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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别来无恙(甜文)
作者:江南西

那年,在云城,每个周日下午,庆云寺的玉兰树下,经文案几前,她对面,都会有他。
命运却在他们之间偷走了大段时光。八年后,他们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老禅师抓了把白胡子,笑呵呵:“小苏姑娘,你很久没来了,别来无恙?”
绵绵看了眼身边的徐漾,灿烂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俏皮,答禅师:“有漾!”
徐漾意会过来,侧头看她,阳光下笑容清清浅浅,眼神里盛满了柔情。

【无论世事怎样变,路会是近或远,朝着你所在那一方,是我方向。】

题目貌似应该改成:别来有漾。。。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漾苏绵绵 ┃ 配角:三三欧阳皓伊素心苏惜 ┃ 其它:

☆、再相见

苏绵绵换了条得体的冬裙,化了个淡妆,再上点唇彩,用手理了理中分长卷发。做完这些,时间已经来不及,
赶紧穿上外套出门。
这个时候,下班高峰期,打车也难。向来慢条斯理的绵绵终于有些着急。
刚放进包包里的手机此刻催命般响个不停。
“就来了就来了……”以为是斯音打来,苏绵绵看也不看,拿起手机就接听。
“什么就来了?文件你发我邮箱了么?”三三的声音。
“陆珊珊,你电脑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找了我老半天。”绵绵把手机夹在颈侧,锁门。
“小绵绵,不枉姐姐我疼你,爱死你了……”三三同学极尽谄媚。
不等她说完,绵绵直接掐断这个没营养的电话。
打不到车。
已经迟到了,到了酒店肯定少不了同事们调笑罚酒。
横竖都被罚。绵绵反倒淡定了。
绵绵习惯站在公车站牌前等车,公车来了上公车,的士来了上的士,总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此刻
才发现弊端,下班高峰期,公车站牌前人满为患,几乎任何一辆公交车都被迫变成沙丁鱼罐头。
“吱……”一声急刹,红色玛莎拉蒂停在眼前。
看清来人,绵绵抚额,她可不可以装作不认识他呀。太……太浮夸了!
车上的人紧皱眉头,不耐烦地说,“苏绵绵,你还在磨蹭什么?”
站在她旁边等公车的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绵绵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车,自动自觉系好安全带。
然后被一大掌劈后脑勺,“我很丢你脸吗?”
“是你车太招摇了。”绵绵用眼神反抗他的暴力行为。
“这车多拉风啊,就你嫌弃。”欧阳皓边打着方向盘边说,“多少女人想跳上我的车,大爷我还不载呢。你
倒好,宁愿搭公车。”
“你是不载女人,载男人嘛。”绵绵笑嘻嘻,想到叶凡今天回国,又问:“你怎么来了?”
“顺路。”
怎么可能是顺路……
“我说你今天怎么也来。叶凡不是今天回国吗?”
“叶凡航班推迟了。”欧阳皓有些无奈,“我若不来,小姨肯定会追杀我。”
绵绵点头,再点头,确实是。以心姐对他的宠爱,不,是溺爱程度,与伊画廊相关任何场合都不可能少得了
他。
“心姐退了,你会过来接手吗?”绵绵想,欧阳皓能力不差,有想法执行力又强,在他底下做事肯定能事半
功倍。
“在自己人眼皮底下做事有意思么?你觉得像我这种才貌兼备把自己工作室经营得有声有色的……”欧阳皓
努力想出一个措词,“恩……世纪精英,需要吃祖宗饭么?”
绵绵低低叹了口气,“够了啊。”
欧阳皓就爱看她这种忍无可忍的神情,眼神不自觉地,又多了几分宠溺,“对了小绵绵,升策划组组长了吧?
不错嘛,小姑娘前途一片光明!”
二十五岁,当上全城最有影响力的画廊策划组组长,当然少不了庄楣力荐,但苏绵绵还是觉得自己少了些底
气,有些忐忑,“你没在心姐面前给我说好话吧?”
欧阳皓嗤笑了声,“别人都求之不得的事,你就避之如洪水猛兽。再说了,我是什么人,小姨是什么人,是
走后门的人么?当然了小绵绵,哪天你需要走后门,和哥说,哥立马给你安排!”看了眼她不安的小脸,欧阳皓
收起玩笑的语调,“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嗯?”
“也不是。”跟在庄楣身边,实习一年,工作三年,她积累的经验人脉都无可挑剔,做事方式更是尽责利落。
只是总觉得,伊素心对她,有点过于偏爱了。
或许,都是来自云城的缘故。
“放心吧,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我们都会帮你。”欧阳皓分解她的不安。
“嗯。我知道。”绵绵也不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阵,欧阳皓又说回伊素心退位这件事,“我以为这次绝对逃不了小姨魔掌了,拒绝的理由我都想好
了,没想到小姨压根没想让我接棒,而是花重金从国外请了个人回来。”
“哦?”苏绵绵终于满眼兴趣地看向某张俊脸。
“司徒立凡引荐的,在国外艺术圈里有点名声,听说还是被奥斯画廊盯上的人。”
“谁会那么傻,有奥斯不去,来我们这儿啊。”
“听听,有你这样贬低自己东家的吗。”欧阳皓在香港出生长大,18 岁跟随小姨伊素心到广州。当时伊素心
一手打造伊画廊,欧阳皓在周末和寒暑假期间都会到伊画廊帮忙,对伊画廊的感情自然不言而喻。虽然大学毕业
之后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但对伊画廊仍然是半个主人的姿态。
“我是实话实说。”突然想到什么,绵绵又好奇地看向欧阳皓。
“男的。长相嘛,一个字:帅!”红灯前,某人照了照倒后镜,然后转头看向副驾座,认真而严肃:“可惜
啊可惜,就是比我差了一点点。”
这人……
不自恋会死吗!
苏绵绵狠狠拧头,看向车窗外,虽然广州的公路上除了车辆和路两旁的大厦,也没什么好看的。
“绵绵,到了。”声音有隐约有笑意,“在一楼大堂等我,我去停车。”
“我能先上去么?”
“你说呢。”
就知道去接她,绝对不是顺路那么简单。
苏绵绵的脸瞬间跨下来。然后就被某人当小狗一样拍了拍头。
“真是大牌啊,最迟就你了。”规则大家都懂,展务部经理贼笑着开始倒酒。
绵绵:“……”
“哈哈,看来我赢了。我和斯音打赌,赌你今天和皓少会不会成双成对出现。果然……”销售部的曼妮暧昧
地朝绵绵眨眨眼。
我也不想的……
绵绵偷偷瞪了眼老在这种场合拿自己当挡箭牌的罪魁祸首。后者很无辜地看着她——外人把这眼神解读为含
情脉脉。
“各位,我先带绵绵到主席桌,要杀要剐要罚酒的,都等我们回来再说,好不好?”欧阳皓面对着众人说,
完美的笑容迷倒一片女生。苏绵绵很鄙视他每次都用这招,却每次都很受用。
临走开时,斯音八卦地在她耳边低语,“绵绵姐,有惊喜!”
“……”
此时欧阳皓已揽过苏绵绵的肩膀,朝主席桌走去。
绵绵偷偷拧了下欧阳皓的手臂,小声说,“就知你去接我是拿我当挡箭牌用的。我觉得吧,我的桃花运都被
你这张桃花脸挡了。”
“今晚瞄准哪朵桃花,告诉哥,哥帮你拿下他。”
绵绵无语凝噎。
由于欧阳皓得长高,在这稍显吵杂的环境里只能低头侧向苏绵绵才能听清她说什么。二人的行为又被解读成
眉来眼去、亲密无间地走向主席桌。
离主席桌还有三米远时,苏绵绵就感受一股凉意。
不会吧,就迟了一会儿,不必凌迟处死吧……
按理说,心姐和楣姐都不是凌厉的人呀……
苏绵绵疑惑地抬头,瞬间愣住。
是他……
徐漾,这个名字在苏绵绵的记忆中不可能不深刻。他曾是高中宿舍私密卧谈会里被谈论指数最高的风云人物,
是每天看闲书依然在每次统考都拿第一的天才,是傍晚在云城一中校园玉兰道作画,引来无数女生假意经过的美
术王子……当年云城一中不知多少女生对这个转校生心生爱慕。
然而他之于她,又不仅于此。
与自己经历人生最出格行为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里,绵绵的脸顿时一阵发烫。
等绵绵回过神时,欧阳皓已和酒席上的人完成一轮寒暄,此时大家都看向她,而那双深黑的眼眸尤为明显。
“绵绵,这是新来的艺术总监,徐漾。”庄楣向苏绵绵介绍,然后转向徐漾,“徐总监,这是策划组组长,
也将会是你的得力助手……”
重逢对于苏绵绵来说只有两字——尴尬。在相认与生分之间拉锯了一分钟后,她客气有礼地说,“徐总监你
好,我是苏绵绵。”
“幸会,苏小姐,你可以叫我 Vincent。”徐漾伸出手,神情看不出波澜。
苏绵绵有些讶异,但还是大方伸出手,与他相握,却被对方手心传来的汗湿与灼热吓了一跳,立刻想要收回
手,指尖在退开时竟被用力地包裹住。
大概至少有三秒钟,苏绵绵觉得自己的心跳是停止的。
抽回手掌后,立刻把手藏到裙摆里,心里默默祈求在的场火眼金睛千万别注意到这一分钟里两人间微秒变化
才好。
伊素心插话,“绵绵,以后跟在 Vincent 身边,会对你的专业能力有很大提升。”
“知道,心姐。”其实在伊画廊,策划组组长,说穿了,就等于是艺术总监的助手。画展的总方向总艺术总
监把控,策划组只是具体细化给各个部门执行。
伊素心转向徐漾,“Vincent,叫她绵绵吧,都是自己人,别见外。”
绵绵松了口气,刚想找借口溜开,怎知……
“既然都是自己人,又是将我的得力助手,就留这一桌吧。希望我们……”眼神正对着绵绵,语气温和有礼,
一字一顿,“一见如故。绵绵。”
旁人当然是附和。
只是苏绵绵知道,那温和有礼的背后,有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似乎在生气。
“绵绵,就坐我旁边吧,也能和我说说话。”庄楣拉她坐下。
绵绵自然是求之不得。
欧阳皓在她旁边坐下,低声耳语,“什么叫有难同当,这就是了。”
苏绵绵“感激”地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再回首

四季酒店作为全球顶级品牌酒店,进驻广州的时间并不长,但因地处高入云端的西塔,又以艺术元素为设计
主调,在城中几乎享誉奢华与品位的星级酒店之首。全城艺术圈最有影响力的伊画廊在此举办岁末年会,更是相
得益彰。
衣香鬓影,觥酬交错,绵绵却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他……不是在法国吗?
他,回来了吗?
“小绵绵,你得罪过这位徐总监吗?”欧阳皓一边吃一边和她低头耳语。
“为什么这样问?”绵绵惊讶地转头看他。其实徐漾表现得并不明显,她以为这只是她的个人感觉。
欧阳皓反倒不说了,笑得无比“温柔”,“小绵绵,我们来做个测试。”
“什么?”绵绵很惘然,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吃饭。”夹一筷鱼肉到她碗里。
“无事献殷勤。”绵绵懒得理他,一抬头,竟遇上徐漾冷冷的眼神。
当然,只要不是当事人,旁人都觉得这眼神无比客气有礼。
其实,以前,她对徐漾的印象,虽然疏淡少言,但总归是温和有礼的。不像此刻般凌厉。想着想着,绵绵不
禁有些恍神,连忙拿起桌上的红酒杯作掩饰,看到碗里不知何时被欧阳皓夹满了菜,顿时无语。转身向另一侧,
说得真诚,“楣姐,这杯我敬你,但愿你以后的日子,顺心顺意。祝你和乐哥,白头偕老。”
简单两句话,却让绵绵回忆起那些二人曾一起通宵加班赶策划案的日子,以及那些出差在外相互照应患难与
共的日子,当然还有一起迎来成功的喜悦,以及一起逛街 shopping 旅游散心的快乐……
这个在职场上一直扶着她成长的人,以后就要到另一个国家生活了。
竟然红了眼眶。
“就你最煽情。”庄楣刮了刮苏绵绵的鼻尖,用微笑掩饰不舍,刚端起红酒杯,就被绵绵制止了,“不能喝
酒了。你要做听话的妈妈,以后小宝宝才会听话。”边说边倒了杯白开水给她。
“你贴心起来真让人没辙。”庄楣把玩绵绵长及腰间的发梢,“绵绵,身边有合适的对象,就别再推拒了,
这些年来,追你的人也不少。皓少拿你当挡箭牌,你又何尝不是。虽然一个人也可以活得有滋有味,但有时,还
是会觉得孤单。”
“没有楣姐运气好,遇上乐哥。”绵绵干涩地笑了笑。
“在遇见阿乐之前,我也以为我会一直独身。不再恋爱。”庄楣顿了顿,认真看了看对面,又看了看身边用
笑意刻意掩饰情绪的女孩,“绵绵,你一直单身,与徐漾有关?”
绵绵拿酒杯的手一顿,然后慢慢转过头看向庄楣,眼底一片清明,却也有被说中心事的脆弱与惘然。
庄楣叹了口气,“绵绵,别忘了,我与你朝夕相处将近四年。你的所有反常,都在我眼中。”何况,对方也
表现得也足够明显。
当然,这必须是能进行他们磁场的人才能感受到。
“楣姐……”
“明天,我就和阿乐飞新加坡定居了。绵绵,你太像六年前的我。我希望你快乐。”庄楣顿了顿,才说,
“遵从自己内心,也许不会让你更快乐,但起码会少些遗憾。”
绵绵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楣姐。”
“知道就好。”庄楣松了口气,“我去和那些人物打声招呼,以后还会在这圈子混的。”
“去吧。”苏绵绵把她的红酒换成白开水,不待反驳就抢先说,“放心,你微突的肚皮写着‘我已怀孕’四
个字,大家不会怪你。”
庄楣无奈笑着走开。
转头看向正与一名法籍画家优雅言笑的徐漾,直至此时,不再正面接触,绵绵才敢大胆地打量他。他其实变
化并不大,轮廓分明,眉目清朗,气质出众,优雅淡然不变,清风朗月依旧,只是,和那个穿着白衬衫,在玉兰
树下抄经,风一样的少年相比,深沉了很多。
正在与宾客相谈甚欢的徐漾,突然感受到什么,侧身,眼神直直地看过去。那一刻他很矫情地想到一句诗: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种遍寻不着却无意发现的喜悦,曾经多少次,占满他整个心房。
竟然,该死的怀念。
绵绵有点措手不及,躲无可躲,也不想再躲,举起手上的红酒杯,遥遥向那个有着双专注眼眸的人微微致意。
意外发现对方眼中闪过愕然与惊喜,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
拿过红酒,一饮而尽。
徐漾握紧手中的酒杯,指腹来回抚摸着细长的杯脚。嘴角不自觉地慢慢扬起。
敬了一大圈酒的欧阳皓终于走回绵绵身边,开口就说,“我有事先走了。你回去小心点。”
绵绵赏他一枚鄙视的眼神,“什么叫有难不同当,这就是了。”
“叶凡这次出差时间有点长,刚下飞机了呢。”欧阳皓笑得有些隐晦,“叶凡一直嚷着要把你带上,不过我
想……今晚会有人送你回家。”
“少来,久别胜新婚,你是怕我变成超级电灯胆吧。”苏绵绵哼哼,“以后再拿我当挡箭牌可要收钱了。”
“小猫爪子不要随便露出来,这样我会忍不住捉弄你。”欧阳皓笑得开心,伸手揉揉苏绵绵的长发。然后作
势要在苏绵绵额头上来个告别吻。
苏绵绵本能地退了一步。
人言可畏。
“欧阳,你今晚有点反常。”苏绵绵轻皱眉头。
“嗯。我今晚就是有一种,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即将要跟人跑了的感觉。”欧阳皓最后笑笑,特意交待她一
句不准喝太多酒,便向她摆摆手,向门口走去。
在接近尾声时,终于有机会回到熟悉的同事堆里,苏绵绵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时间过得真漫长。这年
会,比弄个策划案还累人。
一走近斯音就八卦地朝她耳语,“绵绵姐,极品吧?!惊喜吧?!这种级别的气质男真是赏心悦目啊!”
苏绵绵无语,“你以前不是心水欧阳么?”
“我以前以为,帅已经是一种让人心跳停止的武器了,现在才发现,气质,简直可以让人心跳停了又复苏,
然后飙升,生生不息。风清月朗,翩翩而致;清淡宜人,贵气迫人……”
不愧策划组的人,越说越夸张了。
“我以前一直觉得,气质这个词只可以形容女性……”斯音继续喃喃而语,猛然抓住苏绵绵手臂,“对了绵
绵姐,你实在太有面子了,刚刚心姐和楣姐为徐总监介绍了那么多人物,他都只是绅士地点头致意,楣姐介绍你
时,他竟然伸出手和你相握啊,手感如何,温吗?柔吗?软吗?有力吗?说嘛……”
苏绵绵把右手轻轻地握成拳,感受指尖与指尖之间的温度。
头越来越晕了,也许,是因为喝了些红酒。
“斯音,我去一下洗手间。”不等斯音回答,苏绵绵轻一脚重一脚地走向洗手间。
用冷水泼了泼脸,才总算清醒些。
发现旁边的洗手台站了个人,苏绵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然后发现,心姐今晚的眼神,是否过于慈爱了……
用“慈爱”两个字形容伊素心,令苏绵绵有种触犯神明的感觉。
50 岁不到的年纪,相貌惊艳,气质出众,曾是香港红极一时的一代天后影星,18 岁出道,却在事业最辉煌时
毅然熄影消失在公众视野,利用在娱乐圈中积聚的名流人脉,在广州这座被称为文化沙漠的城市成立伊画廊,14
年来把画廊经营得风生水起,成为南方艺术界里的领军画廊。
这样的人,尤其是女人,给人的感觉已不仅仅是吸引与魅力,更多是敬重。
然而,这位曾在影视圈大红大紫,如今又在艺术圈大名鼎鼎的人物,此时却让苏绵绵觉得无所适从。
伊素心伸手抚了抚绵绵微卷的长发,然后把她刚刚洗脸时不小心沾湿的发丝勾到耳后,理所当然地做完这些
动作,才慢悠悠地说,“绵绵,云城是我的出生地,后来虽然全家迁至香港,但对云城的感情是深的。我第一次
见你时,就有种熟悉感。我曾经以为,会对你另眼看待,是因为阿皓。他从小就霸王惯了,但在你面前,总会收
敛几分。但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原来,与云城无关,与阿皓无关……”
看着苏绵绵惘然的表情,伊素心难得笑开了,声音愈更温柔,“原来,你就是 ‘绵绵’……”
“心姐,你是不是醉了?”苏绵绵忧心地看着轻声说着温柔笑着就红了眼眶的伊素心。
“我没醉……只是太开心了……时间也不早了,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绵绵发现自己除了点头,实在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和伊素心相继走出洗手间时,两人均不由自主地停下
脚步。
徐漾就站在离她们 5 米远的过道上,笔挺的西装外套轻扣在手肘上,白色衬衫合身妥帖,领带轻微扯松,背
脊轻倚在墙上,单脚支地,另一脚自然地掂着墙角……即使在这个时候,依然有一种颓然的贵公子气质。但是,
竟然在抽烟!
男人抽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徐漾就该是干净的、贵气的、冷傲的……而烟,是凡人的瘾。在苏绵绵的记
忆中,始终无法把徐漾与烟联系在一起,以至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徐漾好一阵子。
徐漾见状,立刻把抽了半支的烟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摁灭。
伊素心早已恢复了原有的气韵,大方得体,声音平缓,“Vincent,要走了吗?正好,绵绵也要回去了。这
么晚了一个女孩子我不太放心,你送送她。”
苏绵绵是想客气婉拒的,谁知……
徐漾点头,眼神微闪,探手在西装外套上取出车钥匙,对伊素心说:“你回去也要当心。”想了想,又对已
走了几步远的伊素心说,“Susan,谢谢你。”
伊素心并没回头,只是微微一笑,眼底竟是一片水光。
想起一个月前她问徐漾,为什么放弃奥斯来伊画廊。记得那时他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只是声音轻得有点醉人:
因为苏绵绵。
当时,她只是好奇。但是,无论什么原因,她已成功地把他引回到自己身边不是吗?
这张网她一撒就是十四年。
现在,她要让他知道,只要他需要,她就会帮他。
伊素心放松握紧的拳头,从容地走回依然热闹非凡的宴会大厅。
“现在就走吗?”少了其他人,再面对他时,绵绵有点不自在。
“嗯。”徐漾神色平静,接了向下的电梯,“走吧。”
四季酒店的电梯是从一楼直达西塔七十楼,气压变动得大,乘坐电梯的人或多或少会有耳鸣现象。苏绵绵更
甚,电梯才开始下降,她就皱起眉头,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对她来说,简直是煎熬。
电梯里只有绵绵和徐漾。徐漾轻易察觉出她的不适,轻声问:“耳朵不舒服?”
苏绵绵点点头,有些无奈。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按压在她耳朵上,伴随而来的是低沉好听的声音:“这样会不会好点?”
被他捂住耳朵,加上本来就不适,所以绵绵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突然间发出他离自己很近,近到能闻
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柠檬味。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愣愣地看着他。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之后,徐漾自然地放下手,对绵绵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车库取
车。”
苏绵绵有些踌躇,“那个……你刚刚喝酒了。”
意思很明显:醉驾是违法的,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吧……
徐漾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神幽深,一丝不苟地盯着她。
“只喝了一杯,不大碍。”
待他转身后,绵绵轻飘飘走出大堂,站在西塔正门等候取车的徐漾。
冬天的冷风一下一下地拍在她脸上,觉得有点醉了。
只喝了一杯……
她敬他的那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有人来看么 T_T...

☆、冰释芥蒂

徐漾把车开到酒店正门时,就看到她低着头对着脚尖发呆。
她在等他。
这种情景曾经他幻想过很多次。
也数不清,这七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自己借着这样的幻境再度入睡。
她都不知道。
“风很冷,怎么站在外面等?”声音有轻微的责备与隐忍。
随声音而来的,是眼前投来的巨大暗影。绵绵下意识地抬头,毫无预期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也许是喝
了酒,深眸里蒙着一层黑亮的光。
七年前的那场高三毕业晚会上,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是她第一次毫无顾忌地直视他,因为将要离开。
也许永不相见,所以无所顾忌。
曾经,庆云寺前玉兰树下,他坐在她对面抄经。
盛夏的傍晚,柔和的黄昏,夕阳把穿着白衣衫的风中少年包裹在金色的蜜罐里,他就像是从法国古典油画里
走出来贵公子。洁白的玉兰花瓣掉落在他头上、身上,经文上,发出阵阵清香。这样的画面,美得不可思议。
毕业晚会那晚,她悄然离开热闹的盛宴,一步一步漫无目的地走向教学楼的天台。
她只是想在极度的喧闹中,一个人静一静。
漆黑的夜,静谧而煽情。
不知站了多久,当她一转身,面对的就是徐漾蒙了深黑光泽的眼神。
最后,她说,徐漾,你要不要,吻我。
这句话引发的后果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他激烈的拥吻,毫无技巧的掠夺,加上她的绝望,以及纵容,最终演变成一场关于□的初体验。
一件西装外套轻轻落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柠檬味。
“走吧,这里不能停车。”徐漾眼神有着轻微的克制,最后大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轿车。
绵绵只好快步跟上,拉开了车门坐进副驾座。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见徐漾没开车的意思,不禁疑惑地转头看
他:不是说这里不能停车吗?
徐漾紧抿的唇似乎有着轻轻的叹息。他放开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倾身向她。
淡淡的柠檬味此时更清晰可闻了,却不是来自还披在身上的外套……
看着徐漾的脸在眼前越放越大。
太……太近了吧!
苏绵绵顿时全身蹦紧,语无伦次,“怎……怎么?”
徐漾不哼声,有条不紊地给她系上安全带,嘴角却不着痕迹地上扬。
发动引擎。性能极好的轿车慢慢滑入夜深人静的车道。
深夜的轿车沿着华灯璀璨的珠江边一路前行。
兴许是喝了些酒,苏绵绵一上车就开始犯困。报了地址后,眼皮更是肆无忌惮地下沉。
梦中似乎回到了那些久远的日子,那时她还在广州,还没去云城。苏惜还不到两岁大,奶奶身体不好,晚上
苏惜就和她睡在一起。小小年纪苏惜已经很皮,睡前或睡醒之后总喜欢舔她的脸,涂得她满脸口水,有时甚至会
啃她的嘴巴,然后无辜地看着她笑……
那时的苏惜,很可爱,水灵灵的,很亲她。
不像现在,看她的眼神都是冷冷的……
绵绵在一阵心口钝痛中醒来。
当看到徐漾放大的五官就在眼前时,绵绵着实吓了一跳,却躲无可躲。
“你……”
“到了。”
“哦。……谢谢你。”苏绵绵想推开车门下车,却被徐漾阻止了。
“你决定一直把我当陌生人吗?”撑在车窗边的手收回,搭在她椅背上,“苏绵绵,无论怎样,你都欠我一
个解释。”
“什么?”苏绵绵还处于刚睡醒的混沌意识中,不太明白他眼中的柔情,以及,疼痛。
“那年那晚,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在那之后,又为什么要走,杳无音信。”徐漾是恨的,恨在他决定留下
时,她却一声不哼地离开了。
苏绵绵顿时醒悟,他所说的“那样的话”,是指她在天台问他“要不要吻她”,而之后的事,当然是……脸
也是在瞬间红透,却怎么也吱唔不出半句话。
漫长的沉默,徐漾却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绵绵,遵从自己内心,也许不会让你更快乐,但起码会少些遗憾。
庄楣的话响在耳边。
终于,苏绵绵抬起头,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徐漾,我并不是随便的女孩子。”
“我知道。”
“那时,家里,发生了些事,我心里很乱。”
“嗯。”温柔的语调,鼓励这位有难言之隐的女孩坦承心事。
“我承认……那晚……我有点意气用事。”
“……嗯。”不知道她在 18 岁那年承受了什么,才会有当时的决绝,以及如今回忆起来时的心酸。有点心疼
她,原本搭在椅背上的手,抵不住内心的叫嚣,终究是落在她脸上。
“……”
“……”
“但是,如果对象不是你,那晚的事……不会发生。”
原本触摸脸的手瞬间用力握紧她的双肩,苏绵绵有些吃痛,不得不抬头直视徐漾,意外地看到一片激动与狂
喜的眸光,清清朗朗,直接热烈。
“苏绵绵。”
“唔。”痛。
“最后一句,你可以不说的。”
“嗯。”
“但你说了……你清楚这意味什么吗?”
“……嗯。”
头刚低下,又迅速被抬起。热切的唇落下,着急地想要索求某种熟悉却明明又是陌生的气息,长久的念想以
及不安在这种亲近中慢慢得到解脱。从吮吻变成深吻,足够的急切,也足够的缠绵。
良久,徐漾才放开苏绵绵,眼神却依然深深地凝望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当新鲜空气重新灌入口腔时,绵绵的意识才慢慢恢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有点想找个地洞钻。然后,
一个惊人的念头闪入脑中:刚刚,梦到苏惜……自己被舔……不是梦吧……但是如果拿这个问题问徐漾……
看着她迷糊惘然的神情,徐漾原本严峻的脸上浮过一丝浅笑,“绵绵。”
“唔?”
“绵绵。”
苏绵绵疑惑地看向他。
笑意更深了,“绵绵……”
“啊?”绵绵越来越疑惑。
徐漾:“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
“绵绵,不要再把我推拒在你的世界之外。”
“……嗯。”苏绵绵有些纠结,因为……他靠那么近,令她呼吸困难。
“那个……很晚了。”
“那你上楼吧。”
“……”绵绵想哭。他这样抱着她,她怎么下车。
“还是,我送你上去?”声音带着笑意。
“不……不用!”要是被三三看到,会翻天的。
“这样吧,你到家给我电话。”徐漾拿过她的手机,把自己号码输了进去,顺便回拨,记下她的电话号。
“……”苏绵绵有点无语。是她错觉吗?为什么觉得此刻的徐漾有点赖皮,与之前刚重逢时针锋相对的冷峻
简直判若两人。
徐漾终于肯放人,并强制绵绵同学披着他的外套走。
她其实也没有很冷的(>_<)……
匆匆道了晚安,就快速走入了楼道。一口气爬上六楼,当然不好意思再给他电话,于是摸出手机,一笔一划
地发了条信息:我到家了。
回复很简单:嗯,明天见。
苏绵绵此时才暗暗吁了口气,心底有丝丝的快乐缓慢地蔓延,爬过心间。突然想到什么,她拉开窗帘往楼下
的公路看,果然……黑色奥迪此时才发动引擎离开。
只是苏绵绵不会知道,某人激动的心久久未能平复,拇指抚上被夜风吹得微凉的唇,嘴角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蔓延到眼底,性能良好的轿车开在宽广的主干道上,竟差点撞上了路边的老树。
“三更半夜春风满面眉眼含情嘴色带笑,亲你这是闹哪样?思春?”三三穿着一件卡通睡裙,轻飘飘地来到
绵绵身后,和她一样探头向楼下的绿化大道,啥也没看着,倒是把苏绵绵吓了一跳,“你还没睡?走路没声
的。”
“没声?噢天!原来我已轻盈如飞燕,不能再瘦了我怎么就这么瘦……”
“……”
“男人的衣服!”
“……”
“小绵绵,从实招来吧!”三三笑得像个媒婆,“哇靠!这是传统英国贵族手工高级定制的吧!这面料!这
手工!这设计!我敢用人头保证这件外套不是欧阳皓的,那只风骚男绝不会穿这么低调又闷骚的衣服吧。说,那
男淫是 Who”
苏绵绵实在不知如何回应她,干脆置之不理。把外套轻轻取下用衣架放好,看着上等的手工男性外套和自己
的衣服挂在一起,苏绵绵的脸微微发烫,赶紧走到客厅,倒了杯凉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见三三还是亦步亦趋
地跟在自己身后,实在无奈。
“哇塞!嘴唇怎么那么红……”
“可能今晚喝了红酒。”苏绵绵心虚地低头继续喝水。
“肿!”三三铿锵地说出自己未表达完整的话。
“有么?”苏绵绵紧张地把头转向镜子,果然……
“谁?”
面对三三兴致甚浓的表情,苏绵绵知道不给出个答案的话,自己今晚别想睡了。与其让三三这位小说专家天
马行空地胡乱猜想,苏绵绵宁愿自行招供。
“徐漾。”
“什么?!”三三惊讶的语气中带着某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扭曲了的兴奋,“就是你在 18 岁时把人家给睡了,
然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个美术王子?!”
“……”
绵绵的回应是“呯”的一声关上房门,并反锁。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妻,不可戏

