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 I : 16023/j .

10. cnki .
cn64 - c.
1016/ 2003.
02.
004
2003 年第 2 期 回 族 研 究 No .
2, 2003
(总第 50 期) Researches on the Hui (Gen , N o .
50)

[ 博士论坛]

云 南 回 族 向 东 南 亚 的 迁 徙

姚 继 德

(云南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 , 云南 昆明 650091 )

摘 要:
约从明末清初开始 , 由于战争 、起义及逃避政治改革 等诸多原因 , 云 南回族穆 斯林曾先后 多次由开 辟已久的西 南
丝路通道迁入缅甸 、泰国北部等地 , 并进而形成两个定居境外的回族穆斯林 派生族群 ———“ 潘塞人” 和“秦 和人” 穆斯林 。 本 文
运用历史学 、宗教人类学 、文化学的理论与方法 , 通过对“ 潘塞人” 、“秦和人” 的 迁徙历史 、社会结 构 、人 口分布等 方面的综合 考
察 , 从一个侧面揭示了云南回族迁徙东南亚的 历史脉络 , 为回族学跨境研究提供了新的重要参考 。
关键词 :
云南回族 ;
潘塞人 ;
秦和人 ;
迁徙 ;
称谓

中图分类号 :
C533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1002-0585(2003)02 -0036 -11

西南丝路网络作为古代中国西南连 接东南亚 、南亚和 西 振旅北还 , 留下蒙古元帅兀良合台继 续征讨边 疆各部及交 趾

亚的国际交通大通道 , 一方面发挥着 经济文化交 流的通道 作
用 , 另一方面还是 网络区 域内 各民族 迁徙 流动的 天然 走廊 。
历史上的云南回族 , 因积极参与并主 宰西南丝路 网络的马 帮
交易网络的活动 、清末 反清大 起义失 败的逃 难 、1949 年前 后
随前国民党残军进入大金三角地区 , 曾由这个马 帮网络构 成
的国际大通道将自己导向了境外的东南亚 , 形成 了今日定 居
在缅甸 、泰 国的 两 个派 生族 群 ———“ 潘 塞人” 和“ 秦 和” 穆 斯
林 。 他们最初的身份就是马帮商人和政治难民 。
一 、 移民简史 :
马帮商人与政治难民
云南回族与东南亚地区的联系发生较 早 , 最 初的联系 是
公元 1253 年随元世 祖忽必 烈征 讨大 理国之 后 , 随蒙 古军 队
对蒲甘(缅甸)、交趾(越 南北部)、八 百媳妇(泰国北 部)的 多
次军事征讨活动 , 时间与 回族 进 入云 南的 时间 同步 。 据《 元
史·世祖本纪》记 载 , 忽必 烈平定 大理 国段 氏集团 后 , 于次 年
等地 。 中统二年(1261 年), 蒙古派遣回回将领纳速剌丁出 任
安南(越南北部)达鲁花 赤 ①, 他所统 率的军 队中即 有回回 穆
斯林 , 这是回族穆斯林与今天的 越南发生的 最早联系 。 至 元
十四 年(1277 年), 缅甸 大举出 兵犯境 , 元政 府命时 已任云 南
行省都元帅的 纳速剌 丁率 军迎敌 , 纳 速剌 丁以少 胜多 , 智 破
缅军 战象阵 , 破寨三 百 , 事迹 曾被 当时在 华做 官并经 西南 丝
路从云南出使东南亚的 意大利 人马 可波罗 在其《 行纪》 中 作
了精彩描述[ 1] 。 稍后 , 复 命诸 王相吾 答儿 率军征 缅甸 , 回 回
人怯烈为先锋 , 领 兵 深入 缅境 , 攻拔 要塞 江 头城(今缅 甸 杰
沙), 以 3000 人驻 守于骠 缅 , 使其“ 不 敢犯 风” 。 至元 至大 德
年间 , 元军又多次发 兵征 讨缅 甸和八 百媳 妇 , 每役都 有回 回
穆斯林将士从征 。 至元十六年(1279 年), 纳速剌丁迁云南 行
省都元帅府于大理 , 以军抵金齿 、蒲骠 、曲蜡 、缅 国 , 招安 夷寨
三百 , 籍 户十二 万二百 , 定 租赋 , 置邮传 , 管 辖区域及 于缅 甸
北部 [ 2] 。 这是回族 与缅甸 发生 最早 的几次 重要 联系 。 但 元

收稿日期 :
2002 -12 -22
作者简介 :
姚继德(1964 —), 男(回族), 云南楚雄人 , 云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 民族学博士 。
· 36 ·
代这些早期的军事征讨 , 都随着东南 亚周边的 缅甸 、越南 、八
百媳妇的先后款 附而 告终 , 随军 出征 的回 回将士 中 , 除因 公
务暂时驻防外 , 并没有出现移民定居的案例记 载 。
从国内外现有的可靠文献资料来看 , 云南回 族穆斯林 向
东南亚的迁徙历史 , 发生在明末清初 时期 , 进入民国 后 , 则 达
到了一个高 潮 , 迁 徙的 时间 跨越了 近 400 年 。 移 民的 成分 ,
总的可分为政治难民与马帮商人两大类 , 而这两 类不同性 质
的回族移民进入缅甸和泰国的通道 , 就是西南丝 路网络上 的
南部马帮交易网络 。
第一例见诸正史迁徙入缅的云南回族 政治难民 , 是明 末
坚持反清复明思想 、拥戴并追随流亡 入滇的南明 永历皇帝 入
缅 、以死殉节的回族 人士 沐天波 , 以 及一 批后 来滞留 在滇 缅
边境地区的朱 、明两姓回族 。 当降清 叛将吴三桂 执杀永历 帝
后 ,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辗转返回 了国内的腾 冲 、保 山一带 ,
出逃避居缅甸 , 仅是 一个短暂 时期 ② 。 接下来 的第二 批政 治
难民移民 , 时间发生在清末杜文秀领 导的滇西回 民革命政 权
失败之后的清朝同治十一年(1872 年), 大批滇西回 族百姓为
逃避清军血腥的种族灭绝式屠杀 , 纷 纷借助西南 丝路网络 上
的马帮路线 , 逃入山 水相 连的缅 甸 , 成为 首批 正式定 居缅 甸
的回族政治难民 。 这批难民规模最大 , 据有学者 估计在数 千
至万人之间 , 其中建立起来的最大难 民营就是紧 靠中缅边 界
佤邦的班弄[ 3] 。 第三批 移居 缅甸的 云南 回族 马帮兼 政治 难
民发生在抗日战 争时期 。 当时华 中 、华南相 继沦 陷 , 云南 成
为全国抗战和滇缅战场的大后方 , 实 力雄厚的云 南回族马 帮
成为了一支重要的运输力量 , 活跃在 滇 — 缅 — 泰 — 越的广 大
区域里 , 担负起西方 盟国 援华抗 战物 资的 运输任 务 , 开辟 了
许多境外的 商埠 。1942 年 , 由于 日军 占领 缅甸 , 泰国 与日 本
媾和 , 滇 — 缅 — 泰边境被 军事 封锁 , 部 分滞 留境 外的 回族 马
帮商人被迫定居境 外 。 第四 批移居 缅甸 的回 族马帮 商人 兼
政治难民 , 出现在 1949 年 12 月云 南和 平解 放后 , 时 间开 始
于 1949 年底 , 集 中在 1956 年之 前 。 这批 难民 中 , 除 了少 量
的前国民党残军中的回族军政人员外 , 绝大多数 是当时滞 留
在滇缅边境线上的各地回族马帮商人 , 以及不了 解共产党 土
地改革和社会改 造政 策而 出逃的 土地 所有者 、工 商业 主 , 其
原籍主要是滇西的 蒙化 、大 理 、楚 雄 、凤庆 、施 甸 、腾冲 , 滇 中
的昆明 、玉溪 、峨 山 、通 海 , 滇 南 的开 远 、个 旧 、建 水 、墨 江 一
带 。20 世纪 50 年代末和 60 年代期间 , 仍有滇西 和滇南一 带
的少量回族地主 、工商业主 , 因躲避国内的 政治斗争 , 借助 往
日熟悉的马帮通道零星偷越出国境 , 到 了“ 文化大革命” 期 间
的 20 世纪 70 年代初 , 还有少量滞留国 内的难民眷属偷越 国
境投奔境外亲属的案例 ③ 。 因此 , 第四 次政治 难民潮 持续 时
间长达 20 余年 , 难民规模也不小 , 成分也最为复杂 。
至于单纯的回族马帮商人的移居 , 尽管国外 有学者考 证
后认为 , 云南马 帮商人 与东南 亚缅甸 、老挝 、越 南 、泰 国之 间
[ 4]
的马帮贸易活动 , 开 始于 唐代甚 至之 前 , 这 显然是 汉族 或
其他民族的马帮商 贸活动 。 回族先 民进 入西 南地区 虽有 唐
初之说 , 但大量进 入却 发生在 南宋 末年 的 1253 年忽 必烈 征
服大理国时期 。 我们可 以肯 定回族 进入 云南 之后即 参与 了
对东南亚地区的跨境马帮商贸活动 , 但元代是 否有回族马 帮
商人定居东南 亚 的缅 、泰 等 国 , 目前 尚 无确 切的 文 献记 载 。
比较可信的云南马帮商人的移民定居活 动 , 据 现有的国内 外
文献资料 , 可能 开始于明 末 , 而终止 于上述 20 世 纪 40 年 代
末至 60 年代的第四 次政 治难 民潮期 间 , 时间 跨度与 明末 的
第一次政治难民潮 大致同 步 。 明 末云南 回族 马帮商 人进 入
缅甸 、泰国的经商活动 , 当时到达东 南亚地 区的西 方人士 已
有零星的记载 。 如 , 16 世纪末到达东 南亚旅行的英国商人费
