内容,我会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好好考虑,再做决
定。”
“我愿意……”卓悦用含着热泪的眸子看着他,重复道,“我愿意。”
三分钟太过漫长,而他已经不愿意再等。
黑色的眼瞳里有了柔软的温情,男人将右手放在他头顶,说:“在在场所有人的见证下,我在此立誓,接受
卓悦作为我唯一的奴隶,担负起照顾他和保护他的所有责任,遵守主奴誓约中的所有规定。如有违誓言,愿意接
受东岸给予的任何裁决。”
轮到卓悦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在在场所有人的见证下,我在此立誓,接受方明衍作
为我唯一的主人,服从他的所有命令,完成自己的义务,遵守主奴誓约中的所有规定。如有违誓言……”他抿了
抿唇,说,“我情愿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那么,誓约成立。”方明衍俯身亲吻了他的额头,然后将他横抱了起来。
卓悦不记得那天是怎样离开俱乐部的,他只记得自己问了“为什么”之后,男人的回答。
——“奴隶,我比你想象的要爱你。”

070

那个晚上,卓悦窝在男人怀里,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方明衍看着怀中人被咬破的唇和胸前
赤红的鞭痕,有些不忍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我错了。”怀中人不安地动了动,像是做了什么不愉快的
梦,依偎着他寻求一点慰藉。男人将他抱得更紧,安慰般抚着他赤裸的脊背,让他与自己更贴近。
第二天因为生物钟准时醒来的卓悦发现自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整个人趴在了方明衍身上,还跟八爪鱼似的
缠着对方,姿势极其不雅。他想偷偷挪开,又不敢吵醒男人,费了半天的劲好容易撑起上半身,动作牵扯到了胸
口的鞭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目光正对上下方那双睁开的墨色眼瞳,僵了僵,有些尴尬地唤道:“主人…
…”
方明衍挑眉:“用这种姿势叫早,你倒是很有创意。”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用骑坐的姿势压在男人身上,顿时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想要下来却被对方的一句“不
准动”定住,窘迫地维持着原样。
赤裸的身躯展示出美好的曲线,双腿左右分开跪在床上,其间的部分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落入身下的男人手中,
绯红的脸上有了害羞又隐忍的表情。这样的卓悦宛如一道漂亮而精致的点心,让人想要慢慢享用。
方明衍慵懒地仰面躺着,手指在他腿间肆意调弄,戏谑道:“奴隶,原来你喜欢这种体位,真让我意外。”
“不是……嗯……我睡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我不是故意的……”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不喜欢,那么……”男人用力一撑挺腰坐了起来,与他面对着面,问,“这种呢?”
卓悦被这样意外的靠近吓了一跳,身体后仰时被揽住了腰杆。距离被拉近到了极度暧昧的范围,紧贴的下身
能清晰的感觉到丝质睡裤包裹的炙热和粗大,鼻尖就快要碰在一处,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处。
眼前放大了的英俊面容上挂着暧昧的笑意,按在后腰上的手缓缓下沉探入臀间,在后穴附近轻轻按压,低沉
的声音带着柔软的气泽绕在耳畔:“喜欢么?”
身体的温度渐渐升高,氧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卓悦不敢动,只能任由那只手侵入他隐秘的部位,激起他的
战栗。“主人……”
“回答我的问题。”男人侧头舔了舔他的耳垂。
“我不知道……”呼吸乱了节奏,卓悦觉得自己烫得快要燃烧起来了,鼓起勇气羞赧地开口,“只要主人喜
欢……我也……”他头一回这样直白地做出回应,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明衍弯起唇角,眼底晦暗不定的流光汇聚成海。他挑起卓悦的下巴吻了上去。如同绅士般温柔体贴,轻轻
舔过他带伤的下唇,极有分寸地浅尝即止便转向侧颈,在白皙的皮肤上辗转流连,留下泛红的吻痕。
“主人……”卓悦软软的倚在男人身上轻声喘息着。
曾经觉得那么难叫出口的称谓,现在却想要一直一直的呼唤下去。
曾经以为永远失去了的人,此刻却在自己身边。
眼底一点点湿润了起来,泪水不知不觉间蓄满了眼眶。
“哪儿疼?”方明衍看见他的神情,微微一怔,停了动作,小心地查看他胸口的伤。
“不疼……”卓悦摇摇头。
“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只是……忽然觉得没有真实感。”卓悦红着脸,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就像是在做一场梦,高兴,
又很不安,害怕下一秒就会被闹钟吵醒,然后您就不在了。”他抿了抿唇,“对不起,主人。”
方明衍清楚,在经历了那次事件之后卓悦就一直很没有安全感,而这样的情况只有通过时间来治愈。他微笑
着摸了摸卓悦的脑袋,柔声道:“不必担心,就算梦醒了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两人下楼的时候,厨子老赵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周池体贴地为他拉开了椅子。椅子上面突兀出现的厚实软垫
让卓悦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在主位坐下的男人轻笑了起来:“周池,你这个垫子准备得早了点,他现在还用不上。”
周池闻言,向卓悦道:“卓少需要我将它撤掉吗?”
卓悦的脸烫得能煎鸡蛋,小声说“不用”然后坐了下来。一顿饭吃得头都没抬起来过。
早餐结束之后,林辉来接他去机场。他要去丽岛参加一档真人秀节目的录制,预计要一周的时间。
方明衍送他上车,理了理他的衣领,俯身贴在他耳边说:“忽然不想放你走了,奴隶。”
卓悦一怔,笑了起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说:“我会一直想您的,主人。”

071

丽岛位于南部,四面环海,长夏无冬。岛上成片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绿意盎然,扑面而来的海风清凉舒爽。
《恋爱正当时》选这样风景如画的地方取景,也是为了烘托世外桃源般的浪漫情怀。参演特别篇的四对艺人
是由网民从十对曾经参演的荧幕情侣中投票产生的,卓悦与孙昕昕位列榜首。
一则是因为两人颜值高,二则是因为两人演得动人,三则是卓悦因为身体原因短短四集就匆匆下车,引得观
众们大呼不过瘾,纷纷在网络上刷话题要求节目组重邀两人回来。所以这次回归也算是为荧屏 cp 画一个句号。
从下飞机起录影便开始了,摄像机一直跟着他到酒店,着重要拍他与孙昕昕重逢的一幕。两人合作了几次也
有了默契,将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心动演得淋漓尽致。孙昕昕将纯情活泼的一面充分发挥出来,主动给了卓悦一个
拥抱。卓悦虚虚地回抱了她,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风度。还不忘将精美包装礼物送上,贴心而周到地说:“上次
你说喜欢吃巧克力,我就买了。”孙昕昕感动得一双眼睛要滴出水来,一边小口咬着巧克力一边侧脸望着他,满
是少女柔美的风情。
等导演喊卡的时候,她立即将嘴里的巧克力吐在助理递来的纸巾里,苦着脸说:“抱歉,我最近体重上涨了,
不能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
“我明白。”卓悦微笑。女艺人对于体型的管理都很严格,基本不会去吃那些炸鸡、冰淇淋、巧克力之类的
东西。那些在网络上发的美食照片不过也是她们和食物的合影而已,真正吃进肚子里的估计也就是一小根黄瓜。
其实这盒巧克力也是林辉按照节目组要求准备的,他根本连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吃巧克力都不记得了。节目不过
是作秀,太多人向往完美无瑕的爱情,他们便秀恩爱这些人看,满足他们追求完美的心。
等各自的组合到齐,八个人便开始了海边的“集体约会”。其中一项游戏要求男嘉宾要游到海中的浮岛给女
伴拿花环,然后和女伴一起完成咬苹果、钻圈之类的游戏,最差的一组要被罚做饭。
见要游泳卓悦倍感压力。胸前的挨过鞭子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幸而当时方明衍手下留了情没有让他破皮见
血,否则泡在海水里真是要命。游泳时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肌肉,他咬牙忍着疼,坚持游完了全程。但进程落后
了许多,等他上岸的时候,别的 cp 都已经快到终点了。
孙昕昕觉得他不出力,心里不满脸上却还是十分关切,一边喊着加油一边过来配合他咬苹果。那悬着苹果的
线四下乱晃,两人凑在一处竟然将唇碰在了一起,双方都是一怔。两人曾有过一次“屏幕初吻”,当时双方都很
尴尬,于是用了借位的手法拍摄,这一回倒是货真价实的亲上了。多方位镜头将那一瞬拍的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孙昕昕红了脸,娇羞地呆在原地不吭声。幸好这时另外三组都完成了游戏,他们成了最后一名,也就不需要再做
下去。另几对纷纷过来调侃,说卓悦是故意的,宁愿垫底也要一亲芳泽。
卓悦苦笑。方明衍曾经对他下过不许与别人有亲密接触的禁制,这一幕播出万一被他的主人看到……光是想
着身上都疼了起来。他私下向导演委婉地提出是否能将刚才那一幕剪掉。对方诧异地表示这是一大看点所在,绝
不会剪。他有些无奈,一面录影一面想着要怎么和对方解释。
对最后一名的惩罚是准备八人晚餐。在海边自然要吃海鲜,海鲜要做得好吃,火候很重要。这边卓悦忙得团
团转,那边孙昕昕一再添乱,她没有什么下厨的经验,切洋葱后用手摸了眼睛,辣得直流泪,他只好立即放下锅
去给她冲洗。孙昕昕睁不开眼睛,整个人倚在他怀里吸着鼻子。
“还疼吗?不然你坐一会儿?”他问。
“疼。可是我想帮你的忙。”她的语气里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坐着休息一下吧,今天一天你已经够累了,剩下的我来做。”卓悦扶她坐下,重新投身厨房独挑大梁。等
八人晚餐拍摄结束之后,他疲惫地回到酒店房间,阖目倒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了。
房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他以为是林辉,也不睁眼,有气无力地说:“你帮我把衣服放那儿就行,我等会
儿再洗澡,实在太累了……”
然而床动了动,对方在床边坐了下来,声音低沉而动听。
“我提供的客房服务里,可以有洗澡这一项。”