其实与徐漾一起工作是件省心又省力的事,几天下来绵绵一直都处于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中,因为,竟然有
人可以在刚上岗时就轻松地把接下来一年的画展方案都进行了初步规划,关键是,这些方案都是具有相大当大执
行性的!而他从美国带过来的助手晓峰,也有着相当惊人的专业知识以及执行能力。
当然,徐漾想出大方向,策划案是绵绵与策划组同事来跟,所以这一星期来,绵绵忙得不可开交。
“大家手上的策划书已经展示得很明确了,”徐漾稍作停顿,从策划书中抬头环视一眼会议室,继续说,
“可以肯定的是,第一场主打展览是女性艺术家作品展。一方面,女性艺术家在艺术市场及学术地位上中并未得
到相应的价值重视,让艺术在拥有一个良性的发展环境是作为画廊的责任之一,所以,女性艺术家是我们主推的
方向;另一方面,这也是我们画廊创办 15 周年纪念对‘伊’的回归。”话毕,徐漾转头看向伊素心,“Susan,
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不。Vincent,我很满意。”伊素心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以及一种莫名的情愫,“年后你们具体再商
量,你决定就好,不必再征求我意见。我约了陈一鸣老先生,你知道,他脾气大,不等人的。我先走一步,你们
继续。”说完,向大家点点头,优雅地离开会议室。
“离新年假期还有一星期,不过这两天大家把手上没收尾的工作了结,就各自散吧,提前放假,好好放松,
回来再全力以赴新年首展。年终奖会让财务部同事跟进,根据你们今年的业绩比率分配,直接打到你们工资卡
上。”
会议在一片欢呼声中解散。
温文雅尔,清清朗朗,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来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酷总监,将近十天的相处,发现他其实很
容易与大家打成一片,没架子,不计较,当然,能力就摆在那儿了,大家更是心服口服,开起玩笑来更是口无遮
拦。听到徐漾身边的晓峰总是左一声老大右一声老大,大家也叫上瘾了,拍马屁拍得一点也不含蓄——
“老大您人太好了!”行政部 A 同事说。
“老大果然体恤民情。”设计部 B 同事说。
“徐老大的大恩实在让我们感激涕零。”销售部 C 同事说。
“在老大的正确指引下我们走向光明的明年!”展务部 D 同事说。
“你是指,今年很黑暗?”徐漾弯起唇角与同事打趣,“需要我和 Susan 反映吗?”
“不不不!我们现在是从今年是光明起向明年的灿烂!”
又是一阵欢乐的笑声。
徐漾转头看向已收拾完毕准备离场的绵绵。
“绵绵,你留下,我有事和你说。”
大家识趣地走快几步,一时间,上一分钟还欢声笑语的会议室突然就清静了。
“今晚如果没什么事,和我去见个人吧。”
“唔……有加班费吗?”苏绵绵笑笑,心情仍停留在刚才的欢乐氛围中。
徐漾失笑,“有加班津贴,晟会所的一顿私厨大餐。”
的确很诱人,晟会所的一顿私厨大餐,并非她这种普通百姓可以吃到的,要是和三三说,估计她还会厚颜无
耻地尾随了。但是见谁,她总有知情权吧,“见谁啊?”
“广晟集团执行董事。”
秦晟。商业地产领头人,近年大资金进驻艺术市场领域,以铺天盖地之势横跨艺术圈。绵绵在一些大型场合
远远见过此人几次,“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今天穿得太随便了。”绵绵以为是去商谈一些合作项目,看着自己
身上的过于休闲的毛衣外套直叹气。
“无所谓,这样穿很好,而且,不必见外,都是自己人。”
绵绵被那句“都是自己人”囧到了,一直囧囧地上了徐漾的车,这次倒是自动自觉地系了安全带,惹来徐漾
别有深意的一瞥,绵绵同学在这满眼捉狭笑意的一瞥中“淡定”地扭头看车窗外。
当到了一间高级私人会所,见到徐漾和秦晟一见面像老朋友般互相调侃后,苏绵绵终于明白了“自己人”的
意思。当然,把“自己人”理解得更彻底是在秦晟向她说第一句话以及当时戏谑及好奇的神情:“你就是……绵
绵?好吧,绵绵,都是自己人,你实在没必要紧张。”
她没有紧张好不好……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明明以为自己是尾随一位人物,来与另一位人物商谈公事的,最
后的结果竟是:认识的!十句话有九句是聚旧聊天的!与工作无关的!其实没必要带上她这个“第三者”的!
反正不是谈公事,绵绵开始感兴趣地打量会所内的装潢设计。
低调的茶色玻璃墙,奢华却不浮浅。屋内摆了不少艺术品,好几件是出自大师之手,也有刚红起来的年轻艺
术家的作品,恰到好处地摆放在各个角落,不占空间,却显出了格调。与一般高档会所选用豪华真皮沙发不同,
这里出奇的选用了居家式的棉布料,仔细一看,大有文章——沙发和抱枕上均绣着同色的暗花,一针一线的手工
痕迹绣得细致而精巧,绵绵惊讶现在这门古老的传统手艺竟然还流传得那么好,爱不释手地在上面来回抚摩,连
徐漾低低叫了她几声都没听见,直至站定在她面前。
“这么喜欢,就拿回去好了。”徐漾见她看得出神,有些无奈,他的魅力竟然不如一只抱枕。
“啊?”苏绵绵被吓到了,不是因为徐漾说的话,而是……他的表情也太认真了吧?!苏绵绵拧头看向东道
主秦晟。
秦晟耸肩,摊手,说:“可以。”说得比徐漾还认真,“这里的 Any thing,只要是你看上的,都可以带回
家,包括……”他故作神秘地,视线在徐漾身上停顿了一下,接着有点得逞地大笑起来,“当然,绵绵,不包括我
哦~”
绵绵一脸黑线,赶紧把抱枕放下,她来这里的目的又不是为了一只抱枕(>_<)……
“想都别想。”徐漾对秦晟说。
“嗯。”秦晟点点头,“朋友妻,不可戏嘛。”说完,笑得比刚刚笑得还放肆。
这个人真的是平日里体报道的惜字如金的酷得把记者吓哭的秦晟吗……
绵绵同学继续黑线。
更神奇的是,徐漾竟然也笑了。
恩……她实出是想不出“朋友妻,不可戏”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看着二个世纪精英帅男为这句话笑得乐不
可支,苏绵绵再次深深地觉得自己果然是来打酱油的。
四季酒店那晚一别后,第二天他就开始接手伊画廊的工作,忙得昏天暗地,作为策划部的主要人员,绵绵不
可置身事外,一个多星期以来,二人单独见面的时间很少,但工作中总有交接时,所以这几天也总能见到他浅浅
的笑,但此刻这种毫无保留的大笑,还是第一次见,包括在云城的那两年,也没见过他这样笑过——有一种暖冬
里白雪初融的感觉。突然想到斯音对他的那一大堆形容词,原来世间,对于男子,真有气质一说,不知不觉看呆
了,甚至听不清秦晟后来又唠唠叨叨的说了些什么。
徐漾收起笑容,嘴角还是会不自觉地有一丝上扬。他看着眼前的苏绵绵,就是这种神情,看似惘然,眼神却
清明,如同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你……就是这种神情,牵扯了他多年。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的回忆里,他的快
乐或酸涩,似乎都只因为她。如今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低头可见,伸手可及,真好,忍不住伸手碰碰她白净的脸
庞……
秦晟见高强度电流在两人眼中流转,怕被“电击”(其实是怕自己破坏某人的好事被秋后算账),于是静悄
悄地闪到偏厅去,命私厨开始准备今晚某人亲自安排晚餐。
数百米上空观看珠江夜景,吃着今天才空运过来的上等龙虾,有两大帅哥做伴,如果三三知道她此时的境况,
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拿刀胁迫她,并咬牙切齿“为什么有福没和我同享”云云……

作者有话要说: 想开个文写秦晟~~~他和一个女古董鉴定家的故事。
☆、一骑红尘妃子笑

秦晟吃得有些郁闷。
为什么要他掺和这顿浪漫大餐啊,看着好友虽然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和自己聊天,但眼神和心根本就全系在旁
边正吃得津津有味的佳人身上,秦晟心里更郁卒了,想到之前问好友,为什么要自己在场,他竟答,怕她不自在。
好了,现在他俩自在了,好吧……他也没有不自在……因为,还真没见徐漾对谁这么上心过。可以看到好友别于
往日的柔情,也算值了。
“老师说很久没见到你了。”徐漾漫不经心地说。
“最近在谈一项艺术品融资计划,忙完这段时间就飞美国探望他老人家。”秦晟边吃边说,“老师肯定很郁
闷,他的学生里就数我最铜臭了……对了,老师竟然肯放人?”
“我会每隔一段时间回去一次。”
“香港那边呢?”
“一向随我意愿。”徐漾抿了口红酒,继续说,“徐家的事不必我上心。”
“奶奶太宠你了。”秦晟笑着摇摇头,“你说你都二十八了,怎么还能这么游手好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呢,几年前就被老头子逼着接手家族事业了。真是同人不同命。”
港式粤语和广州粤语在音调上其实还是有很明显区别的,毫无疑问这两人是纯正的港腔,好听的男中音里带
着点鼻音,听着很舒服。
可是,不对呀,二十八?绵绵抬头,疑惑地看着身边的正优雅地切着牛排的徐漾。
“怎么?”徐漾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认真地看向她。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踌躇了下,苏绵绵还是问:“你是留级生呀?”
“噗……”正在看好戏的秦晟一口红酒喷了出来,幸好及时用餐巾捂住,并未央及餐桌上的名菜以及对面的
两人。
“绵绵,你肯定不知道,你男人在到云城与你幽会之前,就已在英国把大学给念完了,年纪轻轻手握常青藤
文凭,说是天才都不为过,后来在美国的这七年,简直是风生水起……你竟然说他是留级生?!”秦晟一副夸张
的表情看着苏绵绵。
好奇心过重,绵绵忽略了秦晟那句“你男人”、“幽会”的调侃,她转头看向徐漾,“啊?”
“我比你大 3 岁。”
难怪。当年高二,他作为插班生,无论是心智,还是处事方式,都要比同龄人成熟,每天看闲书,却每次考
试必然是年级第一。班上的男生都还在幼稚地谈论未来及梦想时,他却似乎早已脱俗出世,什么都是一副胸有成
竹的样子。一开始以为是性格所致,没想去那时,他已大学毕业。
“所以,绵绵,”徐漾轻笑出声,“不要嫌我老。”
“……”
“在英国毕业后,没回香港,直接到云城,奶奶怕我走歪路,就对我有个硬性规定:必须生活在一所正规的
学校里。所以,就随便找了间学校入读了。”
秦晟大乐:“他大学毕业跑回去读高中,成为我们这帮人的一大笑话。”
随便找一间……云城一中是整个小城唯一一间重点中学,她不知掉了多少头发才从初中部考上高中部的好不
好……绵绵同学郁闷了(>_<)。
“这些如果你想了解,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徐漾见苏绵绵已有八成饱的样子,转了话题,柔声说,“好
吃吗?”
还沉浸在天才与笨蛋的落差之中的苏绵绵,听到他这样一问,差点噎着,忙不迭地点头说,拿餐巾擦了擦嘴
角,说:“好吃。”
徐漾伸手招来经理,“再上一道 A5 和牛石榴球,记得叫 Andy 加些冬瓜片去油。”
“不用了……”绵绵其实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吃撑了,但显然她的话被忽略了。
“绵绵啊,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句诗。”
绵绵抬头,看着要笑不笑的秦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骑红尘妃子笑。”
果然……
秦晟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笑得意味深长,“这样比喻似乎不是很恰当,因为妃子没有祸国,但君王该做的
都做了……”
“咳……”苏绵绵这次是真的被噎到了。
徐漾瞥了秦晟一眼,带着轻微的责备和警告意味,一边给苏绵绵拍背顺气,一边说,“她不是妃子。”
秦晟:“哦?哦……”
在秦晟意味深长的两个“哦”声中,苏绵绵不得要领了。
此时三三打来的电话拯救了她的尴尬,因为在里座,到外面听电话的话必须绕过徐漾,于是绵绵就在座位上
听了电话。
“亲爱的,你在干嘛嘛呢?”三三刚睡醒的声音。
“吃。”为了避免之前想象的情境发生,绵绵尽量把对话简化。
“吃什么?”
“虾。”
“还有呢?”
“排。”绵绵同学不擅长撒谎。
“求打包!求打包!!求!打!包!!!”
悲剧还是发生了……
绵绵赶紧把手机挪开远离自己可怜的耳朵,但无奈三三嗓门实在大,还要用力吼的那种,估计在场的两位男
士都听到了……绵绵欲哭无泪的收了线。
“可以的。”身边的徐漾轻笑出声。
苏绵绵疑惑地转头看他。此时徐漾已招来一直静待在身后的经理,利落地说了几道今晚的特色菜,还特意吩
咐了打包的次序,细心地叮嘱一定要用小盒子装调味酱。苏绵绵的表情已经从疑惑转向羞愧了,眼神飘呀飘,然
后就撞了上秦晟饶有趣味的笑,他眼眉一挑,意思很明显:我说得没错吧……绵绵迅速拧头,“认真”地欣赏落
地玻璃窗外,离地面 400 米高空的繁华夜景。
看着看着,竟然出神了。
她理不清,和徐漾如今,算是什么关系。没有过多牵扯的过往,却又不敢再去触碰的过往,矛盾在心间交织。
再度遇见,明明不算熟悉的两个人,却有了超越恋人的亲昵,那么的自然而言,最起码,徐漾是一种理所当然的
姿态,而她,也被吸引,却疑惑。
回过神来,发现秦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悄然离座,绵绵慢慢转过头,徐漾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专注的
眼神里有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徐漾,为什么是我?”苏绵绵轻声问。
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徐漾闻言,并没出声回答,只是在这一瞬间眼神变得更柔和,然后慢慢地在眼底蔓延出一丝笑意。他抬起手,
一开始只是尝试着轻轻碰触对方的脸,见她没有排斥,便得寸进尺,一双手从轻抚,到捧起她的脸,把她慢慢向
自己拉近。
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嘴唇对唇。很近。苏绵绵从他幽深的黑眼珠里看到自己。她没有躲开。这么多年
来,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委屈自己的心。她不想再躲。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呢?”苏绵绵又问。
到如今这般境况,她不会再怀疑是自己自作多情。
“很久很久之前……”徐漾低沉的声音有着蛊惑的力量,温热的气息落在绵绵脸上,唇贴着唇,声音从紧密
的间隙中溢出,“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原来这么漫长……”
这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吻。绵绵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单纯是亲吻,都可以让心尖荡漾得颤抖。这是重逢之后,
他们第二次亲吻,与上一次侵略式的缠绵不同,这一次,似乎有着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耐心,去进行一件郑重而
寻常的事。
稍微退开,徐漾的看着紧闭着眼的苏绵绵,声音有隐约的笑意,“绵绵,别咬着牙。”
苏绵绵一阵无语。
她紧张……
而且,他今天笑得未免也太多了,温柔到可以掐出水的笑意,时刻盅惑着她。
后来是怎么放松了牙关,又是怎么在他的一再索求中,轻轻地回吻,苏绵绵都不记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在混沌中,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喘着气。而轻拥着自己的徐漾,
竟然数着节拍似的,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绵绵不敢抬头,脸无意识地在他怀了蹭了蹭,才
发这样的动作很亲昵,更不知所措了。
徐漾似乎不急。良久,他用很认真很温柔的语气说:“绵绵,和我一起,好不好?”
这句话,在七年前,那个夜晚,绵绵听过。
那样的夜晚,18 岁的她,在教学楼天台,和一个天天相对却其实并不算太熟谂的男孩发生关系后,她终于后
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是害羞的,无论心情怎么低落,也无法盖过这种事后的不自在。她紧抿嘴唇,背靠在围栏
上坐着,沉默了一个多小时。旁边的男孩一直安静地陪着她。后来,她背起书包,开始一级一级地走下楼梯,男
孩在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高大隽秀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长,与她的重叠。即使此情此景,他仍在光环中,
离她很近,却似乎又遥不可及。
法国,一个她无法想象的国家,他即将到那里,过完他辉煌灿烂的人生。
而她,即将离开云城,去另一座城市,面对一个残破不堪的局面。
一直到教师宿舍门口。男孩终于开声说:
绵绵,和我一起,好不好?
她的回应是快速跑上楼,掏出钥匙,呯的一声关上门,才敢去摁住那震荡不已的心跳。
第二天,她和妈妈搬离云城,来到广州。
应该说,回到广州。
今生无法再有牵扯的人,硬生生逼自己遗忘。
如今,同样的人,说着 7 年前同样的话。
而如今,也再没有了天南地北的距离。
不是说,做我女朋友,好不好。而是,和我一起,一直一起,好不好。
绵绵的心,在这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可是,这是什么节奏……
“这算不算,先上车,后补票?”苏绵绵有点郁闷。
爽朗的笑声响起,从胸膛以及喉间,绵绵能清晰感受到这笑声背后的愉悦度。
“不算。我就早买票了,只是你一直没检票,我上不了车。幸好,我并没转另一班车,更庆幸,这班车,依
然空座,等我上车。”徐漾把苏绵绵从胸膛中拉出来,直视她惘然而又清明的双眸。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所有人都在猜测她和欧阳皓的关系,他却如此笃定。
“Susan 告诉我的,据说,她是从庄楣那里打听的,消息很可靠。”
“……”
绵绵努力在脑中理清这个买票与班车的关系,然后点点头,轻轻地嗯了声。还是觉得不妥,“可是,这节奏,
会不会太快了?”估计动车都没这速度……
“不会。班车误点了,让我等得很苦,而我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幸福了。”徐漾再次把苏绵绵拥入怀中,
抱得紧紧的。
苏绵绵伸出双手,用力地回应他的拥抱。
“徐漾,那年能认识你,肯定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些年之后还能再见到你,肯定是我上辈子,上上辈
子……都不知是几辈子积德换来的,再不然,就是我上辈子欠你太多了。”
“胡说。”徐漾轻笑着吻了吻她的发心。她都不知道,那年在庆云寺的佛祖前,用着极轻的话,反复地问佛
祖“如何才能不牵挂”时的她,才是他今生最初的救赎。
此后,他心甘命抵,彻底沉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一句很好的诗,与你们分享:
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余花犹可醉,好鸟不妨眠。
☆、男神级电工