奇氏(Ralph Fitch)在 其《 1583 年 至 1591 年 旅 行记》 中 记 载
说:
“ 景迈(清迈)城中 , 滇籍华 商甚众 , 所售货物 , 有麝香 、金 、
[ 5]
银等中国商品 。” 入清以后 , 由于云南回族穆 斯林所具有 的
善于 经营 、吃苦耐劳 和敢 于冒 险的精 神 , 他们 几乎垄 断了 云
南与东南亚北部各国之间的马帮商业贸 易网络 , 并开始出 现
少量的迁居东南亚缅甸 、泰国的 回族移民 。 这 些回族马帮 商
人的 移居 , 成为了今 天定 居在 缅甸 、泰国 云南 回族侨 胞的 最
早滥觞 。
及至 19 世纪末叶 , 云南回民反清起 义惨遭清政 府镇压 ,
大批 滇西回族难民和义 军残 部被 迫沿着 西南 丝路网 络上 的
马帮商路逃亡缅甸佤邦 、掸邦和克钦邦 各地定居 。1949 年底
云南和平解放后直到土地改革和“文 化大革命” 初期 , 一部 分
前国民党残军 退入缅 、泰 境内 , 随 残军逃 亡的 一批回 族军 政
人员 、眷属 和滞留在滇 — 缅 — 泰边境 地区的回族马帮商 人和
各种 难民 , 纷纷进入 缅甸 、泰 国和 老挝三 国交 界的大 金三 角
境内 , 不断加入到历 史上 先前 定居在 那里 的回侨 队伍 中 , 共
同形成了今日侨居缅甸 、泰国 , 祖籍云南的回侨社会 。
定居在缅甸的云南回族侨胞被缅甸人 用缅语称呼 为“ 潘
塞人”(西文中拼写成 Panthay), 而定 居在泰国 北部的云南 回
族和汉族侨胞则被当地泰族人称呼为“ 秦和人”(西文里拼 写
成 Cin-Ho/ Chin-Ho)或简称为“ 和人” (西文 拼作 Ho/ Hor/
Haw 等 形式)。 因此 , 今 天生活 在缅 甸的“ 潘 塞人” 和 泰国 北
部的“ 秦和” 穆斯林 , 是两个族源相同 但侨居地 和他称相异 的
云南回族的境外派生族群 。 这两个同源 异流跨境 东南亚缅 、
泰两国而居的回族穆斯林族群 , 从历 史到现在 都与其母族 云
南回族之间 , 透过西南丝路网络而发 生着千丝 万缕的经济 文
化联 系 。下面 , 我们 分别 对这两 个族 群的 族称由 来 、地区 分
布 ,在前 人 研 究 和本 人 田 野 调查 的 基 础 上 , 进 行 扼 要 的 介
绍。
二 、 缅甸的“ 潘塞人”
(一)云南回族向缅甸的迁徙
位于东南亚北部的缅甸与中国的云 南省山水相 连 , 彼 此
拥有 近 1997 公里漫长的陆地 边界 , 云南省 与缅甸 之间接 壤
的县市多达 20 个 , 由北向南分别是贡山独龙族自治县 、福贡
泸水县 、六库市 、腾冲县 、梁河县 、盈江 县 、陇陵 县 、瑞 丽市 、畹
町市 、潞西市 、永德县 、镇康县 、耿马傣族佤族自 治县 、沧 源佤
族自治县 、西盟佤族自治县 、澜沧拉祜族 自治县 、孟连傣族 拉
祜族佤族自治县 、景洪市 、勐海县 、勐腊县 。 两国各民族 人民
之间历史上的经济文化交流关系十分密切 , 有傣 、景颇(缅 甸
· 37 ·
称克钦人 Kachin)、回 、拉祜 、佤 、傈僳 、德昂 、布朗 等十余个 民
族跨境而居 , 胞波情谊 , 源远流长 。 回族 是云南境内 的 25 个
原住民族之 一 , 从蒙 元时 大量进 入云 南开 始 , 就与友 邦缅 甸
发生了联系 , 700 余年来 , 一直是云南各民 族中与缅甸进行政
治 、经济和文化 交流 的一 支主力 军 。 据《 元史》 、元代 旅行 家
汪大渊《 岛夷志略》 、云南地方 史乘 , 以及马 可波罗《 行 记》 等
文献的大量记载 , 早在 13 世纪的元朝时期 , 云南 回族人就 以
蒙古军队中的回回军的身份 , 与缅甸 发生了以军 事征讨和 驻
守为主要方式的密切联系 , 并且还开 始了沿着西 南丝路网 络
经由缅甸前往天方 阿拉伯 麦加 的宗教 朝觐 活动 。 前 者如 赛
典赤·赡思丁长子纳速剌丁曾以云南 行省都元帅 于元至元 年
间率军征讨蒲甘(缅甸), 后者如明初 七下西洋威 震世界的 云
南回族大航海家郑和的祖父和父亲 , 曾先后经由 缅甸泛海 前
往麦加朝觐 , 成为云 南回族 历史 上文献 中可 考的最 早的“ 哈
吉” [ 6] 。
明末清初以还 , 云南回族与缅甸 的马帮商贸 往来进入 高
潮 , 并一直持续到了 20 世纪 60 年 代 。 在此漫长 的历史岁 月
里 , 伴随着大规模的 马帮 商贸活 动的 开展 , 有 部分云 南回 族
陆续定居到了缅甸各地 , 同时有一些 云南回族穆 斯林人士 借
[ 6]
助经由缅甸的马帮商路 , 继续前往天 方阿拉伯 朝觐 。 清朝
道光年间 , 中国著名 的回 族伊斯 兰经 学大 师马复 初 , 就曾 随
同家乡大理 丰呈庄的回 族马 帮经由 缅甸 前往 天方阿 拉伯 朝
觐游学 8 年 , 把沿途 见闻写 成了 闻名于 世的 旅行记《 朝觐 途
记》 。 在清末杜文 秀领导 的云 南回 民反清 大起 义的失 败 、20
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抗日战争 、1949 年的全 国解放等一系列重
大的社会历 史 变革 中 , 形 成了 几 次大 规模 的 回族 政治 难 民
潮 , 这些云南回族马 帮商 人和政 治难 民 , 纷纷 流入与 云南 山
水相连的缅甸佤 邦 、掸邦 等地 , 形成 了今 天生 活在缅 甸各 地
的云南回侨 同 胞 , 他们 被 缅甸 各 民族 人民 用 缅甸 语称 呼 为
“ 潘塞人” 。“ 潘塞人” 就 是经 由马帮 网络 迁徙 进入缅 甸的 云
南回族 , 他 们在 20 世纪 30 -70 年 代的不 同历史 时期 里 , 曾
经再度沿着 西南丝路网 络中 的缅泰 路线 向泰 国迁徙 进入 泰
北 , 成为了泰国北部的云南穆斯林 。
(二)
“ 潘塞人” 的词源考溯
“ 潘塞人” 是缅甸人 对定 居缅甸 各地 的云 南回族 侨胞 的
缅语他称 , 缅甸人 至今仍 然这 样称呼 定居 缅甸的 云南 回胞 。
对这个缅语称谓词内涵的辨析 , 直接 关乎到我们 对云南回 族
迁居缅甸的马帮 商人 身份 的界定 , 因 此 , 在我 们上节 中介 绍
了云南回族移居缅甸与西南丝路网络的关 系后 , 我们有必 要
对此问题进行词源学的考溯 。 该词出现的 时间在 19 世纪 中
后期 , 由于定居缅 甸的 云南回 族侨 胞 在经 济方 面的 突出 成
就 , 以及伊斯兰宗教 信仰 上的鲜 明特 点 , 受到 了当时 统治 缅
甸的英国殖民当 局官 员 、传教士 和探 险家 们的极 大关 注 , 英
国人遂按照缅语称谓的发音将它拼写作 Panthay 或 Panthai,
但又以 Panthay 的拼写形式较 为盛行 , 从此 大量进 入其外 交
文件 、探险报告 、私人游记和日记中 , 传遍了该时 期整个西 方
世界 , 并被后来研究东南亚历史文 化的西方史 学界 、汉学界 、
人类学和民族学界人士使用至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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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台湾学者林 长宽博 士 20 世纪 90 年代 初在 英国 研
究期间的系统考证[ 7] , “潘 塞”(Panthay)或“ 潘希”(Pansee)一
词 , 最初是缅人和英国殖民官员对清 末反清起 义的云南回 族
穆斯林的称呼 , 后来才逐渐演变为对 居缅云南 回族侨胞的 通
称 , 在缅甸进 入英 文流 行 的时 间 , 开 始 于 19 世 纪 60 年 代 。
根据英国学者福特氏(Fo rd)对英国的 外交历 史档案 的检索 ,
“ 潘塞”(Panthay)或“ 潘希”(Pansee)一 词是 由英 国驻 缅甸 曼
德勒的间谍威廉斯(Dr .
Clement Williams)在 1863 年 5 月 30
日的 一封通信中首次 使用 到的 , 专指 反清 起义 的云南 回民 。
1868 年英国间谍斯 莱登 氏(Sladen)从 缅甸 入滇 探险 考察 期
间 , 也使用了该词 。 1872 年云南 回民反清 起义 失败时 , 驻 北
京的英国公使韦德爵 士(Sir T homas Wade)在 致英国 外交 部
的一封信中曾使用该词 , 但他认为是 缅人对外 来人的反义 词
“ 本地人” 的称谓 , 专指清末反清 起义的云南 回族穆斯 林 。 19
世纪 60 年代从中南半岛进入中国西 南的法国 陆军中尉加 尼
尔氏(F rancis Garnier)则认为 , 缅语的“潘塞人” 来源于印度 称
呼回教徒的古老称谓“ 帕 尔西”(Parsi)或“ 法 西”(Phasi)。 著
名的东方学家和汉学家玉尔氏(Yule)认为 , 缅人称 滇籍穆 斯
林为“ 潘塞” , 称缅甸 本土的穆 斯林为“ 帕西”(Pathi), 两词 都
来源于印度对波斯 穆斯林 的古 老称 谓 。 英国 探险家 库柏 氏
(T .