072

卓悦一惊,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顿时一骨碌坐起身来,讶然道:“主人!”
穿着宽松 t 恤的方明衍眉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您……您怎么会在这儿?”他结结巴巴地问,接着又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我是不是睡着了?”
男人见他这幅呆呆的表情,心中好笑,反问:“不想我来?”
“当然不是。”卓悦一双眼睛亮亮的,仿佛拿到了奖状的孩子,满满都是喜悦。他望着眼前的人,片刻才羞
赧地开口:“……我很想您。”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他不是善于动情的人,一旦动了情就会坚韧而执着。这次好容易重新回到男人的身边,
过了短短一夜就被迫分开,心中满是不舍。工作时忍不住走神了许多次想起对方。分别短短一天,此刻见面只觉
得心里有很多话堵在胸口说不出来,只有用这四个字以表心声。
方明衍笑了起来,伸手将他揽在怀中,说:“很乖。”
他有过不少 sub,却没有对谁动过真心。卓悦是个例外。他动了心,却又因为不想让对方踏足 bdsm 的圈子
而屡屡压抑自己。当那人在东岸跪在他面前流泪的时候,他实在是无法再狠心将这个男人从自己身边推开。他是
个坦荡的人,既然决定了确立关系,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卓悦对两人的关系一直缺乏真实感,他就给他真实
感。早晨用了点时间把公务处理妥当之后,就给自己放了假直飞丽岛。
“对了,主人累不累?要喝点什么吗?这里的茶味道不太好……”卓悦这才想起来要起身去给他拿饮料,却
被抓住了手腕。
“不需要,我是来提供客房服务的。”男人唇边有戏谑的笑意,长臂一抄将他抱了起来,径直进了浴室把他
放在洗手台平整处,开始给浴缸放水。
“主人,我来吧,我不累……”卓悦见他亲自动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几次开口要求。
“乖乖坐着,不许乱动。”方明衍调好水温,从卓悦随身带着的洗浴用品里选了一小包浴盐撒下去,然后开
始给他解扣子。
卓悦脸色绯红地坐着,任由男人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修长的手指来到腰际解开皮带扣的时候,他
轻轻颤了一下。
方明衍一边缓缓拉下他的裤子拉链,一边问:“在想什么?”
他抿了抿唇,脸上红云更盛:“……没有。”
“没有?”男人的手探入他腿间,隔着内裤碰触到他已然挺起的性器,说,“奴隶,撒谎是要受罚的。”
这样若有似无的触碰让腿间的小兄弟更加不受控制地硬了起来。卓悦恨不能一头扎在浴缸里,窘迫地开口:
“主人……我,我……”再也说不下去。
“告诉我它为什么会竖起来?”方明衍挑开内裤边缘,让那根秀气的小家伙露出来。
“对,对不起……”他根本无法回答这种问题,羞耻地偏头移开视线。眼前一晃,整个人被从洗手台上抱了
下来,宽松的外裤滑落在地上,身上只剩那条灰色的四角内裤。
“看着镜子。”手从身后而来,捏着卓悦的下颌强迫他看向镜子。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勾起唇角,刻意压低了
声音在他耳畔说,“让我来猜猜你刚才想了什么。”
耳廓周围是卓悦的敏感带。那温热的气息钻进耳朵,让半具身体都起了一阵酥麻,他不禁打了个战栗。
“想像了我吻你的样子,是么?”男人并不动手,只是在他身后用低沉而性感的声音说着话,“想象我把你
压在这个洗手台上,不停的吻你,让你透不过气来。然后舔湿你的敏感的耳朵,咬你的耳垂让你发抖。再慢慢往
下,吮吸着、咬着你的乳头。我会粗暴的对待它们,让它们变成更好看的颜色。我会在你的小腹上、大腿内侧留
下吻痕,给你烙上专属于我的印记……”
卓悦的呼吸就愈来愈急促。尽管对方什么都没有做,但语言给卓悦了无尽的想象,这些话仿佛催情的媚药,
让他的欲望更加勃发。
“饥渴的奴隶,你一定还想象了我抚摸你的样子。”方明衍如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在他身后念着罪恶的咒
语,“我的手会揉捏你的一对囊袋,让你疼得忍不住求我停手。然后我会用指甲蹂躏你用来排泄的小孔,用手掌
包裹住你腿间的肉棒给你自慰,我会很快让你得到极致的快感,但你却无法释放。”他顿了顿,说,“告诉我为
什么。”
卓悦已然忍不住呻吟出声。喉咙干渴,身体热的似乎要烧起来。所有的热流都聚集在了下腹,脑袋里除了男
人给他营造的极乐世界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喘息着答道:“我的一切都属于主人……在主人没有允许之前,我
不能……”
“很好。”方明衍微眯起眼睛,“接下来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象过我操你的样子?”

073

这个字眼让卓悦整具身体都紧绷了起来,说了“主人……我……”之后便再也说不出来,羞耻又窘迫地望着
镜子里面色潮红的自己,眼里都是水雾。
“啪”地一声,他屁股上挨了一记巴掌,力道不轻,瞬间便红了起来。
“回答我的问题。”身后男人沉声道。
卓悦闭着眼睛,最终艰难地点点头:“……想过。”这样的承认已经是他的极限,整个人都轻颤了起来。紧
接着屁股上又挨了一下。
“看着镜子,别让我重复第三遍,不然就不止打屁股这么简单了。”方明衍双臂撑在洗手台上,将他禁锢在
其中,“饥渴的小东西,在你的想象里,我是怎么操你的?是像这样从后面把你压在洗手台上,让你高高翘着屁
股进入你?还是让你仰面躺着,用自己的手把大腿打开,求我插进去?”
卓悦根本不曾感受过这种赤裸裸的语言性爱,此刻已经迷失在了想象的幻觉里,仿佛一切都正在发生,身体
里的每一处似乎都能感觉到男人的侵犯,而镜中的自己渴求又难耐的样子更加刺激了感官,激荡的情欲在唯一的
出口不断累积,就快要冲破防线。
然而方明衍的话还在继续:“我会用手指将你屁股上的小洞一点点撑开,直到它能容纳我的肉棒为止。当我
插进去的时候它会把你这张小嘴彻底撑开,我会不停地、反反复复地顶入再抽出,会顶到最深处,让你好好含着
它,让你熟悉它的形状,感觉它的粗大。我会一下一下撞击你的前列腺,让你不断的高潮。但我不会允许你射精,
直到你哭着求我,求我让你射。”男人唇贴在他耳边说,“奴隶,你想象过吗?我将精液射进你身体里面,让你
彻彻底底的属于我,然后允许你和我一起射出来的样子……”
“主人!啊啊——主人……”卓悦再受不住刺激叫出了声,仰起脖子不住地喘息,身体开始发颤,“求您,
求您……”
“我允许你看着镜子射出来,奴隶。”
得到允许的一瞬世界仿佛什么都不剩,只有男人进入他身体的错觉,一切如同正在发生般真实。卓悦短促地
哭叫了一声,剧烈地颤抖着射了出来,然后整个人软倒在身后的怀抱里。
方明衍抱着他,等他从短暂的失神里渐渐清醒过来,问:“卓悦,你还好么?”
居然在对方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高潮了……想到这一点卓悦恨不能直接昏过去。他连抬头看对方的勇气都
没了,默默地点点头。
“在互动里我可能会使用一些让你感觉到羞耻的语言,就像刚才那样。它们只是用来增加刺激感和调动你的
欲望,并不真正含有对你人格的侮辱,如果你觉得难以接受,可以告诉我。”男人认真地说。
“……我可以接受。”卓悦红着脸小声说。
“好了,睡前运动做完了,洗澡吧。”
卓悦扫了一眼男人微微隆起的下身,抿了抿唇,含着羞赧断断续续地开口:“主人……您其实可以,可以…
…”
方明衍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你明天还有工作,我不想这么仓促的结束和你的初夜,这样我们彼此都不
会尽兴。”说罢倒了一些香波在手上,在卓悦脑袋上揉开,墨色的眸子里有着轻暖的柔光:“卓悦,我与你来日
方长。”
卓悦是真的累了,洗澡的时候便迷迷糊糊的眼睛打架,等男人将他抱上床就彻底睡着了。他在陌生的地方一
直睡不安稳,但只要在方明衍怀里便会十分放松,老老实实的依偎在对方胸口,一梦沉酣。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起床了。他急忙起身去帮方明衍扣衬衫的扣子,问:“主人,需要我给您
准备早餐吗?”
“不用。”方明衍看了看表,“现在还早,我离开你的房间比较不会引人注意,今天我约了朋友谈些生意上
的事,顺便参观他的度假村,晚上九点前应该可以赶回来。”
卓悦见他向自己说明去向,愣了愣,继而笑了起来:“我会等着您。”他替男人系好袖扣,忽然想起什么,
说,“主人,我有件事忘了告诉您。我昨天……不小心碰到了孙昕昕的唇……”
“不小心?”方明衍挑眉。
“在游戏里,我们需要同时跳起来咬一只苹果。我一时没有控制好,所以碰到了。”
“你觉得自己错在哪儿?”
“在没有您允许的情况下和别人发生了亲密接触,还有……没有及时告诉您。”卓悦惴惴地说。
“看在你主动认错的份上,惩罚从轻。把那块毯子铺在地上跪一个小时,从我出门后开始计时。如果中途有
人打断,我允许你暂时离开,跪满时间发短信告诉我。”男人给出了命令。
“是,主人。”卓悦将毯子铺在地上,然后保持跪立的姿势目送方明衍离开房间。