除非冷空气南下,否则广州的冬天都不会太冷,已经接近农历新年,绵绵竟然有种温暖如春的错觉,不知是
不是因为,身边站着他。
本来离开晟会所之后,绵绵是想立即回家的,毕竟,谁要是怠慢了三三的胃,似乎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但还
是被徐漾拉到晟会所附近的珠江边,慢悠悠地散着步。
不远处的小蛮腰闪动着七彩的亮光,江两岸的灯火在冬日的夜晚,极尽旖旎。那些标着“工商银行号”、
“时代地产号”的游轮在倒映着万千灯火的江面上慢慢飘动。船上夜游赏景的人很多,江边散步的人却出奇的少。
稍嫌清冷的江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绵绵索性倒着走,看着徐漾,问出今晚最大的疑问:“刚刚秦晟说你,这 7 年来都在美国。我一直以为,你
去了法国。”
除漾的反应是伸出手,把绵绵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下,以免以撞到身后的灯柱。发觉她的手温度偏低,干脆掰
正她的方向,十指紧扣,把自己的右手和她的左手一起放进口大衣口袋里取暖。又认真想了想,才说,“一直计
划去法国没错,只是毕业晚会之后……嗯,后来计划有了些转变,就去了美国。”
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令绵绵觉得,他所说的“有了些转变”,与自己有关,因为他说,毕业晚会之后……苏
绵绵竟不忍再问下去,郁闷地低下头,踢地上的小碎石。
徐漾忽然偏过头看她,笑着问:“真的想知道原因?”
“……嗯!”绵绵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敢问,但又真的很想知道。
“这样啊……”徐漾故作为难地抬头望月,沉思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夫人那么想知道,新婚之
夜我就坦承一切,如何?”
真是……
绵绵脸颊悄悄地染上两朵红云。
左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苏绵绵想抽出左手接听,徐漾却把她的手摞得紧紧的,她越是挣扎,他越是握
得紧。
她看他,他就看江景。
苏绵绵被气笑了,“徐漾,你耍赖时真幼稚。”
“嗯……嗯。”徐漾继续看江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最后迫不得已,绵绵把右手探进左边口袋,掏出手机。
一看是三三的来话,估计那妞等吃等得心急了,幸好出来时,徐漾说,走着走着可能就到了。就把打包食物
也一起提了出来。
怎知才一接通电话,就传来三三着急的声音:“绵绵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怎么啦?”
“浴室的水龙头坏掉了,井喷似的,水流得真猛,排水的管道又塞了。再这样下去,楼下的邻居会上来投诉
的。我刚打电话给小区的电工,可是电工都下班了呀。”三三越说越急。
那怎么办呀……三三是生活白痴,肯定应付不来,绵绵也跟着急,“要不,我回去的路上看看有没有没打烊
的五金店,买些工具,我们回去自己先止住水?”
“那好,只能这样了,你快点回来。我得在这里看着。”
绵绵才挂断电话,徐漾就侧过身问她,“怎么了?”
“嗯……那个,家里水龙头坏了,我室友应付不来,我得赶紧回去。”
“那走吧。”徐漾拉起她就走。
绵绵走快几步到他面前,“回去取车太花时间了,这里很难打到车,我一个人搭地铁回去吧,前面是地铁站,
几站就能到。”
“好。”徐漾又拉起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啊?……”绵绵愣住了。她总觉得,向来清朗浩然的他,并不太适合拥挤到让人绝望的地铁。尤其是,3 号
线人群最为密集的那几个站……珠江新城……体育西……
“绵绵,”徐漾回过头,有点严肃地看着她,“在国外,我也一样搭公车,挤地铁。我并没有……你想象中
那么娇贵。何况,普通情侣会经历的事情,我都想和你一起经历。”
好吧。既然这样,绵绵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这次是她拉起徐漾,疾速往地铁站走。她其实是,被他感动到
了,但现在明显不是煽情的好时机,只好加快速度去掩饰。
徐漾跟在身后,任由她拉着走,竟然觉得很满足。
然而,到了地铁线上,绵绵就只是由主动变为被动了,一路只能由高大的徐漾护着。班车很快就到,但繁华
地带的站点,人多到你推我涌,好不容易上了地铁,绵绵被徐漾带到了个角落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徐漾背对人
群,面对绵绵,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一个小空间,以使她不至于太难受。但这几站地铁的人都是只上不下,人
越来越多,徐漾原本用手掌撑着,后来只能用手肘,离苏绵绵几乎是身贴着身,苏绵绵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他刮
得干净的下巴,然后视线再上扬,就是漂亮的唇形,高挺的鼻子,眉清,目秀……不知不觉看痴了。
曾多少次,她都是这样跌跌撞撞,迷迷失失地游走于这样拥挤的地铁里……无论是工作上受到多大的委屈,
还是那个她难以面对的家,都足以让她脆弱,却从不敢示弱。
她有太多坚强的理由,却没有脆弱的借口。
只是从来不敢妄想,兜兜转转,身边还可以有他。
“怎么?突然间发现我很帅,后悔 7 年前拒绝我了?”徐漾低头,轻笑,“苏小姐,回头是岸,你现在后悔,
还来得及,很来得及,要不……现在就向我求婚?”
很轻松的玩笑,轻易化解了她前一分钟散发的微小伤感。
“到了。”徐漾收起轻松玩笑的神情,再度拉起她的手,拔开重重人群,带着绵绵往出口走。
幸好在地铁往小区短短一段路上,还有一间未打烊的五金店,经苏绵绵口述,徐漾挑了几样工具,就往她家
的方向走,熟门熟路,就好像他每天都走这段路一样。
“你……”苏绵绵声音有些犹豫。
“上次送你回来,所以我还认得路。”
“你……送我到楼下就好。”
“你会装水龙头吗?”徐漾并未停下脚步,只是转头问她。
苏绵绵摇了摇头。
“你室友会?”徐漾继续问,很严肃。
苏绵绵继续摇头,“有工具,应该不会太难吧……”
然后她瞪大眼睛看他,“难道你会?!“
徐漾叹了口气,“绵绵,真的,别把我想得太娇贵。”
苏绵绵看他有点委屈的表情,想笑。没办法,每次他做一些普通人会做的事,她就会想起斯音那一大堆关于
“气质”的形容词。他气质太好,感觉就是一个不沾杂事的人。
“要是你们弄不好,水管一整晚喷水,老房子排水系统又不好,很容易弄湿楼下邻居的天花板,到时他们上
楼投诉,你们有理难辨。早晚出门总会见面的,无谓与邻居闹得不快。绵绵,你说是不是?”徐漾说完这段话时,
已经上到二楼了。
好像是……但是,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吧(>_<)……
到 6 楼时,绵绵才刚要掏出钥匙开门,门已从里面打开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三三开门的动作就在那一瞬间停顿住,目瞪口呆地看看着徐漾,然后机械
性地转向绵绵,“小绵绵,原来晚上找回来的电工,是这么高档次的哦!简直是男神级别……”
绵绵:“……”
徐漾无奈地看了看三三,然后看了眼绵绵,说,“先把东西弄好再说吧。”
然后径自走入屋内,脱掉大外套,挽起衬衫袖子,准备好工具,又问绵绵,“在哪儿?”
绵绵带他走到浴室,才发现三三说得一点也不夸张,从坏掉的水龙头那儿,不断有水喷涌而出,这里是老旧
的小区房,浴室的排水工能并不好,这会儿甚至塞了,水都漫上脚腂了。
徐漾看了形势,索性把鞋袜也脱掉,赤脚走进去。高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点紧迫,绵绵和三三都
是算是南方人较为娇小的身材,平时倒不觉得怎样,现在看着徐漾如此,觉得有点滑稽。
“绵绵,给我拿个板手。”徐漾低头研究着,忽然说了句话。
绵绵应了声,立刻在手上提着的这袋刚买回来的工具上找着徐漾所说的板手。
倒是三三,一听这声“绵绵”的叫唤就打了个激凌,不对呀!普通的电工,就知道绵绵的名字,应该也会叫
她“苏小姐”吧,没必要亲切地叫一声“绵绵”吧,而且这声“绵绵”唤得温中带柔,柔中带情。
三三再转头看向沙发上那件精巧的手工外套,瞬间就顿悟了!
有!猫!腻!
当终于把水龙头修好,浴室的积水排好之后,徐漾身上已湿了不少,却也不狼狈,他自在地,赤着脚走回到
厅中。绵绵拿了条干净的毛巾给他,示意他擦擦身上的水。
二人默契地忙完一翻后,终于发现了一双贼溜溜的眼睛。
徐漾:“……”
绵绵:“……”
三三:“……”
终于,徐漾打破沉默,有礼地说,“你好,我叫徐……”
三三赶紧接话,“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被绵绵在 18 岁时……”
“三三这是给你打包的菜,赶紧去热了吃,别饿着。”成功在关键时刻打断三三的话,绵绵第一次为自己的
急中生智感到自豪。
三三还有话没说完,就那样张着嘴,木讷地接过苏绵绵递过来的食物,然后自然而然地把没说的话说完,
“……给睡了然后她拍拍屁股走人的徐漾?!”
绵绵瞬间石化了。
有那么几秒,徐漾也愣住了。
就凭这句话,徐漾迅速把三三拉入“自己人”行列,他眼睛闪着光,看了眼绵绵,然后友好地朝三三笑了笑,
“是的,我就是那个,恩,被绵绵在 18 岁时睡了,然后她拍拍屁股走人的徐漾。”
这笑容……三三被电到了。
“我觉得,我还是吃吧。”心脏不能承受啊。
话毕,提起食物向厨房走去。
留下欲哭无泪的绵绵同学,以及笑得暧昧不明的徐漾。
“你干嘛再重复一次三三的话啊……”绵绵的语气里有些埋怨。
徐漾笑得越发肆意,“绵绵,原来,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你是这样介绍我的。”
完全不是她介绍的好不好。
完全是大学毕业那天三三她们把她灌醉,逼她说出来的好不好。
可是,现在解释似乎没有用了,解释等于掩饰……

作者有话要说: 绵绵对徐漾的感情埋得比较深,因为家庭方面经历太多感情分离与变迁,所以不可能一下子
就完全打开,会慢慢地循序渐进。。。

☆、Good night kiss

徐漾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三三吃足喝饱后,就直接滚倒在绵绵的床上苟延残喘。
在三三的世界里,一天不折腾几下绵绵,她都觉得罪过。
绵绵慈悲地施舍她一眼。然后继续拿着小本子,算计着这次的年终奖有多少可以存,有多少可以拿出来用。
年终升职,今年的奖金几乎是翻倍。
苏绵绵眉开眼笑。
三三见数学奇差的绵绵又拿小本子算计钱,看不过眼,“小绵绵啊,我怎么平日觉得你洁净如兰花,可能一
面对奖金,你就像个小财奴似的,简直俗不可耐。”
“你懂什么。”绵绵懒得理她。
如果她对谁觉得愧疚,那个人就是苏惜。但愿日后,她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免他苦,免他累,免他无枝可依。
尽管,他会长大,终有一天他有能力自己承担这一切。然而这并不妨碍她对他的私心。尽管,他也许不会接受。
这是她心底从未向人诉说的隐秘与感伤。
三三突然扬声,“绵绵,你存钱不是为了想在广州买房子养老吧?”
绵绵偏头看她,笑了笑,“嗯,小三儿,你终于懂我了。”
三三不可思议地叫起来,“我说小绵绵,你长得白白净净,嗓子绵绵软软,性子温温婉婉,又是从事最接触
达官贵人的画廊行业,多少富二代公子哥儿想泡你,要是从了一个谁,嫁人之后,广州房价再高对你来说都不是
问题。你倒清高啊这么些年来就欧阳皓入你眼,当然他也很高水准就是了,可是他是个……”
“够了啊!”绵绵软软的声音里有点警示意味。
三三哼了声,“又不是你男人,每次这么护着他。”
见绵绵只是嗯嗯地敷衍她一下,三三又在床上绞着棉被滚了两下,手机突然响起,看了眼手机屏,拇指在手
机屏上要按不按的,表情异常纠结。
绵绵疑惑地看她:“谁打来的电话,不接?”
三三的表情由纠结升级为悲壮,最后等到铃声断了,才无力地说:“杨清彦。”
终于,绵绵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杨医师?”
“啪!”一个枕头砸过来,绵绵巧妙躲过,抱着枕头在一旁偷笑。
绵绵踢了一下与被子绞成一团的三三,“三三,说说到底怎么会事嘛?”
三三无奈,“就那天,你送我到医院也见到的,医院安排了他来当我主治医生。后来你临时有事走了,我一
个人无聊,你知道我的,见到帅哥嘛,就花痴了下,问他,帅哥,我们是不是哪儿见过……这是我万年不变的搭
讪词啊,屡试不爽的。结果那天,我一说,他脸就黑了,比黑龙江还黑。”
绵绵频频点头表示明白,以她和那杨医师的一面之缘,可以想象那张万年寒冰的脸在听到这种调侃之后,估
计是整座医院都结冰了!不过,弱弱地问句,“三三,黑龙江是黑色的吗?我这南方长大的孩子虽然没见黑龙江,
不过上过地理课。”
三三以枕掩面,无奈致极,“苏绵绵,你就不能抓一下主要茅盾吗。”
绵绵扯了扯郁卒得差点吐血身亡的三三,“所以,主要茅盾是?”
三三坐起来,一脸肃穆:“主要茅盾就是,我们果然见过的,何止是见过,还是高中时学生会湿兄来着。结
果……我忘了他……”
绵绵也一脸肃穆:“三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的读者都叫你笨三,他们太委婉了。”
“苏!绵!绵!”被捡起的抱枕再次砸过来,这次苏绵绵没能躲过,三三终于解气了。
再度瘫软在床上,三三想了想,又说,“小绵绵,我明天就回家,你自力更生吧。”
三三是城里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工作时间自主撑控,所以她一般会提前几天回潮汕老家过年。今年更是比
去年要早,因为要躲避某人捉她去医院复诊。她的颈椎其实完全没问题了 OK??
绵绵觉得,这直接影响了她,所以,“何医师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躲什么?”
“比洪水猛兽还要让人惨烈,我上辈子肯定得罪过他。你看,他把我颈椎都弄歪了!你都不知道,在医院里
我被他捏得痛啊叫啊,那个地动山摇啊!”
“……”
是你自己长期对电脑,坐姿不正,弄歪颈椎的吧……
“你打算怎样?”三三用脚踢了下她的小腿,“回家,还是……”
“我去欧阳那儿,过年再回家。”
三三自然知道她对家的避忌,不过,另一个地方更应该避忌的吧,“整天看他俩卿卿我我,不会心理阴影吗
你?”
绵绵收拾好桌上的笔和本子,拉过棉被,和三三一块躺床上,“叶凡也没把我当外人就是了。”
虽然这片老城区安全得很,但如果一个人住,胆小的苏绵绵难免觉得安静得可怕。一天两天倒没什么,但超
过三天,就呆不住。所以都惯了,三三出差或回家超过三天,吴静师太又没空收留她时,她都去欧阳皓那里,反
正他那里有她的专属房间。以前是觉得没什么,不过现在,有徐漾,绵绵后知后觉地发现,还是怪怪的。
“你到男人家里过夜,那男神怎么办?”三三用力拍了下额头,“我竟然忘了抓主要茅盾!小绵绵,我刚刚
进你房间来,就是要兴师问罪的!”
“哦。”苏绵绵应付性地发了个单音词,然后就听到手机进了短信,摸过来打开。
徐漾:我到家了。
一时不知说什么,苏绵绵又回了个单音词:嗯。
不一会就有了短信:就这样?
苏绵绵可以想象某人扬起眉说这句话的神情,不禁轻笑了下,磨蹭了几分钟,才又回复:那什么,Good
night kiss.
信息没再回复。
苏绵绵放下手机,就看到三三探究的神情。
三三:“和男神发信息?笑得真够春心荡漾的。”
绵绵:“……”
拉过棉被,盖住自己红扑扑的脸。
没能再问出些什么,三三利落地下了床,以旋风般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分钟后,微信群“坑爹青春帮”炸开了锅。
系统消息:我是大绵绵已退出了群聊。
紫薇在深圳:咦,小绵绵怎么退出咱群了?
三三不是小三:我踢她出去的。
吴静师太:小三儿,你太不厚道了!难道今天小绵绵没做饭给你吃?!
三三不是小三:= =!
三三不是小三:冷静,同学们!开完小会我把她拉回来,她现在和男神发信息,不会注意到的!
紫薇在深圳:男神(*_*)!
吴静师太:男!神![心][心][心]
三三不是小三:同学们,你们可否还记得,三年前,北校区星辰湖畔的小绵绵……
紫薇在深圳:小三儿你太没创意了,又盗用我娘对我皇阿玛说的经典台词!
三三不是小三:[怒]听我讲完!
吴静师太:记得记得!就咱大学毕业那晚,在星辰湖畔的草坪,小绵绵被咱仨灌醉了(^_^)
紫薇在深圳:何止小绵绵,咱仨也醉了啊,真 TM 怀念!
三三不是小三:你们抓一下主要茅盾行吗[抓狂][抓狂][抓狂]
吴静师太:[疑问]我们之间有茅盾吗?
紫薇在深圳:还是你和小绵绵闹茅盾了?怪不得你把小绵绵踢出去,怪不得小绵绵没做饭给你吃。我警告你
小三儿,别老是欺负我们家小绵绵啊!
三三不是小三:= =!我决定了,姐就是憋出内伤,也不告诉你们!
紫薇在深圳:我突然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小绵绵?!男神!
三三不是小三:= =!
吴静师太:小三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三三不是小三:[傲慢]
紫薇在深圳:突然有点困了[困]
吴静师太:我也是。哇,原来都快凌晨了,该睡了,早睡早起是女人最好的护肤品。
三三不是小三:你们俩够了,我这就说!
吴静师太:快快!八卦八卦……
三三不是小三:你们可否还记得,三年前,北校区星辰湖畔的小绵绵……
紫薇在深圳:刚讲过了@_@
吴静师太:赶紧切入主要矛盾!
三三不是小三:= =!小绵绵醉了之后,开始胡言乱语,有问必答。咱们不是问她大学四年追求者众,许湿兄
可是很有恒心的追了三年,怎么都没心动。她问非所答地说,四年前高中毕业,辜负了一个人什么的。还爆料说,
那晚她睡了人家,第二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吴静师太:我清楚地,深深地记得,那可怜的娃儿叫徐漾!
紫薇在深圳:可是,这不是明显的,咱们小绵绵被占了便宜么?!
三三不是小三:主要茅盾!
吴静师太:我突然好紧张!
紫薇在深圳:让□来得更猛烈些吧!
三三不是小三:= =!小绵绵现在就和那徐漾热恋中!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男神级别的人物啊!
吴静师太:我又相信爱情了!这七年来小绵绵单着,不会就是等这男神吧?
紫薇在深圳:我心爱的小绵绵终于有主儿了,我今夜孤枕难眠啊!
吴静师太:不是有尔康吗?
紫薇在深圳:……
三三不是小三:先歇了,我会随时跟踪报道。
紫薇在深圳:小三儿,记得如实报道,荒报军情是要拖出去斩的。
吴静师太:记得把小绵绵拉回来。
紫薇在深圳:是啊,每天不折腾她几下,我都觉得罪过。
三三不是小三:= =!太没创意了,盗用我台词。
紫薇在深圳:Good night kiss
吴静师太:Good night kiss
……
苏绵绵迷迷糊糊地醒来,手机信号灯在闪,打开一看,已经凌晨 1 点多了,发现在两条微信和一条信息。先
点开微信。
昨天晚上 22:59
你已经退出了坑爹青春帮群聊
00:20
三三不是小三邀请你加入了群聊,群聊参与的人还有:三三不是小三、吴静师太、紫微在深圳
“搞什么啊?”苏绵绵嘀咕了句,然后点开信息。
徐漾:可否给个期限,什么时候用实际行动兑现?(刚洗澡去了)
苏绵绵看了眼接收信息的时间,是在自己发出那条 Good night kiss 半小时之后。
实际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在你眼中,而你在我心里~~~

☆、从今以后,为我所有

离春节不到一个星期,火车站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从高处看下去,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广场上,摆
地摊叫卖的小贩,长时候车瘫睡在地上的农民工,提着木板拖车到处晃荡的搬动工……各式各样的人,混杂成一
个吵闹的世界。
自从上次的年终会议之后,绵绵的工作已处于空闲状态,所以坚持上午送三三到火车站,下午再回画廊。
好不容易逼进了候车室,三三就催绵绵赶紧回去:“说好不必送我来的,我特别不乐间看着你小小身子在人
堆里挤。”
“这有什么,我都习惯了。”苏绵绵笑笑。
她是真的习惯了。曾经长达五六年的时间里,暑假、寒假、中秋或国庆,甚至春节,她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往返于云城与广州之间,从一个狭窄的火车站,到达一个混杂的火车站,匆匆来,匆匆走,每次不过停留两天。
那些年,她习惯了马不停蹄的奔走。
“要不,叫徐漾来接你?”
“不要麻烦他,我自己走就行了。”事实上,今天早上只是发了条短信给他自己休假,并没告诉他自己是送
三三来火车站的。如果她说原因是自己舍不得那样风风韵韵的他在这样的环境里挤来挤去,估计会被三三鄙视。
苏绵绵踮起脚看检票口:“开始检票了,你快点上车吧。到家给我发条信息。”
三三抱抱她,装哭腔:“小绵绵,就要和你分开十天我都舍不得了,以后你嫁了,我该怎么办?”
绵绵笑:“可是我很舍得你,快上车吧。”
送走三三后,苏绵绵花了大半个小时才脱离人群,走出火车站广场外的公路上,大大地松了几口气,跟打完
一场仗似的。有那么一小会儿,她的思绪和眼神是放空的,但也只是一小会儿,就被不停鸣叫的喇叭声惊动了,
抬头看去,又是那红色玛莎拉蒂。
可以说是逃难以的,苏绵绵立即过去打开车门,以最快速度上了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绵绵偏头看欧阳皓。
“半小时前三三给我信息,说她今天回家了,让我做好收留你的准备。”这个路段车塞得实在不像话,欧阳
皓对这样的路况有点不耐,语气却没有半点不快。
“这段路一直很塞,其实你不必来一躺,我搭地铁回去更快。”等到车流终于顺畅,绵绵才说,“送我回画
廊吧,策划案还有些手尾要处理。”
“先送你回家收拾下,下午我和你一起回画廊,晚上你直接到我那儿。”没有征询,欧阳皓直接发号司令。
绵绵纠结了将近一分钟,才温吞吞地发了个单:“噢……”
“怎么,不乐意?”欧阳皓知道她胆小如鼠,怕黑怕静,却又每次都磨蹭到最后受不了才收拾去他那儿。所
以这次他决定亲自来抓她过去。
“没……”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徐漾解释。
“家里怎么样?”欧阳皓注意到她的失神。
“就那样,不好不坏。”绵绵声音低低的。
“除夕我再送你回去。”欧阳皓想了想,又说,“不要想太多,苏惜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能判断是
非黑白。”
绵绵低头:“嗯。”
看着她沉郁的小脸,欧阳皓试着活跃氛围,“和那个徐总监呢,相处得怎么样?”
绵绵有点脸热,撇过头看窗外,“我怎么感觉自己在被家长审问作业完成了没,考试考了多少分= =!……”
欧阳皓拿她没办法,摇头轻笑。
吃了中饭,回家拿了几套换洗衣物以及一些日用护肤品,磨磨蹭蹭的,下午两点多,绵绵才随欧阳皓回伊画
廊。
刚进画廊,就见到徐漾和他的小助理晓峰在展厅一则商量事情,看到他们两个双双进来时,均愣了几秒。
绵绵突然间就紧张起来,被欧阳皓在背后轻轻地推了一把,两人才在迎面专注与八卦的眼神注视下缓步走过
去。
“徐大总监,幸会了。”欧阳皓人未走近声音就扬了几度,姿态未免有点轻狂。
“欧阳先生,幸会。”徐漾波澜不惊地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过去看绵绵。
后者在这样的注视下眼神立刻飘了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晓峰兴高采烈地插话:“你回来就太好了绵绵姐,我们以为你要缺席呢,斯音她们提议今晚
去 K 歌,这次没外人,要玩多疯有多疯!”
“可是很多人似乎都回家过年了。”苏绵绵探头看了看工作区间,发现里面只有十来人。即使伊画廊已属规
模相对较大的画廊,但工作性质的关系,六个部门加起来也才几十人,基本都是学美术出身的 80、90 后,一些资
深的部门经理稍为年长一些。同龄人,又有共同的话题,平日组织活动时都玩得特疯。但由于很多都不是广州本
地人,甚至有些是省外人,所以基本在年终会议次日就没来上班,乘飞机或火车回去过年了。
“所以我们只订了中房,十多人,够热闹了,宗哲和曼妮出去拜见一位藏家客户了,不过今晚会赶过来。”
晓峰摩拳擦掌,好不兴奋。他是徐漾从美国带回来的助理,还有一个学期才大学毕业,据说已跟在徐漾身边做事
多年。虽然晓峰来伊画廊才十来天,但已深深打入了群众内部,刚刚徐漾在和他敲定撤展细节时,他脑脑子都是
今晚能出些什么点子捉弄人。此时,他看看苏绵绵,又看看欧阳皓,皓少也是自家人嘛,他笑得特开心,“皓少,
一起吧,今晚不能没有你啊!”
“看情况吧。”欧阳皓扬扬眉,然后正经地看向徐漾,“聊聊?”
“欢迎之极。”徐漾作了个请的手势,“到我办公室来吧。”
走了几步,徐漾又转过身,对晓峰说,“刚和你说的,可以交待给展务部同事跟了。”然后看向那个始终不
在状况内的女子,眼角染上淡淡笑意,“绵绵,等会儿和我一起走。”
“啊?……”绵绵反应过来,才又低低地哦了声。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苏绵绵整个人就与世隔绝了,身边陆陆续续有同声和她打招呼,无非是问她什么时候过
去、要不要一起走之类的话,她低着头嗯嗯地应着,心思全在手上的策划案上。直到身边的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才缓缓地抬起头,发现办公区域已经没人了。
“好了吗?”徐漾声音很轻。
“差不多了,弄完这一页,明天可以直接放假。”苏绵绵伸手按了按酸酸的脖子。
徐漾往后移了半步,移开她的手,接替她手上的工作,不轻不重地用十指按压着她的颈脖及肩膀。尽管觉得
不好意思,脸热热的,但又真的很舒服,绵绵就由着他。
静谧的氛围里,有一股漫漫荡开的甜蜜。
“绵绵,你打算把我雪藏到什么时候?”静静地等她整理完最后一页策划案后,徐漾双手恰到好处地停留在
她肩膀上,上身向前倾,看着她的侧面,轻声问她。
绵绵有点纠结,“都是共事好几年的同事,好尴尬的呀。”
更重要的是,你是徐老大啊。光芒无限的徐老大啊。
她会众叛亲离的(>_<)……
“好吧。”见她有点无措,徐漾有些不忍,“你就金屋藏娇吧。”
“……”
徐漾弯了弯嘴角,拉起苏绵绵的手,轻声说,“走吧,迟到要受罚的。”
“好。”苏绵绵在他暖暖的眼神中,心情也好起来,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来到地下车库,苏绵绵才突然想起问:“欧阳呢?”
“他说有事,先走了。”徐漾发动引擎,黑色奥迪慢慢开出车库,在宽广的公路上有序地滑行着。
绵绵始终看他认真的侧脸,有些话,不知该问,还是不问。
红灯前,徐漾转过头,与她对视,语气宠腻:“想问什么?”
被发现了……绵绵也不再纠结,干脆直接问出来,“欧阳和你说了什么?”
徐漾被她悲壮的表情逗笑了,“没说什么,都是聊聊国内外艺术圈的现状。”
“……哦。”
又过了好一阵,绵绵终于迟疑地说出困绕一整天的话:“我今晚,到欧阳那里,恩……可能这几天都在那儿
住。”
徐漾一边听着绵绵的话,一边转头看红绿灯,这个路口在主干道上,红灯时间有点长,但在他们不咸不淡的
几句对话下就消磨掉了。看着前方的红灯,静默好几秒,徐漾才轻轻地嗯了声。数字由 10 向下倒数,
5,4,3,2,1……数字变为 0 时,徐漾突然转过头,拉近与绵绵的距离,说:“我吃醋了,所以,需要索一个吻,
作为补偿。”
然后就吻了下来。
很浅的吻,浅到,不带任何欲念。苏绵绵却觉得,像是一个郑重仪式:
从今以后,为我所有。
在喇叭的鸣响声中,轿车再度滑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上扬的嘴角,以及方向盘上,随音乐轻敲节
拍的手指,显示出驾驶员的好心情。而副驾员,发愣 ing……
几个小时前,就在伊画廊,他的办公室里,欧阳皓的确吊儿郎当地和她侃了两个多小时国内外艺术现状。但
在走时,突然转过身,认真而强势地对他说了几句话。
他当时是惊讶的。
因为,欧阳皓在说这些话时的气势,并非以情敌之姿,而是,兄长的身份。
绵绵的兄长。
他说——
“被绵绵爱上,是一件幸福的事,因为那将是她的全世界。
她会用尽一切力气去守护、捍卫,毫无保留。
所以如果,谁辜负了她的心,我将不惜一切,摧毁他的世界。”
她何尝不是,他的全世界。
怎么忍心辜负。
又谈何摧毁?