T.Coo per)认为“ 潘塞” 或“ 帕 西” 一词 来源 于云南 回民 起
义期间起义军所用的汉语“白旗”(即 云南回民 反清起义军 自
称的“ 白旗军”)一词 。 19 世纪末侨居缅甸仰光 的华裔学者杜
生诰氏认为 , 缅语“ 潘塞” 来源于清王 朝对云南 回民起义者 的
蔑称“ 叛贼” 一词 , 但 此说有 些牵 强 , 受到学 者们 的反对 。 最
有说 服力的是已故的缅 甸仰 光大 学著名 历史 学家卢 斯教 授
(Luce)的考证 , 该 词在 缅文 中最 早出 现在 公元 1442 年立 于
缅甸实皆县(Sagaing)的“ 浮屠佩永 塔碑铭”(Htupayon)里 , 先
指公元 1202 年征服东孟加拉塞纳斯(Senas)后皈依伊斯兰 教
的阿拉干印缅 君王 , 后来 泛指 14 世纪来 自云 南进攻 东阿 萨
姆(Easter n Assam)的蒙 古军 队中 的回 回穆 斯林 和今 天侨 居
缅甸北部的云南穆斯林 。
根据笔者 2001 年夏 季在 泰国北 部 清迈 、清 莱和 缅甸 掸
邦东部边城大其 力(T achilek)等地 回侨 中的 调查 , 许 多早 年
出生 在缅甸后来从缅甸 移居 泰国 并精通 缅泰 两国语 言的 云
南回族同胞告诉我说 , 缅语中的 Panthay 一词有两个意思 :
其
一指“ 商人” 或“ 有钱的大老板” , 因为 早期前往 缅甸的云南 回
族多为马帮商 人 , 他 们因 善于 经商且 出手 大方 , 其财 富甲 冠
各个 族群 , 在缅人心 中留 下了 很有钱 的深 刻印象 , 缅 人因 而
称其为“ 大老板” ;
其 二是 指“ 红色 的苹果” , 因 为早期 到缅 甸
经商的云南回族人很富有 , 营养良 好 , 身 体一般都 非常强壮 ,
与缅甸的各土 著民族 相比 , 其 肤色特 别红 润 , 故缅人 就用 缅
语中 称“ 红 苹果” 的“ 潘塞” 一 词来 专门 喻 指云 南回 族 侨胞 。
十分 有趣的是 , 在云 南境 内 , 与缅 甸掸邦 连壤 且同族 共源 的
西双 版纳傣族同胞 , 也用傣 语(即 泰泐语 , 掸 语与 之同源)称
回族同胞为“ 帕西” 。 据傣族语言专家刀 世勋教授的 考证 , 傣
语“ 帕西”有两 个含义 , 一是“ 不吃猪 肉者”(即 穆斯林), 二 是
“ 商人或经纪人” 。“ 帕西” 的这两个含义 , 恰如 其分地表达 了
回回民族与 生俱来的民 族宗 教特性 和擅 长经 商贸易 的社 会
特性 。 西双版纳 在民 国时 期称车 里 , 是历史 上云 南滇 南 、滇
中和滇西三迤回汉各民族马帮经商活动的 主要地区 , 也是 云
南马帮进入缅甸掸邦转往缅甸腹地及泰国 的必经通 道 , 属 于
明清时期傣族刀氏土司家族的车里宣慰司 的传统领 地 , 傣 语
中的“ 西双版 纳” 意 译出 来就 是“ 十 二个 封 邑” 或“ 十二 个 坝
子” 的意思 。 在西双版纳傣 族 自治 州马 帮通 道上 的勐 海县 ,
有曼赛 、曼峦两个因回傣两族通婚而 于清末形成 的特殊回 族
穆斯林寨子 , 当地傣族同胞就用傣语 称呼他们 为“ 帕西” 。 据
[ 8]
此前有关学者的 调查 , 曼赛 、曼峦 两寨 的回 族先民 来自 滇
西和滇南地 区 , 是历 史上 赶马帮 进缅 甸掸 邦 、泰国北 部经 商
贸易的云南 回族商人和 清末 云南回 民反 清起 义失败 后逃 难
到边疆傣族地区 避难 者 , 他们与 当地 傣族 妇女通 婚 , 学会 了
当地的傣族语言 , 采 用了 傣族的 干栏 式民 居和笼 箕服 饰 , 但
依然信仰着伊斯兰教 , 保留着回族穆 斯林生活习 俗和民族 认
同 , 是形成于边疆傣族地区的两个 特殊的穆 斯林聚落 。 明 清
两朝的车里 宣 慰司 , 与 今 天的 缅 甸掸 邦所 属 的孟 艮宣 慰 司
④
(治所在今掸邦首府景栋)同属中国云南省的土司领地 。 车
里和景栋 , 历史上都曾经是云南回汉 各族马帮进 入缅甸和 泰
国的必经之地和马帮货物的集散中心 。 由 于回族马帮 是“ 走
夷方”(历史 上称云南马 帮入 缅甸 、泰国 经商 活动)的 主要 力
量 , 因此 , 傣语(掸语)中 的“ 帕西” 一 词在 回族 马帮所 到之 处
流行开来 , 最终演变成为缅甸各族人 对各个历史 时期进入 缅
甸的云南回族马帮商人和云南回族政治难民的通称 。
从词源学的角度来 看 , 根据 上述中 外学 者的 考证 情况 ,
我认为缅语中称呼云南回族侨胞的“ 潘塞” 一词有两 种来源 :
其一是缅人 对来自古代 印度 的波斯 和南 亚印 巴次大 陆穆 斯
林的传统称呼“潘希” 或波斯语的波斯人自 称“法 尔西” ;
其二
是由掸邦的掸语中“帕西” 一词演变而来 , 指历史 上从云南 进
入缅甸经商和避难 的回族 穆斯 林 。 并且 结合 前述卢 斯教 授
的考证和笔者在泰北和掸邦大其力的实地 调查 , 我们完全 可
以肯定缅语中指称云南回族侨胞的“ 潘塞” 一词来源 于掸语 ,
与西双版纳傣族称回族穆斯林为“帕西”(掸语同 称), 其实 是
同一个术语 , 它最先 指公 元 13 世纪 皈依 伊斯 兰教统 治阿 拉
干地区的印缅君王 , 又指早期波斯和 南亚印巴次 大陆东来 缅
甸经商的穆斯林 , 也 指 14 世 纪来自 云南 进犯 东阿萨 姆的 蒙
古军队中的回回人 , 以及进入缅甸各 地经商的云 南回族马 帮
商人 , 最后演变成为了对历史上旅居 缅甸舶所有 云南回族 马
帮商人后裔 , 清末云 南回 民反清 起义 时期 的回民 义军 , 起 义
失败后逃入缅甸的义军残部 , 以及 1949 年 云南解放 至 20 世
纪 60 年代期间不断逃入缅甸的各种 祖籍云南的 回族政治 难
民所组成的侨胞的总的通称 。
总的来看 , 云南 回族移 居缅 甸经历 了上 述各 历史 阶段 ,
移民的身份有商人移民和政治难民两种 , 从移居 缅甸的时 间
来看 , 肇始于公元 13 世 纪蒙 古军队 对缅 甸和 东阿萨 姆的 进
犯时期 , 终止于 20 世纪 60 年代全国解 放后的“ 文化大革命”
初期 , 时间跨度长达 700 余年 。
(三)潘塞人在缅甸的社会分布
缅甸其 他地区 的云南 回族侨胞 主要分 布在今 天的缅 甸
首都仰光 , 那里保留着清末杜文秀外 甥杨惠庭 和逃难入缅 的
下属修建的云南回教清真寺 , 汇聚了 数百户历 代定居下来 的
云南回族侨胞潘塞人 , 据泰国侨胞和 近年来前 往缅甸探亲 的
云南回族人士 介绍 , 他们 还成 立有中 国回 教协会 组织 , 根 据
笔者 2001 年夏季在泰国对迁居泰国 的缅甸潘 塞人士的调 查
和对回国探亲旅游的旅缅回侨人士的访 谈了解 , 除首都仰 光
外 , 旅缅的云南回族 侨胞 潘塞 人分布 最多 的地区 :
由 北向 南
分别是 密 支 那 、八 莫 、抹谷(又名 宝 石 厂)、包 德 温矿(Bad-
⑤
win)、皎脉 、眉苗 、缅甸旧 都瓦 城(今 曼德 勒 )、腊戌 、当 阳 、
东枝 、景栋 、大其力等地 , 总人口近 8 万人 ⑥ , 其祖籍以滇西 回
族为多 , 也有滇中 和滇南 地区 历史上 迁徙 出去 的回族 同胞 。
值得我们注意 的是 , 潘塞 人在 缅甸上 述商 埠 、玉石矿 区的 分
布 , 正是历史上蜀身毒道进入缅 甸境内后的 主要驿站点 。 换
言之 , 潘塞人在缅甸 的社 区分 布 , 也是沿 着西 南丝路 缅甸 境
内的网络进行的 。
缅甸其他地区的潘塞回胞截至目前 的现状 , 由于国内 学
术界缺乏赴缅 甸的实 地调 查 , 总体而 言 , 国内 学术界 对该 族
群的了解还十分有限 , 系统的研究还 有待于国 内学者亲临 实
地进 行全面 深入 的 调查 。 这 里 通过 前述 西 方传 教 士 、探 险
家 、学者的早年的调 查资 料 , 我们 对清末 滇西 杜文秀 领导 的
回民 反清起义军残部在 缅甸 佤邦 班弄建 立的 回胞根 据地 历
史已经比较清 楚 , 透 过班 弄的 这扇户 牖 , 我们 可以窥 见缅 甸
潘塞穆斯林历史的一斑 。
(四)佤邦班弄 :
缅甸潘塞人兴衰史的缩影
班弄又叫“ 邦隆” , 是由云南杜文 秀回民反 清起义军镇 守
滇西重镇腾越(又名腾冲)乌索柳映苍将军 部将马灵骥(马 二
将军)率领的一支由 36 人组成的义 军残部于 1875 年建立 起
来的难民据点 ⑦。 义军残 部建立 班弄后 , 惨遭 清军屠 杀走 投
无路的滇西大理 、蒙 化(今巍 山)、保山 、顺宁(今凤庆)、云 州
(今云县)、腾冲等地 的回 族同 胞闻讯 后 , 纷纷 逃出国 门搬 拢
班弄 , 故班弄最初叫“ 搬拢” , 后来 受当地 佤人 和缅人 语言 发
音的影响 , 演变成了“ 班弄” , 其间又因 20 世纪 初叶班弄经 济
迅速发展 , 人丁兴旺 , 武装强大 , 在整 个佤邦甚 至缅甸北部 都
无人能与之匹敌 , 并且曾一度取代了 昔日的卡 佤王成为了 佤
邦真正的主宰 , 班弄 人曾 自豪地 称班 弄为“ 邦 隆” , 并 随着 班
弄人后来向缅甸 、泰国东南亚各 地的迁徙而 保留了下来 。 因
此 , 地名“ 邦隆” 是班 弄人 的自 称 , 而班弄 则是 周围族 群和 国
内回族同胞对他们的他称 。 1926 年 , 马灵骥之 子马美廷继承
了班弄王 , 占领 了整 个佤 邦班 况地 区 。 马 美廷 重振 回族 传
统的马帮商业 贸易 , 班弄 回族 马帮崛 起后 , 迅 速控制 了整 个
上缅甸(缅北地区)的经济交换网络 , 最远的马 帮队东面抵 达
了新加坡 , 西面抵 达了西 亚的 阿拉伯 半岛 伊斯 兰圣地 麦加 ,
班弄的经济和军事实力逐渐壮大 , 成 为了整个 佤邦班况地 区
各部落的总王 , 班弄从原来的一个无 名小村发 展成了整个 佤
邦最繁 荣 的 城镇 , 人 称“ 小 上 海” , 人 口 发 展 到 了 600 余 户