074

自从他的主人出现之后,卓悦心情明显轻松愉快了起来,一连几天的拍摄都精神奕奕。他的镜头恐惧症已经
不再发作,身上的鞭伤也慢慢痊愈,整个人充满了活力。看着他在碧蓝的天海之间神采飞扬的样子,远远站在一
旁的方明衍不由弯起了唇角。
这块差点被弃置的顽石终于在他的雕琢下呈现出了与众不同的美,剔透夺目,轻易的牵走了人们的视线。终
有一天,他会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喜爱和赞美,会被走上更高更显眼的位置,会收到无数的鲜花和掌声。而他会一
直在他身后,陪伴他走过更长更远的路。因为这块漂亮的宝石属于他,从心到身体,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用一颗心来交换一颗心,这或许才是他此生做得最好的一个买卖。
傍晚回到酒店房间的卓悦刚刚将身上的海水冲掉,看见男人坐在沙发上,立即将浴袍脱掉,走过去跪了下来,
唤道:“主人。”
“拍摄都结束了?”
“嗯。之前不知道您要来,林辉定了明天八点的飞机票。”
“我坐今晚十一点的航班回去。”一前一后彼此错开,却又只相差短短几个小时。
“主人,一会儿我可不可以送您去机场?”
“不必。外面人多眼杂,不需要在这样的事情上冒险。”方明衍沉吟了片刻,说,“明天你下飞机先回公寓
休息,晚饭前我会派人来接你。”
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男人扫了门口一眼,转向跪着的人。卓悦摇了摇头,一脸疑窦地看向门口,他也不知道谁会在这样的时候来
访。
方明衍起身将白色浴袍丢给卓悦,示意他去开门,然后自己进了洗手间回避。
卓悦打开门,一个休闲装扮的男人立在门口,看见他立即扬起了笑容,将帽子和宽大的墨镜取了下来,说:
“是不是有点意外?”
“尘扬!”卓悦讶然,“你怎么来了?”
“我到这儿来度假,听说你住这个酒店,就顺路过来看看。”陆尘扬微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卓悦犹豫了一下,侧身将人让进来,特意挡在了卫生间的门前,看似随意地闲聊:“房间有点乱,别介
意。”
“听说你明天一早就要走?”陆尘扬在方明衍刚刚坐过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嗯。”卓悦在床边坐下,问,“怎么到这儿来度假?你一走出去就会被人认出来了。”
“其实我来这儿是为了找到一个人。”见对方诧异地看着自己,陆尘扬凝眸与他对视,“我很喜欢这个人,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就很喜欢。他很好,善良、勇敢、单纯、干净,我想要靠近他,却又始终没有办法走到他
身边。”他有些无奈地笑了,“说实话这让我有点沮丧。我想要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他,却又怕吓着他,怕自己没
有保护他的能力,怕他会从我身边彻底离开。所以我一直没有勇气开口。我考虑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刚才,我
还在忐忑不安。卓悦,你能感觉到我的紧张吗?”
明白过来这段话中的意思后,卓悦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确认道:“你所说的那个人,是我?”
“是。”
“……”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卓悦有些混乱。陆尘扬一直很照顾他,也是他最为亲近的圈里人,然而完全不知
道对方有这样想法。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的感情,他却没有察觉半分。
“你不需要这么快给我回应,其实……”他的话未说完却被打断了。
“对不起尘扬,我不能接受。”卓悦说得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陆尘扬脸上出现了一抹苦笑:“是方明衍,对么?”他痛心地说,“卓悦,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他
那样的人不可能用真心对你,即便他将你暂时留在身边也只是用作消遣。说白了,你只是他的玩具!”
“他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卓悦平静地看着他说,“我爱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陆尘扬怔住,过了片刻难过地叹了一口气:“我到底还是赢不过他。”
卓悦抿了抿唇:“抱歉。”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男人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看似云淡风轻地开口,“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基本的风
度还是有的。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我就不会再来死缠烂打。我只希望你今后至少还能把我当做朋友,不要躲着
我。如果有什么心事,或者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
“当然,你一直是我的朋友。”卓悦也站了起来,认真地说。
“我要走了。”陆尘扬柔声问,“可以抱一下吗?”
卓悦望着那双将所有感情压抑在内的眸子,心有不忍,点了点头。
陆尘扬张开双臂将他拥在怀中,垂眸掩去不舍和难过,轻声说:“花公子,再见。”说完松开了他,笑了笑,
就这样走了。
卓悦长出了一口气,抬眼看见靠在洗手间门边的方明衍,顿时脸红了起来,怯怯地叫了一声:“主人。”
“先是‘不小心’和人亲嘴,现在又‘不小心’和人拥抱,奴隶,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主人,我错了。刚才我……”
“过来。”
卓悦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紧接着下巴被捏住,炙热的吻毫无防备地压了下来,夺取了他的呼吸。身上的浴袍
瞬间被扯落在地,卓悦赤裸的身躯被禁锢在男人与墙壁之间。方明衍直等到身下的人透不过气来才松口,眼里流
动着晦暗的光,沉声道:“奴隶,你的身上只许留着我的味道,听明白了?”男人用霸道而又强势的命令式口吻
宣告着自己的占有欲。
卓悦还未来得及给出回应,胸口被舔咬的痛麻感已经让他禁不住呻吟出声,方明衍如同一只雄狮,将他按在
爪下肆意调弄,直等到他无力地靠在自己怀里,才勉强放过他,抱着他进去重新冲了一回澡。这个过程里始终没
有允许他释放,显然是对他擅自同意与旁人亲密接触的惩罚。
dom 的占有欲都很强,卓悦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惹他不快,这会儿像只猫儿一样乖乖地伏在他怀里,轻声问:
“主人要等我睡着了再走吗?”
“嗯,把眼睛闭上。”男人靠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075

回到 k 城时已经过了中午,卓悦随意吃了些饭,看电视的时候接到了养父的电话,向他询问卓海的情况。自
从养父卓清被高利贷追债之后,便带着养母移居到了乡下。方明衍出手将债务转移之后,卓悦曾提起过接他们回 k
城来住,他们拒绝了,说乡下空气好,生活也惬意些。卓悦每月都会给他们寄生活费,足够两人日常所需。二老
现在没了债务,过起了悠闲的田园生活,最近还租了一间农居开起了民宿,生意不错。唯独让他们担心的便是卓
海。这小子两个月前和家里断了联系,至今不知去向。
卓悦安慰了一会儿,答应尽力帮忙去找。放下手机后,他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叹了口气。他始终没有把那天发
生的事情告诉养父母,两人的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对于卓海,他是有恨的。这个弟弟曾亲手将他推下
地狱,让他在痛苦和绝望里挣扎,让他生不如死。如果没有方明衍,此刻的他或许已经彻底毁了。他不想去找卓
海,不想再见到他,但又不愿让二老忧心,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十分纠结。
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方明衍派来接他的司机已经等在了楼下。
卓悦踏进涵馆 15 号的时候,周池正候在门口,微笑着欠身道:“卓少,欢迎回来。”
这句与往常不同的问候让卓悦微微一怔,继而微笑起来。方明衍还没回来,他便洗了手打算去厨房帮忙。私
人厨师老赵和女佣小梅正在炉灶间忙碌,见他过来忙拦着不许他碰。
“我好歹也是个星级大厨,这点活儿还难不倒我。”老赵略胖,肚子圆滚滚的人也很和善,笑眯眯地问,
“对了,卓少你平常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我比较喜欢川菜的味道。”
“没看出来,你口味还挺重。”他说完哈哈笑道,“也对,口味不重也不会和少爷在一起了。”
小梅见卓悦脸红了起来,瞪了胖厨师一眼说:“快动手吧,等会客人来了菜还没上桌的,看少爷不扣你的工
资!”
“知道啦。”老赵偷偷向卓悦眨了眨眼睛说,“我今晚给你做水煮鱼,多放辣椒,让他们都吃不了。”
卓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感觉到这间屋子里有一些什么变得不同了。之前他住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人会欢迎他归来,没有人会打趣
他,没有人会为他圆场。周池他们只是用对待客人的态度对待他,尽管客气恭敬,却又带着难以接近的疏远。而
现在他们却仿佛张开臂膀接纳了他,让他有了一种家庭般的温暖。
方明衍是和客人们一起回来的。进门之后,他毫不避忌地将等候在玄关的卓悦揽在怀里亲了亲,才转身招待
他的客人们:“你们随意吧。”
卓悦脸上发烫,低着脑袋一一和客人们打招呼。
这些人他都认识。楚煜和许晔,司马钧和夏然,还剩一个落单的秦穆手里拿着一个厚实的文件夹。
许晔见到卓悦便要过去找他说话,谁料被楚煜勾住了后领,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立即蔫了。
司马钧在一旁笑道:“许晔,你之前挖空心思算计狮子,他这种睚眦必报的家伙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还敢
去招惹人家的窝边草?”
“我那是牵线搭桥助人为乐,卓悦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帮他……”
“哦?”方明衍悠悠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被你做手脚送上舞台的好朋友差一点被那根红色的鞭子抽毁
容?”
许晔哽住,硬着头皮反问:“谁让你当时不上去的?”
“你挖个坑给我,不跳倒变成我的错了。”男人戏谑道,“你就不怕我哪天心血来潮也挖个坑给你?”
“你挖的坑,他必然躲不过去。不过有我拉着,总不至于让他摔得太惨。”楚煜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上
次的事他做得毛毛糙糙,不过看在结果还不错的份上,别和他计较了。”
方明衍笑了起来:“在你们眼里我这么小心眼么?看来我需要好好调整一下个性了。”
几人有说有笑地落座。男人扫了眼桌上那道红艳艳的水煮鱼,抬眼看了看正在给客人倒酒的卓悦,唇边有一
缕意味不明的笑。他素来口味清淡,平日里桌上鲜少有这种色泽浓重的川菜。今天老赵是做给谁吃的,显而易见。
卓悦与他视线相碰,脸上红彤彤的,也弯起了唇角。