作者有话要说:

☆、only love

推开门那瞬间,闹翻天包厢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几妙,然后再次炸开了锅。
因为出来之后并不是直奔这里,而是在徐漾的强烈要求下,先在外面吃了饭垫肚子。
果然最迟就是他们两个,连出去见客户的宗哲和曼妮都到了。
看着那群因他们迟到而无比兴奋的人,绵绵无比的沮丧。
“老大,绵绵,规矩大家都懂的哈!”宗哲开始倒酒,满满一大杯,“嘿嘿,谁先来?”
“灌醉绵绵什么的,最欢乐了!”曼妮放下麦,三步作两步跳了过来。
“就是就是,今晚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期待的了。”正在点歌的斯音也跑过来围观,好不兴奋。
徐漾看出了蹊跷,转头看她:“你喝醉了会怎样?”
这个……不能说吧?
苏绵绵的回应是:苦瓜脸……
“那个,老大,绵绵姐喝醉了更乖更听话,简直比小绵羊还要纯良,你叫她说什么都说,比如‘你好帅’啦,
‘你好漂亮’啦,甚至是爱谁谁什么的……”虽然捉弄自己的上司有点罪过,不过这种氛围大家都习惯了,斯音
也就放开来玩,她继续爆绵绵醉后的囧态,“不过也就乖乖的说话啦,让她做什么她做不出来。”
“不过啊,画展开幕酒会之类的大场合我们都会护着绵绵,只有平时私底下才会找机会把她灌醉啦,而且绵
绵太精灵了,能避就避。”宗哲补充说了句。
“要是老大和绵绵交杯酒什么的,那就更精彩了。”曼妮又想出一个点子,得到大家一致赞同。
“果然很精彩。”徐漾弯起嘴角,似笑非笑。正当大家都被他的笑容迷惑住,以为他会和他们同一阵线时,
他话峰一转,“不过,今天我是要求绵绵加班的,所以迟到的过错在我,我自罚三杯。她,就算了吧。”
“不是吧!……”
一片哀号。
“那就算了。”徐漾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喝!怎么能不喝啊!”晓峰敬上那杯倒满的酒,“虽然老大是有名的千杯不倒,但漫漫长夜,总有机会的
嘛。嘿嘿……”
“就是就是……”
在符合声中再度回复热闹的氛围。
斯音掩嘴在绵绵耳边低语:“绵绵姐,英雄救美哦!”
绵绵看着她,笑得好不温柔:“斯音,春节假后两天内,把首展的策划细节交给我。”
“不是吧绵绵姐……”斯音退离她三步远,“不带你这么公报私仇的!”
“恩,或许还有商量。”绵绵故作思考状,“不知你今晚表现如何……”
“我一定沉默是金!”斯音举三指立誓。
这边,徐漾在大家的欢呼下喝完三大杯啤酒,心里腓腹:以后可以考虑在家把她灌醉……
在伊画廊内部员工的聚会里,有一个每次都被嫌俗气,却又每次都必定拿来来玩的游戏,那就是真心话大冒
险。除了一两个人拿着麦唱歌,其他人都绕着矮玻璃桌围成一圈,而这圈人里,有着一个共同目标,把啤酒瓶口
对准徐漾。
这一圈不怀好意的人里,包括,绵绵。
徐漾看着身边的她玩得不亦乐乎,眼底有着隐晦的笑意。
好几轮下来,大家的“诚心祈祷”终于有了回应。而这一轮摇瓶子的是小实习生嘉嘉,理所当然由她来发问。
嘉嘉在这一圈人“交给你了”的眼神下,以及徐漾强大的气场下,结巴了……
“徐……徐老大,你……你最喜欢……最喜欢……恩……”嘉嘉同学在强烈的压力下无以为继,最后一咬牙
说:“你最喜欢古人说的哪句话?”
“啊噗……”问出这么“有水平”的问题,小伙伴们都震惊了!
嘉嘉则是一副“你们别逼我,我尽力了”的表情。
“这个问题很好答。”徐漾一一巡视众人失望的表情,一字一顿,清亮地念出这句话,“此恨绵绵无绝
期。”
“为什么啊?”大家仍旧不想放弃大好机会,想从这老生常谈的一句中古语中找出蛛丝马迹,“难道,老大
身上发生过什么动人故事?比如错过啊遗憾啊什么的……”
十多双眼睛里,绵绵也转头看他。
“没有深意,就是单纯的,恩……就字面上的浅层意思,”徐漾停顿一下,看了眼绵绵,继续说:“我生长
在香港,儿时在国外待的时间比较长。对古言了解不多。有一年,我在高中的语文课本上看到这句话,觉得读起
来,很顺口。就喜欢了。”
此恨……绵绵……无绝期……没有深意……字面上的……读起来很顺口……
众人组织了下线索,然后随着徐漾的视线,看向目光闪烁的绵绵,不约而同地,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后者干咳两下,“淡定”地点点头:“恩,这句诗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
众人默。
绵绵你要不要这么冷= =!……
“好了,下一轮。”徐漾主控全局,开始转动啤酒瓶。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啤酒瓶在玻璃桌上转动好几圈,心底不断默念:神你再度眷顾吧……最后,停下来时,
瓶口指向……绵绵同学。
绵绵欲哭无泪:徐老大,你故意的吧?!
“哈哈哈……结果也不坏!”晓峰乐了,“绵绵姐,说不出答案是要喝酒的哦!”
“老大,快问!”众人不断催促。
“嗯,我就满足大家要求好了。”徐漾一副大公无私、正人君子模样:“绵绵,你最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老大,这到底是满足众人要求,还是满足你自己的私心啊(>_<)……
众人欢乐地马屁:“老大不愧是老大,问题太中肯了!”
绵绵:“……”
纠结两分钟后,绵绵提出请求:“我可以换个问题吗?”
“可以。”徐漾非常大度,在绵绵感激的眼神下,问:“绵绵,你有男朋友吗?”
问题一出,包厢里热闹非凡,唱歌的那几人都跑来围观了。因为绵绵没有男朋友,这似乎是众所周知的,而
她与皓少的关系,似乎又非同寻常。平时介于皓少的魄力,众人从不敢深度八卦,今天机会终于来了,还是出自
徐老大之口,实在太激动人心了。
这次绵绵倒不扭捏,大方地点了点头。心里暗骂:徐老大你实在是够无聊的。
众人简直是乐翻天了。
“是不是皓少啊,是不是?”宗哲逮着机会接话。
绵绵果断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在众出问出“他是谁”之前,徐漾接话:“他帅吗?”
绵绵:“……帅。”
徐漾:“你喜欢他吗?”
绵绵:“……喜欢。”
徐漾:“喜欢他什么?”
绵绵:“……”
徐漾:“不好答?换个问题,喜欢到想要嫁给他吗?”
徐老大你是有多无聊啊!……绵绵哀怨地看着他:“需要回答这么多问题吗?”
“不需要。”徐漾虚握拳头放到嘴边,似在掩饰不及控制的笑意。
众人虽然挖到八卦十分兴奋,但看看徐漾又看看苏绵绵,总觉得两人的磁场怎么那么契合,旁若无人地一问
一答,氛围有点变化了,却不看不出哪里不对,只好打哈哈进行下一轮。
游戏玩过了,酒也劈过两轮了,有人开始醉纷纷地玩骰子,有人开始力竭声嘶地 K 歌,徐漾似乎收到重要信
息,低头认真地看手机发短信。苏绵绵在另一侧和斯音等人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一曲吵闹的《浮夸》之后,屏幕画面转向一首英文歌。
刚嘶声裂肺地唱完歌的宗哲看清了曲目,立刻就着麦克风呼叫:“哇靠!这么深情的英文歌谁点的?太牛
了!”
“我!我!”晓峰抢过麦,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下走到徐漾面前,“不过不是我唱,这是我为老大点的。去年
老大在我们校友 party 上唱过这歌,简直是惊艳全场!”
众人立马精神奕奕,翘首待盼。
徐漾放下手机,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却还是大方地接过麦,前奏已过,他开始缓缓地以标准的英文发音,就
着节奏唱,才开口唱第一句“2.a.m.and the rain is falling ”众就就被秒杀了……
磁性、性感,以及淡淡的伤感,在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里低转迂迴,低音部分缠绵悱恻,高音部分又处理得极
为巧妙,不会高亢得刺耳,却又一级一级地,加强了感情,明显是徐漾式唱腔。
隔着几个人,绵绵神情专注地看着他。到底投入了多少感情,才能唱出这样的歌?他一直不说他对她的爱何
时而起,七年前他是怎样关注她?而这七年里,他又是怎样想起她?他从不说,却无时无刻不让她感受到,他对
她的在乎。
此刻那张因旋律而染上淡淡感伤的面容,让她动容,让她心疼。
最后收尾时,整个包厢里安静极了,歌声里散发而出的深情依旧萦绕不去。缓和过来后,是久久不断的口哨
声,有男生甚至扬声说,“我爱上徐老大了,怎么办?”……
在又一波吵闹声中,绵绵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穿过人群到包厢外面,掏出手机接听。欧阳皓的声音传
来:“小绵绵,需要去接你吗?”
绵绵稍稍把手机移开,看了眼时间说,“不用了,我差不多走了。对了,我装了衣服的小包在你车后座,你
顺便帮我拿到楼上吧。”
“嗯。”欧阳皓声音有点笑意,“今晚没喝酒?”
“一点点。”绵绵知道他想问什么,真的只喝了一点点,还不至于醉,徐漾有意无意地帮她挡了不少。
“回来小心点。”欧阳皓又交待了句。
“嗯。”
挂断电话之后,绵绵刚想往回走,就看到徐漾在另一侧静静等候,已经穿上大外套,看来已经与里面的人告
别。步伐稳健,风风韵韵,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要走了吗?”毕竟喝了不少酒,徐漾有了轻微的醉意,眼神却出奇地清亮。
“嗯。”绵绵看着他深深的眼眸,轻声说:“徐漾,不要误会。我和欧阳,不是大家猜测的那种关系。我并
不是要对你隐瞒什么,只是故事太长,不知从何说声。”
“我知道。”徐漾伸出手,温暖的手抚摸着她微凉的脸,最后拇指在她嘴唇边缘流连,“你不说,我便不问,
直至你愿意去说起。但是无论如何,绵绵,我相信你。”
“你就不怕自己的相信过于盲目吗?”这么笃定的相信,不感动是假的,顺着他的力气,绵绵用力揽紧他。
徐漾用大衣把她的小身子包裹住,低头吻了吻她的眼帘,“我相信,是因为这里,从不说慌。”被她清清朗
朗的眼神一看,什么顾虑都消失了。
绵绵在他怀里嗅了几下,“以后不要吸烟了。”
徐漾笑,“听你的。本来也没什么烟瘾。”
二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走廊里经过,看到这一幕,虽然看不到女生的面容,但看到男生
帅极的脸以及混然天成的气质时,皆频频回头,女的羡慕他怀里的那女生,男的叹气老天不公。
徐漾轻轻推开她:“乖,进去和大家道别,我送你回去。”
“可是你喝酒了。”
“车停在这儿,明天来取。我们打车走。快去和大家打声招呼,我在外面等你。”
“嗯。”突然有点依恋他,绵绵加快了脚步向包厢走去。
以为徐漾只是送她到楼下,没想到打车到欧阳皓家小区时,最后他坚持送她上楼。
“几楼?”徐漾抬起左手,对着电梯的按健问绵绵,右手紧紧握着她的,习惯性地放在自己大衣口袋里。
“十二。”苏绵绵自然地答。
电梯安静地上升,到了十二楼后停住。
十二楼只有两户人。
有点依依不舍。
苏绵绵拉着他站定中间,开玩笑地问他:“你猜是哪间?”
“答对了有奖吗?”徐漾好笑地问。
“嗯……一个吻,怎么样?”
徐漾深深地看着她。
还未来得及作答,其中一道门打开,一个长相柔媚、五官精致的男生把头探出门外,“小绵绵,又记忆带钥
匙了吗?”
“呃……打扰了,真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男生低低地道歉,把头缩回去,呯的一声关上了门。
徐漾抚了下额头,有些无奈地说:“绵绵,我真是疯了,才会让你和两个男人呆一起。”
“呃……刚刚那个,是欧阳的伴侣,叶凡。”苏绵绵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有自己的房间。”
徐漾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绵绵在他有点委屈的眼神注视下,绷不住,笑了出来:“徐漾,乖,不要吃醋。”
似乎不管用。某人赖皮起来,很令人伤脑筋。
“唔……”绵绵偏头想了想,“一个吻,作为补偿?”
徐漾仍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只是滑动的喉结透露出他的渴望。
“真是小气。”毫无防备地,苏绵绵吻上他的唇,轻轻浅浅的吻,然后生涩地加深。退开时,有轻微的气喘,
苏绵绵笑吟吟地,在某张难得呆愣的脸上又轻啄了下,“回去小心点,到家给我信息。还有,这是,Good
night kiss.”
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拧开门走了进去,并迅速地关上。
门内,欧阳皓和叶凡一脸促狭的笑意:“15 分钟啊,真够久的啊。”
绵绵脸红扑扑地,在调笑声中快步走回自己房间。
门外,徐漾依旧史无前例地发愣。
他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墙上,以控制脸上不断上升的温度。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嘴角慢慢地上扬,然后不可抑制地变成一个大大的笑容。
Good night kiss.
嗯,这是一个好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借病撒娇

难得休假,一觉十点。苏绵绵伸了个懒腰,起床,心情极好。
在房内的独立卫生间洗晨澡,随手拍了些爽肤水,刚想出厅时,无意中看到床头手机的信号灯在闪,走过去
拿起来一看,是信息。
徐漾:睡得好吗?
查了下发信息的时间,早上 7 点。所以,这是他的作息时间?
绵绵弯嘴一笑,回:还不错。你呢?
等了几分钟,见他没回信息,绵绵放下手机,拉开门向房外走去。
欧阳皓的家有个很骚包的开放式厨房,空间充足,设备一流,这是欧阳皓特意为美食家叶凡做的设计。才走
出房间,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烘培香味,走近厨房的餐台,绵绵看到叶凡正在认真摆着餐盘上的糕点,绝色美食配
花样美男,绵绵很想痞痞地吹下口哨,可惜她不懂这门技艺。
叶凡见绵绵走近,抬头朝她温柔一笑:“小绵绵,早啊。”
十点多了还早?囧囧的绵绵囧了回去:“一大早起来做早餐,伺候欧阳大少?”
“小绵绵,你错了。”叶凡伸出不小心沾了牛油的左手食指,摇了摇,说:“今天我早起,是特意为了让你
试试我最新研究的糕点。”
绵绵大乐,伸手越过餐台,拿起盘子上看起来像泡芙的小糕点,咬了小半口,松软有度、甜而不腻,不禁味
蕾全开。嘴里塞了东西不便开口,绵绵对叶凡立刻竖了竖大拇指。叶凡摇头笑了笑,便手递给她一杯饮料,“不
要吃得太急,配合这个特制的奶茶,味道更顺滑。”
绵绵接过奶茶,按叶凡所说的方式,享受着这难得的美食。
欧阳皓打着呵欠走出来,见到餐台上的情境,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拖着步子走过去,越过餐台,向厨房里叶
凡招了招手,待叶凡走近,很自然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绵绵咳了一声:“你们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
叶凡笑着耸耸肩,转身去打开烤厢,拿出另一份糕点。
欧阳皓拉开餐台上的椅子,在绵绵身边坐下,陪她一起吃早餐,“赖床?”
似乎你起得更晚吧……
绵绵决定无视他。
吃完糕点之后,绵绵打下手,跟叶凡学了些做菜的手艺,倒也充实。午饭后欧阳皓和叶凡便双双出门了。一
个人在厅里看一会儿碟,绵绵突然有点心神不宁。
不知道妈妈在做什么。
在冬天,爸爸的午睡习惯是从下午 1 点到四点。
绵绵大概估算一下时间,也许,她可以回一趟家。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走回房中。
床头上手机的信号灯又在闪。三条信息。
徐漾:嗯……睡得不太好。
徐漾:有点感冒。
徐漾:你……要不要来看看我?
不同时间段发出的三条信息。绵绵有点想笑,因为她察觉到了,某人有借病撒娇的意图。
感冒了?据说冷风气即将南下了,昨晚开始起风,他昨晚喝了酒,又那么晚回去,估计是受凉了。不担心是
假的,但又压不下突然想要回家的冲动,绵绵揣摩着是要给他打个电话,但想了想,这个时候他可能在午睡,于
是回了信息:怎么感冒了?严重吗?现在有要紧要事,晚点我再过去看你,好不好?
没有回复。
绵绵还是决定先回家。
陈婉在开门看到绵绵时着实愣了一下,脸上严肃的表情没变,眼角楣梢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欣喜。她把苏绵
绵拉进屋内:“还以为你像往年一样,年三十才放假。”
绵绵在鞋柜上换上自己的拖鞋,再回转身对陈婉说:“嗯,今年还是得年三十才回来。不过,今天下午休假,
就想先回来看看。”
陈婉知道她的心思,也没再多问。
“爸爸呢?”绵绵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他睡了,没到点不会起床。”陈婉看着女儿回家后始终小心翼翼的,突然有点难过,“绵绵,如果不想回
来,就别勉强自己回来了。”
“妈妈,你说的什么话,你知道,我有多想回来的。”
只是,这里不容她。
不想再说些尴尬的话题,绵绵环视一圈平时就整整有条的屋子,此刻更是窗明几净,“已经大扫除了啊?离
除夕还有好几天呢。”
想起小时候过年前的大扫除,全家总动员,平日总是唠叨个没完的奶奶,在那几天也特别多笑容,爸爸妈妈
干些大人活,她就做些轻松的,连小小的苏惜都懂得给她递抹布……
那时的欢声笑语,早已一去不返。
“嗯,学校早早就放寒假了,今年我没给学生补课,我空了很多时间,就把屋子收拾了,好让你和惜惜回来
时,住得舒适点儿。”陈婉从冰霜里拿出苹果,仔细地削了皮,然后递给绵绵。
一丝不苟地削好苹果皮,给她一整个啃着吃。从小到大,这个习惯她从没改变过。绵绵安静地吃着苹果,看
着已经年过五十的她似乎已经开始苍老,一股莫名的心酸突然涌上心间。
她曾经以为,这个女人,在自己的无限次激怒下,在自己随时的针锋相对下,永远都会那么铁骨铮铮,原来,
也会老。会让她心疼。
“惜惜什么时候放假?”苏绵绵装作不经意地问。
“和你一样。你知道的,他今年高三,离高考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补课补得紧。你们两个也真是,一个
忙工作,一个忙学业,都是在广州,却一个月下来,都没几天是回家的。”
绵绵有些意外,一直以来,母亲给她的印象都是疏淡的,如今却说着一些家常的抱怨。
母女关系一直不太亲近,想起自己似乎没陪母亲买过年货,便柔声问:“妈妈,不如我们去超市买年货
吧。”
“好啊。”陈婉见她瞬间活跃起来,淡然的面容也多了一丝笑意。
临近过年,超市里的促销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各种大甩卖低折扣到处都是,人多到钻都钻不进去。绵绵跟着
陈婉好不容易挑了些年货,看着结账的队伍九拐十八弯,有点无奈。
“妈,我们先去五楼逛逛再回来吧,货品先让服务员放着。”说完,绵绵把推车摆到一边,拉起陈婉就走。
“五楼全是服装,我们上去做什么?”陈婉疑惑地看着她。
“给你们买些衣服。”
五楼服装层相对来说人较少,苏绵绵利落地挑了一套中年男装、一套中年女装,以及一套青年男装。付款之
后,陈婉若有所思地看着绵绵,“绵绵,过几天我转些钱到你账上,你爸和惜惜的户口都还在村子里,年终有不
少分红。你借的钱,总得还的。”
“妈,你想太多了。我和老板协议了以工抵债,无限期还款。何况这三年来,我工作之余也卖了些画,拿了
不少提成,借的钱,已经还了。”绵绵说得轻松。
“十万并不是小数目。那时你不过是个初入职场的小姑娘,却要背着这样的债……”这三年来陈婉从不细问
她三年前是如何筹的款,因为不忍去问。
“妈……你越活越回去了。”苏绵绵安抚向来坚强,此刻眼眶微红的女人,“你要相信,你女儿我一点儿也
不比你脆弱,能力一点儿也不比你差。”
事实上,这三年来跟在庄楣身边做事,加上自己有意识地存款,她的账户上早已超出了十万的数目,只是,
欧阳皓又怎么会收回她这笔钱。她只好先存着,找个适合的时机再还。
她用苏惜名义偷偷开的那个账户,如今也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金库。
所以三三老是笑她是个小财奴。一点也不假。
陈婉感叹:“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就 26,是时候考虑婚嫁了。”
“妈……”绵绵有些无奈。原来,所有的妈妈,无论年轻时多么严厉多么冷情多么寡言,上了年纪,都是一
个样的。
“嗯妈,其实那个……”绵绵决定坦白:“我有男朋友了……”
“你有了?!”
由于陈婉过于喜出望外,声音不自觉扬了几度,惹来不少旁人侧目,为防止自己的妈妈过于惊讶而做出一些
与平常端庄形象相违背的行为,苏绵绵把“那个人还是您昔日的学生”这半句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有时间带来家里看看吧,”陈婉眼神里有着恳求,“或者,只约我出去见一面也好。”
“嗯,会的。我会把他带回来给您……和爸爸看。”苏绵绵用笑容安抚妈妈,“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那就好。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苏绵绵借空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回信息,不禁有点担心。
逛完超市,送陈婉回到家门口时,苏绵绵见已过了 5 点,也有点担心徐漾,便不进家门,直接下楼打车走。
拦了的的士之后却懵了,她并不知道徐漾家地址,打了个电话过去,却关机。
记得上次在晟会所时,和秦晟交换了联系方式,想了想,转而打电话给秦晟。
“什么?你要来阿漾家里找他?而你却不知道他家地址?”秦晟的声音有点惊讶。
绵绵敢保证,秦晟在忍着笑,她囧囧地想,反正他都把她当“自己人”了,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嗯,
他好像不太舒服,麻烦你尽快告诉我。”
等秦晟报了地址之后,苏绵绵便挂了电话。途中又让出租车司机停了一会儿车,到药店买了些感冒药。
此刻徐漾家中,不太安宁。
秦晟本来坐在厅里,为了不影响病人休息,戴着耳机看碟,手机震动,一看来电,惊讶地接听,听完之后忍
着笑意立即冲进主卧房,摇醒徐漾:“漾,醒醒,你别睡了,你女人正在赶过来呢。”
“你说什么?”徐漾吃了感冒药脑子有点混沌,刚醒来脑子还有点意识不清,不太能听清秦晟讲话。
“我说,你家绵绵,刚打电话给我,问要你家地址,现在她正在过来!”秦晟饶有兴趣地、一字一顿地重复
一次。
徐漾这次是彻底清醒了,习惯性地在床头摸过手机,没电,关机了,随手递过去给秦晟,“帮我充电,谢
谢。”
“就会奴役我。”秦晟小声抱怨,给他拿来充电器插到手机上,又转过身问:“话说你怎么突然间就感冒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下午秦晟给徐漾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到香港的事,听着声音不太对,沙沙的,鼻音很重,就过来瞧瞧,没
想到这家伙吃了感冒药就睡了,他只好无趣地一个人在厅里看碟,等他醒来再说。
“昨晚喝了不少酒,深夜回来是洗了个冷水澡,洗澡时发了一阵呆,今天醒来就这样了。”徐漾起身,发现
力气已恢复不少,就是有点饿,“没什么大碍,感冒前兆,吃了药,渥出一身汗,现在已经没事了。”
“但听你女人的语气,好像很严重?……不对呀,大冬天的,三更半夜洗冷水澡,洗澡还发呆,如果不是脑
子有毛病,就是……”秦晟笑得有些隐晦,“徐漾啊,你是欲求不满呢,还是□焚身呢?”
“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找我,你可以走了。”徐漾拿起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别又洗了冷水澡啊,徐大总监。秦晟背靠浴室门外,笑得明目张胆,”啊对了,要提醒你,即使你感冒不
大碍了,应该也不够体力进行剧烈运动吧? kiss 会把病菌传染的,年轻人要节制啊……”
回应秦晟的是哗啦啦的水声。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是否欠缺细节描写?哪些方面不足?希望看文的朋友多提意见(^_^)~~~~