3000 余人 。 根据清朝光绪时 中英汇 勘滇缅 边界中方 大臣 姚
文栋的报 告 , 清 末 光 绪时 班 弄的 人 口已 发 展 到 了 8000 余
· 39 ·
户 ⑧, 无 疑是班弄最兴盛的 一个时 期 。 惟其人 口从清 末光 绪
中英勘界调查时的 8000 余户 , 骤然减至 400 余户 , 大概是 因
迁徙到缅甸各地和泰国北部的人家很多的缘故所致 。
1943 年 , 日本占领缅甸 , 进抵佤邦时遭到了 班弄马美 廷
父子率领的回 、汉 、佤 各族 武装 的英勇 抵抗 。 班 弄的 极度 繁
荣发展引起了周围各族土司头人的嫉妒 。 1946 年 7 月 , 班 弄
遭到了国内镇康汉族土匪和当地佤族 、山头人联 合武装的 突
然袭击 , 猝不 及防 , 彻底 毁灭 。 班弄数千回族 同胞死伤无数 ,
房产被毁 , 财物被掠 , 马美廷父子突出重围 , 沿着 马帮商道 网
络辗转回到 中国国内原 籍保山 ⑨ , 其 他回胞 也沿着 马帮网 络
逃向缅甸各地和泰国北部 , 成为后来 缅甸各地沿 着马帮商 道
上各段驿站分布的滇籍回胞潘塞人的主要成分 ⑩。 班弄潘 塞
回胞从此沿着缅甸境内的马帮网络 , 迁徙流布到 了缅甸各 地
和泰国北部 。
班弄回族在泰国北部有着广泛的分布 , 他们 是今天泰 国
北部“ 秦和” 穆斯林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 在秦和 穆斯林人 口
和社会结构中 , 都占有举足轻重的 地位 。 这将在 后面涉及 泰
国北部秦和穆斯林的有关章节中 , 再作介绍 。
三 、 泰国北部的“ 秦和” 穆斯林
(一)云南回族向泰国的迁徙
泰国的云南回族侨 胞“ 秦和” 穆 斯林 主要 生活在 泰国 北
部的清迈 、清莱两府(省), 他 们与旅 居缅 甸的 回族侨 胞潘 塞
人 , 是同源异流的另一个回族的境 外派生族 群 。 秦和穆斯 林
的族源与潘塞人的相同 , 最早的定居 者都是历史 上云南回 族
沿着西南丝 路网络南部 与东 南亚地 区长 途马 帮贸易 活动 的
商人 , 后来也加入了 历代 的政治 难民 移民 , 是 马帮商 人和 政
治难民混合而成的 云南回 族穆 斯林后 裔 。 他 们迁徙 进入 泰
国北部使用的通道 , 仍然是历史上的西南丝路 马帮网络 。
据泰国文献的有关记载 , 云南马 帮与泰国的 贸易往来 开
始于元代 , 或元代之 前 。 成书 于兰那王 朝时 期(公元 13 — 18
)(Kotmai Lanna)中 , 已 经
世纪)的泰国文献《 兰那法律汇编)
出现了专门 指称 前往泰 国北 部的 云南 人的 Ho/ Haw/ Ho r 一
词 。该文献 中记 载 说 , 当时 到 兰那 王国 做 生意 的人 有 缅 人
(M an)、蒙人(Hmong , 即跨 境而居的苗族)、泰人(Tai, 当指 西
双版纳的傣 泐人 和掸邦 的摆 夷)和“' 和 人”(Haw)[ 9] 。 但 清
迈大学历史系 U sanee T ho ngchai 教授认 为 ,《 兰 那法律 汇编》
中提到的这些云南人前往兰那王国做生意 的时间 , 应当是 在
公元 13 世纪 芒莱 王朝 之前 1 。 而美 国 女学 者 Ann M axwell
Hill 博士也认为 , 云南人可能早自 13 世纪起就在东南亚北 部
各国的一些集镇零星定居下来了 [ 10] 。 中国 学者的 研究也 证
明 , 云南回族商人自元代大量进入云 南后就与中 南半岛北 部
[ 11]
发生了陆路贸易 。 由此 可见 , 云 南 马帮 与今 天东 南亚 北
部各国的贸易往 来 , 至少 开始于 元代 , 而 泰语 中出现 专门 指
称云南人的名词 Ho 的时间 , 也应当开始于此 时期 。 换言之 ,
泰语中 Ho 一 词的 使用 与云 南马 帮 进入 泰北 的时 间是 同 步
的 , 始于公元 13 世纪 。 但是 , 历史上 云南回族马 帮活动的 主
要时期是明 末 、清代 及民 国时期 , 民 间大 量记 载的马 帮商 人
· 40 ·
移民 东南亚缅泰等国 的时 期 , 也主要 集中 在这 段历史 时期 ,
尤其是清末民初 。 根据本人近年来在云 南和泰国的 调查 , 侨
居今日泰国北部的这批滇籍回族穆斯林 同胞 , 是历史上云 南
回族 因长期从事赴毗邻 的东 南亚 的长途 马帮 贸易和 逃难 两
种原因而定居到泰国的 。 其迁徙东南亚 地区的时间 , 最早 可
以追溯到明 末清初 , 而截 止到 20 世 纪 70 年代末 叶 , 跨越 了
近四个世纪的漫长历史岁月 。 由于年久 代湮 , 明末清初的 定
居情况 , 仅有 来自 云 南回 族民 间 的大 量口 碑 和谱 牒资 料 提
及 , 笔者尚未检索到确凿的中文 和泰文文献 记录 。 但清季 以
还的移民历史 , 已有大 量记 载 。 现按 本人 已有资 料 , 将其 迁
徙泰北的原因 、具体路径和历史阶段 , 分述于后 。
A.
马帮商道与马帮商人的 移居
要了解云南回族马帮商人移居泰国 北部的历史 , 我们 首
先必 须对云南与泰国北 部历 史上 的马帮 通商 路线进 行一 个
扼要的介绍 。 云南与泰国北部之间的交 通路线 , 正是前述 西
南丝路网络的南部交易网络中的南段线 路 , 中 国明清文献 中
称之为车里(今西双版纳)通暹 罗道[ 12] 。 此 道即为 回族马 帮
进入泰国北部的主 要通道 。 这条 马帮商 道以 滇南和 滇中 回
族马帮的使用 频率最 高 , 马帮 的云南 出发 地一般 有个 旧 、蒙
自 、建水 、河西 、昆 明 、玉溪 和峨山 , 出 境口岸多为今西双 版纳
所属的打 洛 、大 勐笼两 地 , 目的地 一般是 泰国的曼 谷 、清迈 。
马帮进入缅甸 境内后 , 先 汇集 到掸邦 首府 景栋 , 往西 进入 缅
甸腹地 , 往东则由掸邦东部的边境重 镇大其力 进入泰国北 部
清莱府的 市(又名 美赛 或弥赛), 由 市转 往者 海(又名 景
海或景 莱 , 即 今 清 莱)、景 梅(又 名 景 迈 , 即 今 清 迈)、南 邦
(Lampang)和中部的曼谷等 地 , 有 的回族 马帮 还经由 泰北 的
达府(T ak)进入位于安达曼(Andaman)海岸 北端的 缅甸马 塔
班湾(G ulf of M artaban)贸 易口 岸毛 淡棉 交易 互市 。 根据 有
关学者的考证 , 云南的马帮形成于蒙 元时代云 南行省与中 南
半岛地区驿站 交通普 遍建 立之时 , 时 间当 在公元 13 世纪 中
后期 1
2
。 此时正是回族大 量进入 云南的 时期 , 他们多 是回 回
军人 , 屯戍行省各地站赤要津 , 这些通衢 要津 , 正是西南丝 路
网络上的驿站 。 军事职业和生活的历练 , 使得 云南回族人 成
为了云南各族马帮中的佼佼者 , 成为 了明清时 期云南与东 南
亚地区马帮贸易的一支劲旅 。
泰北云南回族政治难民的移民经历 了三次浪潮 :
第一 次
政治 难民潮形成于清末 杜文 秀领 导的云 南回 民反清 起义 失
败的 19 世纪 70 年代 初 , 为了逃 避清政府 的种族 屠杀 , 大 量
云南滇西一带的回族穆斯林同胞沿着马 帮商道纷纷 出逃 , 进
入了与云南山 水相连 的缅 甸的掸 邦 、佤邦 等地 , 建立 了以 佤
邦班弄(邦隆)为中 心的难 民大 本营 。 第 二次 难民潮 形成 于
第二次世界 大战期间的 1942 年 , 当时日本占领缅甸 , 日军于
1943 年攻占了班弄 , 大 批回族 难民逃往 四方 , 其中很 多人 即
逃入了泰国北部 , 成为了继马帮商人 之后进入 泰北地区的 第
一批滇籍回侨难民 。 这 批主 要来 自缅甸 佤邦 班弄的 回族 难
民 , 祖籍多为滇西大理 、巍山 、保 山 、昌 宁 、云县 、临沧 、腾冲 和
施甸一带的回族 。 从 清末 出逃缅 甸到 20 世 纪 40 -50 年 代
再次 移居泰北前 , 他们已经在 缅甸佤 邦的班 弄生活 了 70 余
年 , 形成了一种以滇 西汉语 方言 为主 的“ 班弄 话” 方言 集团 ,
“ 班弄话”几 乎成为了今 天泰 北所有 回汉 云南 人社区 里的 汉
语普通话 。 由于他们 的人口众多 , 长 期以来成为 了泰北云 南
穆斯林族群里的主要通婚集团 , 在今 日泰北秦和 穆斯林中 构
成了一个颇具影响的重要群体 。 第三次难 民潮形成 于 20 世
纪 40 年代末到 60 年 代末的 不同时 期里 , 1949 年 12 月云 南
和平解放 , 原国民 党李 弥所 属的 部分 残 军 退 入缅 甸 、老挝 、
泰国的金三角一带发展 , 许多滞留云 南边境地区 的回族马 帮
商人和各种难民 , 为了生存而纷纷追 随残军辗转 于大金三 角
地区 , 最后于 20 世纪 50 年代到 60 年代的不同时期里 , 最终
定居到了今日泰国北部清迈 、清莱等 府的十余个 云南人难 民
村 , 成为了迁居泰北的第三批滇籍 回侨难民 。 这 三批政治 难
民 , 构成了定居今日泰北各地 的滇籍回侨 ——— 秦 和人的又 一
主要成分 。 因 此 , 今日泰 北的 云南 籍穆斯 林“ 秦和 人” , 便 由
回族马帮商人和回族政治难民这两种成分 组成 , 其形成过 程
至少跨越了 200 年以上的历史时空 。
据本人在云南省 内和泰 国北 部的调 查 , 马帮 从河西(今
已并入通海)到思茅共有 15 个 马站 , 思 茅到佛海(今勐 海)有
8 站 , 佛海到景栋有 7 站 , 景栋到清迈有 15 站 , 清迈到毛淡 棉
有 17 站 , 马帮走完全 程共有 62 个 马站近 2000 公里路 程(据
访谈中当年 的马 锅头介 绍的 每站 一般有 60 华里计 算)。 在
当时条件下 , 马帮来 回一 趟至少 需要 半年 时间 , 一般 都是 秋
末九十月动身出 发 , 翌年 春末夏 初的 三四 月间归 来 , 有所 谓