076

一顿饭之后,几人又闲聊片刻。秦穆看了看表,起身道:“酒足饭饱,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去书房吧。”方明衍让卓悦准备了红茶,带着客人们移步书房。见他们要谈正事,卓悦沏好茶便要退出去,
听见男人开口唤他:“卓悦。”
“先生。”他站在门边静候吩咐。
“过来坐下。”方明衍站在书桌后,一只手搭在那张宽大的皮质椅子上。
那是他工作时候专用的位置。卓悦有些茫然地走过去,目光交汇再次确认了之后才坐了下来。
秦穆将文件夹打开,取出一叠文件放在桌上,以郑重的神情缓缓开口:“卓悦先生,今天我受方明衍先生的
委托来此处理你与他之间的契约协定。在座的楚煜、许晔、司马钧和夏然四位将作为你此次文件签署的第三方见
证人,以确保签署文件的有效性。接下来我会对每一份文件进行详细的讲解,请你务必认真听。”他将其中几张
纸端正放在卓悦面前,“第一份文件是方先生名下的全部财产,包括企业、金融投资、存款、债务、不动产以及
车辆等,为了让你更直观的了解,我对固定资产进行了清算评估,下面为他全部财产的总计额度。”
“先生……”听到这里卓悦惶然起身,望着他的主人不安地说,“您不需要将这些告诉我,我……”
“坐下。”男人眸色深沉,口气里有了不容质疑的强势,“在他说完之前不许打断。”
卓悦无奈地坐了回去,看着面前一堆复杂的文件不知所措。
秦穆继续讲了下去:“第二份文件是方先生的各项投资以及名下企业五年来的运营状况,为方便你了解我用
了曲线图的形式来展现。第三份是与方先生发生经济关系的人员列表,包括雇佣关系、合作伙伴、债权债务人、
员工等等。第四份是方先生的所有家庭成员,包括一些有往来的远房亲属。第五份是方先生个人的身体状况,体
检时间为一个月前。以上文件中涉及经济的部分均经过有资质机构的公证,不存在任何虚假和隐瞒。”
他顿了顿:“接下来,我需要向你说明的是授权文件。方明衍先生已经签署了两份文件。第一份授权你作为
他在危急状况下的代理人。当他出现危急情况,不能清除表达意愿的时候,你将有权代替他做出决定。决定的范
围包括支配他名下的财产、他个人的身体以及行使他在董事会的表决权。第二份是财产共有的合约,写明他名下
的所有财产将与你共同持有,并且指名你为他遗产的第一继承人。这两份文件将在你和见证人签字后生效。”说
完他将一支签字笔放在了文件上。
卓悦一直垂眸坐着,此刻再抬起眼时已然热泪满眶。长睫颤抖着,那双水雾弥漫的眼睛深深凝望着站在身边
的男人,仿佛要将这个人印在心里,印在灵魂最深的地方。心里汹涌澎湃的感情再难压抑,顺着眼角淌落下来。
方明衍轻抚他被你泪水沾湿的脸,声音低沉而温柔:“卓悦,誓约并不只是一句承诺。它是我愿意给予你的
全部,也是我将要与你共度的余生。对于我而言,你是 sub,也是伴侣。我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我会和你分享
我的一切,在你属于我的同时,我也属于你。”
“先生,谢谢您给予我的一切……”卓悦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抿了抿唇,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说,“但我拒
绝在这些文件上签字。”
方明衍愣了愣,其余几人都有些愕然。
只见他起身,在男人的面前跪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主人,我很爱您,这种爱不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
所以那些精确计算的数值和详细复杂的文件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渴望了解您,渴望认识您的家人和朋友,渴望
成为与您携手一生的伴侣,但并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从纸上读取、以条文规定、彼此授权、让旁人佐证……我
不想让您一再迁就,不想让您用无法见光的方式与我相处,这对您来说并不公平。”他停了片刻,挺直了脊背鼓
起勇气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需要为对方签字,我希望我们都可以不用拿出那张授权书,能在亲属一栏端端正正
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男人微微敛眉:“卓悦,你很清楚我为什么选择订立誓约,我们的婚姻对你而言过于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
毁掉你所有的事业。”
“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您,除了我自己。”卓悦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我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除了您。对我而言,您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主人,您愿意嫁给我吗?”
听到最后一句,夏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立马用咳嗽掩饰。许晔已然愣了,司马钧和秦穆都憋着笑
看向方明衍,连楚煜都忍不住弯了唇。
方明衍被他忽然的乌龙求婚弄得啼笑皆非,挑眉道:“想让我嫁给你?”
卓悦的脸彻底红头了,小声说:“我……我刚才太紧张就冲口而出了……主人,我错了……”
这边道歉还没结果,那边围观群众已经开始离场。
“走吧走吧,接下来是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该讨论怎么娶媳妇儿了。”司马钧一边揶揄一边推着夏然就往外
走,夏然话都说不出来了,肩膀一耸一耸得显然已经是笑疯了。
许晔临走忍着笑对卓悦说:“有气魄,我看好你,改天你一定能反攻狮子的。”说完跟在二少后面溜了。
秦穆将文件简单收拾了一下,说:“虽然用不上,但请方总记得委托费还是要及时到账的。不然你也清楚,
律师都是很难缠的。”
等人走光了,方明衍凉凉地瞅着跪在地上的人,说:“娶我,嗯?”
卓悦浑身发僵,窘迫地唤道:“主人……”
男人勾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我是 dom 你是 sub,所以是我娶你。我是侵入方你是承受方,所以是
我娶你。我命令而你服从,所以是我娶你,听清楚了?”
卓悦弯起眼睛笑了:“主人,您是在和我求婚吗?”

077

签订契约的事就此作罢,方明衍再也没有提过。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两人都很忙。卓悦参演的新剧《原来我爱你》即将在全国上映,大半个月都在飞来飞去地
开展宣传活动。方明衍忙着收购一家新锐影视公司,也连续加了好一阵的班,两人只能通过电话隔空联系。有时
候卓悦会趁着休息的空隙发短信给他,或者拍一段小视频,包括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还有他感兴趣的一些
小东西。让方明衍紧绷疲惫的神经有短暂的放松。
风岚也对那家公司抛出了橄榄枝,意图与华盛竞争,多方参与使得收购的过程一波三折。那天晚上,反复协
商的方案终于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方明衍绕过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的秘书,穿过走廊,去茶水
间冲了一杯咖啡。茶水间的挂式电视还开着,里面正在重播一场采访。镜头跟着主持人的提问转向了导演身边坐
着的安静男人。
他接过话筒,微笑了起来。
仿佛凭空生出了和煦的暖风,染了花香,带着鸟鸣,干净清透,美好而自然。他就这样慢慢地说着,温润的
唇一张一合,黑色的眼睛里有着明媚的光。
方明衍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插在袋里,看着屏幕里的卓悦,轻轻地弯起唇角。
匆匆小跑过来的秘书一脸惶恐地说:“方总,你要喝咖啡叫我一声就好。”
“没事,你休息一下吧。”他喝完咖啡走了出去,“偶尔来一趟茶水间也挺好,让人心情很愉快。”
秘书迷惑地看了看茶水间,再迷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不解地挠了挠头。这地方有什么可愉悦的?boss 不
会是熬夜熬糊涂了吧?
结束新剧宣传的卓悦在回到 k 城的飞机上看见了华盛成功收购影视公司的新闻,高兴得笑出了声来。尽管没
有在身边,方明衍也很少向他提起自己的辛苦,但他能想象到男人为此付出的心血。他想要好好庆祝一下,于是
下了飞机便乔装打扮拉着林辉一起去商场买礼物。
他压低帽檐带着墨镜小心地避开人群,悄悄溜进了进金鹰大厦 a 座,直奔 montblanc 专柜。卓悦知道方明
衍习惯用这个牌子的签字笔,而且他私心里希望男人在用它的时候能想起自己。于是挑了一款黑底银色条纹限量
版的,看着店员将它精致地包装起来,小心放在林辉的包里,这才乐滋滋的下楼。
事有凑巧,就在他从专柜走出来的时候,被几个来购物的女孩认了出来。“啊,天哪!是卓悦!!!”“快
看,是卓悦本人!”女孩的尖叫声和拿出手机拍照围观的架势瞬间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
卓悦的人气在几部戏之后已经创下新高,在公共场合暴露身份会陷入麻烦。他接过其中一个女孩递过来的笔,
说:“我今天来这儿是私人出行,拜托你们不要声张好吗?”接着给几个姑娘都签了名,并且满足她们的要求拍
了合照。女孩们激动得不行,连连点头。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预想。大约是女孩中有谁把照片传上了网络,当卓悦和林辉乘坐的电梯抵达地下停
车库的时候,被一群聚集在门口的粉丝堵在了里面。限载 11 人的电梯被涌进来的人压得发出了警告声,林辉一面
大喊着“退出去,再挤会出事故的!”一面张开双臂将卓悦护在身后。前面的人听见了想要后退,而后面的人却
还在往前挤。卓悦看见靠近自己的一个女孩被挤在电梯门边,胳膊却还在外面,疼得直喊,想要伸手去帮她一下。
谁料这手刚伸过去就引来了一阵激动的尖叫,胳膊被好几只手同时抓住,朝不同的方向大力拉扯,整个人被拽得
歪向一边。他惊慌地想要抽回胳膊,却被粉丝们死死抓住,指甲掐进了肉里,生疼。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幸好大厦的安保人员及时赶来维持了秩序,将聚集的粉丝驱散。护送卓悦到 vip 休息室,并立即找来了医生。
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不过右手手臂上的抓痕和淤青还是十分明显。卓悦心知瞒不住,只好发了短信给方明衍,着
重说明现在已经安全了,没有受伤。
很快收到了回复。
“回家,立刻。”

078

回涵馆的路上卓悦心里便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定。等到站在方明衍面前,被那双幽深如渊的眼瞳看着的时候,
更是局促地低了头。他偷偷瞅了眼身边的林辉,对方也是浑身僵硬的模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满屋子的低气压说明屋主的心情极度不佳。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将他们俩晾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林辉,我
有没有说过他的所有行程都必须向我报备?”平静的语调里带着浓重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说过。”林辉内疚地认错道,“方总,是我考虑不周带悦哥去公共场所,才让他受伤了。”
“是我硬拉他去的。”卓悦见他将错全揽在自己身上,心有不忍地插话。但对上方明衍的视线,底气立即泄
了不少,声音也越来越轻,“我只是想去买点东西,没想到会被认出来……我错了……”说到后来像电池的用尽
的收音机,彻底没声了,目光抖了抖,低下了脑袋。
“说完了?”男人淡淡地看着他问。
卓悦僵硬地点点头。
“去四楼待着。”简短的命令式口吻带着不容违抗的压迫感。卓悦深深朝林辉看了一眼,默默上楼去了。
方明衍的视线缓缓扫过站在面前的林辉,不紧不慢地说:“我之所以把你放在他身边,是因为你人品很不错,
以艺人为先,有责任心而且口风很紧。你与他之间有兄弟情谊,这很好。但身为助理,对艺人提出不当要求毫无
立场的盲从,差点致使严重的后果,是失职的行为。”他敛眉道,“而我绝不会允许他身边留着一个失职的助
理。”
林辉心头一震,事实上他直到此刻心里还存着一阵阵的后怕。今天的场面如果没有及时控制住,不但卓悦的
胳膊可能被粉丝抓伤甚至扭断,而且电梯很有可能被不断挤进来的人重压导致坠落。他没有考虑到这些严重的后
果,的确是他的失职。他低着头愧疚地开口:“方总,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
会。”
他舍不得。卓悦真的是个很容易相处的艺人,对他一直很好。哪怕是在条件差的片场,自己吃什么总要给他
留一份。听说他母亲身体不好,特地请别人从外地带了中药材回来送给他。林辉对他也是死心塌地,绝不想再换
别的艺人,所以这句话带上了真心实意的恳求。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方明衍看着他说,“如果你能对今天擅自带着艺人进入公共场合的事给出一个合
理解释的话。”
林辉咽了口唾沫,有些为难地朝楼上看了一眼,没说话。
男人淡淡一笑:“我给你一分钟考虑。”
在心理战上林辉哪是方明衍的对手,被这么一吓便慌了神,默念了三遍“悦哥我对不起你”,最终无奈地将
前因后果全盘招认了。一面解释着“礼物的包装盒被粉丝挤得不成样子了,悦哥让我明天去重新包一下,所以让
我暂时瞒着你……”一面把那个皱巴巴的礼物都从包里掏了出来。
方明衍接过那只皱巴巴的纸盒,眼里有了几分温和的暖意。
他知道里面是什么。商场电梯围堵事件发生没多久,方明衍就接到了唐灿的电话,将卓悦什么时候到的商场,
买了什么,受伤情况等一一作了详细报告。
只是他没想到,这份礼物是要送给自己的。
黑色外包装上特意折成的银色花朵已经掉了,盒子也被压得变了形,看起来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他拆开包
装,将那支笔捏在手中沉吟了片刻,说:“东西先放在我这儿。今后绝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明白了么?”
林辉急忙点头:“以后我一定把悦哥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卓悦完全不知道楼下的情况,正在笼子里忐忑地跪着。他本来是想给方明衍一个惊喜的,结果事与愿违给自
己弄出了一个惊吓来,礼物也被压成了那样。
他郁闷地叹了口气。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有人缓步走了进来。卓悦立即挺直上身调整到标准的跪立姿势。
方明衍在中央的沙发上坐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边上的小桌子上。卓悦看清之后顿时一僵,尴尬地开口:
“主人,那个……本来我想……”
“为了买这个冒冒失失的跑去那种地方,让人堵在电梯里把胳膊抓成这个样子。这样的礼物,你觉得我会喜
欢?”男人淡淡地看着他问。