等我周末有时间,揣摩一下很久没用的 PS,自制一个封面出来,相信我的技术吗?哈哈~~~~

☆、只对你赖皮

洗完澡出来,秦晟已经走了,徐漾坐在沙发上拿毛由擦干头发,发现自己竟然用一种急切难耐的心情在等待
着,不禁轻笑出声。
门铃响起时,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越更柔和。
门被拉开的那一刹那,绵绵有点不知所措。刚沐浴过的徐漾,头发湿湿的,身上穿着棉质睡衣,嗯,露出胸
膛肌肉的那种。绵绵的脸一阵发烫,不自然地把视线移开,然后就看到徐漾倚在门边,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问她:“怎么过来了?”
绵绵崩溃了:徐老大,不是您叫我过来看看您的吗(>_<)……
不忍心再捉弄她,徐漾把她拉进屋内,见绵绵手上提着感冒药,眼神更显幽深,但显然,在她面前他习惯了
得寸进尺:“绵绵,我很饿了。”
绵绵很惊讶:“你今天没吃过东西?”
“差不多。”徐漾软软地靠在沙发上,眼神闪亮地看着她:“冰霜里有食材,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绵绵轻嗯了声,顺着他的手势向厨房走去。想到他感冒,应该吃些清淡的食物,就煲了白粥,然后做几样可
口清淡的小炒。这些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外面的饭菜吃多了也麻木,三三又是家务白痴,所以平日只要不加班,
都是她下的厨。
大约半小时后,绵绵在餐桌上摆好了碗筷时,发现徐漾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在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时,
绵绵顺便环视室内一圈,屋内很简洁,除了日常用品,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新居入伙的痕迹很明显,厅角落还
有好几箱打包的物件,估计是从国外快递回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整理。想到自己第一次到他家就是下厨,感觉
有点奇特。回过头再看徐漾时,他已经醒了,正看着自己。
绵绵轻咳一声:“醒了?”
“本来就没睡着。”徐漾轻笑。
“徐漾你,为什么突然回国,来广州?”苏绵绵问出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她记得欧阳皓说过,徐漾是大名
鼎鼎的奥斯画廊都要敬重几分的人,而且当年在云城时就得知,打入西方主流艺术界,是他一直的目标所在。如
今却愿意屈就在伊画廊,肯定有着极深的原因。
徐漾竟然沉默了,作了慎密的衡量后,最后他决定坦白,“是因为你。”
苏绵绵惊讶地看着他。
“三个月前,庄楣在退出伊画廊之前策划了一个华人艺术家大展,想邀请我的老师司徒立凡做学术顾问,但
老师当时忙于奥斯的大展,抽不出身,就没回来。无意中,我在老师那儿看到这个策划案,随手翻了翻……”徐
漾看着绵绵,顿了顿,又继续说,“策划组副组长上的名字写着……苏绵绵。”
绵绵曾猜想过很多原因,却从来没想过,仅仅因为这样,一个名字,这么简单的原因。他当年,用情有多深?
眼眶发热,她问出自己的大胆猜想:“当年在庆云寺玉兰树下抄经,校园的玉兰道画画……也与我有关?”
当年她与徐漾,其实交流不多,说的话更少,但似乎与她相关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地方,都有他。
徐漾轻轻地点点头。
尽量抑制内心的振憾与感动,绵绵问出另一个疑惑:“不去法国,改去美国呢?”
徐漾思索片刻,才说:“记得 Mr.Darcy 吗?”
绵绵回忆了下,Mr.Darcy,当然记得,当年云城一中难得来个外教,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当成为全校师生的
新闻来说。
Mr.Darcy 并不介意陈婉是否离异,是否有个已经读高三的女儿,在全校师生面前公然追求陈婉。甚至
“Mr.Darcy 将在苏绵绵毕业后带着 Miss Chen 到美国”这条谣言,更是在高考的紧张氛围里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她和妈妈双双消失在云城……
苏绵绵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漾。
徐漾轻轻抚着绵绵的头发,声音极尽温柔,却有着淡淡的伤感:“我到美国第二年,终于见到 Mr.Darcy,
他说,Miss Chen 拒绝了他,他也不知道你们去哪了,后来就独自一人回美国了。绵绵,那年暑假,所有人都以
为你们去美国了,我却再也找不到你,我很想你……”
徐漾紧紧抱着她,连带着这些年来的相思之苦。
尽管思绪纷乱,徐漾给的信息量太大,绵绵脑子还在消化,但想到他还没吃饭,一阵心疼,压下所有的情愫,
绵绵轻声说:“先吃饭吧。”
肚子实在是饿了,徐漾虽不舍,但还是放开她,拉着她走到饭桌前坐下。
绵绵也还没吃晚饭,于是两人落座之后,安静地吃起来。
徐漾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粥,偶尔会举筷夹些菜到绵绵碗中。绵绵细细地观察他,他吃相很好,吃饭时话不多,
喜欢吃的那样菜会连续夹三次,或者以上,但不偏食,每样菜都会兼顾。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得出有极好的教养。
其实这些细节,很久之前苏绵绵就注意到了。久到,七八年前。曾经在学校的食堂里,那时,所有的喧嚣都化成
了背景。如今这个人,就干干净净安静静静地坐在自己对面,在昏黄的灯光下,做着同样的动作,竟然有种违和
的感觉。
“绵绵,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徐漾放下碗筷,轻叹口气,语有笑意:“因为我会误解为,你在考虑是
否要以身相许。”
绵绵瞬间无语了,他竟然还有心情调戏。
徐漾沉吟片刻,看着她,眼神隐笑:“绵绵,如果你……呃,想以身相许,欢迎致极。”
“徐漾!你还说!”绵绵娇斥一声,一抬到,就看到他要笑不笑的脸。
眼神清亮,两颊绯红。一阵心动,轻柔地滑过徐漾心间。连那声刻意带着怒意的斥责,都是软绵绵的,毫无
威胁性,更加深他调戏她的冲动。不过,他的战术不是求一时之快,而是——
逐渐深入,细水长流。
所以他点到即止。
徐漾转开视线,看了眼桌上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问:“我洗碗?”
“不用,你是病人嘛。”绵绵特意强调“病人”两个字。
见过像他这么生猛的病人吗……
最后在厨房里的景象是:绵绵在水槽里洗碗,然后徐漾接过她手上的碗,用干布擦干上面的水渍,放入消毒
碗柜里。
明明是第一次来,明明是第一次这样做,竟会有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绵绵……”洗完最后一只碗,绵绵转身时,徐漾把她困在流理台与自己身体之间,温柔地轻唤一声。
“嗯。”绵绵动弹不得,只好抬头看他。
“我今晚,可能会发烧。”徐漾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委屈,潜台词是:你看,我都生病了,你忍心抛下我一个
人,去别的男人的家里吗。
绵绵顿时觉得好笑,笑吟吟地看着他。
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徐漾硬着头皮说完:“所以绵绵,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苏绵绵发现,以前对徐漾风清朗月的、淡漠疏远的印象,原来都太肤浅了,都不过是假象,“徐漾,有没有
人说过你,你赖皮时,无人能及。”
徐漾抱紧她,享受自己期待了一天的福利,轻轻地说:“只对你。只对你赖皮。”
绵绵动容,伸出已擦干的手回抱徐漾,在他胸膛闷笑:“徐漾,不要借病撒娇。”
这次换徐漾无语了。
因为被说中了心事。
良久,徐漾才说:“在你没准备好之前,我不会对你怎样。绵绵,我只是不想,你离我太远。”只是想,你
离我近点,再近点。
“这里有客房,今晚留下来,好不好?”徐漾声音沙沙地,继续劝诱。
“可是,我没有换洗的衣物。”
“你可以穿我的。你的衣服洗了之后烘干,明天就可以穿了。”
绵绵觉得,自己今天特别粘他,既然不舍,那就留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我为什么能很彪悍地一天两更吗???因为我国庆期间深居简出,七天时全用来写稿子
了,吼吼~~~

☆、小绵羊与大野狼
最后绵绵穿着挽了好几道折的长衫长裤走出浴室,对上徐漾瞬间幽深了好几分的眼神时,开始怀疑自己今晚
的决定是否正确。
“呃……衣服有点长。”绵绵打破沉默,找着话题。
“很好看。”徐漾很认真地说。
“……”
徐老大,你比我高了整整二十多厘米,试问我穿你的衣服能有多好看(>_<)。
徐漾笑笑,拉着她在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我在看蝶。港剧,习惯吗?”
“从小看到大。”绵绵不以为然,可是一看画面,她被惊悚到了,“《法证先锋 3》?”
“嗯,这是几年的剧,我当时香港美国两地跑,回家时陪奶奶看过几集。这碟是阿晟留在这儿的……”徐漾
继续看电视,随口问她,“你看过?”
“一点点。”绵绵低声说。
其实是,大学时代整个宿舍都在追法证 2,她没什么事,也就陪着紫薇吴静三三她们一起看了。当时虽然觉得
有点怕,但人多壮胆,倒也没什么。后来和三三搬到现在的房子合住之后,三三开始追法证 3,绵绵偶尔从电视机
跟前飘过时,那画面看得她毛骨悚然,再加上她们住的旧楼,音乐诡异楼道安静,绵绵终于彻底地害怕了,这就
导致了她后来不敢一个人住的后果。
凶案现场……验尸……谋杀……
这些字眼和画面一个个绷出来时,绵绵装作自然地,摸过手机来看。
“你怕?”徐漾敏感地察觉到,转过头看她,“我记得你以前,经常一个人走夜路。”
那两年,夜晚时,她总喜欢晚自修之后,绕着校园里的路走了一圈又一圈。她是 Miss Chen 的女儿,住教师
宿舍,走得累了,才回去。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心想,她胆儿不小。
绵绵心想,那是因为知道身后有你。
“三三找我。”绵绵扬了扬手中的手机,问非所答。
“怕就抱紧我。”徐漾笑了笑,见她低头看手机,就随意地把手搭在她肩上,揽紧,然后转头把声音调低,
继续看电视。
坑爹青春帮里似乎聊得很欢脱。
绵绵点开,看了眼聊天纪录,师太和三三无非在抱怨大扫除辛苦,而紫薇则抱怨变态外企要到年三十才放假。
绵绵决定冷场。
我是大绵绵:我在看法证 3(^_^)
大概有两分钟静默。
三三不是小三:我靠!小绵绵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吴静师太:亲爱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胆儿大了啊你。
紫薇在深圳:小妞,谁在陪你看呢?不会是……男神吧?
我是大绵绵:[惊讶]恩……男神是?
吴静师太:别装了,三三已经作了军事报告。
我是大绵绵:所以,那天我被踢出去,不是系统故障,而是你们关在小黑屋里开小会?
三三不是小三:嘿嘿……
紫薇在深圳:小绵绵别转移话题,男神是不是在你身边?
我是大绵绵:……是。
吴静师太:小绵绵啊,你今晚岂不是要失身?!!
三三不是小三:切!这有什么,她的身在 18 岁那年就失了。
我是大绵绵:……= =!
吴静师太:你今晚岂不是要再!次!失!身!
三三不是小三:完了完了,男神诱惑力太强,小绵绵定力太差,完了完了……
我是大绵绵:……= =!
紫薇在深圳:靠!wifi 不靠谱,掉了一会儿线,你们聊到哪儿了?
吴静师太:聊到小绵羊被大野狼再次吃掉了。
我是大绵绵:……。事实是,他今天感冒了,我才留下来。
紫薇在深圳:男神真狡猾,这借口太有说服力了。
三三不是小三:呀,感冒了啊,那岂不是没有力气那啥?
吴静师太:一两回合应该没问题……
紫薇在深圳:男神气虚什么的,很难说啊。
我是大绵绵:啊,突然很困了,各位,Goodnight kiss.
绵绵眼明手快地退出了微信,再聊下去估计她要爆血管了。
一抬头,就看到徐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电视不知什么时候关掉了。
“呃……”绵绵一时无话。
徐漾顺势欺近她:“绵绵,其实我感冒已无大碍,所以……很有力气。”
他竟然看到了!
绵绵欲哭无泪。
徐漾低头,灼热的唇在绵绵的脖子和锁骨之间流连,留下一点点红印,声音含糊不清,“不过,第一次时,
大野狼吃得太心急,把小绵羊吓跑了……所以这次,大野狼会等小绵羊充分准备好,才会嗯……再次……把她吃
掉。”
那你现在是干嘛呢。绵绵被徐漾吻得浑身躁热。
就在绵绵以为他会进一步发展下去,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徐漾突然停住,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灼热的
眼神里有着压抑的欲望,脸上有着明显的笑意:“小绵羊,还不快跑。”
“呃……”所以是打算放过她?苏绵绵立刻穿起拖鞋,绕到沙发背时,又倾身下去,轻啄一下徐漾的脸颊,
“晚安,以及,徐漾,我也很想你。”然后飞快地客房方向走去。
门后苏绵绵轻喘着气,心跳如雷鼓。
虽然当年情感埋伏得太深,导致如今和他重逢还不到一个月,恋情以她象不到的速度发展,但在那方面,她
的确还没准备好。绵绵伸手捂住不断发热的脸,不停骂自己:苏绵绵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害羞什么……
沙发上,徐漾轻笑着,用手覆盖眼神,掩饰心底拼命的叫嚣。
把她留下来过夜,简直是折磨自己,但,不得不说,心情很好。
她离他,伸手可及那么近。
三更半夜醒来,绵绵觉得口喝,才打开床头灯,就看到了矮柜上摆着一杯水。
唔……如果没记错,这杯子似乎是徐漾御用的。他进来过?
绵绵拿起杯子,咕噜噜地喝了几口凉水,突然想起徐漾说他有可能会发烧,虽然明知是他的借口,但还是有
点担心,犹豫一下,绵绵赤脚下床,向徐漾房间走去。
借着窗外的亮光,绵绵看清了他房间的布置,风有点大,她走过去先把窗子关小一点,再走近他床边,伸手
覆上他额头,嗯,是正常的温度,绵绵松了口气。看到翻开的被子时,又叹了口气,就在倾身向前去扯被子的那
瞬间,徐漾转了个身,连带被子一起把她抱在怀里。
绵绵先是一惊,见他并没有进一点动作,呼吸均匀地喷在她耳际,不禁莞尔一笑,刚想轻轻的推开他时,才
发现怎么也推不动,他抱得实在太紧,又怕吵醒他,只好作罢。枕着他的手臂,绵绵有些无奈,怎么看,都像是
自己投怀送抱的。明天醒来,不知他又要怎样调笑自己了……
思绪又回到他今天说的那些话。
记得从高二那年开始,自己每到周日下午都会到庆云寺抄经。与其它寺庙种菩提树或桂花树不同,庆云寺前
种的是玉兰树。已有些历史了,枝叶茂盛,兰花清香。树荫下有两条相对而放的旧木桌。
妈妈却越发限制她的自由,她偷溜回广州的次数越来越少。苏惜渐渐长大,姐姐这个角色在他的印象里渐淡。
心,隐隐作疼。很多时候,她就坐在这木桌椅上,一呆就半天。大多是周末过来,有时逃课。八十多岁的方慧禅
师见她来多了,对她也就越发慈眉善目。有一天,禅师拿出笔墨和一本经书给她,并说:“心念成魔。抄经,也
许能驱散你的心魔。”
自始她开始每个周日下午,都固定来这里,抄心经,驱心魔。
有一天,一直空闲的对面的木桌上,坐了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风清月韵,气质出众。绵绵知道他。新来的
转校生,校园里近一个月里疯传的神话人物,她的同班同学——只是客气疏远,极少交集。
禅师同样慈眉善目地拿出笔墨和经书给他。他也不看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她对面,认真地抄经。
夏秋之间正是玉兰花盛开之时,10 月的南方,本是闷热的,但深山里的庆云寺却是出奇的清凉,玉兰花瓣随
着轻细的风,徐徐飘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手上、经书上……失落已久的心间,漫过丝丝的快乐,就像,
玉兰的清香,似有若无,却无处不在。
在那以后,每个周日下午,庆云寺的玉兰树下,经文案几前,她对面,都会有他。
一次,一个鹤发童心的老奶奶上完香后,静静地看他们抄了一会儿经,由衷言笑:“小伙子和小姑娘真有佛
心,以后定能长久。”
他微微抬头,大方地对老奶奶诚心一笑,然后低头,继续抄经。
她的脸,却慢慢地红了。
……
胡思乱想了一阵,竟也睡着了。
漆黑的夜里,某人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中的人睡得舒服自然些。
小绵羊肯定不会知道,就在她进入房间那一刻,大野狼就已经醒了,而棉被,就是在她关窗的那一刻踢开的。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温香软玉在怀,大野狼也再度陷入睡眠中。

作者有话要说: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坐在从广州到往香港的直通车上,绵绵的意识很混乱。
想起今天早上某人竟然用美男计,威迫利诱地哄她陪他来香港,脸上就一阵阵发热。
最后他是怎么陪自己回屋里拿了衣物,又是怎么坐上直通车的特等座,她都不太在状态内。只是很明显地感
受到,此刻坐在旁边看杂志的人,心情似乎很好。
磨蹭很久,苏绵绵才给欧阳皓发了条短信:今天过香港。
过了两分钟,欧阳皓并没回短信,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都快过年了,还过香港干什么?”电话一通,欧阳皓直接就问。
欧阳皓本身也是香港人,不过十多年前家人已移居澳洲,而他则跟随伊素心来广州。虽然还有亲友在香港,
但除了固定在年初二回去探望外公,基本上都不会再特意回香港过年。
“出差。”绵绵说。这的确是徐漾把她带到香港的理由。
“出差?!”欧阳皓嗤笑一声,徐漾还真多花样,昨天生病今天出差,就猜他会按捺不住,“看来是过年都
没打算让你回来了?”
“怎么可能。”苏绵绵语气坚定,“你知道我肯定要回来和苏惜过年的。”
“嗯。”欧阳皓沉吟片刻,再说:“我初二再回去。小姨昨天就回香港了,估计你们今晚参加的是同一个宴
会,到时你会见到她。”
苏绵绵挂断电话时,就听到徐漾对自己说:“放心,后天我会送你回来。”
知道他就在香港过年,绵绵觉得没必要麻烦,“我自己回来就行,这条路线之前和楣姐经常走,很熟。”
徐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欧阳说,今晚会见到心姐。”
“嗯。今晚算是香港艺术界的盛事。李家专门在国际会展中心策划的一个私人艺术 Party,艺术圈有份量的
人物估计都会到场。”徐漾轻笑,“还有,你会见到阿晟。”
绵绵:“……”
想起自己昨天问秦晟地址时,他就在徐漾家,绵绵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苏绵绵干脆闭眼,装睡。两小时不
到的车程,迷迷糊糊竟然真的睡着了。
徐漾拍醒她时,已经到了红堪。将近过年,人特别多。绵绵跟着徐漾顺着人潮过关,从下车到终于打到车,
将近花了一小时。
当的士停在一幢小区楼时,绵绵有些疑惑地看着徐漾:“这是哪里?”
徐漾拉着她下车,往电梯走去:“湾仔。”
“我知道是湾仔。”绵绵对香港并不生疏,凭着刚刚路过的建筑物景观,大概可以猜出现在的地理状况,
“我是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家。”徐漾看了她一眼,然后按下楼层。
“啊?”绵绵惊呆了,她以为是住酒店。
看着她的表情,徐漾莞尔,“放心,不必见家长。”
然后又加了句:“当然,如果你想见,也是可以的。他们会很欢迎你。”
“……”
“你到底有几个家。”绵绵郁闷地说。
“这是我自己在香港的家。而广州那儿的,是阿晟的物业。回国太赶,还来不及布置,就先问他借住了。”
徐漾轻声告诉她,“徐宅在半山上,我奶奶、叔伯、堂兄妹,大家都住一起。我嫌他们吵,早几年就自己搬出来
住,隔段时间回去报到一次。不过,他们很好相处……”
“你父亲……是徐天明?”
“……嗯。”徐漾用感应卡开门,带她进入屋中。屋内干净整洁,看来定期有人来清扫。与广州的住处相比,
这是更多地展现出徐漾的个人品味。
徐宅……半山上……徐天明……
苏绵绵多少猜得出徐漾是有些身家的人,没想到,是叱咤香港商业地产界的徐家。
并不是没有衡量过她与徐漾之间的差距,只是一直觉得那些都不是问题,他已经为她走来,她也可以一步一
步跨过去。
只是第一次感受到,距离,还是有点远。
竟然有点失落。
察觉她的异常,徐漾放下行李,双手捧起她的脸,声音有点发紧:“绵绵,介意?”
绵绵立刻笑着安抚他,“不是,你想多了。”
眼帘垂下,避开他过于认真的眼神。
徐漾抱紧她,吻着她的发心,轻叹一声,“绵绵,对我说真话。”
“没有介意,真的。”绵绵轻声说,“不过想想,你是徐家的徐漾呢,距离好像很遥远。”
徐漾越更圈紧她,往怀里带,态度坚定地说:“无论徐家如何,我都只是徐漾。”
你的徐漾。
“嗯。”绵绵笑着推开他,“干嘛突然神经兮兮的。”
徐漾也笑,觉得自己实在紧张得过分。
把绵绵被自己揉乱的了头发抚顺,徐漾眼神深深地看着她:“绵绵,我不想失去你。”
“我也是。”绵绵也看着他,回赠的情意一分也不比他少。
虽然在伊画廊时,苏绵绵也参加过不少开幕酒会,少不了打扮一翻,但如此盛装出席,她还是第一次。挽了
个蓬松的晚装发髻,化了个精致的妆容,162 的身高,凹凸有致的身材穿上一条纯白长裙,配以同色高跟鞋。看
着镜中的自己,绵绵都快认不出来了。连伊素心看到她时,都不禁连番赞叹:“实在是美极了!有玉兰的气质。
话说 Vincent 是不是极爱玉兰?他给你选的配饰,都是玉兰花瓣的设计。”
“嗯。好像是。”绵绵点点头,心底漫过丝丝的甜蜜。
她知道他选玉兰花的原因。玉兰花是云城的市花,校园里玉兰花树下作画,庆云寺里玉兰花树下抄经……在
她回忆起来,有徐漾的情境,似乎都有玉兰花。
“Vincent 一套黑色手工西装,简直帅呆了,绵绵,你们很般配。”伊素心看着不远处,正在和秦晟等人谈
笑敬酒的徐漾,由衷赞叹。
她与徐漾的恋情,伊素心早就知道了,所以在她面前,绵绵也不扭捏,大方接爱她的赞美。其实,今天的伊
素心,才是名副其实的艳压全场,长发盘成一个古式发髻,一身剪裁高雅的红色晚礼服,配上神秘的印度红宝石,
五十未到的年纪,面容却一点也不显老,反而显出了岁月的风韵。气质优雅,高贵大方。曾经极透半天边的香港
天后,在退出银幕后依旧光彩动人,甚至比当年更多了几分味道。一出场,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由于香港的地域与文化氛围的关系,参与今天这个艺术 Party 的人当中,国外艺术圈重量级人物,要比国内
的还多,而也是此刻才知道,徐漾在国外艺术圈里多有名气。徐漾轻揽着她转一圈下来,招呼应酬不断,大多是
老友式的交流,绵绵把这些面孔在脑中过一遍,竟然不少是平是听闻其人而未见过其真人的大人物。只是绵绵有
个疑惑,徐漾介绍身边的她时,越和徐漾熟谂的人就越会意味深长地反问一句:“你就是……绵绵?”在读“绵
绵”二字之前,必然会有几秒的停顿,然后就会把与徐漾的交谈热情转移到她身上……
苏绵绵实在抵不过这些外国友人过于热情的眼神与言谈,蹩脚的英文说多了也累,于是徐漾把她交给伊素心,
自己去完成那些应酬。在伊素心走开之后,徐漾再度回到绵绵身侧。
作为东道主,在众人所盼下,李震华邀请伊素心跳了开场舞。全场在这个开场舞之后,开始进入热闹的鼎盛
之夜。随后,徐漾揽过绵绵的腰,与她随着众人一起滑入舞池。
“我不太会。”绵绵有点紧张,附在徐漾耳边说。
“没关系,我会带你。”徐漾眼神深锁住她,随着音乐,带她翩翩起舞。
舞会进入到中段,徐漾带绵绵到餐区休息。
突然有个气势不凡的人站定在徐漾身后,拍了拍徐漾肩膀。
徐漾转身,莞尔一笑,叫了声“大哥”。
“长辈们都嫌吵,派我作代表。”徐辰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视线有礼地移向徐漾身侧的绵绵。
徐漾轻咳一声,说着今晚说过无数遍的介绍词:“这是绵绵。”
徐辰表情立刻从有礼转向好奇,最后熟谂地伸出手,“你就是……绵绵?真是久仰大名!你好,我是徐漾堂
兄,徐辰。”
她才久仰他大名吧?徐家长孙,绵绵在杂志上见过。
虽然觉得他打招呼的方式有点奇怪,但绵绵还是有礼地与之相握,“徐先生,幸会。”
徐辰笑笑,“和阿漾一样叫我大哥吧,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
怎么又变自己人了……
绵绵扯了扯徐漾的衣袖,待他低下头,才说:“我觉得,你的亲人,嗯,还有好友,表达初次见面时的方式,
都好特别。”
宴会厅有些吵,徐漾在她耳边低声说:“因为他们都把你当自己人。”
绵绵:“……”
徐漾轻笑,“还有更特别的,到时你可以一一见识。”
绵绵:“……”
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纷纷拍掌,让伊素心上场献唱。伊素心抵不住大家的热情,不得已登台,拿起麦克风,
静默片刻,才说:“当年退出乐坛,我就说过,不会再在公众场合唱歌。不过,今晚,是一个很特别的夜晚,我
牵挂将近半生的人,终于被幸福包围,不为情苦,不为情困。我很开心。献上一首,《千千阙歌》,希望你们喜
欢。”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因你今晚共我唱
AH……

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因你今晚共我唱
……
轻柔的音乐徐徐回荡,整个宴会的人都随着伊素心的歌声,进入到一种柔情衷肠,却又带着清淡感伤的氛围
中……
绵绵被那样的画面感动,对身边的徐漾说:“我一直觉得,Susan 是个很有故事的女人。”
徐漾揽紧她,若有所思地轻嗯了声。
伊素心 46 岁,他 28 岁。
相差十八岁。
徐家对他极尽宠爱,却对那个未曾谋面的母亲只字不提。
伊素心十八岁出道,出道就大红大紫,而无论在是在红极之时,还是十四年前退出乐坛影坛,到广州成立伊
画廊,再度成为名人,所有的采访报道,都从未曾提及她十八岁前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木有人喜欢听这首旧歌,我貌似是……从小听到大的。
所以写这章时,音响一直循环播放~~~
有时候,觉得当下的流行歌太吵闹时,我就会找一些粤语旧歌来听。
下一章,嗯,有肉。。。。这是他们除了七年前毕业晚会那晚之后。。。重逢之后。。。第一次。。。咳
咳。。。

☆、一直只有你

宴会之后,徐漾似乎有心事,不说话,沉默地开车回来,拉着她手上电梯,进屋,然后就一声不哼地坐在沙
发上,手还是紧紧地摞着她的,见他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绵绵也不打扰,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绵绵觉得,手都有点被他握麻了,徐漾突然转过身,放开手,紧紧地拥着她,轻笑着问:
“怎么不说话?”
“……”
徐老大,是您先不说话的……
刚刚进屋时并没有开灯,屋内一片漆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绵绵知道,今晚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心情
不好。伸出双手,轻轻地回抱他,通过双臂的力量,给他安慰。终究还是担心,“徐漾,你不开心吗?”
“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纠结了很多年的事,突然想通了而已。”徐漾伸手打开壁灯,看到她担忧的神情,
满脸笑意地问:“担心我?”
绵绵轻轻地嗯了声。
徐漾喉头轻微滑动,心里痒痒的,手指划过她的眉头,轻按着把它舒展开,然后是眼帘、鼻子、嘴唇……像
对待珍宝一样来回地轻抚着,克制地在她唇上轻吻一下,才问:“绵绵,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去云城吗?”
脸被他捧着,绵绵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亮亮的眼神散发着她的好奇。
“在徐家,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我从出生以来,却从来没见过妈妈。据说,除了我爸爸,我家族里没
人见过。我爸爸徐天明,年近五十依然流连花丛,从未取妻,却公开声明我这个儿子的存在。这是香港狗仔队一
直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地想要解开的一个迷。而我,也同样疑惑了十多年。一直拼尽所有寻找她的蛛丝马迹,却一
无所获。”徐漾又隐不住亲了亲她的鼻尖,才继续说,“爸爸很疼我,也很严格,对我的教育,事事亲力亲为。
甚至我到英国念大学,他就英国香港两地飞。终于在我 19 岁那年,大学毕业,爸爸陪我喝醉了,才无意中透露,
他们是在云城认识的……所以我在英国一毕业,就到云城……”
虽然他一直温柔地笑着,但苏绵绵仍然在他眼底看出了淡淡伤感,有点心疼,“没关系。我也从没见过亲生
爸爸。后来,终于知道他是谁了,他却已经不在人世。”
徐漾惊讶,却瞬间明白她的心思。
以伤抚伤。
“绵绵,你在安慰我?”
“你后来……找到她了吗?”
“在云城?没有。后来,竟然也不太牵挂了,因为……”徐漾看着她,眼神又深了些,“我有你了。”
绵绵定定地看着他,眼眶发热,却一眨不眨地,紧紧地看着徐漾。
最后双手用力一揽,撞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
他把对一个女人将近二十年的牵挂与思念,转移到她身上,却什么也不说,最后又是长达七年的牵挂与思念,
以及等待。怎么会有那么笨的人?怎么会那么让人心疼……
察觉到胸前的湿意,徐漾有些讶异,没想到她感触那么大,想把她从怀中拉出来仔细看看,她却越抱越紧,
小头颅小身子拼命往他怀里挤,怎么也拉不出来,徐漾只好无奈地轻唤她:“绵绵……怎么哭了?”
“笨蛋!”绵绵的声音有浓重的鼻音,“当年,你为什么不说?”
“你是指表白?”徐漾轻笑一声,抽过纸巾仔细地给她擦眼泪,“其实有的,连带毕业晚会那次,一共三
次。”
“啊?……”她怎么不知道?毕业晚会那晚,应该不算吧,明知自己要离开云城,而他也要远赴法国的。想
起那晚,苏绵绵脸红红地嘟囔:“毕业晚会那晚不算。”
“怎么不算。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做好留在国内的准备了。你却一声不哼就走了。”
徐漾的声音难得的多了几分孩子气的抱怨,绵绵听着,有点想笑,“其它两次呢?”
“其它两次,嗯,如果夫人你想知道,不如……”
“新婚之夜再坦承一切是吗。”绵绵赶紧接话,不忘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记得之前她问他什么事,如果他不
想说,都会戏谑地说,新婚之夜再坦承一切。
“老婆,你这是……”徐漾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向我求婚么?”
“谁向你求婚了……”绵绵脸红,想想,又觉得不对,“谁是你老婆了?”
“你啊。”徐漾笑得畅快淋漓,胸膛一震一震的,又忍不住调戏她,“老婆,今晚还要睡客房么?干脆直接
睡主卧吧,反正……后半夜都是要过来的……”
“……”