“ 干冬出门 , 雨天 在家” 的规 矩 。 若马 帮从 峨山出 发 , 抵达 缅
甸景栋有 40 个马站 , 国 内抵 达边境 口岸 打洛 的主要 马站 路
线是 :
坡脚 -扬武 -青龙场 -干庄坝 -干叉 -墨 江 -磨黑 -
斑各箐(今大渡岗)-普胜 -车里 -勐海 -勐遮 -打 洛 , 整 个
行程马帮需行走 25 天 至 30 天 。 打洛 出境 后的 马站 道路 站
名 , 因无缅甸掸邦景 栋境 内的田 野考 察而 暂缺 , 但清 末黄 诚
沅氏《 滇南界务陈牍》 曾 有记 载 :
“ 商 人由 车里 出外域 贸易 者
有四道 :
一由易 武 、猛白乌经 猛岭 , 一由 大猛笼 至猛岭 , 一 由
猛混至猛八 。 以上三路均可至暹罗之景梅 (清迈)一带 。” [ 13]
值得一提的是今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 勐腊县 , 它是明 清
时期回族马帮驮 运茶 叶进 入老 、越 、柬和 泰国 北部的 茶叶 集
散地 。 该县 境内 分 布着 盛产 闻 名中 外的 普 洱茶 的 攸乐 、革
登 、倚邦 、莽 芝 、蛮庄 、慢 撒六 大茶山 , 所 产茶 叶 , 早在 唐朝 时
期就进贡京师 , 便已闻名遐迩 。 明清 以来一直是 云南茶主 产
地 , 除少量上等茶叶 继续 用于朝 廷的 贡茶 外 , 大量茶 叶产 品
则由马帮驮运出口到老挝 、缅甸 、泰国 , 再装船运 往印度和 欧
洲 。 当地茶叶是明清时期云南马帮输出的 大宗商品 , 因而 勐
腊也成为了明清时 期云南 全省 马帮的 云集 之地 。 境 内通 往
老 、缅 、泰三 国的马帮 商道 隘口 共有 三个 ——— 整 发 、旧 岭 、勐
润 。出整发隘口 的马 帮可 至老挝 、越 南和柬 埔寨 ;
出 旧岭 隘
口 , 马帮可至老挝琅勃拉邦及首都万 象等地 ;
出勐润 隘口 , 马
帮向东可至琅勃拉邦和万象 , 向西南 便进入泰国 的清迈和 曼
谷 , 或西行进入缅甸掸邦孟艮 (景栋)、仰光[ 14] 。
以上云南通往泰国 北部 的马 帮商道 , 如 果把 思茅 、车 里
和勐腊视作出发地 , 那么进入泰国北 部的路线又 可分为东 西
两条 。 东线先入老挝丰沙里省 , 向南 穿过琅勃 拉邦 , 再向 西
渡过湄公河进入泰 国的清 孔(Chiang khong)二地 区 ;
西线 经
由缅甸景栋进入今天泰国北部清莱府北 端的边镇美 塞市 , 再
转往清迈或曼谷各地 。
清朝至民国时期 , 这些商道网络 上往来的 云南回族马 帮
已经 十分频繁 , 他们 的长 途马 帮贸易 活动 情况 , 已引 起当 时
进入泰国北部的西方殖民和探险家们的 极大关注 , 并在他 们
的日记或旅行报告 中作了 大量 记载 。 这 些亲 临实地 旅行 中
作的 记录 , 为我们保 存了 滇南 思茅 、车里 和勐 腊出境 后通 往
泰国北部的马帮网络途程 , 现择要介绍 于后 。
最早提到云南通往泰北马帮路线的西洋人士 , 是 1826 年
出任缅甸丹那沙林(Tenasserim)省省长助理的英人麦克劳德氏
(T .
E.M acLeod)。他曾于 1836 至 1837 年间 , 乘象和骑 马从毛
淡棉经清迈来到云南西双版纳边境 。 他于 1837 年 1 月 12 日
抵达清迈城 , 从在清迈当地经商的云南马帮商处 , 获知 了清迈
进入云南的东西两 条路线情况 。 他说 :
“当 地华商 告知 , 景栋
路(西线)最佳 , 而 难府路(东线)难行 , 须翻 崇山叠 嶂, 骑 象无
法通过 , 且路遥地荒 , 沿途仅有少量山地民族 。” [ 16] 继麦氏首访
云南边地 50 年后的 1886 年 , 大英帝国驻暹罗公使阿彻氏(W .
Archer)也对云南与泰国北部马帮商道进行了积极调 查和报
J.
道。 他的以下几则记载颇有 价值 , 1887 年对 清盛到清莱 的日
记说 :
“ 转东行过数寨 , 颇富有 。 又过弥昌(M ae Chan), 是 寨为
清盛往景海(清莱)、孟范(今芳县)之枢纽, 清迈至景栋 之必经
要地也 。 自弥昌至景海路途 , 或为暹罗北部之通衢 。” [ 15] (P8)弥
昌、清盛 、清莱 、孟 范都是车里 入暹罗马 帮交易网 络上的 主要
马站 。 阿彻氏探险 途中还雇 佣了秦和人 马帮 , 他 还特别 提到
了由东线琅勃拉 邦路上往返云南与泰 北的回族马帮的情 况:
“ 牛群驮车络绎于途 , 而中国马帮最众 , 马夫多为云南回教 徒,
亦有来自川黔之汉人 , 土人呼其 为和暖 , 或 曰大汉 人, 或 食豚
肉者 , 也有别于回教 徒。” [ 15] (P9)麦氏 和阿彻氏的 记录 , 重 现出
19 世纪云南南部与泰国北 部马帮交易网络的 部分盛况 , 是弥
足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 民国时期云南回族马帮 进入泰国的长
途贸易情况 , 当时的国内学者也有 亲临实地考察后写 成的报
道。 民国 32 年云南回教救国协会主办的《清 真铎报》第 32 期
上, 曾经发表过马仁 山先生一 篇题为“ 在暹罗的中 国回胞” 的
通讯 , 其中谈 到了马帮进入泰北后 的路线和马帮旅行 途中的
危险与艰辛情形:
这些教胞他们为了谋 生 , 流动 性很大 , 每 年秋季开始时 ,
纷纷购买布匹 由昆明 乘车 至玉溪 , 再 用骡 马驮运 着 , 途经 峨
山 、元江 、墨江 、思茅 到达 车里 , 分为 两途 , 一 途取 道猛 宋 、猛
板到 佛海渡打 洛江 而 至景 栋 , 再 由景 栋南 下 到鸿 楼而 入 景
迈;
另一途 , 取道车里沿湄 公河而下 , 经猛关 、猛 懂到猛领 , 再
由猛领出发 , 出没 于 崇山 峻岭 之 间 , 既和 疟 蚊 、虎 豹毒 蛇 相
抗 , 有时遇强盗则 又与 强盗 厮杀 , 因 此 , 牺 牲掉 的人 也确 实
不少 , 再泰缅交界的黑山白水之间 , 任何 一个山坳里 面 , 都 埋
葬着穆斯林的白骨 , 然而并不因 此制止了他 们的行动 。 他 们
有一分钟的生 命 , 他 们就 要做 一分钟 的事 业 , 他们抱 定了 与
货共 存亡的决心 , 货即是命 , 命 即是货 , 冒险 勇敢 , 只要到 了
· 41 ·
目的地 , 货物出售后就如愿以偿了 , 所以前 途虽然危 险 , 在 他
3
1
们心理上 , 是不计较的 。
马先生的报道 , 是迄今为止中国 国内惟一可 见的一篇 关
于泰国云南回族侨胞的文献 , 报道根 据他亲随云 南回族马 帮
前往泰国的实地考察和亲身感受写成 , 主要记述 了经由滇 南
思茅 、西双版 纳地 区进 入 泰国 北 部的 回族 马 帮商 路网 络 情
况 , 对民国时期的滇南回族马帮商旅 生活的艰辛 作了真实 的
记录 , 是一篇珍贵的文献 。
滇西回族马帮经由腾冲等地进入缅甸 后 , 也 可从缅甸 境
内的马帮商道网络东下掸邦首府景栋 , 经由大其 力进入泰 北
各地 。或由 大理 、巍山一带沿 临沧 、思茅方 向汇聚 滇南车 里
出境 。 楚雄 的回 族 马帮 , 则 由 双柏 县的 鄂 嘉达 新平 县 的 嘎
洒 、墨江 , 会集思茅由 车里 出境 。 思 茅或车 里是 该线 出境 的
起点 。
历史上 云南回 族因跨境 长途马 帮国际 贸易活 动而陆 续
定居泰国北部所使用的路线 , 就是上述这些 。
清迈是泰国北部最重要 的马帮中 心商埠 , 是 云南回族 马
帮进入泰国后的主要 货物集散 中心 。 根据 2001 年本人在 清
迈等地的实地调查 , 定居泰国北部 较早而重要的云南 回族马
帮商人及侨领有以 下几位 , 最著名 的是享誉寰宇的明 代大航
海家郑和的第十七世孙郑崇林先生 。郑先生出生于 清朝光绪
十年(1884 年)的云南故乡玉溪大营 村, 少年时 期即随其 父辈
的马帮往来于 滇 、缅 、泰三地从 事商业贸易 活动 , 清末光绪 三
十年(1904 年)20 岁时 , 他定居到了 清迈古城东北墙垣 脚下平
河(Mae Nam Ping River)西岸的王和街(Ban-Ho Community)。
王和街便是今天泰国北部各府云南回侨的最早最大的社区中
心。 郑崇林先生定 居清迈的当 年 , 在今 天王和街 郑宅的位 置
建盖了云南人的第 一所干栏式柚木大 宅, 娶了达府泰 族大土
司家的一位美丽 的女儿 诺 1
4
为 妻子 , 生 育了五 个儿 子五个 女
儿, 并在王和街建盖起第一家云南人大马店 , 从此成为 往来于
云南泰国的云南回汉各族马帮的集散地和大本营 。 他受当时
的泰皇拉玛六世(King Rama Ⅵ )委托 , 出面组织泰北一带的云
南回汉族马帮队伍 , 承担了曼谷到 南邦铁路建设的所 有物资
运输任务 , 并受当时的清迈泰族王的委托 , 利用云南回 族马帮
网络承当了泰北地区的邮递业务 。郑先生事实上成 为了当时
整个泰北云南人的第一代领袖 。 公元 1910 年代初 , 泰 国政府
要修建清迈飞机场 , 机场选址恰巧 为清迈老城西南角 的云南
回族马帮集体合资购买并使用了多年的牧马场 , 他深明大 义,
代表旅泰云南侨胞把这块总面积为 100 莱(约 250 亩)宝地无
偿捐献给了泰国政府 , 清迈机场一直使用到现在 , 是泰 国的第
二大国际机场和东南亚地区的大型国际机场之一 。 为表彰云
南回侨和郑崇林先 生对泰王国的忠诚 与贡献 , 当时的 拉玛六
世泰皇特颁圣旨, 册封郑崇林为一品“ 唐坤”(Khun Tan), 赏赐
御像 、宝剑 、银币 、金银器皿 , 这些珍 贵的御 赐宝物 和赠品 , 至
今犹存 , 御像一直悬挂 在郑家旧宅 的客堂正 中央 , 宝剑 、银 币
和金银器皿则收藏在精美的特制小盒里 。旅泰全体 回汉云南
同乡侨领赠了他一块“ 华之伟 人” 的 汉文巨匾 , 巨匾与泰 皇御
像并列悬挂郑家客堂中央 。巨匾木 框金字 , 高约 1.