079

将林辉送走之后,他抬步上楼,推开那扇黑色的门。
巨大的落地窗外天空蔚蓝,流云随风缓慢移动。春意已浓,树枝上满是新绿,一派生机勃勃。
厚实的地毯中央,卓悦呈标准姿势全身赤裸地跪立着,柔韧的身体曲线和紧实的身躯一览无余,听见身后的
动静将脊背挺直了几分。
男人将清洁室的玻璃门打开,说:“过来。”
卓悦起身走进去,看见他手上的软管顿时脸上烫了起来。他之前在男人的引导下做过几次,当然知道这是要
做什么用的。
“上去,背对我侧躺,屈膝。”方明衍的命令一如既往的简短清楚。
卓悦在那张按摩台上躺好,感觉到肛管探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绷紧起来。温热的液体注入身体的感觉很奇
异,腹中渐渐有了鼓胀感。随着越来越多的液体灌入,他的呼吸禁不住粗重起来,难耐地动了动。
“每动一下加 20 毫升。”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让卓悦欲哭无泪。
“主人,求您,嗯……”他急喘着窘迫地说,“我忍不住了……”
方明衍缓缓将肛管抽出来,然后利落地插入一只较细的肛塞,抬腕看了看手表说:“从现在开始,忍三分
钟。”
这次的灌入量比之前要大,充盈到快要满溢却又无法排出的感觉让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卓悦难耐地蜷着身体,
从细碎的呻吟到带着哭音的求饶:“主人……呜,我去商场是想给你买礼物的,礼物被挤坏了……我错了,我不
该没经你同意就去那种地方。主人,求您原谅我……”他原本还打着要隐瞒的小算盘,这会儿完全顾不上了,一
五一十地把所有一切都招认了。
男人唇边有了一丝笑意,故意用手轻轻按了按他的小腹问:“不是和林辉串好了口供,不让我知道的吗?”
卓悦几乎要哭出来了,把盟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我错了主人……我不该瞒着您……”
事实上,从这三分钟解脱之后,还有两个三分钟等着他。等卓悦将身体从里到外清理干净,重新跪在笼子里
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劫后余生。他猜不出主人的心思,只能集中注意力忐忑地看着对方。
“昨晚几点睡的?”方明衍问。
卓悦没想到他问这个,愣了愣,答道:“给您发完短信之后就睡了。”
“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下飞机之后在车上吃了一只汉堡,嗯,好像是牛肉的。”他那时候急匆匆地要去买礼物,三下五除二就吃
完了,连味道怎样也不记得了。
男人取了那条他曾戴过的颈圈环在他脖子上扣住,挂上牵引绳。然后给他套上眼罩。
视线被剥夺了,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卓悦不由绷紧了身体,轻声唤道:“主人。”
“我在。”方明衍很快给出了回应,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站起来,通过牵引绳感受我的方向。”
在这样的条件下判断方向和速度都很难,卓悦总是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前面,结果挨了一鞭子。这回男人用
的似乎是那种有很多流苏的小皮鞭,打在手上并不很疼。走了一会儿他便完全失去了方向,仅仅能从没有下楼判
断自己还留在笼子里。
他按照主人的命令停了下来。耳朵能听到一些轻微的声音,似乎是调整某些器具发出来的,但具体的材质却
难以分辨。接着他的双手被左右拉高分别用环扣锁在了什么物体上,根据尺寸,他猜大约是那个一直放在角落里
的行刑架。随着锁链的拉高,他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保持稳定。

080

接着一切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未知。
卓悦有些惶然地再次唤道:“主人……”
回应他的是一只温热的手掌,从侧脸缓缓下滑,抚上他的胸口,反复揉捏着那两处淡蔷薇色的凸起,很快便
让它们都挺立了起来。
这样的挑逗让卓悦颊上一片绯红,难耐地动了动身体。这时只觉左侧胸口一疼,一个冰凉的东西夹在了上边,
然后突然窜出来的一道电流从那只可怜的乳头窜进身体,又疼又麻,只一瞬就让他禁不住惊喘出声。
“告诉我你为什么受罚。”方明衍沉静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他只得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乱动了。”
“告诉我你属于谁。”男人的声音渐渐绕到了他身后。
“我的一切都属于您,主人,啊——”他正回答,却不料股缝被分开,涂了润滑液的手指强势地从紧闭的后
穴一点点探了进去,身体本能地做出抵御,呈现完全紧绷的状态。
“放松,奴隶。”方明衍贴在他身后,用舌尖舔了舔他的侧颈,像一只品尝味道的吸血鬼,噬咬吮吸着他白
皙的肌肤。刚刚他给卓悦用了桃子味道的沐浴露,此刻他身上全是甜美的香气。“你的一切都属于我,包括这里
面。”他刻意屈动手指,激起卓悦的战栗。
“呜……”卓悦刚强迫自己稍稍放松一些,对方便又多加了一根手指。男人一点一点地深入又缓缓抽出,等
他慢慢的适应。失去视觉之后,感官仿佛变得愈加敏锐,男人在后穴里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无限的放大,引起身体
的躁动。被侵入的不适感和手指搅动润滑液发出的黏腻声音让他禁不住呻吟出声,然后羞耻地咬住了下唇。
“谁允许你咬嘴唇的?”方明衍刻意加重的动作让他再度哼鸣出来,像是小兽的呜咽。他不敢再咬唇,呻吟
也再忍不住。这些声音仿佛带着温度,让身体燥热得像是要燃烧起来。
“喜欢我进入你身体的感觉么?”男人在狭小的腔体内旋动着手指。
“主人……”卓悦被这样的问题弄得更加窘迫,声音里有了告饶和讨好的意味,又带着些小小的胆怯。
探入的手指在内壁某一处稍稍用力按了一下。
只见卓悦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然一弹,惊叫出声。前端不知何时翘起的性器顶端也渐渐分泌出透明的粘液。
“主人……求您……”声线里有了明显的颤抖,开口求饶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要求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男人并不放过他,再一次用同样的方式刺激他的敏感点,受到挤压的腺体带起欲望的狂
潮,让这具漂亮的躯体瞬间迷失了方向。理智的罗盘彻底失去了效用,他仰着脸大口喘息着回答:“喜欢……”
“喜欢什么?”用另一只手撩拨着他腿间昂扬的性器。
这样的双重刺激对卓悦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剧烈地喘息着开口:“喜欢……喜欢您。”
当他将这句话完整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因为羞怯而颤抖了起来。
他感觉到男人的动作稍稍顿了顿。接着,握着前端的手掌松开了,深入他身体的手指尽数抽了出去,取而代
之的是一个毫无生气的粗大按摩棒。
一切的温暖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主人……”他有些惊惶地开口,“您生气了吗?”
没有回应。
“主人,我错了,主人……”他急切而惊慌地挣动着。下颌却忽然被抬起,然后一个带着侵略性的吻落了下
来。同时,身后的按摩棒也忽然开了起来。男人强势地占领了他的口腔,堵住他的惊叫,纠缠着他的唇舌,像是
要标记领地一样反复地掠过每一寸,贪婪地摄取着他的气息。手掌再度抚上他的秀气的肉棒,一次一次的给予他
更多的刺激,直到卓悦战栗着射了出来,才撤掉按摩棒,将他从行刑架上解开,抱在怀里。
等眼罩摘下来的时候,卓悦发现笼子里的窗帘都已经垂了下来。他在方明衍怀里蹭了蹭,轻声问:“主人刚
才生气了吗?”
“没有。”男人英俊的脸上挂着一些无奈的笑意,“你没有做错什么,奴隶。只是刚才你的话让我有点失控,
所以暂时远离你一会儿。”
卓悦明白过来,有些心疼地抿了抿唇。同是男人,他当然知道忍耐欲望有多难受。方明衍一直都有很多奴隶,
本来在欲求上很随性,但自从与他有了誓约之后便再没有去找过别人。然而因为他对性事的排斥,男人始终没有
真正进入过他,每一次都将自己的欲望强压下去。即便是 dom 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冷静,刚才方明衍显然是被
他激起了欲望,却又忍住了。
他一咬牙,红着脸羞赧地说:“主人……求您抱我。”
方明衍微微一怔,松开他说:“现在还为时过早,去洗澡吧。”
卓悦见他拒绝把心一横,大着胆子凑上去在男人唇上啄了一下。见对方没有反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再度
吻了上去,还伸手去解黑色衬衫的扣子。俊美的面颊上泛着刚刚经历情潮的红晕,赤裸温热身躯因为紧张而微微
颤抖,眼角含着的羞怯让这生涩的挑逗多了几分诱人的性感。薄荷味道的气息缠绕在鼻间,带着窘迫却又执拗的
轻吻撩动了心弦,像羽毛落在水面荡漾起层层波纹。
方明衍的眸光一点点幽暗下去,心跳也渐渐快了起来。他抓住那两只不老实的爪子,沉声说:“你这样撩拨
我,想清楚后果了么?”