最后,绵绵还是睡主卧。原因嘛,当然是腹黑的徐老大行施了苦肉计美男计什么的,千百般手段,能用则用,
只要某人受用,从不以此为耻。正如此刻,一躺到床上,就开始上下其手,声情并茂:“老婆,我摸摸看,你这
七年多来,有没有长胖……”
“……”
“嗯……长大了……”徐某人含糊不清的声音。
“……”
睡前,房间的温度调得刚刚好,但此刻,却怎么也无法控制体内的温度,无论是他的,还是她的。他的双手
所到之处,无不升起一团一团的烈火,灼烧着她……很难受,却又渴望。
徐漾从她的嘴唇开始,热切地吻着,或轻或重,舌头在她嘴里不断掠夺,追逐,最后开始不满足于纯粹的唇
舌嬉闹,灼热的双唇一路往下……衣衫褪尽时,察觉她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抵在他胸膛上,阻止他的
行动。
徐漾停下来,脸上的汗滴落在她紧闭的眼帘及嘴唇上,“绵绵,不方便?”
绵绵红着脸,轻轻地摇了摇头。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慢慢地软了下来。
徐漾还是不动,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笑一声,“害羞?”
轰……绵绵从头到脸,从粉红变深红,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有点哑,“徐漾,这些年,我没有……”
“我也是。”不等她说完,徐漾已明白她说什么,更加怜爱地抚着她,“我也一直只有你。”
见她还是紧张地弓着身子,有点心疼。徐漾脸上的神情虽然隐忍,却越更耐心与温柔,他执起她的一只手,
往自己身上一直滑向身下,“绵绵……碰碰我?”
“不……”很微弱的抗拒。
“不要怕……”
……

磁性的声音,温柔的劝导,暧昧而□的摩擦,汗湿的身子紧紧相贴。回忆的片断闪过那年在教学楼天台,青
春的躯体交叠放火,引领彼此到达从未有过的境界。
此刻的心境,如同那晚。
只是,多了坦诚一切之后的温柔与缠绵。最后徐漾把头埋在她颈窝间,释放而用力地一吻,仿若交付一生似
的叫唤着她:“绵绵,我爱你。”
绵绵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只是依稀感觉到他用温热的毛巾擦洗自己的手和身体,后来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迷迷糊糊入睡了。

梦里,是她和信菲在云河边散步的情景。
离高考还有两个月,4 月的云城,随着高考紧张氛围的到来,天气也慢慢地开始炎热。周六傍晚时分,没有晚
自习的束缚,绵绵和信菲优哉游哉地在云河边走着,聊着。
“绵绵,你打算报哪里的学校?”信菲转过头问她。
“还不知道呢。”她想回广州,但妈妈不允许,云城是小城,只有一间大学,前几年才勉强升本,自然入不
了绵绵的首个志愿。
“我想去法国留学,只是成绩不太好,很难申请到好的学校。”信菲声音里有遗憾,她父母是云成里有名的
生意人,近年生意重心更是转移到日本去,经济自然是没问题,愁的只是成绩,“要是像徐漾那样优秀就好了,
想去哪间学校就去哪间学校,真好。”
听到这里,绵绵一愣,然后心底,有着隐隐的痛。
二人认真地说着话,顾着自己的小心思,并没注意周围的状况。
信菲突然兴致来了,倒着走路,在抬眸向绵绵身后看时,明显一愣,眼神有欢喜,然后是疼痛。一不留神,
踩中一块小石,没站稳,向河边滑去。绵绵眼疾手快地,伸手拉她,自己却不受控制,身体扑过去……
信菲惊恐的尖叫声,以及翻腾的河水声,此起彼伏地在绵绵的意识里渐渐抽离,后来不知怎么被救起来了,
隐隐约约有人急促地为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以及断断续续的紧张的声音,甚至有了颤抖的哭腔:“绵绵,
不要……不要离开……我喜欢你……不要走……我爱你啊……”
后来在医院里醒来,她问信菲,是谁把自己救起来了,想去当面道声谢。
信菲模棱两可地说,附近的几个村民一起帮忙,把她送来医院了。
绵绵想想,也就算了。也许是自己危难之际,出现了幻觉与幻听。
之后,离高考时间越来越近,绵绵已无法完全固定在周日下午到庆云寺,只能偶尔抽空过去。只是每次再去,
都已经见不到那个身影。校园里,老玉兰树下,也不再摆着常见的画架。他是不用参加高考的人,也没必要在最
后关头来受高考的苦。当然不可能每天都在。
他似乎,慢慢地淡出了她的生活。
只是,当不再一抬头一转身,就能见到他时,心,不可抑止地,萦绕丝丝似有若无的痛。
那种痛,由心脏慢慢传到绵绵的四肢,脑中那模糊的身影慢慢变得清晰……

绵绵骤然惊醒,笔直地坐了起来。
本来揽着她的腰身入睡的徐漾,也在迷糊中醒来,拧开床头灯,见她满头大汗,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拉高被
子,避免她着凉,“绵绵,做噩梦了?”
绵绵转头看他,昏黄的灯光下,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有着不可思议。
“不要怕,有我在。”徐漾拿过床头的毛巾,给她擦汗。
绵绵按住他正在擦汗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那年在云河里救我的人,是你?”
徐漾惊讶:“你……不知道?”
绵绵惘然地看着他:“我当时晕过去了。”
徐漾回忆了一下,说:“我以为凌信菲会告诉你。”
绵绵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当时可能也吓怕了,忘了告诉我。”缓和了一会儿,梦中心里的那种痛还是很清
晰,绵绵抬头,认真地问他:“所以,这就是你后来都不再出现的原因?”
“我以为你故意忽视……嗯,忽视我的表白,那段时间,就回了香港。”徐漾低低的声音里有着委屈,“我
以为你不要我,绵绵,我很受伤……原来你根本不知情……”
绵绵一阵无语,某人真的很会利用她的内疚感,来让她心疼他。
只是,确实有效。

其实那段时间,徐漾回香港,除了“养伤”之外,更是解决一些档案问题,他把还留在英国,正筹备着转向
法国的档案全部截了回来。他是打算,不走了。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只是没想到,她最后不知去向。自己的心也跟着沉沦。
毕业晚会是他在回香港之后,首度在云城现身,本着坦诚一切的心跟在她身后,走上天台,只是后来发生的
事,不由他控制。之后漫长的等待,他更是甘之如饴。
“绵绵,你从云城到广州,谁也没告诉吗?”心真狠啊。
“嗯,当时心很乱,没必要牵扯太多。”绵绵想了想,“大概,信菲知道一些。”
信菲是她同桌,也是高中最好的朋友,她的事,以及后来的去向,她多少会透露一些给她知道。只是后来听
说信菲出国了,两人就断了联系。
“凌信菲?”徐漾的声音充满疑惑,他记得大家都不知道绵绵去向之后,她找过凌信菲一次,并恳切地问过
她,她不直接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前几天收到一封美国发来的 E-meal,可惜没有具体地址。”
回忆的片断慢慢地组成一条线索,最后徐某人下了定论:“老婆,你老公,似乎很受欢迎呢,你要不要吃点
醋?”徐漾笑,细细地吻下来,“虽然你老公我不会变心,不过,多吃点醋,对身体好。”
还沉浸在她曾经似是而非的表白的震撼里的绵绵,疑惑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就想起他之前说过的三次表白,
忍不住问:“所以,那是你的第一次表白?”
“那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一封情信,更早更早,比第二次要早一年……”徐漾不但没停下嘴上的吻,更是
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老婆,如果你已经恢复精神,我们不如先做些更用意义的事,做完我再告诉你,我的第
一次表白……”
绵绵:“……。徐漾,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
徐漾声音含糊:“老婆,如果你把这样的频率平均到七年时间里,你会觉得我,自控能力很好……”
在又一波缠绵翻滚而来时,绵绵同学已经被压榨得根本就忘记了自己想要问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聘礼

绵绵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人,抬眼看床头的闹钟,显示已是十点多。
厚厚的窗帘紧拉着,不透光,房间里光线有点暗。伸出左手,拧开床头灯,却在那一瞬间愣住了:左手不知
在什么时候戴了一只玉手镯。绵绵试着轻扣一下,大小刚刚好,如果不下一翻苦工夫,根本脱不来下,怎么套进
去的?
想起昨晚后半夜,是徐漾直接抱她到浴室冲洗,然后就自然地套上了他的浴袍,后来她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但蒙蒙胧胧的印象里,并没戴手镯的细节。虽然对玉器没什么研究,但光看手镯上温润的光泽,就知道肯定价值
不菲。

绵绵下床,想出去看看徐漾在哪里。才站起来,浴袍就盖过了膝盖,很宽大,到处充斥着他的味道。绵绵的
脸一阵阵发热。昨天来香港之前,徐漾先陪她回住处拿了换洗衣物的,只是行李摆厅外面了。正纠结要不要换回
自己的衣服时,徐漾走进房间,看到她穿着自己的睡袍赤脚站在床边,眼眸瞬间幽深了几分,声音有点哑:“地
上冷,别光着脚站在那儿。”
“噢。”绵绵只是下意识的听他的话,赶紧在床边找拖鞋穿上,而忘了自己刚刚想问什么。最后立正站在徐
漾面前,像个迷惘的小学生。
徐漾抱起她,猝不防及来了个深吻,把迷糊的某人轻薄完之后,才勾起嘴角轻笑:“老婆,这是 Good
morning kiss。”
苏绵绵深深的觉得,以后绝不到把青春帮里三三她们的 Good night kiss 什么的流氓招式引入徐漾生活里,
否则后果自负。
徐漾似乎心情很好,拉起她的手往外走,“饿了吗?我做了饭。”
绵绵很惊讶:“你会做饭?”
徐漾低低地叹了口气:“在美国时,吃不惯,中餐厅里的着实难吃,就跑到中国城里购些食材,自己研究着
弄吃的。”
绵绵在餐桌前坐下,狐疑地拿起筷子,随意地挑了些菜吃,很沮丧地发现,竟然比她做得好吃。轻轻放下筷
子,这次换她叹气了。
“不好吃?”徐老大第一次对自己的厨艺没信心。
“不是。比我做的好吃。”绵绵哀怨地抬头,看他:“以后都你做吧,徐大厨。”
“可以。”徐漾笑得开怀。
绵绵刚抬起左手端碗,又看到玉镯子,然后放下碗,把手伸到他眼下,“怎么套进去的?”
“昨晚给你,嗯,冲澡的时候,在你手上打了沐浴液,力道用得巧,就套进去了。”
“……”
“绵绵,”徐漾轻笑出声,“这是聘礼。”
绵绵觉得,每次都是被他调戏,所以她决定反调戏:“那我需要准备嫁妆么?”
徐漾扬眉:“不必,你人嫁过来就好。”
“……”

吃完饭之后,绵绵觉得还是有些乏,不太想出门,换了衣服,就懒洋洋地躺在宽大的沙发上看书。徐漾坐在
她身边,对着笔电看新闻。一只大杯子装满了水,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绵绵觉得有点口喝,下意识地伸手去
拿杯子,却碰到了徐漾的手。她笑了笑,“你先喝吧。”没想到徐漾直接把杯子伸到她嘴边,绵绵也不矫情,就
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
徐婷婷一打开门,就看到向来脸上没什么表情酷到什么似的二哥,正满脸柔情地喂一个女人喝水。简直是惊
天大秘闻!突然间,戏感就来了,她伸手右手,食指指着二哥,用努力压抑的颤音问:“徐漾,这个女人是
谁?”
徐漾看到她,倒是有点惊讶,随之微微不悦:“怎么有钥匙?”
“奶奶和我打赌,她输了,就给钥匙我了。”呃,这不是重点,徐婷婷立刻换上一副哭腔,“徐漾,你说!
这女人到底是谁?你对得起我吗?”
徐婷婷见徐漾不痛不痒的,没多搭理她,于是转头向苏绵绵,装腔作势:“我才是这屋里的女主人,你知道
怎么做了吧!”
绵绵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孩,长风衣黑丝袜短裙妆,配了双长筒靴,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虽然打扮比较成熟,
但眼睛很坦率,看得出年纪不大,二十岁不到,典型的港女口吻。看她几度埋力调整声线和表情,绵绵觉得有意
思。再看徐漾的态度,嗯,太冷淡了,小姑娘演得这么埋力,怎么可以让她演独角戏。绵绵眼中恶作剧光芒一闪
而过,突然间就站了起来。
这一站,倒是成功地吸引了一直低头浏览网页的徐漾:“怎么了?”
绵绵压了压嗓子,脸色有些难堪:“徐漾,既然你早已有人,又何必来招惹我?”
徐婷婷一看二哥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可惜此时她已回天乏术,因为对面那女人一脸悲伤
地对着自己说:“既然你才是这屋子的女主人,那我知道怎么做了,放心,我会走得远远的,不再回来。”说完,
假意地往门口挪了一步。
只可惜才走出一步,一股强力就从手臂上传来,下一刻就被带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冷硬的声音传来:“苏
绵绵!说什么不会回来?你哪儿也不准去!”
这时绵绵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小姑娘,对不起,我演不下去了!”
徐婷婷久久才缓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说:“你是……绵绵?”
绵绵被徐漾用力按在怀里,只能侧着身,向她点点头,“你好,我叫苏绵绵。”
徐婷婷顿时有种触犯了神明的感觉,看着二哥恶狠狠瞪过来的眼神,她打了个冷颤,记得几年前她只不过不
小心弄坏了他的一张油画,就足足被他冷落了好几个月,如今是惹了油画人物的本尊!呜呜……这一次,她会不
会从此被二哥拉入永久黑名单啊?
绵绵一直被徐漾揽着,有点不好意思,抬头对他说:“你先放开我。”
虽然明明知道她玩心大起,但徐漾仍然心有余悸:“以后不准说那样的话。”
“嗯。”绵绵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明显演戏么,你看不出来?”
徐漾抚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与她有关的一切,他都本能的神经过敏,怎么可能分出个东南西北是
非黑白来。
“生气了?”绵绵知道是自己不对,于是低姿态,在他耳边低语撒娇,“不要生气嘛!以后不敢了。”
啧……真是受用。
徐漾神情终于温和起来,对她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是短短一瞬的时间,徐婷婷看着自己二哥的脸色从风和日丽到狂风暴雨,再到此刻阴雨转晴,简直是太
神奇了!遗憾没有用手机拍下来,拿回去给家族的人看。要是拿来作与奶奶交换的筹码,估计她从此就能凭这个
进娱乐圈了。
徐漾放开绵绵,转头看一惊一乍的堂妹,“你以后再在我面前试戏,就死了进娱乐圈这条心吧。”
“不会了,二哥我再也不会了!”徐婷婷头摇得像拨浪鼓,然后好奇地看着绵绵,“绵绵姐你好,我是他堂
妹婷婷。”话说回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配合她演戏,如果中间不是卡着一个二哥,她肯定感激涕零地给她
一个特大拥抱,“你刚刚……怎么看得出我在演戏?”
“呃……我智商比较正常。”绵绵很诚实地说。
刚刚还对她无比感激的徐婷婷,此时无语凝噎了。手机此时响起,赶忙拿起来一看,惊了,呆了,是老佛爷!
徐婷婷打来视频通话,一个慈祥讲究的老人出现在手机屏上:“婷婷,我见见我宝贝孙。”
婷婷撇撇嘴:“我是你宝贝孙女。”
老人家呵呵笑:“乖乖,天天见你,腻了。”
婷婷跺脚:“奶奶你偏心!”
老人家忽视了徐千金的抱怨:“你问问我宝贝孙,为什么回了香港,却不回家?”
婷婷扭头看徐漾:“奶奶问你怎么回香港了,还不回家看她!”
始终见不到宝贝孙,老人家也不耐烦了,扬起声问:“漾漾,你在吗?”
漾漾……
“噗……”绵绵很不厚道地笑了。
徐漾睨了她一眼,脸色有可疑的羞红,他伸手接过徐婷婷的手机。
绵绵一见是视频通话,自动自觉地闪远了点,脸上还有没忍住的笑意。
知道奶奶肯定一时半刻讲不完电话,徐漾干脆拿着电话到停偏厅接,走开时,对徐婷婷警告:“你,不准说
话!否则……”徐漾以手作刀,在自己脖子上划一下,意思再明显不过。
徐婷婷拼命点头。

待徐漾走开,徐婷婷却立刻走了过来,窝在绵绵身边的沙发上坐下:“绵绵姐,你什么时候跟二哥重逢的?
你以前去哪里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绵绵笑着提醒徐婷婷:“你二哥刚刚叫你不要说话。”
婷婷手一挥,很大气地说:“没关系,你是免死金牌。”
好吧,绵绵被这个“免死金牌”这个荣誉称号狠狠噎了一下。
徐婷婷继续讨好:“你帮我说服二哥,让二哥说服我奶奶,让奶奶说服我爹地,让爹地说服我大哥,让大哥
放我进娱乐圈,好不好,好不好呀?”
这关系……绵绵很想问,为什么不直接让徐漾说服徐辰。
此时门铃响起,徐婷婷三两步跑到门边打开门。
是秦晟。
“嘿,婷婷小妹妹,怎么你也在?”秦晟摸摸婷婷的头,“怎么,又来找你二哥当说客?”
“知道还问。”婷婷无视他,继续回到绵绵身边。
秦晟早已见惯不怪,这个徐家的千金是想进娱乐圈想疯了,徐家本来就经营一个娱乐皇国,可惜就是不让她
涉足,尽管小姑娘很卖力地逢见生人必演戏。
一回生两回熟,绵绵坐在沙发上,随意地和秦晟打了招呼。秦晟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她手上的镯子吸引住,
“上等和田玉籽料,还是老玉,真是不得了啊。”
徐婷婷这时也看到了绵绵手上的镯子:“这不是奶奶的心头好吗?前几年给了二哥,说是给他用来讨媳妇
的。”
“绵绵,说吧,有没有当宠妃的感觉?”秦晟笑得意味深长,“忘了,你可不是徐某人的妃子,嗯,元
配?”
“咳……”绵绵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徐婷婷有感而发:“何止元配,简直是非她不娶,所以我只要巴结好绵绵姐,嘿嘿……”
秦晟疑惑地转头看婷婷:“你怎么知道?”
婷婷吱吱唔唔:“呃……刚刚我进门时,演了场女主人赶小三的戏。”
秦晟嗤笑:“凭你这演技,阿漾怎么会信。”
婷婷偷偷看了眼偏厅里正在和奶奶讲电话的二哥,二哥脸色还是有点臭:“本来是不信的,后来,绵绵姐配
戏了……”婷婷大概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噗……”秦晟笑得意味深长:“绵绵,广晟集团近期在珠江边开发三期高级住宅区,徐漾叮嘱我留一套江
景视野最好的,不会是……婚房吧?”
绵绵最看不惯秦晟这种等着看她笑话的神情,于是决定还击,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是啊,婚房。你打算
送什么礼?”
本是调侃心态的秦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就回应了,一下子缓不过来,正在绵绵笑得洋洋得意时,徐漾的声音
突然在身后响起:“那么绵绵,过完年回广州,是不是就可以下聘礼了?”
徐婷婷见风使舵地甜甜一笑:“二嫂好!欢迎你嫁进徐家!不如今晚就见家长吧!”
这两兄妹的逼婚势头加上苏绵绵愣愣的表情,惹来秦晟惊天动地的大笑。
绵绵抚额……她刚刚说了什么……人果然是不能冲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绵绵本尊

秦晟本来就有事找徐漾,于是二人到书房细谈,离开厅时,徐老大放话:绵绵继续看书,婷婷继续禁话。秦
晟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婷婷在徐漾面前低眉顺眼,待书房门一关,就粘着绵绵粘得不像话,问东问西。反正也是
打发时间,绵绵知无不言。她很喜欢这个女孩,没有大小姐的娇气,活泼热烈,真诚直接。
聊了好一会儿,绵绵突然想起自己的困惑。

“婷婷,为什么你和你大哥第一次一见我,呃,都好像早就知道我? ”似乎徐漾身边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她
时,都会问,“你就是……绵绵?”叫出她名字之前,肯定有一段意味深长的停顿。
婷婷惊讶:“你不知道?”
绵绵摇摇头。
“你肯定没到过二哥在纽约的工作室吧?”
绵绵继续摇头,更疑惑了。
“你知道吗?那里摆放着满屋子世界顶级画廊和藏家窥视已久的油画和雕塑作品,都出自二哥之手。这些作
品都没有实际的名字,都是作品完成的序列号,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号。”
“什么称号?”
婷婷乐了,决定埋个关子,“比如说,《风景 1》《风景 2》《风景 3》……二哥的作品介于具象与抽象之间,
他从不画纯抽象或纯具象,不画纯人物,也不画纯风景,抽象的风景里,总会有一抹虚无飘渺的人物剪影,若有
若无,若即若离,但即使是外行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在画同一个人。”
和她有关吗?绵绵有些心跳不稳,但也不一定,他一直在寻找他妈妈,不是吗?
婷婷笑眯眯,继续卖关子,“听说二哥在大概四五年前,做过一件轰动国际艺术界的事,一举成名。不过后
来这件事隐了下来,况且那时国内当代艺术氛围还不浓厚,所以国内的人大多不知晓。”
“你知道?”绵绵转头问她。
“我那时读女子学校,很严格,消息不灵通。只是后来听家里大人们聊天时会谈起。”
“所以?你说的这些,和你们对我的认识有关吗?”
“当然了,绵绵姐你是名人嘛……”当小姑娘决定知无不言时,书房的门突然打开,婷婷对上徐漾有些严肃
的眼神,立刻救急地看向绵绵。
就要问出答案了,他却在这个时候出来,绵绵无奈地瞪了徐漾一眼。
后者被瞪得很无辜,不得要领地摸摸额头。走过去,温柔地说:“绵绵,我们去太平山,好么?”
“终于要见家长了么?”秦晟笑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绵绵心中一突,她记得他说过徐宅在山上。
“二哥,你再不回家,奶奶就杀过来了。”婷婷适时补充,“今天幸好被二叔劝下来了。”
本来很宁静美好的下午,被两个特大电灯泡打扰了,徐漾很无奈,干脆无视这两号人物。他拎开徐婷婷,坐
到绵绵身边的沙发上,声音有点低:“明天就得送你回广州了。今晚,不是见家长,只是和我去到山上吃顿饭,
看看香港的夜景,好不好?”
明天回广州,一别就得一周后才能见面了,竟然有点不舍。绵绵轻轻地点了点头。
最后还是不得不带上两号特大电灯泡。
秦晟载着其他三人,车在山下时就泊好,并没有直接开到山上。

当山顶缆车的车厢地板与水平线形成将近 30 度的夹角时,绵绵觉得既刺激,又有点害怕。身边的徐漾紧紧地
把她搂在怀里。婷婷则是放开了嗓子叫。虽然她已搭过无数次,有时甚至离家归家,兴致来了,就搭缆车上山下
山,但今天还是特别的兴奋。秦晟是见惯不怪地拿出手机拍照,拍的当然不是风景,而是,嗯,偷拍某人与某人
的合照。

冬日,夕阳西下之后,天开始全黑了,万家灯火在天色的渐变中慢慢变得清晰。四人坐在太平山顶的旋转餐
厅里,从山顶俯瞰维多利亚港的香港岛和九龙半岛两岸,风景旖旎。再看看坐在身边的人,绵绵心中漫过一片静
谧的美好。太平山的夜景,其实绵绵看过不止一次,只是再怎么热闹都不过是霓虹灯绿,繁华却萧肃。从未想过,
可以有如今的心境宁静。情不自禁地,嘴角微弯,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
身边一直关注她动态的某人,不禁被这笑容吸引,呆呆地看着,眷恋,痴迷。
这一幕被同时偷偷地定格在两部手机屏幕上,其一飘洋过海,传达到纽约某间私人俱乐部一帮聚众言笑的俊
男靓女中,附上四字:绵绵本尊。照片引来极大的轰动,有人兴奋,有人心酸;另一个则是传到离他们所在地不
过两三公里远的徐宅里,信息群发:想看绵绵本尊,速来山顶餐厅。
最后两人放下手机,若无其事地各自喝着手中的饮料。

大概过了 15 分钟,餐厅入口有些热闹,一行大约六七个人,有青年才俊,也有五六十岁的成功人士模样的人。
衣着光鲜,打扮入时,气势却也不逼人,每人都说说笑笑的,兴奋地往餐厅里张望,像在寻人。
“他们在那儿!”突然间不知谁扬了一声,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移了过去。
徐漾不免转头看了眼朝他们走来的一群人,然后蹙眉,转头看向心虚地眼神乱飘的徐婷婷。秦晟是徐家的常
客,和徐家的人早就熟得像自己家人,但一看这阵容,也免不了惊讶了。
绵绵是完全在状态外。
“大伯,伯娘,小姑姑,四叔,四婶,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在皱着眉头的徐家二公子面前,听着他不咸不淡的问话,徐家一众前辈后辈不禁在心底捏了把汗,最后大家
长徐天安打哈哈:“家里大厨煮的菜吃腻了,我们就来餐厅转转品味,看看夜景。”
“噗……”秦晟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婷婷在心底悲痛地吼了一声。
徐家众人一时怨怼的眼神飘了过去:商场上无往不利睿智成熟的大家长,你的理由也太牵强了吧!徐家老李
的厨艺哪家五星级比得上?再说,看夜景,徐宅的观景台比这里差吗?!
徐天安无奈地擦擦额角的汗,没办法,在这个侄子面前,他一向有压力。