5 米 , 长约
· 42 ·
2 米 , 右上方用四言体题写了一篇颂辞 :
“崇林郑公 , 慷 慨英雄。
侨居清迈 , 素有仁口(风)。 经 营陶 朱, 至 仁至公 。 泰 皇奖 励,
得此荣封 。 同仁 钦佩 , 德以 颂公 。” 赠匾落 款的全 是当时 旅居
泰国的云南 侨胞 , 他们的 姓名 依次 为 :
马真 全 、马位 周、马 金
辉、马舒 、马助恩 、马桂林 、黄正 荣、林定一 、沐国安 、沐永兴 , 李
月之 、何自得 、刘 春桂 、合 ◆三 、刀定 邦、巫荣 昌 、杨 寿元 、纳全
5
1
廷、合志 方、◆◆◆、◆春 荣 、李文 学、◆利 ◆ 等 23 位侨 领。
从他们的姓氏中 可以看出 , 当时定 居清迈的云南马帮 商人大
部分是回族同胞 , 他们与郑崇林为 同时代的云南回汉 马帮商
人, 人数已经不少 。这些泰皇御赐宝物和同乡的贺赠品 , 一直
是郑家的传家至宝 , 笔者造访郑家时 , 商得郑先生小女 儿郑美
英女士的同意 , 她和儿子马文伟先 生把所有宝物御像 都拿了
出来 , 让我拍了资料照片 。
郑崇林受封“ 唐坤” 的 时间是 1914 年 , 他当 时刚 好有 30
岁 。“ 唐坤” 一词中 ,“ 唐” 指中 国 , 是早 年海 外华 人的 习惯 自
称 , 海外华人建立社 区都叫 做“ 唐人 街” ,“ 坤” 则是泰 王赐 予
爵位的泰语发音 。 按泰国皇室的册封制 度 , 泰 国的爵位按 泰
语发音 , 共 分为“ 蒙 、蒙銮”(皇 室 成 员 专 用)、“ 昭 披 耶”(公
爵)、“ 披耶”(侯爵)、“拍”(伯爵)、“ 銮”(子爵)、“坤” (男爵)和
“ 乃”(民/ 先生)七个等级 , 郑祟林先生受封的是男爵 1
6
。 郑先
生获 封“ 唐坤” 后 , 成 为了 泰北 云南人 的钦 定侨领 , 代 表泰 国
皇室负责管理旅泰云南各族侨胞的一切事务 , 直到泰历 2510
年(公元 1967 年), 他在 女婿 马恩仁 阿洪 等亲友 陪同 下赴 阿
拉伯麦加朝觐 , 完成 了朝 觐功课 成为“ 哈 只” , 正准备 启程 返
回清迈前夕 , 安然归真在伊斯兰教圣地 麦加 1
7
。
笔者 2001 年 6 月在 郑家 访问时 , 在郑 家旧 宅木 楼上 的
东厢屋檐下 , 还意 外地 发现 了另 外一 块右 下角 已经 残蚀 的
古老中文木匾 , 上书行楷“ 生 财有 道” 四个大 字 , 落 款时间 为
“ 大清道光十四年林钟 旦” , 赠匾人 为“ 景东弟子刘 承熹 、刘
承舜 侄 应 培 敬 献 立” 。 据 此 可 知 , 早 在 清 朝 道 光 十 四 年
(1834 年)时 , 郑家先人 即已经 经营长 途马帮 往来于泰 、缅 两
国 , 并已侨居在清迈了 , 时间在清朝道光 十四年以前 的 19 世
纪初叶 , 迄今已有 168 年以上 。 这应 当是我们可 以据之判 断
云南回族马帮商人 定居泰 国清 迈的 准确时 间 。 除了 上面 集
体题名赠送“唐坤” 巨匾的云南回族马帮商人外 , 据本人 2001
年在清迈的访谈调查 , 与郑崇林哈只 同时期内 定居于清迈 的
云南回族著 名 马 帮 首领 还 有 四 位 :
一 位 名叫 纳 八 三(或 巴
桑), 他的原籍 也是玉 溪大 营村 , 是郑 崇林 的表弟 ;
另 一位 叫
叶三 锅头 , 他的本名 叫叶 华亭 , 号 静斋 , 原籍 为云 南河西(今
通海)县大回村 ;
第三 位外号 叫“ 面铺 三” , 本名马 富美 , 玉 溪
大营人 ;
第四位 叫马义 亭 , 原籍 云南峨 山县 大白邑 人氏 。 他
们都归真在清迈 , 都有子孙生活在泰北 各地 。
郑崇林 、纳巴桑 、叶三锅头 、面 铺三 、马 义亭 , 以及前述 赠
匾给郑唐坤的 23 位马帮商人中的 回族商人 , 就是 迄今为止 ,
当地 秦和同胞所能够回 忆出 来和 我们可 以考 知的侨 居泰 北
清迈城最早的云 南回族 马帮 商人代 表 。 从 20 世 纪 30 年 代
末期 的抗日战争到 本世 纪 1950 年前 后的数 十年 中 , 由于 二
次大战及国内 政治的 变动 , 滞 留泰国 、缅 甸及 滇缅边 界线 上
的大量回族马帮商人沿着马帮网络通道持 续涌入泰 北 , 形 成
了两次大规模的云南回族向泰国 、缅甸的移 民高潮 。 从清 末
到 20 世纪 50 年代的回族马 帮商人移民 , 构成了今天生活 在
泰国北部的滇籍回侨的最早主体 , 调 查中笔者可 以追溯出 来
的移民世系已达七代 , 年代学上的 时间跨度至 少在 175 年 以
上。
政治难 民的移居
B.
除马帮商人的移民外 , 泰国北部 的滇籍回侨 的另一个 主
要成分是历代的政治 难民 。这 些政治难 民形成的 时间 , 肇 自
清末杜文秀领导的云南回民反清起义失败的 19 世纪 70 年代
初, 中间经历了 20 世纪 30 年代中的抗日战争时期 , 以及 1949
年至 1970 年左右的大陆解放 、“ 土地改革” 、“四清运 动” 和“ 文
化大革命”等种种政治变革 , 时间跨度长达百年左右 。
从迁徙路径来看 , 从缅 甸进 入泰北 的这 类政 治难 民 , 也
是沿着古老 的西南丝路 网络 中的南 部马 帮网 络的路 线进 入
泰国的 。 但在他们最终定居泰国北部之前 , 首先 前往的第 一
个目的地 , 是与云南 山水 相连的 缅甸 佤邦 、掸 邦和克 钦邦 各
地山乡或城镇 , 而后 再于不 同的 历史时 期里' 第二次 辗转 迁
居到了泰国北部各地 , 加入到清末时 即已经商定 居在泰北 各
地马帮商道上的云 南回族 同胞 社区里 。 其中 的第一 批政 治
难民 , 就是民国初期由缅甸各地沿着 马帮商路辗 转进入泰 北
的班弄回族 难民 。1942 年 日本占 领缅 甸 , 翌年攻 占班 弄 , 大
批潘塞难民逃向四方 。 因当时泰国与日本 媾和 , 泰国境内 相
对安全 , 有许 多班 弄回 族 又沿 着 缅泰 马帮 山 路逃 入泰 国 北
部 , 成为进入泰北 的第 二批 滇籍回 族政 治难 民 。 1949 年 12
月云南和平 解 放 , 原国 民 党军 李 弥所 属的 部 分残 军退 入 缅
甸 、老挝 、泰国的金三 角一代发展 , 许 多滞留边境 地区的回 族
马帮商人和各种难民 , 为了生存而纷 纷追随残军 辗转于大 金
三角地区 1
8
, 最后 于 20 世纪 50 年 代到 60 年 代的 不同 时 期
里 , 最终定居到了今 日泰 国北部 清迈 、清 莱等 府的十 余个 云
南人难民村 , 成为了迁居泰北的第 三批滇籍 回侨难民 。 这 批
政治难民中 , 事实上 还包含 少量 由云南 境内 因逃避“ 土地 改
革” 、“ 四清运动” 、“三反五反” 甚至“ 文化大 革命” 初期政治 打
击而沿马帮山路出逃的回族难民 1
9
。 这三批后来加入的政 治
难民 , 构成了 定居 今日 泰 北各 地 的滇 籍回 侨 的又 一主 要 成
分。
(二)
“ 秦和人” 的词源考溯
从马帮商道上移居泰国北部的云南回 汉两族侨 胞 , 最 初
被当地泰族人用北部泰 语称 为“ 秦和 人” 或“ 和 人” 。 但在 今
天的实际生活中 , 泰族人又主要用以 指称滇籍回 族穆斯林 侨
胞 。北部泰语 中的“ 秦 和人” 一 词 , 自 近代 以来 , 在西 方文 献
中曾被西洋 人按北部泰语方 言发音 , 拼写 成 Cin -Ho Chin
-Ho , 或简写为 Ho Haw Hor 三 种形式 , 与同时 期进入 西
方文献的缅 语中专门称 呼旅 缅云南 籍回 族穆 斯林侨 胞的 专
门术语 Panthay 一道 , 大量进入该时期西方殖民官员 、探险家
和传教士的 各种日 记 、札记 、信函 、旅行 报告等 文献中 , 从 而
流行开来 , 被人们一 直使用 到今天 。 缅 甸的 Panthay 人与 泰
国北部的 Chin(Cin)-Ho 或 Haw 人穆斯林的族源相同 , 都是
祖籍云南 的 回族 穆斯 林 , Panthay 一 词 按缅 语 发 音为“ 潘 塞
人” , 来源于掸语 , 其 内涵与 云南 西双版 纳傣 语称 回族为“ 帕
西” 完全相同 , 前面已经作 了详 细考 证 。 与 缅语 中称 呼云 南
回族穆斯林的专门术语“潘塞人” 一样 , 对泰语“ 秦和人” 一 词
的内涵考溯 , 也涉及到早期云南回汉 马帮商人 进入泰国后 的
社会身份的辨 析 , 既 往的 国内 外学术 界颇 有分歧 , 而 这对 我
们正确理解云南回族定居泰北主要是仰 赖马帮网 络的事实 ,
至关重要 。 因 此 , 我 们必 须 在此 集中 讨 论泰 语该 词 Chin -
Ho 的词 源及本义 。
Chin -Ho 一 词中 , Chin 或 Cin 在泰语中是“ 中 国” 及“ 中
国人” 的意思 , 汉语发音作“ 京” 或“ 金” 。 根据 考证 , 笔者认 为
该词系来源于梵语对“ 中国” 的称谓 词 China(梵语本 义指 丝
绸 , 转指产丝的中 国), 著 名的 中西交 通史 学家张 星 、冯 承
钧两 先生定 译为“ 支 那” 或“ 秦” , 已 为国 内 外学 界 所公 认 。
因为泰民族信奉南传上座部佛教(即 小乘佛教), 而佛教最 早
的经典是用梵文传播的 , 尽管南传后 的小乘佛 教经典主要 采
用巴利语文来传承经典 , 但作为传播 佛教最早 和最主要的 梵
文释典和梵语本身 , 仍对泰民族语言 的形成和 佛教的信仰 产
生过重要的影响 2
0
。 事实 上 , 从 公元 8 世纪的 中国南 诏时 期
直到公元 13 世 纪的 蒙 元统 治时 期 的泰 国 兰那 王 朝(Lanna
T hai)时期 , 以 梵 文 传 播 的 大 乘 佛 教还 一 直 在 泰 国 北 部 流
行[ 17] 。 因此 , 梵语对 后 来的 巴利 语佛 教经 典肯 定产 生了 直
接影 响 , 古梵 语的“ 秦” 一词 便是 今 天泰 语指 称 中国 的 Chin