081

卓悦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方明衍,仰着脸羞赧地轻声重复道:“主人,抱我,求您……”他从未这样
主动地求欢,此刻已然是将自己逼到了极限,俊脸涨得通红,身上缭绕着蜜桃微甜的气息,像一道可口的甜点。
这句话让男人一直极力维持的冷静彻底燃着了火,眼眸里的欲望瞬间翻涌成海。他一把将怀里的人抱了起来,
下楼直接扔在主卧的大床上,命令道:“把腿张开。”
卓悦仰面陷在柔软的床褥里,在对方的注视下羞怯地缓缓屈膝打开双腿,将自己隐秘的部分毫无遮掩地展现
在他眼前。当方明衍的手指抵在穴口的时候,身体本能地做出了抵抗,卓悦并拢双腿的一刻便知道自己犯了错,
轻颤着唤道:“主人……”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男人挑眉,撤出手指。从边柜里取出两副手铐状的束具,按住他的膝盖将那双修长
的腿分得更开,然后把他的手腕分别和同侧脚踝扣在一起,让双腿只能呈 m 型的姿势大敞着。
枕头垫高了下腹,被强制分开的臀缝间,沾染着润滑液的幽穴如一朵含着晨露将开未开的花,任君采撷。卓
悦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羞怯地偏过脑袋闭上眼睛,等待着男人的侵入。
“奴隶,睁开眼睛看着我。”方明衍在他的注视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紧实矫健的身躯缓缓压了下来,用
手肘撑在卓悦上方,炙热而坚挺的肉棒就这样抵在了他的小腹上,说:“接下来我会给你选择的权利,想好了再
回答。”
“是,主人。”卓悦只觉得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惊人,仿佛自己也被炙烤得发烫。
“想要亲吻还是抚摸?”男人给出了第一个选择。
他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说:“亲吻。”
方明衍眼里有了笑意,俯身吻了下来,将那条软软的舌头卷入口中,温柔地交缠。卓悦脑海里闪过许多他曾
回忆了无数遍的片段。他想起了第一次在会所包厢里男人强迫自己喂酒;想起了在涵馆 15 号里他与自己的那场吻
戏;想起了年会上他给自己解围;想起了他带着自己离开那场噩梦……眼底有了湿润的雾气,他仰起脖颈更加主
动地回应,仿佛一场难舍难分的共舞。他还未从激吻的热切中缓过来,男人的唇已经移到了耳畔,一边舔舐他的
耳垂一边问:“左边还是右边?”
这个问题让卓悦一片茫然,他随意地选了左。然后左胸上还未从蹂躏中恢复过来的乳头便被湿热的口腔包裹
住了。唇齿贴在胸口,时轻时重地蹂躏着蔷薇色的凸起,或吮吸或轻咬,或用牙齿咬住向外一扯,猝不及防地痛
麻感刺激得卓悦不住呻吟。他陷在这种既甜蜜又痛苦的感觉里,不断沉溺下去,渴求更多。
“接下来,是前面还是后面?”方明衍继续问。
卓悦猜到了几分,窘迫地说:“……前面。”
细碎的吻一路从胸口来到下腹,用手将自己的肉棒和卓悦那根已经处于半勃起状态的性器握在一起,缓慢地
摩擦。敏感部位的相互碰触让卓悦的小兄弟瞬间挺立了起来。他涨红着脸唤道:“主人……”
“这么敏感等会儿你可不太好过。”方明衍勾了勾唇,从睡衣上抽出一根绸带,系在卓悦勃起的性器根部,
还恶趣味地打了一个蝴蝶结,悠然道,“在我没有允许之前,你没有射精的权利。”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卓悦的欲望更盛,苦于不敢乱动,只能不住喘息,无奈又可怜地回应:“……是,主
人。”
“现在告诉我,你选择正面还是背面。”男人肆意地撩拨着被那根束缚起来的性器,不紧不慢地说,“好好
考虑,奴隶,这将是我进入你的姿势。”
他僵了僵,咬唇犹豫了片刻,轻声说:“正面,我想……看着您。”
方明衍轻笑了一声,用浸了润滑剂的手指再度挤进那条幽径。刚才已经被充分扩张的后穴逐渐适应了增加的
手指,屈动中无意按压到敏感点时,卓悦便会在他身下颤抖。
整具身体酥麻起来,陷入对快感的渴求里,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情动的卓悦在手指模拟的抽 chā 中压抑地呻
吟,后穴收缩着仿佛在挽留抽出的手指。方明衍将腿间硬了许久的粗大肉棒抵在他穴口时,声音中有着忍耐欲望
的喑哑:“奴隶,告诉我你属于谁。”
“我的所有一切都属于您,主人。”卓悦看见那尺寸惊人的性器,强忍着紧张和害怕,努力打开身体。

082

“我会慢慢来,不用怕。”男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侧臀,将那根粗大的肉棒前端缓缓地顶进了那处已经做好
了扩张和润滑后穴。括约肌被侵入物完全撑开,卓悦惊惶地大口喘息着,紧绷的身体不住打颤,眼里泛起了水泽。
炙烫的甬道温热了润滑剂,紧致的包裹和本能的收缩都带来了极致的快感,让方明衍也不由开始低喘:“放松,
奴隶。”
“呜嗯……”身下的人好容易稍稍放松下来,男人便趁势猛地挺腰彻底插了进来,卓悦被顶得反弓起身子惊
叫出声。
“乖,看着我。”方明衍在前戏上一向不太有耐性,对待卓悦时却用足了工夫,强忍着欲望不再动,俯身亲
吻着身下受惊的男人,柔声安抚,“我不会弄伤你,试着放松,接受我。”说着再度含住卓悦的耳垂,在唇齿间
舔弄,不断调起他的欲望。
对于他的温柔卓悦毫无抵抗的能力,丢盔卸甲地任由对方掌控着自己的身体和欲望,渐渐放松下来。男人将
他的腿分得更开,性器缓缓抽出一些,又慢慢顶入,仿佛要探索那条幽深的花径一般在白皙的双臀间进出,等待
着他的逐步适应。
缓慢进出的肉棒有意无意地擦过敏感点,让卓悦轻颤着发出了压抑的呻吟。他的声线干净而清透,此刻染上
情欲的哭音宛如受了魔鬼引诱的年轻修道士,带上了禁欲的别样性感,十分撩人。
方明衍整根进入的时候,卓悦呜咽一声,仰起脖颈。身体被另一个人的一部分充满了,却丝毫没有陌生的感
觉。仿佛是很早之前就缺失了一部分再度回归了自己,殷实而满足。他看着上方的男人,缓缓地说:“主人……
我很爱您。”
男人动作一滞,眼里翻涌的欲望再难压抑,猛地抽出再用力挺腰深入,直撞敏感点,口气里有了强势的霸道:
“接二连三的撩拨我,你今天是不想下床了?”
“呜……”撞击带来的酸麻的感觉仿佛触电般从身下涌来,分成许多细流在体内乱窜。接二连三的有力又快
速的顶撞让卓悦彻底被欲望吞没,呻吟也变得又软又媚。“主人,轻,轻一点……不要那里……”他眼里弥漫着
一片水雾,身体随着男人的撞击起起伏伏,告饶也是断断续续的。
“不要?”方明衍敛眉,动作加重了力道,有了惩罚的成份。
“啊啊——”卓悦被这夹杂着疼痛的快感折磨得尖叫连连,终于哭了出来,“求您,我受不了了,我错了,
主人……”挺立的性器此刻已经涨得泛红,顶端渗出了少量透明的液体,仿佛也在潸然哭泣。
“告诉我你错在哪儿。”
“我没有权利说不要……”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身体属于您。”
“记住这一点。”方明衍解开他手脚的禁锢,托着他的腰,将肉棒猛地直插至根部,然后挺腰抽送起来,力
道很大,饱满的囊袋撞击在臀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卓悦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那肉刃捅穿,腺体被挤压带来的酥麻让整具身体在疼痛和欢愉里浮浮沉沉。层层叠加
的快感从四肢百骸汇聚在下体,呼之欲出。然而无法高潮的禁制让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那些无处安放的快
感,让他彻底忘记了羞耻,哭着哀求:“求您允许我射……呜嗯,求您……”
在欲望将抵的时候,方明衍解开了缚在他性器上的绸带,说:“乖,和我一起。”接着,在几个对着敏感点
的快速挺进之后,卓悦再忍不住,反弓起身体射了出来,绞紧的甬道让男人低喘着同时将白液注入他体内。
那一瞬,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只有彼此,相拥着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漂浮。
耳畔的呼吸,心跳的频率,手心的温度,彼此的气息,让人就这样沉静下来。
想要就这样漂流去世界的尽头,化成风,化成雨,再不分开。
过于激烈的高潮让第一次体验的卓悦短暂的失去了意识。他无力地躺着,半闭着失焦的眼睛大口地喘息,好
半天才回过神来,哑着嗓子唤道:“主人。”
男人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微笑着说:“我也爱你,奴隶。”

083

考虑到卓悦是初次,方明衍很绅士的浅尝即止。尽管如此,卓悦还是感觉腰部以下像断了重新接起来似的,
腿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后穴还残留着被进入的感觉,走路的姿势也不知不觉变得很怪异。所以晚餐时分他闷闷地
窝在床上不肯下楼吃饭,怕自己不自然的姿势被周池他们看见。
男人径直将他连毯子一起横抱下楼,放在那张特设的厚实软垫上,说:“乖乖吃饭,你还可以稍微胖一点,
抱起来手感会更好。”
听见这话周池等人十分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耳朵失灵。卓悦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他的主人一眼,红着脸
低头默默地扒饭。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大约是前一阵子憋得狠了,方明衍的需求十分旺盛。在这三天里卓悦充分
领教了这位顶尖 dom 的手段,每一回都将他的欲望吊得高高的,然后将他按在床上不断占有,直到他哭着求饶才
允许释放。而且每一回都控制好强度,让他在性事中能够尽兴又不至于过度消耗体力。
至于那支用来做礼物的签字笔,卓悦以后每次看见男人用便脸上发烫。他怎么也忘不了那天在书房,方明衍
将笔包裹在安全套里随着润滑液插入他后穴,并要求他这样将礼物送给自己的样子。
两人性事和谐,然而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随着卓悦越来越红,通告和合约越来越多,有时候两人匆匆见一面便要去赶下一趟行程,有时候第二天要拍
戏,不能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还有时候他会被迫演一些吻戏,在身上留下别人的味道。这些都让方明衍非常不
爽。然而卓悦在对待工作上十分认真,似乎还主动和公司要求增加工作量。在接纳卓悦成为誓约者的时候他便对
这样的情况有了预料,他欣赏卓悦专注于工作的样子和塑造角色时全心全意的状态。这是属于卓悦的事业,他无
权横加干涉。
卓悦对此心有内疚,每次碰面都极尽所能地补偿他,顺从地打开身体与他缠绵。方明衍也一改平日里从不迁
就 sub 的态度,抽出时间来去片场探班。
当红的艺人公众关注度都很高,也必然时常有狗仔偷拍,尽管两人极尽小心没有被拍到什么实质性的亲密关
系,却还是有不少风言风语传了出来。更有嫉妒卓悦的同行花钱雇了水军在网上大肆宣扬卓悦是个卖身求荣,为
了出名情愿被老板压在身下操的贱货。虽然舆论被方明衍压了下去,但一时间也掀起了不少波澜。
卓悦却似乎不在意,看着手机上关于自己的扒皮帖子微笑着调侃道:“我当初来找你真的是为了出名,他们
也没说错,而且我也确实和你……”说到这儿脸红了起来,将脑袋蹭在男人臂弯里。
方明衍轻笑出声,将手机从他手里抽走,然后把人揽在怀里:“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会帮你处理好。”
卓悦乖顺地点点头,与他相拥而眠。
在忙忙碌碌之中大半年就这样过去了。卓悦的曝光度越来越高,有关于他的新闻时常见诸于娱乐新闻的头版,
关于他的绯闻也喧嚣尘上,官方版本的孙昕昕、拍过照的性感女模特、合作过的清纯女演员等等,他也不辟谣,
每次都是有技巧的将话题带开,什么“我很欣赏她”、“她是我合作过最有个性的女艺人”之类模棱两可的答案,
让记者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而他和老板方明衍之间的关系掩藏在这一堆绯闻里面,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不过有意思的是,卓悦的一部分粉丝十分坚定地站队“方卓党”,对他俩的感情深信不疑。由于两人外形俊
朗,气质卓越,这个队伍还有不断壮大的趋势。上回华盛的一场爱心募捐活动,他去给公司站台,方明衍走到他
身边的时候场下的尖叫简直震得他们耳朵都快聋了。卓悦不由脸上泛起了红来,而男人却平静地站到了他身边,
更是激起一片骚动。
他抬头的时候方明衍正好侧脸看他,两人目光交汇,什么都不用说,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关切和信任。
这张照片瞬间就被粉丝抓拍传上了网络,成为“方卓党”认定两人之间有爱情的“铁证”。大年三十那天有
人拍到了卓悦出现在 h 城郊的金安镇的模糊影像。那里是卓悦养父母的居住地,他回去应该是为了吃团圆饭。与
他同行的有两名男子,因为距离太远图像十分失真,只能大致从身高判断其中一人与方明衍相似。