绵绵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心底微微紧张,她还没准备好要面对这样的场面。
徐漾此时不着痕迹地拉起绵绵的手,转头细细地观察她的神情。在两个人的感情上,再度相见之后,他也想
慢慢来,可是曾经等得太久,当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他再也等不及。重逢至今,他已急进地愈越了好几步,
尽管一路小心翼翼。他懂她,她是个慢热的人,过于急进,她会逃避,或远离。幸而走到如今这步,她是接受的,
也是同样欢喜的。只是带她见徐家人,并不在这些行程计划里。此刻……他不太确定,这个场面,会不会吓坏她?
他手心传来的力量,让绵绵的紧张慢慢减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当初只是一听“徐家”就有些担忧,毕
竟,香港、豪门、徐家这些字眼对她来说,都有些距离,如今细看众人,无一用好奇友善的眼光打量她,心里的
担忧也一并瓦解。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心,给他抚慰,抬头,笑容自然地看着他,用只有两人听见的音量说:
“不为我介绍你的家人吗?”
徐漾一愣,顿时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一一为她介绍这一大群家人,然后对众人说,“这是绵绵。”
很简单的四个字,他对谁都这样介绍她:这是绵绵。
然而,谁都能懂其中的意义。
绵绵大方自然地朝大家点头,微笑。众人也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徐辰好笑地看了眼徐漾,却是对绵绵说:
“绵绵,我们订了间包厢,一起吃晚饭吧?”
“好啊。”

热闹了好了阵子的餐厅总算又静了下来,一行十来人,往餐厅里走。
“奶奶呢?”徐漾问前面的徐辰。
“我们是偷偷行动,并没告诉奶奶。”徐辰笑,“如果奶奶知道,估计你家绵绵很难脱身。”
秦晟走在绵绵身边,音量不大地调笑:“绵绵啊,今天来的这一波,只是徐家恰好在家的闲散人士,还有那
些还没国外飞回来的,外出 shopping 的,路上堵车没赶过来的,估计都在捶心口了。”
绵绵:“……”
大伯娘和小姑姑负责点菜,到最后点青菜时,小姑姑自然地说了句:“上一盘清汤菠菜吧,漾漾爱吃。”
闻言,绵绵刻转头看徐漾。高中时,菠菜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很少出现在食堂里,但女生都爱吃,
包括绵绵,所以每次只要有菠菜的窗口,队伍都排得特别长。但徐漾似乎很排斥菠菜,总绕开有菠菜的窗口,基
本上每个窗口青菜都统一是菠菜时,他就宁愿不吃青菜。其实云城的餐饮业也挺发达的,学校管理也不刻板,徐
漾经济不差,大可在外面吃,但竟然和他们一起挤食堂,大家都觉得难得。
绵绵轻声问他:“你以胶不是都不吃菠菜的吗?”
这一问,问得徐漾心头暖暖,脸上不自觉地有了笑意:“原来你以前这么关注我。”
小姑姑立刻为绵绵解惑:“绵绵你不知道,漾漾小时候可讨厌吃菠菜了,餐桌上只要一出现菠菜,他脸色就
很臭。可是不知为什么,自从七八年前从云城回来之后,就特爱吃菠菜了。说来真怪。”
四婶笑眯眯地说:“所以呀绵绵,你以后可以天天煮菠菜给他吃。”
“好的呀。”绵绵的脸微红,笑着对小姑姑说。转头看了眼徐漾,他眼神微闪。绵绵觉得好笑,他明明不喜
欢吃的,于是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放心,我不会真的天天煮给你吃。”
“没关系,我吃惯了。”徐漾在台底下握紧她的手,说得认真。
其实曾经他真的很讨厌吃菠菜,总觉得有股怪味,吃完之后舌头涩得不舒服。但那时,当怎么也找不到她,
他心慌得难受,便什么都开始尝试,只要是与她相关的。吃着吃着,竟然也习惯了。回徐家吃饭,都要让老李煮
点菠菜,才觉得这饭吃得踏实。

大家开始讨论有些人小时候不喜欢吃什么,长大了就喜欢吃之类的反差性的饮食习惯。
秦晟:“好像是真的!我小时候很讨厌吃芹菜,长大了竟然喜欢吃了。”
徐辰:“可是我从小讨厌吃红萝卜,现在都三十了,还是讨厌啊。”
大伯严肃:“你这是挑食,对女人更挑,你也知你三十了,还单身呢。”
四叔:“就是,我三十时,婷婷都打酱油了。”
婷婷:“爹地,我没打过酱油!不过我下次可以表演打酱油给你们看!”
四叔:“……”
小姑姑:“大哥,你别怪阿辰,现在这个社会,找个两情相悦的人不容易啊。”
大伯娘:“就是嘛,不见得人人都像阿漾运气好。”
徐漾:“我运气的确好。”
绵绵:“……”
四婶有点跟不上大家的节奏:“怎么一下子又从饮食习惯就聊到婚嫁了……”

绵绵深深的感叹,原来豪门精英吃饭时,也不外乎聊些家常八卦,实在太颠覆她的常规思维了。港剧里不都
有演么,豪门说话夹枪带棍尖酸刻薄,抢家产什么的明争暗斗,斗得你死我活……
徐漾发现她有些走神,问:“怎么了?”
绵绵叹气:“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徐漾明白,笑:“港剧看多了。”
绵绵好奇:“你们平时家庭聚会,都聊这些吗?”
徐漾无奈:“如果奶奶在场,会聊得更欢快。”
绵绵:“……”
点好的菜一盘一盘上来,大家边吃边聊,清汤菠菜上台时,徐漾很自然地夹了一筷给绵绵。绵绵本来没觉得
有什么不妥,徐漾夹菜给她,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只不过秦晟促狭的一句话引起了整桌人的注意力:“看来,
徐漾喜欢吃菠菜,和小时候不吃什么长大爱吃什么无关吧,应该是,和某人有关吧。”
绵绵:“……”
一句话,再看徐漾的动作,大家顿时心领神会。各人在心里打着腹稿,回去好向老佛爷作军事报告。

吃完饭后就各自散了。
起先徐家众人对绵绵的发出一波又一波热情邀约,说什么既然都到家门口了,哪有不入门的道理。各种劝说,
各种诱导。绵绵想,这么晚去徐宅,肯定得逗留,可是明天她一定得回广州了,她想念那里的人。可是想到这两
天徐漾回香港后一直在陪她,都没回过家,又有些不忍。很为难。
最后是徐漾直接把绵绵带走,隔绝了这些骚扰。

总的来说,今天是快乐的,漫步在香港最热闹的铜锣湾街头,绵绵愰了愰徐漾紧握的手,心情极好,话也多
了起来。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街牌,绵绵放开徐漾的手,走过去细看,果然是:百德新街。她笑着,等身后的徐
漾跟上,笑着对他说:“我对香港印象最深的一条街就是百德新街,第一次来香港时,还专门找了这条街来逛,
知道为什么吗?”
徐漾走到她身边,摇头笑了笑,耐心等她公布答案。
“曾经有一段时间,Twins 的《下一站天后》大街小巷哪儿都在播,歌词我都倒背如流了。印象最深的那句
是:在百德新街的爱侣,面上有种顾盼自豪。在台上任我唱,未必风光更好,人气不过肥皂泡……深刻到画面都
在脑里旋转。后来到香港,专门看看这条百德新街,原来那些‘面上有种顾盼自豪’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只有
人来人往,步伐匆匆,哪有什么爱侣!”
“现在有了。”徐漾突然就抱紧了她,轻声在她耳边说。
绵绵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心头暖极了。
在百德新街的爱侣……

冬天的夜晚,香港街头,人来人往,灯亮如白昼,叮叮车停了又走,恋人偎依在一起取暖,细细在耳边呢喃。
这副光景,绵绵在和徐漾经历了更多甜蜜走过更多地方见过更多人之后,在很多年后回忆起来时,仍然觉得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 过段时间再一章章修改,找找错别字神马的。。。

☆、朝着你所在那一方

在绵绵几乎是板起了脸的强烈坚持下,徐漾最终妥协,只送她到红堪直通车车站,而不是全程护送回广州。
他在香港的时间本来就少,他的家人也惦念,所以虽然不舍,绵绵却不忍独占着,也不想他太奔波。在徐漾的千
叮万嘱下,绵绵终于坐上了广九直通车,想想他临别时的那句耳语,绵绵把脸埋在双臂间,试图降低骤升的温度。
他说:绵绵,你什么时候成为徐太太,我们就不用两地分居了。

苏绵绵用的是动感地带套餐,心想如果有急事可以打电话,网络也不外乎聊聊微信上下微博,这两天也就没
开通香港套餐,所以在港期间手机网络一直是关闭的。直通车进入深圳之后,绵绵的手机开始恢复网络,然后微
信里的信息提示音就开始响个不停。
反正也无聊,她打开逐条往下看。基本都是一些拜年的转发微信,坑爹青春帮里一如既往的各种热闹各种吐
嘈,以及趁她不在场进行各种调笑各种 YY。最热闹的是伊画廊大本营这个微群,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堆积了好几
百条未读信息,平时大家虽然也会在微群里交流,但似乎没有这么积极过。绵绵好奇,打开未读聊天纪录,一条
一条往下读,然后惊呆了……

总监助理晓峰:实在太神奇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这人物纯粹是出于老大的幻想!没想到啊,真有其人!
在我有生之年如果能看到本尊,我肯定会痛哭涕零!
市场部宗哲:晓峰今天中文有进步!都用成语了!什么幻想,什么本尊,八卦出来听听!
市场部曼妮:是啊晓峰,我们这堆人里就你最知情了,快告诉我们她是谁吧!
策划部斯音:好奇死了好奇死了!
展务部大 D:难道照片里的就是传说中的老大的女神?!太鸡冻了!
策划部晓晓:晓峰快给我们百科一下啊!
总监助理晓峰:我知道的不多啊,老大隐私什么的,一向不为外人道!不过你们肯定没看过老大的作品,里
面都是画同一个人,但谁也看不出他在画谁!
市场部宗哲:赶紧上网查查老大画的是什么!
总监助理晓峰:木有用的啦!老大的油画和雕塑作品都不会直接在市场上流通,不通过画廊,也不拍卖,而
是神秘藏家直接预定的。更不可能有照片流传出去……
策划部斯音:晓峰我真想拍死你!
市场部曼妮:一直以为老大只是个有名策展人,没想到还是个有名艺术家[心][心][心]
财务部阿姣: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掉节奏了!
市场部宗哲:快去看徐老大微信!
……

绵绵看得心跳加速,暂且跳出微信群,找到朋友圈里发徐漾到底发了些什么。徐漾很少用微信,但该关注的
都关注了,朋友圈个人相册里基本都是发些艺术资讯及个人观点,但在最新一条,发的竟然是……

无论世事怎样变,路是近或远,朝着你所在那一方,是我方向。

附上一条照片。

因为是晚上在街头抓拍的关系,照片并不是特别清晰,但可以明确的几点是,香港华灯璀璨的街头,女孩纤
细修长的背影……加上那句话,实在是引人遐想。
那是昨晚,她放开他的手,走向百德新街街牌时拍下的,她竟然毫无所觉。再看微信发出时间,是今天早上,
她起床之前。
绵绵心里甜蜜的,但心底竟然漫过一丝丝的疼惜。他似乎有很多秘密,那些秘密,似乎也都与她有关。似乎
有些一直以来的疑惑,已经得到了解答。晓峰所说的话,加上昨天婷婷所说的话,直指他的作品,他画的,是她
吧。

再回到聊天纪录时,已经有人把徐漾的微信内容直接贴出来了。
财务部阿姣:徐老大不愧是我们老大,实在太深情了有木有!!
市场部宗哲:老大一向低调,突然这么高调啊,那肯定是深爱了有木有!!
策划部斯音:大家有木有觉得这背景像绵绵姐啊?
策划部晓晓:恩恩恩,我也觉得,这美妙的小身子这长卷发什么的,太像了!
看到这里,绵绵手机一滑,差点掉车厢椅子下面。
总监助理晓峰:啊!!!老大的作品名称!
市场部宗哲:什么?快说!
隔了好一会儿,晓峰才回:呜呜……刚老大给我发条微信,我被禁言了……天大的消息,你们自己猜吧!
市场部曼妮:死晓峰,不带你这种吊胃口的!
财务部阿姣:原来老大也在微信啊!老大,求图求真相啊!
展务部大 D:求图求真相+1
市场部宗哲:求图求真相+2
……
策划部晓晓:不会真的是,绵绵姐吧……
市场部宗哲:老大啊,这位 MM 到底是谁呢?别卖关子啦!
徐老大终于发话:你们可以叫她 MM。
徐漾的回复引起了又一波热烈讨论。
MM……绵绵……
徐老大你这是什么回复……
绵绵弱弱地在群里回了句:呃,那个,我现在在广州。
才刚发出,徐漾的个人微信就进来了:“到广州了?”
绵绵囧囧地回:嗯,刚到。
徐漾:回家小心点。还有……我好想你。
绵绵囧囧的又回了句:我也想你。
……

无意间看到左手上的镯子,脸上顿时有了明媚的笑意。
关掉微信,走出车站,打车回家。
开门的是苏惜,门里门外的人都显然愣了下,然后绵绵轻笑着问:“你放假了?”
苏惜嗯地回了声,声音不咸不淡,表情在一瞬间的不自在后,竟然有丝欢喜的笑意。
绵绵放下手袋,换了拖鞋,习惯性地问:“爸爸呢?”
“在午睡。”苏惜走回沙发上坐下,背对她,继续看体育新闻。
绵绵叹了口气,走到厨房,想找些吃的。虽然上午九点多才和徐漾吃过了丰盛的早餐,但现在都已经过了午
饭时间,有点饿了。才刚进厨房,陈婉就走了进来,“绵绵,你回来了?我给你留了午饭,饿了吧?现在热给你
吃。”
“妈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绵绵看着陈婉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漫过一阵阵温暖。
陈婉笑笑:“猜你会在这几天回来,每天都给你留了饭菜。”
绵绵顿时鼻子发酸,连忙用抱怨掩饰,“以后别这样了,多浪费啊。”
陈婉只管忙,笑着,也不接话。
绵绵多少有些感慨,以前和妈妈针锋相对了将近十年,从来没想过,她们会如此平静而温馨在屋子里,静静
地相处,“妈妈,以前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严厉?以前的你,又严肃又正经,太不可爱了。”
陈婉一愣,笑意明显:“那时因为你以前太倔,像个苦行僧一样生活。什么都闷在心里,妈知道你苦,却没
办法帮你排解。”
她的性子,是在知道苏智中不是她新生父亲之后,是在回广州的这七年里,才慢慢地变回了原有的样子,而
在云城的那八年,其实一直紧绷一条弦,剪不断,放不下。她一直以为,那时妈妈怪她老是跑回广州,不懂事,
所以才处处针对她,限制她。只是没想到,她是希望为她排解心里的苦闷,“所以,你就老是逼我吵架?”
“嗯。吵架时的你,特别鲜活,才像个十多岁女生该有的样子,平时的你,太静了。静得,好像随时都可以
不存在。”陈婉难得地话多了些,“我多怕你走了弯路,幸好,这些年来,你活得积极健康,大芳善良,多好的
一个姑娘,谁娶了谁有福气。”
绵绵不好意思地蹭蹭妈妈的背,“哪有你这样跨自己女儿的,黄婆卖瓜。”
“我说的是真话。”陈婉笑着,顿了下,又问,“他……是哪里人呢?”
绵绵明白她问什么,赶紧答:“香港人,在广州工作。”
“也好,香港离广州不算远。在广州工作,是打算在广州定居吗?”陈婉声音里多了些希冀。
突然想起了秦晟说的婚房,绵绵有些脸红,“还不知道,过年后我问问他。”绵绵想了想,脸还是蹭在妈妈
背上,轻笑出声,最后还是决定说:“妈妈,他是徐漾。”
“什么?!”陈婉惊讶得掉了勺子,努力回想起这个她教过两年的学生,事实上是他英文好到足以应付任何
的口语及读写,不过是刚好分到她班上,挂个师生名义而已。只是这个学生,对其他师生向来客气疏远,彬彬有
礼。对她,却是更多了些莫名的亲近与尊敬,后来,她才终于知道了原因,只是再之后,无缘再相见。
“他不是去了法国吗?”
“唔……怎么说呢,是出国了一段时间,两个月前回国,目前是我工作的画廊的艺术总监。”过程有些复杂,
绵绵只挑了些简单的对陈婉说。
“他终究是没有放弃。”陈婉低语了句。有这么个人,陈婉是实实在在的放心了。

直至晚饭时分,绵绵才看到苏智中。轮椅上的他,越发瘦削,精神状态很差。她怯怯地叫了声“爸爸”。虽
然都是冷冷的,没什么回应,但没有想象中的不堪状况出现,绵绵着实松了口气。就这样一家人平平静静地吃顿,
已经觉得很满足。

晚饭之后,绵绵在房间里度步,现在去找苏惜聊聊天,不知是否适合。他会不会在温习功课,这样会不会打
扰他?他今天的态度还是很冷,不过竟然有了丝不好意思的笑意。好像也挺期待她回家似的……最后想到想,还
是算了,明天,等相处时间长一点,关系缓和一点,再找他聊吧。
陈婉推开绵绵的芳门时,她正窝在被窝里,和徐漾微信。
“绵绵,我有个东西给你。”陈婉淡然的面容里有一丝笑意,递给绵绵一封信,“时间太长,我都快忘了,
找了好些时间才找到。以为在云城没带过来,幸好还在。”
“信?”绵绵好奇地接过。信封很旧,看得出有些历史了,但字迹是用油画颜料写的,所以并没有褪色,信
封上面简单地写着“苏绵绵收”几个字,“谁给我的信啊?”
“徐漾。”陈婉怜爱地看着满脸惊讶的绵绵,笑了笑,为她解开被这个掩埋多年的秘密,“你高二那年,徐
漾转学来到班上,才过一段时间,我就观察到,这个孩子似乎对你关注得过于密切了。当然,其他同学肯定看不
出什么,但我是你妈妈,是他老师,就多留了个心眼。有一天放学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课室,我经过时,发现
他走到你的位置上,在你常翻的那本复习书上,夹了封信。在他走了之后,我再次打开课室的门,悄悄拿走了这
封信。”
绵绵瞪大眼……难道,这就是徐漾所说的……第一次表白?
“我知道他是个心智成熟的人,做事也有分寸。所以后来我找他聊天,我说信我拿走了,如果你对我女儿真
的有心,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分她的心。高考结束后,我不会作任何干扰。但是在高考前,你不能。他就答应了,
高考前,不会再向你表白。”其实陈婉当时还说了句,你终究是要去法国的,如果没有结果,那就不要开始。请
不要伤害我女儿。
她记得当时徐漾这样回答她:“Miss Chen 您是她妈妈,所以我更敬重您。绵绵,我不会放弃。法国或中国,
都不过是个地点。她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他当时是决定留在国内的吧。陈婉感慨。只是后来发生的事,都由不得他们控制。庆幸兜兜转转,两个最终
还是碰在了一起。也庆幸他真的如他所言,没有放弃。“他后来是去了法国吧?”陈婉问还没回过神来的女儿。
“美国。”绵绵抬头,看着自己的妈妈。
陈婉顿时明白过来了。真是长情。这一次,她是真的放心了,拍拍女儿的肩膀,把更多时间留给她思考,陈
婉退出了绵绵房间。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绵绵还是双手颤抖地,捏着那封信。最后小心翼翼地拆开,一字一句,认真地读完。
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尘封了记忆的信纸上。她其实很笨。他的心意,早在八年前便已一目了解,只是她认为不
可能,便一直逃避,一直退却,令他们错过了七年光阴。一直以来,是她辜负了他。眼泪无法控制,绵绵抖着肩
膀,在棉被里肆意地哭了起来。

久久未收到某人的微信回复,在徐宅大厅里陪老佛爷看没营养的港剧的某位,扬了扬眉,发了条微信过去:
“睡着了吗?”
又耐心地等了会儿,终于有了回复:“徐漾,我很想你。”
把这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心满意足之后,唇角上扬:“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
才抬头看了眼电视,微信又来了:“我今天,收到一封用油画颜料写的信。”
徐漾惊讶,又想到一向害羞的她刚刚竟然主动地说出想他这样的话,大概有些明白了:“哦?Miss Chen 给
你的?那是第一次表白。”
“嗯。”某人为妈妈辩解:“她说高考之后就想给我的,可是那时,爸爸发生车祸。我们家,一团乱。这信
一拖,就过了七年。”
“我明白。”徐漾并不计较,毕竟,他们已经走到一起,“我不会和岳母大人计较。”
久久没有回复,徐漾可以想象某人被调戏之后的囧态,又问:“所以,读后感呢?”
对方很快就回:“哭惨了。”
单纯这样看她几个字描述,已经一阵心疼,决定把某人的情绪从错过的伤感中拉出来:“有什么表示吗?比
如,以身相许?”
没想到对方很这次不扭捏,很大方地回复:“好啊^_^。可是怎么办徐漾,你在香港,我在广州……”
啧……简单的一句话,他被诱惑了!想起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真想现在就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深深的
吻……而此时让他思念泛滥成灾的某人,又发来微信:“时间不早了,Good night kiss……漾漾^_^”
她竟然叫他……漾漾……
徐家老佛爷此时转头看宝贝孙,疑惑地问:“漾漾,你脸怎么憋得这么红?”
徐漾立刻反应过大地抱怨:“奶奶,你以后不准叫我漾漾了。”
老太太无辜地看着宝贝孙,又看了眼闻言后爆笑出声的一众后辈,越更委屈兼无辜:“怎么我喊了都快三十
年了,才收到抗议啊?”
徐漾漠视周边笑容怪异的叔伯婶母兄弟姐妹,对老佛爷说:“奶奶我困了,您也别看太晚,早点休息,我先
上楼了。”
说完就大步地上了楼梯,走回自己房间,才再摸出手机,心里甜滋滋的回:“老婆,Good night kiss 已
经无法满足我了……你懂的。”
良久,才收到回复:“……流氓!”