(Cin)一词 的 来源 。 今天 泰语 中 的“ 中 国” 即 发 音为“ 京” 或
“ 金” , 而“ 中国人” 发音为“ 昆京”(Khun Chin),“ 昆” 在泰语 中
是“ 人”的意思 , 便是极 好的 佐证 。 此外 , “ 京”“ 金” 和“ 秦” 三
字在 汉语中 仅一 声 之转 , 彼 此 可以 依照 泰 语发 音 互换 。 所
以 , 笔者在本文及 10 年前首次翻译该术 语时 , 便选用了学 术
界通用的“秦” 字来对译之 。
中西方学 者 对该 术 语的 分 歧主 要 集 中在 第 二个 词 Ho
上 。 泰语的 Ho (Haw/ Hor)一词 , 中国学 者已先后 将之翻 译
成“ 霍”“ 何”“ 获”“ 伙” “ 核”“ 贺”“ 河”“ 和”等八个汉语对音字 ,
使用中极为混乱 。 围绕这些汉语译音词 汇 , 出 现了不同的 词
源学解释 。 其 中的“ 霍” 纯 为笔 者 10 年前 的依音 对译 , 并 无
实际词源学意义 ;
而此外的七 种对译 , 译者 们都有 各自 的 词
源学依据 。“ 何” 的依据是说 , 早期云 南长途马 帮商人初到 泰
国时 , 由于彼此言 语不 通 , 当地 泰人 问 他们 是什 么人 时 , 他
们反 而问对方是“ 何 人” , 对方误 以为 他们 叫“ 何 人” 。“ 获”
的依据来源于中国古典小说《 三 国演义》 中 诸葛亮 征南中 七
擒孟获的传说 , 这个传说在泰 国北部 家喻户 晓 , 泰 国人习 惯
把来自孟获故乡的云南人称为“获” 。“ 伙” 来源于汉语 的“ 伙
计” , 因为早 年前 往 泰国 的云 南 马帮 商人 彼 此之 间互 称“ 伙
计” , 泰人便以此称之 。“ 核” 字来源于“ 核 桃” , 早期 前往泰 北
的云南马帮商人为了与当地人交易 , 经常从云 南带去一些 核
桃 , 每当走村 串 寨时 就 无 偿地 给 山地 民 族 的小 孩 , 以 示 友
好 , 并吸引其父母前来交易 , 故当地 人便用 北部泰 语的 核 桃
man haw 一词来称呼之 , 后来省略 为 Haw 。[ 10] 曾长 期在泰 国
从事 泰语和泰国历史文 化研 究的 云南省 社会 科学院 学者 谢
· 43 ·
远章先生认为 :
“ 贺” 与“ 河” 字系 唐代 中原 人对 生活 在大 理
西洱河一带的“ 白蛮” 的 称呼 , 是 对大理 地区“ 河蛮” 、“ 河 赕”
或“ 西洱河蛮” 的“ 河” 字的傣泰语音译 ,“ 河” 字在 云南汉语 方
言中发音为“ 贺” , 与之相近的西双版 纳的傣泐人 便沿用以 指
大理一带的居民 [ 18] 。 西双 版 纳的 傣泐 人与 泰北 兰那 泰人 、
老挝 北部的佬人 、越南的泰人 和缅甸 的掸人 同源 , 此后该 词
便由西双版 纳 的傣 泐 语传 到了 上 述区 域 , 并 扩大 了流 行 范
围 , 指称所有的云南人 。
“ 和”一 词是台湾研 究泰 掸傣民 族历 史文 化的著 名民 族
学家李拂一先生提出的 。 他在其《江洪 杂记·和族与云 南人》
1
2
一文中作了系统考证 :
滇南之摆夷 , 缅甸之掸 , 泰北及寮北之佬等 族人 , 通常 称
滇省曰“ 猛和” ;时亦指称中 国 。 呼云南 人曰“ 昆和” , 泰国 人
亦循此称谓 , 惟观念上则与摆夷之 出于尊称 者不同 。 旅泰 侨
胞通译作“ 荷” 。 按“ 和” , 摆 夷 文中 别训 为“ 大” 或“ 天” , 乃 昔
时摆夷部族 , 用以尊称南诏者 。 而别称汉 人曰“ 昆金”(泰国 、
寮国及柬埔寨亦均称汉人为“金” 。 徐松石 在其所著《 泰族 侗
族粤族考》 中 , 引《 华 阳国 志》 曰 :
“ 晋时西 南夷 称中 国为晋” 。
摆夷 、掸及佬等族之文化 , 渊源于印度佛教 , 受印 度佛教影 响
最深 。 按“ 金”之 一名 , 应 以源 自印 度古 诗《 摩 诃婆 罗》 称 中
国为支那之转译 , 而随佛 教东来为 近 。 又滇 西一带之 摆夷 ,
称汉人曰“ 伽” Chye , 称中 国曰“ 猛伽”)。 明示 南诏人 与汉 人
有别 。南诏 王蒙氏 , 乃乌蛮之别 种 , 今之 罗罗 、黎苏 、窝 泥 、阿
卡 、倮黑 、攸 乐等 , 皆其族类 。 但摆夷 文典籍中 , 又别称 窝泥 、
阿卡为“ 戈” , 倮黑为“ 母 舍” , 攸 乐为“ 罗” 。“ 和” 似专 指南 诏
王室而言 。 … …唐玄宗 时 , 南诏 主皮逻 阁以 破洱 河蛮 功 , 策
受云南王 。 翌 年 , 即开元 二十 七年(西 元七四 一年), 建都 于
今大理县之太和城(今为太和村)。 彼时摆 夷族人 , 因而称 太
和城曰“ 永和” 或“ 景 和” , 进 而称 南诏 国人曰“ 昆和” , 乃极 其
自然之事 。“ 和” 之 得名 , 当 源于此 。 至于河 蛮之“ 河” , 虽 与
“ 和” 为同 音 , 但河蛮部 族小弱 , 初 被逐于 南诏 , 北附浪 诏 ;
浪 同的泰国北部 泰族 、老挝 北部 的佬族 和越 南的泰 族人 中 , 从
诏破败 , 复被徙于拓东 , 不足以为代表 , 摆夷部族 不致尊称 其
为“ 大” 或“ 天”(和)也 。
英国学者福布 斯教 授最 新的 考证 认为 , Ho 是北 部泰 语
对汉语中回族的简称“回” 字的泰语转音 , 而另一 个北部泰 语
Ho -L uang , 则是对云南汉族人的简称“ 汉”的泰语转音 [ 19] 。
以上是迄今为止 , 中外学者对泰 北云南回汉 两族侨胞 的
泰语称呼“ 秦和人” 一词的词源学考证后所持的主要观点 。
关于泰语中对中国人(华人)和云南人 的称谓词 , 笔者 在
清迈大学泰 语学系专门 请教 了曾经 到过 云南 民族学 院做 过
研究的 Sompong Witay asakpan 博士 。 他告 知笔者 , 在北部 泰
语和中部曼谷泰语 中 , 称中 国人都 叫 Cin 或 Chin, 汉 语可 以
对译为“ 京” , 而广东籍的潮汕人则被 称之为“ 戴舅” ,' 而称 云
南籍的回汉人为 Ho/ Haw/ Hor(音“ 和”)。 他完全赞 同我关于
泰语称中 国人 为 Cin/ Chin , 系 来 自印 度 古梵 语 指称 中 国 为
“ 支那” 或“ 秦” 的观点 。 至于 Ho/ Hor/ Haw 一词 , 博士告诉 我
说其泰语的本 义有 两 个 :
一是 指 商人 , 是 个 中性 词 ;
二是指
100 多年前的泰国拉玛五世时期 流亡老挝北部曾经侵扰泰北
· 44 ·
的刘永福黑旗军 , 有“匪 徒” 之义 , 是 个贬义 词 。 但对 泰语 中
为何用 Ho/ Haw/ Ho r 来专 门指 称定居 泰北 的云 南回 汉两 族
人 。Sompong 博 士 也 无 法 说 清 。 泰 国 曼 谷 朱 拉 隆 功 大 学
(Chulalong korn U niversity)亚洲研 究所中 国研 究中心 主任 杨
作为教授(泰国泰族人)的解释是“马帮 商人” 或“ 云南人” , 与
Sompo ng 博士的 解释 相似 2 。 一位 现年 60 余 岁 , 出生 在 缅
甸班弄 , 毕业 于仰 光 大学 经济 系 , 精 通缅 语 、英 语 和北 部 泰
语 , 现已定居在清迈城回侨中心王和 街的潘塞 回胞张健生 先
生告诉笔者说 , 北部泰语 Ho 一词在泰语 中带有“ 蛮子” 或“ 南
蛮” 的意味 , 专 指云南 人 , 有贬 义 , 故云南 回汉 两族人 都不 喜
欢使用该词 , 而是自称 或互称“ 回教”“ 清 教”(指回族 穆斯 林
侨胞)和“ 汉教”(指汉族侨胞)。 张先 生和我所 采访过的所 有
泰北地区的云 南籍回 族侨 胞 , 都异口 同声 地告诉 笔者 , 他 们
不喜 欢用泰族人赋 予的 这个他 称 Ho 或 Cin -Ho , 而 更喜 欢
使用从前汉语中的传统称呼“回教” 或“回教人” 。
根据上述 中外学者 们的 种种 考证 , 结 合本 人 2001 年 夏
季在泰国北部 田野调 查的 有关资 料 , 我认 为 , 泰语中 专指 今
日泰国北部的云南回汉 两族人 的 Chin(cin)-Ho 人一 词 , 最
初是 泰族人用北部泰语 方言 对历 史上因 长途 马帮贸 易而 零
星定居和 清末迄至 20 世纪 60 年代 末陆续 迁徙进 入泰国 北
部的回汉两族人的一个通称 , 因 后来主宰滇 — 泰长途马帮 贸
易活动的主要 是回族 , 并 且从 事马帮 经商 定居泰 国最 早 , 因
此 Cin -Ho 或 Ho 人又 被主 要用 于指 称定 居 泰北 的滇 籍 回
族 。 英国学者福布斯教授和美国学者 Ann M ax well Hill 博士
都持此观点 2
3
。 其 中的 Chin/ Cin 字来 源于 印度 古梵 语指 称
中国的“ 支那” 或“ 秦” 。 至于第二个泰语词 Ho(Haw/ Ho r), 笔
者同意掸泰(傣)语专家台湾学者李拂一 先生的训释 , 即其 最
早的本义为“ 大” 、“ 天” , 摆夷文(傣泐文)典籍 中转写 作汉 语
的“ 和” , 最初是唐代今西双版纳和缅 甸掸邦一 带摆夷人(傣/
掸人)对统治他们的 南诏 王的 尊称 , 后来 传到 了与之 族源 相
而得以在这些地区流行开来 , 专指所有 的云南人 。
李拂一先生的考释 , 事实上已经 得到泰傣 民族的历史 渊
源关系的明证 , 今日中国云南省西双 版纳地区 的傣族是泰 民
族的“ 源 头” , 在 泰 语 和 掸 语(摆 夷 话)中 被 尊 称 为 T hai -
Nyai, 意为“大哥” 或“ 正房 嫡传者” , 今 泰国 王室 与西 双版 纳
最末一代召片领刀氏家族仍是亲戚 , 而今日泰 中曼谷及泰 南
一带的泰 族 , 在泰 语中 仍被 称为 T hai -Noi, 意为“ 小 弟” 或
“ 庶出者” 。凌 纯声先生根据语言学家李 芳桂先生的 考证 , 又
把 T hai -N yai 称 为“ 大泰” , 把 T hai -N oi 称 作“ 小 泰” [ 20] 。