084

其实那人确实是方明衍,另一个则是卓海。
卓悦拜托男人帮他找到了卓海。他还是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跟着一个所谓的“大哥”在帮派里厮混,做些
代人收账的勾当。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抡着棍子砸一家快倒闭的小书店,吓得老板缩在角落里发抖。
卓悦自己被高利贷逼过债,知道有多恐慌和无助。看见卓海做这种事,沉着脸上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卓
海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打懵了,认清前面的人之后,顿时一僵。视线转到卓悦身后的男人,吓得面色发灰,倒退
了半步干巴巴地说:“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卓悦冷声道:“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如果不是父亲拜托我,我绝不想再看你一眼。收拾东西和我回去过
年。”
卓海自知对他做过的事太过龌蹉,现下也不敢和他顶嘴,更何况后面还站着一只让他吓破了胆的恶魔。他把
棍子扔了,老实地上了车。所以才有了三人去金安镇过年的一幕。二老见回来的是三个人心下诧异,得知方明衍
是卓悦的老板之后,热情地将他好好的招待了一番。
吃饭时老两口一直在劝卓海留在他们身边,说要给他在镇上找一份工作。卓海不肯,骂骂咧咧的推脱。方明
衍淡淡扫他一眼说:“我倒觉得留在这个小镇挺不错,至少不会被人关在地下室里看真人秀。”
卓海脸色煞白,半晌,小声说:“我留下。”
二老被这忽然的转变弄得面面相觑,卓悦疑惑地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对方冲他微微一笑,眼里都是温柔。
吃过年夜饭之后,卓悦主动洗完,方明衍站在他身边帮他擦干水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主人,我
来就好。”
男人清浅一笑:“怕我擦不干净?”
“当然不是。”卓悦沉吟了一会儿,用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说,“主人,我这次请您一同回来,是想……向他
们说明白。”
方明衍怔了怔,将手里的盘子放下,说:“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他垂下眼眸,“毕竟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不想瞒着他们。”
“你的养父母比较保守,可能并不容易接受这样的关系。如果你要说明,需要委婉一些。”
“嗯。”他点头。
那天晚上,卓悦和养父在屋外谈了许久,回来时脸都冻红了。方明衍皱了皱眉,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给他取暖。
卓清看见两人如此,轻轻叹了口气,说:“方总,卓悦这个孩子一直很孤单,麻烦你今后……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方明衍回答得非常认真。
大年初一,两人便坐上了去 g 城的飞机。自从方子贺不再拍电影之后,便在 g 城的一所电影学院当起了客座
教授。他的心脏不太好,夫人萧眉便一直陪在他身边照料,也算是影视圈的一对恩爱典范。
方明衍拉着卓悦的手穿过走廊,径直走到书房,朝着正在看书的父亲直截了当地说:“我说过等我找到结婚
对象的时候会带来给你看,今天我把人带来了。他叫卓悦,是我爱的人。”
卓悦被他这样毫不避忌的介绍弄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窘迫地低头道:“方导您好。”
听到佣人报信匆匆进来的萧眉听见儿子的慷慨陈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了过来说:“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
有什么样的儿子,父子两一个德行,都是这么忽如其来的,也不怕人家尴尬。”
卓悦看见她的容貌有些惊讶,红着脸真心实意地说:“阿姨,您很漂亮。”
“漂亮是用来形容小姑娘的,我老啦,不过听到这种赞扬还是很开心啊。”她年华不再却风韵犹存,眉眼间
还有着当年的美,一双眼睛里仿佛蓄着秋水,上下打量了卓悦一番,转向儿子道,“嗯,就是网上传的那一个嘛,
我和你爸说他还不信。对了,这么英俊的小伙子你是怎么骗到手的?”
方明衍:“……妈!”
“小眉,去沏壶茶来。”坐在书桌后的方子贺开口。他说话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紧张了
起来。现在卓悦明白方明衍身上掌控全局让人安定的强势气质是从哪儿来的了。
“好。”见他开口,萧眉转身便去了。
沏茶这种活自然轮不到女主人来做,他有心要将她支走罢了。不过卓悦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没想到
方明衍的母亲是个这么活泼有趣的性格,留在这里只会不断把话题带歪吧……
方子贺抬眼看着儿子,沉声说:“之前你要进入影视圈做导演的时候我问过你的问题,今天我再问一次,这
是你经过慎重考虑作出的决定吗?”
“是。”方明衍回答的异常坚定,同时紧紧地握住卓悦的手。
方子贺淡淡的扫了卓悦一眼,只说了一个“好”字便又低头去看书,仿佛他们不存在一样。
卓悦呆呆地看着身边的男人,方明衍微笑了起来,说:“他同意了。”
就这样……同意了?
卓悦还在发楞,已经被对方牵着走出了书房。
萧眉对这个容易的害羞的小伙子十分喜欢,忍不住就想要逗他,问些“你和小明谁在上面”、“你们会不会
角色互换”之类的问题。卓悦涨红着脸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他现在也明白方明衍那股爱好恶趣味的痞子气是从哪
儿继承来的了……
“妈,他是我的。而且这些问题是隐私,不方便告诉你。”男人直接将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扛在肩上,带
了出去。
在 g 城的短短一段日子过得很有趣也很充实。方子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冷淡,却很愿意和他讨论关于表
演的一些问题,给卓悦提出了许多很有用的建议。有一回在交谈卓悦中忍不住问:“您不担心我为了别的目的接
近明衍吗?”
方子贺扫他一眼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他选择的路也好,人也好,都是他的决断。如果他选错了,那么他
就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我不能替他承担这种代价,所以也从不反对和质疑他的决定。他是一个成年人,
有足够的心智和经验来判断你是不是一个适合他的人。”
“您很信任他。”
男人的唇角微微上提:“从他拒绝我的帮助开始一直到获得今天的成就,证明他有可以让人信任的实力。”
“无论如何谢谢您,同意我留在他身边。”卓悦起身,郑重道谢。

085

时光如梭,当一年一度的银星奖网络投票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这一回卓悦以在《原来
我爱你》中的出色表现入围了电视剧最佳男主角奖项。
颁奖礼那一天,林辉开着车行驶在去演播厅的路上,卓悦看着窗外心有感慨:“上一回来的时候我还很怕那
些镜头,只想逃跑。什么得奖、表演、出名赚钱,统统都不想要了。现在想起来,真像梦一样。”
“现在不怕了?”身边的男人笑着问。
“您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他将脑袋凑过去,靠在方明衍肩上。
男人无声地笑了,用温暖的手掌覆住了他的手。卓悦将手掌翻过来,与他十指交握。藏在西装衣袖里的两只
手腕上戴着相同的银色手链,在别人看不见的内圈镌刻着对方的姓名缩写。
这是由方明衍设计定制,夏然亲手打造的一对手链。
说不上有多昂贵,但世界上只此一对。
这一回的进场红毯,卓悦还是与陆尘扬一起走的。两人的礼服一黑一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回怎么选了黑色?”陆尘扬边走边问。
“这样看起来好像更沉稳一点。”他答。
“沉稳?”
“嗯,如果我真的有机会拿到这个奖,我想做一件很特别的事情。所以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一点,毕竟
这也算是个严肃的事……”他大方地驻足面向记者的镜头微笑。
在这一年里,他参演了话剧,拍广告、做公益、参加真人秀,拍电视剧和电影,在不断的历练和积淀里,他
的镜头感也更加突出。似乎并不需要刻意去看,也可以精确的知道摄影机的方向和角度。大到一个动作,小到一
个眼神,都充满了自信和卓然的气度,掌控着人们的视线。
镁光灯在眼前闪烁,尖叫声在耳畔响起,一切都如一年前一样。
时空仿佛交错重叠了。
卓悦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的自己如何狼狈地穿过这条漫长的红毯,记得男人给他的那道“符咒”,记得男人
在他身后无声说过的话,记得听到“为了我”三个字时自己眼眶里的泪。
他在签名板上利落干脆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步入颁奖大厅。
方明衍正站在大门内侧的角落里等他,一身黑色西装有着精致的做工和恰到好处的剪裁。一手随意地插在口
袋里,一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男人抬起头,向着他微微牵起唇角,眼里有了几分暖
意。
“看样子我该功成身退了。”陆尘扬笑笑,识趣地先走了。
卓悦走到他面前问:“先生是在等我吗?”
方明衍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说:“领奖词想好了吗?”
“想好了。”他用那双乌黑眸子望着对方,说,“您觉得我获奖的希望大吗?”
“如果我是评委,我会选你。”
“单纯从专业的角度来选?”
“当然,你是个好演员。”
“如果我获奖了,您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
男人眼里有了笑意:“这种坐地起价的招数是从哪儿学来的?”
卓悦挑眉道:“您不敢吗?”
这样拙劣的激将法倒让方明衍忍不住笑了起来,悠然道:“好,我答应你。”
颁奖晚会正式开始之前,两人一前一后进场落座。等颁奖嘉宾宣布电视剧最佳男主角入围者名单的时候,分
镜头里的卓悦微微扬起唇角,灯光融化在眼底成了晶石般莹亮的色泽。
再接着,嘉宾读出了一个名字。
掌声雷动。
穿着黑色正装的卓悦起身,向周围祝贺他的同行们一一致谢,然后昂首向着舞台稳步走去。
方明衍看着他的身影,无声地弯起唇角。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动物,倔强又执拗却不得不为了生计放下自尊取悦自己。这之后
他开始逐渐的在自己手中绽放出光华,而那件突发的事故几乎将他彻底毁灭。他成了一具依赖药物生存的木偶,
眼里只有无尽的害怕和空洞。去年的颁奖礼上,他像一只受惊的鹿,穿过枪林弹雨奔向自己。而最终,他成为了
这样光彩夺目的存在。
温雅,自信,隽逸,谦恭。
这样美好。
是什么时候开始心生喜欢?
那种随着时间慢慢发酵的感情此刻已经难以划分出明确的界限,然而替代它的,是胸腔里浓烈炙热的,叫做
ài 的情感。
卓悦接过奖杯,致谢之后环顾全场,说:“谢谢大家。今天得到这个奖项说明了观众和评委对我的认可,我
感到很骄傲。感谢《原来我爱你》剧组的所有人员,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不会有今天的成绩。还有我的粉丝们,我
知道你们一直在给我拉票、加油鼓劲,也非常的感谢你们。”他顿了顿,说,“其实我今天准备的除了获奖感言
之外,还有暂时离开演艺事业的声明。