笔者在泰国调查期间 , 曾多次听到泰 国学者和 云南侨胞中 的
有识之士作如此解释 。 故李拂一先生所训“ 和” 字 , 其泰语 词
源来自于西双版纳的古傣泐语 , 而“ 和” 字的傣泐 语本义“ 大”
和“ 天” , 则委婉地映 射出傣 泰(掸 、佬)民 族历 史上曾 经长 期
隶属南诏 、大理和元王朝云南行 省的藩属关 系 。 但笔者对 其
语义的历史演 变 , 还 必须 作进 一步的 必要 的补充 , 即 从公 元
13 世纪的中国 元朝开始 , 随着 云南行省与 缅 、泰 、老 、越地 区
交通驿站网络的开通 , 以云南回族马 帮为先导 的云南与中 南
半岛的马帮 贸易的大量存在 ,“ 和” 人 一词的语义 已经发生 转 中文里的其他六个对译名词的解释根据 , 无论 是从语言学 的
移和缩小 , 专 指往 来于 上 述区 域 里的 云南 回 汉各 族马 帮 商 举证 , 还是从历史学 的角 度来 看 , 都不足 以与 李拂一 先生 的
人 , 其泰(傣泐)语的本义中又加入了“ 商人” 的语 义 , 而 且“ 商 训释相提并论 。 因此 , 笔者主张可将 该术语按 傣泐语的音 训
人” 一义成为了该词 后来 的核心 意义 , 一 直被 沿袭使 用到 了 和语义的历史演变 , 对 译为 汉语文 的“ 秦 和人” 或“和 人” , 这
今天 。 此外 , 英 国学 者福 布斯 氏关 于泰 语 Ho(Haw/ Hor)来 样最符合该词在词源学上的“应指” 和“所指” 对象之实际 。
源于汉语“ 回族” 的简称“回” 的观点 , 也值得 我们注意 。 至 于

注释 :
①《中国大百科全书·元史》 第 25 页“ 达 鲁花赤” 条 :
达 鲁花赤 系 2见前引 U sanee Thongchai , Lanna -Y unnan relations i n 13th -
1
ci 译音 , 本义为 镇守 者 , 是 蒙古和 元朝 的官 名 ,
蒙古语 Daruqaˇ 18t h centu ries, 清迈大学历史系英文打印稿 。
品秩与路 、府 、州总 管同 , 但其 职权大于 总管 , 为所 在地方 、军 3马仁山《在暹罗的中国回胞》 , 刊云 南《清真 铎报》 新 32 期第 9
1
队和官衙的最高监制长官 。 页 , 1947 年 3 月 25 日出版 。
②沐天波事迹见《明史》 卷 105《功臣世表》 , 其他回族拥戴永历 帝 4郑崇林先生小女儿郑美 英女士 给笔者 的家世 介绍 , 泰国人 有
1
入缅事迹 , 见前引杨兆钧主编《云南回族史》 第 94 — 95 页 。 名但无姓氏 。
③A .
D.W.
Forbes , op .
cit .The Pant hay ;
徐 军《 流亡异 国的蒋 军 5因年代久远 , 巨匾上的人名金粉氧化脱落 , 故所缺 字以“ ◆” 代
1
残部》 第 30 — 32 页 , 中国 华侨出 版公 司 1990 年 5 月 版 ;
笔者 替。
2001 年 1 月在 滇南 、滇西及是 年春夏季在泰 国北部的田野 调 6(美)沈己尧《东南 亚 ——— 海外故 乡》 第 56 页 ;
1 “ 泰国 贵族与 爵
查。 位与中国封建称谓比对表” , 中国友谊出版 公司 1985 年 10 月
④李拂 —《孟艮土司》 , 刊台北 云南省 同乡会 编印《云南 文献》 第 版。
五期 , 1975 年 12 月 25 日出版 。 7笔者 2001 年夏季在清迈 郑府与 郑崇 林小女 儿郑美 英及其 他
1
⑤缅甸东北部的云南华侨聚居城市当阳完全 是由云南回汉各 族 年长回族老人的采访记录整理 。
马帮于 20 世纪 30 -40 年代 开发出来 的新兴城 市 , 今天侨 居 8金三角有狭义和广义之 分 :
1 狭义 的金 三角仅 指今日 湄公河 流
着近万云南回汉华侨 华人 。 见赵 铣《 马帮开 发的当 阳》 , 刊 台 经的缅 、老 、泰三国 交汇的 清莱 — 大 其力 — 会晒 地区 , 广义 的
北:
云南省同乡会编印《云南文献》 第六期 , 1976 年 12 月 25 日 金三角则指中 — 缅 — 老 — 泰交 汇而 成的 , 北起缅 甸佤 邦萨 尔
出版 。 温江流域 、中国滇南澜 沧江流 域 , 中间 的缅甸 掸邦 、老挝的 会
⑥该数据系本人根据以往文 献 、2001 年在 泰国北部 对缅籍回 侨 晒和琅勃拉邦 , 与南部的泰国清莱府等组成的广大区域 。
人士的采访 , 以及近年回 乡探亲 的缅 甸回侨 亲友提 供的数 字 9据笔者在省内各地近年 来的调 查 , 这 批难民 的后来 出逃的 回
1
统计而来 , 仅供参考 。 族政治 难民主要 集中在滇 西的腾冲 、施甸 、保山 、凤庆 、云 县 、
⑦⑩(缅)明光熙编《滇 缅边境邦 隆回教 百年沧 桑见闻 录》 , 缅 甸 昌宁 、巍山 、大理 , 滇中 的昆明 、玉溪 、通海 、峨山 , 以 及滇南 的
眉苗 1992 年 10 月内部印本;
马绍 忠《阿佤山班弄 回族历史 调 开远 、个旧等回族聚居区 , 人数至少在数百人左右 。
查》 , 收《云南回族社会历史调查》(四), 云南人民出版社 , 1988 0刀世勋《巴利语对傣语的影响》 , 1982 年第 15 届国际汉藏语 言
2
年 2 月版 ;
吴乾就《马美亭 谈话记 录》 , 收《云 南回族 社会历 史 学会议论文 , 云南省民族研究所打印稿 。
调查》(一), 云南人民出版社 1985 年 8 月版 。 1李拂一《江洪杂记》 , 刊 台北云南 省同乡会 编印《云南 文献》 第
2
⑧清朝光绪姚文栋编印《云南勘界筹边记》 卷六 , 页十四至十 五 , 六期 , 1976 年出版 。
台湾成文出版社 1967 年 12 月影印本 。 2笔者 2001 年 6 月 18 日上午拜访朱拉隆功大学 中国研究中 心
⑨班弄王马美廷(1872 — 1968)于 1948 年被缅甸政 府驱逐出 境 , 时与杨作为教授的座谈记录 。
回国后定居原籍保山 , 1968 年去世在保山施甸县西山村 , 墓 今 3 A .D .W .Forbes , op .cit .The Cin -Ho(Yunnanese C hi nese)
2
存 。 笔者曾于 2001 年 2 月 25 日到该村调查 , 拍有照片 。 M uslims i n N orth Thailand ;A nn M axw ell Hi ll, op .cit .:Fami l-
⑩参见前引缅甸回族人士 明光熙先 生编著《滇 缅边境 邦隆回 教 iar S t rangers :The Yunnanese Chinese in N ort hern Thailand .另
百年沧桑见闻录》 。 外 , 2001 年笔者在泰北调查期间 , 乘车问路寻找清迈城或乡 下
1 U sanee Thongchai , Lanna -Yunnan relati ons in 13 th -18t h cen- 云南回胞社区时 , 泰国人一 提 Cin -Ho 就知 道找云 南回族 侨
t uries , 清迈大学历史系英文打印稿 。 胞 , 感觉上确实是专指回胞 , 其语义的外延似乎已经缩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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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mig ration of Yunnan Hui People Toward the Southeast Asia

Yao Jide

(T he Instit ute of t he International Relat ions of Yunnan University , Kunming , Yunnan , 650091)

Abstract :Starting f rom the late period of t he Ming Dy nasty and the beg inning of t he Qing Dynast y , Be-
cause of wars , revolt s and the escaping from the political refo rms , t he Hui M uslims in Yunnan had immigrated
to Kambodia and the north part of Tailand through the opened -up silk road in t he southwest , and then became
the tw o derived ethnic groups of t he Hui muslims inhabiting abroad ---P o San muslim s and Chin -Ho mus-
lims .T his essay makes a comprehensible investigation f rom etymology , history and sociology , etc ., figures out
the historical line of t he immig ration of the Yunnan Hui M uslims and provides the reference f or the t ransregional
study of the Hui nationali ty history .
Key words:t he Hui M uslims in Yunnan , Po San muslims , Chin -Ho muslims , immigrati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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