086

这样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让场下掀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记者们将所有镜头对准了这个身处
巅峰的艺人。方明衍微微敛眉,坐在原位没有动。
“我很热爱表演。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尝试了很多不同的角色和表演方式,做了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
了很多的收获。今天又拿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奖项,这一切都让我非常满足。而接下来的时间,我决定暂时告别演
艺事业,去陪伴我深爱的人。”
“你深爱的人到底是谁?”场下传来一声高喊。这样接踵而来的劲爆消息让所有的记者们都如同打了鸡血一
样兴奋起来。
卓悦微微一笑,黑色的眸子里满是璀璨的华彩,他抬起脸平静地说:“我爱的人并不是女性。”
场下一片愕然,待众人反应过来纷纷互相问道:“他刚什么意思,是要出柜?”“我有没有听错?”“天哪!
他是同性恋!”几位老演员瞪眼道:“简直胡闹!”“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所以你爱的是男人?”
“那个男人是谁?”
“你和华盛老板的关系是不是真的?”
“你这算是出柜宣言吗?”
……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记者们纷纷越过安保人员的阻拦围在舞台前。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径直走到舞台中央,一把抓过卓悦的手,快步拉着他往外走。
“是华盛的方明衍!”不知谁喊了一句。蜂拥而来的记者堵住了去路,无数的镜头在乱晃,连续的闪光灯让
卓悦睁不开眼睛。然而他并没有一丝的恐惧,方明衍将他裹在自己的外套里,用手挡开那些靠近的相机,紧紧揽
着他的腰,带他走过所有的喧嚣和繁杂。直到安保人员将他们护送上车离开时,大量的记者还未散去。
车厢里静谧的有些压抑。
方明衍沉默着,卓悦不敢说话,林辉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门心思地装无人驾驶。
沉静了片刻,男人开口:“你不觉得这种事应该事先告知我吗?”
“我本来是想……我没想到您会上来……”卓悦有些尴尬地摆弄着手里的奖杯,小声嘀咕道,“您之前答应,
如果我获奖了,就满足我一个愿望的……”
“你想要什么?”
“想要您不生气。”夜色里,他的眼睛亮亮的。
方明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的小算盘打得倒是滴水不漏。”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卓悦这一年玩命工作了,
感情这小子一早就计划好了,把想做的事都做了,然后就丢下一个重磅炸弹跑回来和他过日子。瞒着他折腾得翻
了天,这只奴隶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见他这样淡淡地看着自己,卓悦顿时紧张得喉咙发干,委屈道:“您说过答应我的……”
“我满足你的愿望,不生气,也不为了这个惩罚你,满意了?”男人眸子里深藏着晦暗的幽光。
卓悦高兴地笑了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为今天的先斩后奏而后悔了。
方明衍确实没有为这件事罚他,而是随心所欲地找了个借口将他绑在行刑架上抽了一顿鞭子,然后又在接下
来的床事上反反复复的折腾了许久,让他哭得差点晕了过去,一边呻吟一边认错,说了一堆求饶的话。第二天连
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的趴在枕头上,由男人给他轻轻揉着酸胀的后腰。
卓悦公开出柜之后,舆论呈现出两种极端的态势,有一些人表示对同性恋的厌恶,有一些人则公开表示支持。
让卓悦意外的是,他在社交网络上的粉丝数量并没有减少,反而有趋增的态势。方明衍那个基本不用的账号也忽
然间多了几万的关注者。
有人在他的状态下谩骂,也有很多粉丝含泪留言,让他快点回来演戏。
他在征求了男人同意之后,取回原先由公司代为保管的账号,时常会发一些自己正在吃的,或者是好玩的东
西上去。偶尔也会偷偷拍方明衍,只不过不敢拍正面,都是一些糊糊的背影。有一次被男人逮到了,抽走他的手
机。
卓悦本以为他会删掉,谁知方明衍在他身边坐下来,开了自拍模式,然后一手扳过他的脑袋,在脸颊上亲了
一下,利落地拍下来发了出去,再将手机丢给他说:“既然要秀恩爱,就要秀得高调一点。”
卓悦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半天才想起脸红来。

087 尾声(完)

那张亲吻的照片只一天便超过了八万的转发量,完爆了要开演唱会的某个歌星。这之后他有时会放一些两人
的合照上去,配一些有趣的文字,关注者众多。人们喜欢他俩之间眼神的交流和自然的互动。虽然卓悦淡出了演
艺圈,却成功达到了“哥不在江湖,江湖却都是哥的传说”的境界。
那天晚上,两人在一处幽静的私家厨房吃了晚饭。卓悦喝了点红酒,整个人都白里透着淡红。他将一张卡交
给方明衍,说:“这个给您,密码是 860512。”
男人有些好笑地问:“怎么,怕我养不起你?”
他摇摇头,很认真地说:“这里面是我赚来的,把欠你的债还清之后还有一部分,嗯……因为最近在商讨婚
礼的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费用……”
“哦,这么说是你的嫁妆。”方明衍抬起他红扑扑的脸,戏谑道,“连人带财产一切嫁过来,不怕我骗财骗
色让你落得人财两空么?”
卓悦有些醉意,眨眨眼睛说:“那您嫁给我就好了,这些算作聘礼。”
“……你倒是真敢讲。”男人咬牙道。
于是,迷迷糊糊的卓悦被强悍的狮子拖回窝里狠狠折腾了一晚上,最后哭着在嫁和娶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他与方明衍将结婚的地点选在了芬兰。一路在北欧游玩,写了有趣的游记和粉丝们分享,还贴出了不少风景
如画的照片。3 月底的某一天,他们同时将两张照片发布在了网络上。
第一张是在绚烂极光的苍穹之下,两人拥吻的身影。
第二张是两只牵着的手,无名指上的相同戒指和手腕上相同的银链闪烁着动人的光。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向所有关注他们的人宣布了喜讯。
婚后第二年,传出了方明衍重新操刀执导电影的消息。这部制作精良班底雄厚的武侠电影由华盛投资制作,
主演第一顺位的名字是“卓悦”。
这也是方明衍当初花心血收购那家影视公司的原因。
他想拍一部电影,为了那个人。
关于这件事,方老爷子照旧问了一句:“这么高的投入万一票房惨淡,你的公司都不一定能运营得下去,你
考虑清楚了么?”
“嗯。”
“好,去做吧。”
第二年春天电影上线,狂揽三亿票房,在网络评分上也得到了 9.6 的高分。最后一幕里,卓悦血染白袍手执
银枪,孤身立马在城门之外,染了血污的脸上有慷慨赴死的坚毅,被风吹起的乱发却又有着让人悲恸的苍凉。
方明衍镜头下的卓悦就这样从屏幕里静静的凝视着一切,黑色的眼眸里仿佛有着一整个世界。而那目光,如
利刃般穿透了每个人的心。
那一年,卓悦以绝对高票被提名为银星奖最佳男主角,最终在一些评委的质疑和阻挠下与奖项失之交臂。而
方明衍则获得了最佳导演奖。颁奖时男人冷淡地说:“我质疑组委会评断时的标准,因为在我看来,卓悦的演技
显然比那位获奖者优秀很多。所以我拒绝领奖,谢谢。”随后利落地走下台,牵着卓悦的手离场了。
组委会主席气急败坏地跟坐在一旁的方子贺说:“你儿子真是……”
“真是什么?要不是卖我的面子,你们连这个奖也不会给他吧。”方老爷子瞪他一眼,“一群老古董,连点
基本的公平都不讲还评什么奖。”说完也走了,留对方一个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卓悦笑得差点从沙发上翻下来,说:“主席是要生气,你爸的年纪比他还大一岁呢。”
方明衍悠悠看他一眼,重复道:“你爸?”
卓悦脸有些红,纠正道:“咱爸。”
“天气很好,要出去走走吗?”男人看了看窗外,问。
“好。”卓悦给他拿来外套,一颗一颗替他系好扣子。
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草重新绿了回来,枝头有了早开的花,风里有泥土清新的味道。
方明衍与他并肩向着湖泊的方向缓步而行,问:“没拿到奖,生气吗?”
卓悦摇摇头,主动抓住男人的手,红着脸说:“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所以不在乎那些。”
方明衍笑了笑,将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然后将那只稍稍有些凉的手握紧。
“走吧。”
当大风吹走年华,白雪覆盖华发。
我仍然愿意守候在他的身边,牵着他的手,亲吻他的脸颊。
我想或许这就是幸运吧。
在有生之年得以遇见,彼此相爱,信守誓约,携手余生。
我愿用一腔孤勇奔向你,也请你张开双臂拥抱我。
若爱为王,我愿臣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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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和卓悦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嗯,有些读者说意犹未尽,我倒觉得这是一个好的状态,至少说明这篇
文不乏味。这之后我会对全文进行再度修整,理清细节上的逻辑关系,到时候我也会抽空对发在网络上的部分进
行重贴。
我一般不太央求读者留言,给我的留言我每一条都会看,有时候对着电脑就笑出来了,很高兴。说实话,看
到有留言是很有动力的事情。
方明衍和卓悦这一对磕磕绊绊,比楚煜和许晔那对多了很多坎坷,也是我对剧情描写相对比较细致的一篇。
中间还是经过了大修,追到现在的读者也是不容易?(????w????)?,多谢喜欢。
如果有幸能再度出版,里面肯定会包含两则番外,当然带肉,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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