房里没开灯,漆黑的窗外,是太平山下灯火璀璨的维港夜景,是昨晚和她一起欣赏过的夜景。怎么办,才分
开一天,思念已经泛滥。徐某人身子抵在门背上,就对着这明明灭灭的灯火,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除夕,一大早,陈婉就带苏惜到六榕寺拜神,意为保佑他今年高考顺顺利利。平时节假日绵绵偶尔会赖床,
但很奇怪的是,回家一般都早早就醒来。在房间里看会儿书,整理一下旧物,一直磨蹭到将近中午才出来。才走
出房门,就见到苏智中在厅里,坐在轮椅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整个厅烟雾缭绕。绵绵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
轻声问:“爸爸,你饿吗?”
苏智中一开始不搭理,后来发现绵绵站着没动,侧头在烟雾中睨了她一眼,声音冷硬:“都大中午了,你说
饿吗?”
绵绵习以为常地轻嗯了声,“妈妈和惜惜应该快回来了,我先给你下碗面条。”

到了厨房,发现陈婉已经把今晚团年饭的菜色都准备好了,汤还在慢火熬着,绵绵在小锅里添了两碗汤,下
了两块面,再加些青菜和腌好的瘦肉,简单的两碗粤式汤面就煮好了。
把面端到饭厅时,发现苏智中还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还伴随着一阵阵无力的咳嗽声。苏绵绵紧皱着眉头,
把面端过去,隔着玻璃茶几对他说:“爸爸,别抽烟了,对肺不好。”
“你管得着吗?!”苏智中拧过头,狠狠地盯着苏绵绵。
“只要我一天还姓苏,我就管得着。”绵绵声音也冷,眸光倔强。
“谁让你姓苏?你大可不姓苏!”苏智中激动起来,不免咳嗽了几声,“你怎么还赖着不走。你走!有多远
走多远!最好永远别回来!”
绵绵轻轻地叹息:“爸爸,都这么多年了,你不累吗?我不会走的。”
“你!……”苏智中顺手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往绵绵砸过去。绵绵没有躲,烟灰缸直接砸到了她额角上,然
后掉落到地上,碎了一地玻璃。
钻心的痛,但她还是一声不哼。

苏智中也没想到她不会闪躲,愣住了。
大门外传来两声抽气声。陈婉三两步走了进来,把绵绵护在身后,大声呵斥:“苏智中你够了!闹了那么多
年你不嫌累!就算你不把她当女儿,她还认你这爸呢!”
“妈妈,别这样,我没事。”绵绵冷静地拉住激动不已的母亲,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苏惜走了进来,一声不哼地给不断咳嗽的苏智中递了杯水。再转头看向绵绵时,眼底却有着异于日常的情愫。
庆幸无论苏智中再怎么不可理喻,陈婉的话,他还是看重几分,吃过午饭后,也没再恶声恶气,惯性地午睡
了一整个下午。

除夕,邻居都热闹着,家里却安静极了。徐漾打过电话来,怕自己气息不稳,泄露了心情,绵绵没有接。在
房间里发着呆,陈婉就进来了,手上拿着一只裹着白布的鸡蛋,满眼的心疼:“砸到哪儿了,我帮你用熟鸡蛋敷
一下。”
“不大碍。”绵绵安抚地向了笑了笑,但不给她看看,肯定不会放心的,于是撸开额头的头发,让她把带壳
的鸡蛋在上面来回地移动。
额角明显地肿起一个包,红肿慢慢变为淤青,小心翼翼地帮女儿用鸡蛋敷着,陈婉眼眶也慢慢泛红,“绵绵,
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车锅之后,他性情大变。你也真傻,为什么不躲呢?”
“妈妈,我知道,他以前有多好,我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以前有多好,所以现在有多差,她都默默忍
受。毕竟,她曾享受过 10 年,他毫无保留的父爱。绵绵顿了顿,认真地对陈婉说着这些年来的心里话,“这些年
来,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从前那么意气风发,要风是风,要雨是雨,一夕之间,却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落
下终身残疾,当时的妻子又跑掉,反倒要前妻回来照顾。负债累累,还不得不动了个大手术,巨额的手术费,要
女儿去借债。这个女儿,还不是亲生女儿。这些年,他活得彻底失去了尊严。妈妈,我理解他。我甚至隐隐感觉
到,他逼我走,只是不想拖累我。可是妈妈,他给了我十年,我就还他一辈子,这辈子我都姓苏,我不会走。只
是没想到,今天这样的场面,还是被惜惜看到了……”
两行清泪在陈婉脸上潸然而下,“你就是太懂事,太重感情了。有时候,我宁愿你撒娇耍蛮,不要那么懂事,
起码不会让自己那么苦。”
“妈妈,我不苦。我有能力给爸爸治病,让苏惜好好上学,让家里都好好的。我很满足。真的。起码现在,
我一点也不觉得苦。” 绵绵没想到平时没太多情绪的母亲竟然越来越感性了,不免声音嗔怪地对母亲说,“大过
年的呢,不许哭了,多不吉利。”
“姐……”苏惜就站在房门口,神情不太自然,但已经少了日常的冷意,他轻轻地叫了声,“要贴春联了,
我忙不过来,你和我一起贴吧?”
绵绵点头,再点头。乐得仿佛一朵又一朵的鲜花在心底盛放。有多少年了,他不再叫她姐,甚至言语都懒得
沟通。但此刻,他叫她姐,就像小时候粘着她:姐姐姐姐,我们去放烟花……姐姐姐姐,你去哪儿玩带上我……
“那我出去准备准备,你快点来!”苏惜像个害羞的孩子,一溜烟跑掉了。
绵绵又安抚一下陈婉,便到大门外,和苏惜一起贴春联。
她发现,从六榕寺回来后的苏惜变了,但哪儿变了,又不好说。眼神虽然不像儿时那么热切,但起码不再是
冷冷的,甚至还有带点羞涩和不好意思。他终于像个正常的大男孩一样,会在不多的言语说,说着自己班上的趣
事,说着高考的紧张与期许。
今年的春联,是苏惜选的,右联是:四季平安福;左联是:家和万事兴。横联:新春。简简单单,却寓意万
千。两姐弟看着贴好的春联,相视而笑。
团年饭依然是平平静静地度过。只是在平静中,苏智中飘向她额角的眼神,多了些。他其实,也是担忧的吧?
绵绵安抚地对他笑了笑,顺手夹了一块鸡腿肉到他碗里。他竟然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也不拒绝,低头默默地吃
饭。
就这样,绵绵已经觉得很知足。

晚饭之后,绵绵习惯一个人到楼顶里静坐,默默祈祷。每次农历跨年,她都是这样过。只是今年,似乎不太
一样。苏惜拙手拙脚地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捆烟花,不太自然地说:“姐,快跨年了,我们来放烟花吧。今天
从从榕寺回来的路上买的。”
绵绵笑,眼角有泪:“好啊。”
小时候,爸爸给他们姐弟两买回一大捆一大捆的烟花,苏惜总是不敢一个人放,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亦
步亦趋,对她有着无限的依赖和信任。
烟花被点燃,噗噗地向天空发射,五颜六色的烟花朵映照着两人的脸,明明灭灭。借着这样的光,苏惜看向
天空,幽幽地说:“姐,你走了之后,我就再没放过烟花……很多年来,我是怨你的。以前奶奶生病,爸爸妈妈
忙,我最信赖的就是你,你怎么忍心,怎么舍得把我抛下,那些年来,你们走后,清姨来了。她对我并不好,我
就越更怨恨你。只是那时年纪少,并不懂是你是身不由己,只能不断地任由这份怨怼滋长。后来长大了,知道是
爸爸要了清姨,抛下你们,你们才不得不离开广州,那时懂得已经太迟,我已从心底里排斥你。后来你和妈妈回
来,不知为什么,我可以轻易地理解妈妈,却不知怎么自然地面对你。脑子里,我始终哭着求你不要走,而你却
慢慢模糊消失的那个画面,太深刻,既模糊,又越清晰……明知不是你的错,我却不知该如何去消除心底的恨…
…对你也只能越来越冷。这些年,你明明在广州,却不回家,我以为你是为了逃避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却没想到,
你只是想避开不让我看到,爸爸对你的刁难。姐,对不起……”
苏绵绵看着漫天的烟花,任由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今天和妈妈到六榕寺上香,听到她在佛祖前,叨念一些往事。我才知道,你每年都有那么几次,瞒着妈妈,
偷偷跑回广州,偷偷来看我……那次我打架,见到你,还以为是幻觉……”苏惜终于放下手中的烟花条,转身,
揽紧绵绵,“姐,我真逊!爸爸酒驾车锅,撞了人,陪光了所有家产。他生活都成了问题,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扛得那么辛苦,还要忍受我们的冷言冷语。……姐,我真是超级大笨蛋,我真是蠢死了!”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绵绵轻轻地拍着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的苏惜,开了个玩笑,“看来今天
你去六榕寺抱到佛脚了,让你想通了这么多事。怎么,有没告诉佛祖你想考哪间大学?”
“噗……”苏惜笑了出声,伸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差不多要倒数了,我们把烟花点完吧。”
“嗯……”绵绵刚想接过苏惜递来的烟花,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连忙放下烟花,摸出手机,一看来电
显示,大感不妙。今天他打来好几通电话,她都没接到。心里太乱,怕他听出她的情绪,又要担忧了。尽量清了
清嗓子,绵绵才接通一电话。果然,才说了声“喂”,鼻音太重,徐漾就听出了异样,问:“绵绵,你怎么
了?”
绵绵抽抽鼻子,尽量让自己声音正常,可惜太难,“没事,在放烟花呢,烟火熏得有点难受,呛着了。”
对方沉默了好一阵,才又说:“那就离得远一点。绵绵……新年了。”
“嗯。”绵绵听着倒数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他那边似乎很热闹,“徐先生,新年快乐!”
徐漾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但新年跨年时分信号不稳,再加上两头烟花响个不停,所以绵绵压根儿听不清对方
说了什么,信号就这样中断了。最后是怎么打也打不通。

直到后半夜,在蒙蒙胧胧中醒来时,绵绵才发现手机信号灯一直在闪,打开一看,是徐漾的信息——
“新年快乐,My girl。在徐先生回广州之前,请帮忙照顾好徐太太,别让他担心。”
绵绵眉眼弯起,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再度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徐先生和苏小姐

回广州后的这些年来,绵绵有一个从云城里延续下来的习惯,就是到寺庙里抄经。广州寺庙并不少,但很难
找到像云城的庆云寺那样清清静静的寺庙,无论是大佛寺还是光孝寺,总觉得,处于城中央,人多得少了那么点
味儿。相对来说,六榕寺的环境还可以,算不上特别清静,但总给她一种女性般温柔祥和的感觉,所以逢周日下
午,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事,绵绵都会来六榕寺的抄经室,静静地抄上几页经书。
大年初一,抄经更是绵绵必不可少的行程。

清早,吃了开年早饭,收了妈妈的红包,绵绵就找个借口出了家门。六榕寺离家不远,步行十多分钟就能到。
只是才刚走出老旧的小区大门,绵绵就愣住了。清俊的身影,就倚在公路对面的木棉树下,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口
袋里,低着头,似在思索什么。眨眼,再眨眼,确定并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绵绵顿时心跳如雷,不可置信地看
着他。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徐漾抬起头,对着她,温柔一笑。绵绵顿时觉得,这个笑容,比冬天的阳光还要让人
觉得舒心。
枯老的木棉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却在南方的天气下,开出了几朵艳红的木棉花。温暖的冬阳顺着艳红的花朵
和枯枝,打落在徐漾高大的身子上,以及荡漾着包含情意的笑脸上,顿时,气质尤添三分。

绵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涌动的情素,见公路上没车,就直接飞奔过对面,双手越过风衣,紧紧地搂住他的身
子,脸在他优质的羊绒毛衣上来回地蹭。徐漾忍不住爽朗地笑出了声,双手从口袋中抬起,连带风衣外襟一起,
把她紧紧地裹身温暖的怀里。
才两天没见而已。
“亲爱的苏小姐,别来无恙?”
“亲爱的徐先生,好久不见。”
抱够了,绵绵才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徐漾没说话,神情依旧,抬起手为她理顺吹乱了的头发。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没等到回复,绵绵继续问他,边说边把手伸入他毛衣下的皮肤里,抬头笑眯眯
地看着他,“好暖。”
“别闹。”话虽这样说,徐漾却舍不得把她调皮的双手拿出来,有些无奈地用自己暖暖的皮肤贴着她冰冷的
小手,伸手抚上她有点红肿的眼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的问题,“我问欧阳皓拿的地址。”
突然视线落在她有点红肿的额角上,原本温和的眸色瞬间清冷了几分,手指从眼皮往上移,轻扶着已经有些
淡了淤青的额角,问:“这里怎么了?”
一时不知怎么解释,绵绵伸出手,把头发往前拨弄一下,遮住额角,笑了笑说:“不小心撞到门上了。”
徐漾显然不太相信,声音又沉了几分,“昨晚为什么哭了?”
“嗯……是因为……”正想着怎么把事情说清楚的绵绵,眼神左右乱瞄,瞄到了徐漾身后那抹熟悉的身影,
顿时忘了自己所面临的窘境,倚着徐漾的身子立刻站正,叫了声:“妈……”
徐漾有点讶异地转过身,手依旧紧紧地揽着绵绵的肩头,对着面前端庄淡然的妇人温和一笑,态度敬重:
“Miss Chen,好久不见。”
“果真是徐漾。”陈婉一开始还不太确定,毕竟绵绵的大半身子都包裹在徐漾的大衣里,没看出是不是她。
犹犹豫豫走近一看,才发现眼前这俊秀的男子果然就是七八年前那个轰动云城一中全校师生的少年,再细细打量
他,气质风韵与日俱增,更多了一份成熟与沉稳,看着绵绵的眉眼里却都是情意。这等气势,的确有力量让绵绵
幸福。
陈婉欣慰地点了点头,“的确好久不见了,要不要……到屋里坐坐?”
徐漾看了绵绵一眼,见她像个小学生一样站立着,不禁好笑,转头对陈婉说:“下次吧,下次正式一点去拜
见你们。这次来,只想看看她。”
“也好。”陈婉并不多话,但满眼笑意。
“妈,你不是要去张阿姨那儿吗?”绵绵见两人神色熟谂,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张阿姨是隔壁巷子的老街坊,明天天嫁女儿,婚礼照南方旧习俗进行,所以少不了包粽子做糯米糍这些习俗,
陈婉手有多巧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所以哪儿有婚嫁都会找她帮忙。
“这不正要过去吗,就看到你们了。”陈婉笑,“还以为你会留在家里陪惜惜。”
“昨晚聊得太晚,吃完早饭我就让他补眠去了。”提起苏惜,绵绵的神情柔和了几分,“高考压力大,要多
休息,不可分心。”
听到她这样说,徐漾不免低头,多看她几眼,最后干脆专注地盯着她看。绵绵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于是
拉起徐漾的手准备撤离,对陈婉笑笑:“妈我带他到附近走走,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陈婉笑着对他们摆摆手,然后向另一条巷子走去。

才走出几步,绵绵收到一条信息:“姐,我看见了……很帅!”
绵绵抬头,看见自家窗子上有个人朝他们挥手,顿时眉眼带笑。
很多人都回乡过年了,这时的广州,反而清冷了不少,像座空城。风有点清凉,却不是那种钻心的冻。两人
都穿着大衣,被他握着的手心不断发热,渐渐就有点汗湿,却不舍得放开。绵绵拉着徐漾的手愰呀愰,她其实已
经忘记了刚刚某人的逼问了,走几步就转头对他笑笑,心情不错。
徐漾见此,刚刚有些深沉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用揶揄的语气说:“苏小姐,我今天才发现你有恋弟癖。”
“你猜对了,”绵绵笑眯眯看着他,“所以徐先生,你只排第二。”
徐漾表情有点无奈,“我怎么就到哪儿都排第二……”
想起婷婷喊他“二哥”,再听他现在有点委屈的语调,绵绵明白过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安慰他,“没关
系,当年你在云城一中的女生心中,可都是排第一的。”
“那么在你心中呢?”徐漾玩笑的语气里多了一丝认真。
“这个啊……不如你回庆云寺问问佛祖,他肯定能给你答案。”绵绵笑着走开。
徐漾叹了口气,跟上她的步伐,正经地说:“当年你心心念念牵挂的人,也是你弟弟?”
“嗯。”绵绵点点头。其实从来就没想过要隐瞒些什么,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徐漾,我的家庭……恩,有
点复杂。”
徐漾紧了紧她的手,“苏小姐,我很乐意为你排忧解难。你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岁月

“有一个人,在明知我不是他亲生女儿的情况下,把我当亲生女儿,养了我十年。他是我现在的爸爸。”看
着徐漾平静而温隽的脸,绵绵突然就有了诉说的欲望,“在遇见爸爸之前,妈妈深爱过一个人,后来怀孕了,才
发现,那个人竟是有妇之夫。在那个保守的年代,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致命的打击。爸爸并不嫌弃,瞒着奶奶,
娶了妈妈……”

大概奶奶多少知道一些内情吧,自小与她不亲近。妈妈在一间中学教英语,也许是避免又想起那个人,所以
总是接很多家教的活,对她则是严厉多于亲近。但爸爸中不同,那些年,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老广州大街小巷
里穿梭。自己只抽用白纸卷的烟丝,却舍得为她买最好的糖和布娃娃。那时的欢乐,她至今难忘。
后来遇上珠江三角洲三面开放的好时机,苏智中辞掉了政府里的小职位,下海经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
们从老房子里搬到了大房子,就像暴发户般,物质条件一下子涨了不知多少倍。苏智中对她慈爱依旧,但在家的
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似乎每天都很忙。但没关系,苏惜出生了。奶奶身体越来越差,所以苏智中就请了个保姆带
苏惜,但苏惜很粘她,甚至还要她来新手喂食。她去上学,苏惜就搬张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等她放学,一见到她身
影出现,就欢乐地叫着“姐姐姐姐”像个快乐的小鸟般朝她飞奔过来。
那时的时光,真是好。

她十岁那年,苏惜还不到三岁。奶奶去世了。没想到才过半年,苏智中就带回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让她和苏惜叫她清姨。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和妈妈外出了,回来后妈妈很镇定地收拾衣物。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
们出门办理离婚手续。
她跟妈妈,苏惜跟爸爸。
妈妈带着她回到云城老家。妈妈离开了几十年的老家。她从来没见过所谓的外公或外婆,阿姨或舅舅,妈妈
也从不提起。她只知道,这座小城,是妈妈出生的地方。
走的那天,苏惜抱着她一直哭,小小的身子拼命往她怀里挤喊着“姐姐你不要走”。她也哭,哭到声音沙哑。
最后却是一个被强硬带上了车,一个被强硬地抱进屋里关门,锁着。
在云城,陈婉依然是一名英语老师,教高中。

那些年,绵绵用着各种激烈的方式和陈婉作对,直至看到她黯然伤神,绵绵心底才会闪过一丝快意。后来她
摸清了怎么从云城回广州的路线,于是开始存路费,搭火车。其实不远,几个小时的车程,一天就可以开回。只
是每次回去,都要接受陈婉严厉的竹枝抽打。她每次都是倔强的,一声不哼。
只是有一次,她竟然看到苏惜在和一群孩子打架,那些孩子合力欺负他,他还击,毫不示弱。她终于不再躲
着,走出去,严厉地把那些孩子赶走。然后对着愣愣的苏惜说:“惜惜,不要打架。”
那时苏惜已没有了再见到她时的震惊,而是用一眼愤恨的表情瞪着她:“你管不着!反正,你已经不是我姐
了……”
那次她回到云城,在陈婉的用竹枝抽打时不再一声不哼,而是用同样愤恨的眼神看着陈婉:“你为什么不把
弟弟一起带走!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在和别人打架!就是因为你懦弱,造成了今天的他!”
陈婉高举着竹枝的手顿时就软了下来,就像全身力气被抽尽,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你以为我
不想带走他吗?带不走他,我的心比谁都痛……这些年来,我没有一晚不在梦中见到他,不敢回去见他一眼,怕
再也舍不得……但我带不走他啊……我这辈子谁也不欠,我只欠了苏智中的,我只能用惜惜来还他……”
绵绵第一次看到如此了无生气的陈婉,不由得心慌了。她怯怯地叫了声妈,走过去,抱住她。
从那时起,她和妈妈虽然关系还是冷冷的,不太亲近,却不再针锋相对。
高二之后,陈婉有意地限制了绵绵回广州,总是找各种理由阻止她。其实她也怕见到愤恨或疏远苏惜的眼神,
怕自己无法承受那种心痛,所以已经没再经常回去,而是到庆云寺,抄心经,驱心魔。
高考时绵绵还在想如何瞒过陈婉,报广州的志愿。没想到陈婉再次镇定地收拾衣物,坚定地对她说,我们回
广州。

酒驾,连环车锅,赔光了所有身家,半身不遂,那女人坚决离婚。这些词慢慢渗进绵绵的思维里。绵绵用力
抓紧陈婉的手:“妈妈,当年他可以抛下我们,为什么我们现在还要回去照顾他!我们把弟弟接过来,好不
好?”
陈婉声音冰冻,“不行。我们必须回去,他现在无依无靠,只有我们了。”
绵绵冷笑:“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失败的女人吗?他不要你时,你就得滚,他需要你时,你就出现。他就是
一人渣你怎么就看不清!”
“看不清的是你!”陈婉一巴掌打在绵绵脸上,“你没有资格这样说他!”
“凭什么?!”绵绵抚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脸冷然的陈婉。
“就凭他明知你不是他亲生女儿,却把你当亲女儿般,养了十年!如果不是他,你就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
上!”
绵绵震惊地看着陈婉。往事一点一点回忆起来,曾经的一些疑问,终于在心中有了答案。毕业晚会那天,她
的心依旧是纷乱的,只是没想到,最后和徐漾会有更多的缠绕。
她心甘情愿地和陈婉回到广州,断绝以往的所有联系,在陈婉找老同学力荐下,进入一所大学入读,重新做
一份入学档案,档案里,没有云城。她高考成绩本来就不差,现在只需要一个名额而已,在选择专业时,她毫不
犹豫地填了美术系。

他们一家搬回了老房子,就像从来没离开过。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只可惜一切没法回到最初,苏惜对她的态
度从愤恨到冰冷。苏智中对她的态度,则是言语上的极度粗暴与排斥。这种态度在四年前他动了个大手术,陈婉
拿不出钱,最后是才刚毕业的她借来的钱时,变本加厉地恶化了。
她说过,他给她十年,她会还他一辈子。所以即使苏智中对她再冷淡或再暴力,她都忍了过来。只是后来尽
量少回家,可以说是不敢再回家,她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失去了作为父亲的尊严,甚至是作为人的尊严。他
的身体已经那样了,见不到她时,也许会好点吧,至少情绪波动不会那么大。
长长的年月,原来回忆也不过是一瞬间。目前这样,爸爸的病情能控制住,苏惜远离了小混混,甚至与她冰
释,绵绵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让她觉得生活的来之不易。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六榕寺。站在大门边,阳光有些刺眼,绵绵转头看着始终耐心地听她回忆往
事的徐漾,说:“忘了和你说。据说我亲生父亲叫欧阳光华,不过他在找到我之前,已经去世了。妈妈还不知道。
欧阳皓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徐漾看着她,眼神很深,里面却没有惊讶。他多少能猜到些。
“欧阳家一直盼望我认祖归宗。据说那是欧阳光华的遗愿。”绵绵说得认真,“可是,那不可能。我可以和
欧阳皓相认,他对我来说,亦兄亦友。但是,欧阳这个姓,与我无关。我这辈子只姓苏。”
“我理解。绵绵,我都理解。”她既然可以对弟弟情深如此,又怎么会弃欧阳皓的召唤于不顾。只是,她也
有她的底线及尊严,她用这种尊严,维护着另一个人的尊严,那个人,就是她现在的父亲。

徐漾心中难免有些起伏,为她挨过的苦,受过的煎熬而心疼,也为她的坚强与果敢而骄傲。他紧紧抱着她,
他的女孩,很值得他爱惜。徐漾认真中又带着温暖笑意,“你当然不会姓欧阳,但也不会只姓苏,按照香港的惯
例,你以后的名字叫——徐苏绵绵。”
绵绵:“……”
本来还有点低落的心情,就这样被他调动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久久

今天是大年初一,抄经室里人不多,三三两两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所以这两个外貌般配气质出众的年轻人
一出现,一下子就被大家关注了。甚至有些人抬起到看到绵绵时,对她慈爱一笑。
绵绵笑,都是熟人,经常在这里遇见。

自动自觉地在抄经室一角拿过墨水毛笔经书和纸,徐漾和绵绵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地抄经。环境不同,抄
的经书内容也不尽相同,其实所有都变了,不变的只是坐在身边的这个人,似时光倒流,却又似年月未变,突然
间就有种久违的感觉在心间慢延。抄着抄着,两人相视而笑。
逢是年初一,绵绵都只抄一页经纸,慢慢的抄,力求每个字都写得方方正正。但想到今天,徐漾还要回香港
的,刚刚在她的探问下才知道,他大清早直从香港开车过来了,虽然现在普遍不会塞车。但这一来一回,也挺耗
费精力的。心里想着,手上就加快了速度。抄完后,一如既往地在角度写了些与经文无关的字。
绵绵便收起毛笔时,转头看徐漾。
徐漾也早已收起了毛笔,在等墨迹干,见绵绵在经纸角落写了些字,不禁好奇,“你写了什么字?”
绵绵用手臂挡了挡,不让他看见,笑道:“我在许愿,你不能看。”
徐漾扬了扬眉,也不逼她,见墨迹已干,于是卷起经纸,敲了敲她的头,“走吧,带我去吃饭。我饿了。”
闻言绵绵赶紧收起卷子……
为什么有种高三考试时,还没填完卷子就被老师催促交卷的错觉……

平时来,绵绵都会把经纸带走,但只要是年初一抄的经纸,都把它交给圆铮禅师。回广州的第一年来抄经时,
圆铮禅师闪着智慧的眼神对她说,逢年初一来抄的经文可以帮她存放起来,缘分到时,就会为她装订成册,留在
寺庙里,和其它的佛法书籍放在一起,便可得到神灵的庇佑。但那个缘分在什么时候,禅师不说,她也不问。
她走近站在主台边上的圆铮禅师,有礼地笑了笑:“圆铮禅师,这是第八张了。”
“嗯,八年了。” 看到绵绵身后的徐漾,圆铮禅师笑得越更慈眉善目,“他的也一起吗?”
绵绵点点头,礼貌地问:“这样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圆铮禅师静静地看着二人一会儿,眼神里依然闪着智慧之光,“小苏姑娘,你抄的经文可
以装订成册了。下次来,就可以看到册子。”
“啊?”绵绵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位老奶奶就笑眯眯地站在了她面前,“小苏姑娘,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王奶奶,新年好!”绵绵向老奶奶拜年,两人每年都能在这里碰面,也特别聊得来,见王奶奶不停地瞧她
身后瞄,绵绵失笑,“王奶奶,这是小徐。”
“王奶奶,新年好!”徐漾温和有礼地朝老人家点点头。
“小徐啊,难怪了……小徐长得这么俊,和你般配极了。小苏姑娘,难怪你不愿意做我孙媳妇呢。不过,小
徐好,小徐看着比我孙子俊!”王奶奶依旧笑眯眯的说话。
徐漾闻言,不禁失笑。抄经都能抄出一个情敌来,看来以后没有他陪伴的话,还是少让她来为好。见王奶奶
拉着绵绵还有没完没了的唠叨,绵绵也不忍打断,徐漾只好退了几步,回到圆铮禅师身边,对他笑笑,问:“禅
师,请问我有什么能帮您吗?”
圆铮禅师平和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身后的书架上抽出旧一个本子,对徐漾说:“有一个姑娘,每年年初一
都会来这里,认真地抄一张经纸。她今年交了第八张,还多了一张另一个人抄的。一共九张,长长久久,我觉得,
可以整理成册了。你能帮我把刚交的这两张经纸压平,放到本子里吗?”
徐漾点点头,一看,才发现圆铮禅师给他递来的是刚刚他和绵绵交的那两张经纸。有点惊讶,徐漾小心翼翼
地接过,但在展平经纸时,徐漾有些犹豫了:“刚刚她,并不太想让我看到里面的内容,圆铮禅师,还是您来展
平吧。”
圆铮禅师圆润的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无妨。小苏姑娘每年年初一都来虔诚地抄经,风雨不改。她抄经有
个习惯,在最后落款时,写上另一个人的名字。我想,她一直写的那个人,今天来了。”
听圆铮禅师如此说,徐漾已经不再顾忌,他展平绵绵最新一张经纸,眼神迅速看向落款处,那里方方正正地
写着六个字:
幸福、安康、徐漾。
连忙翻开本子上的那七张,经文不同,但落款处都一样:幸福、安康、徐漾。日期是这七年来的年初一。心
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某种莫名的情愫突然翻江倒海汹涌而出。
徐漾看向那个被越来越多妇人拉着越走越远,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的女孩,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眉清目
秀,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就这么个人,在他心间占据了那么多年。

这七年来,他一直以为,或许只是他单相思。或许那两年看到她清清明明的眼神里闪着的亮光,都不过是自
己会错意。即使七年后再见,她并没有拒绝他的缠绕,也以为是她对他是比其它人多了些好感,多了份回忆里的
依恋,就试着在一起而已。没想到,她的思念,并不比他少,只是藏得很深,深到,对她来说,变成了一种熟视
无睹的习惯……
怎么办,他好想吻她,深吻。

他迅速展平经纸,小心翼翼、工工整整地,连同自己的那张,把它们一起压在本子里。然后双手虔诚递给圆
铮禅师,感恩地说:“圆铮禅师,谢谢您!”
圆铮禅师笑容依旧,“不必客气,一切都是缘。”
阳光透过抄经室宽大的窗户照进来,洒落在不远处那女孩笑靥如花的脸上。她依旧认真耐耐心地听着众多妇
人没完没了的聊家常,时不时偷偷瞄一眼他这边,看他是否会等得不耐烦。
徐漾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退出门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有些东西,即使明知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目前他已深陷,即使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令他担忧。这千分之
一的不确定,必须去弄明白。最坏的结果,也许会令他一蹶不振,但起码能把对她的伤害减至最低。
伊素心是他妈妈,是欧阳皓的小姨,而欧阳皓又是绵绵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和她之间,还牵连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电话一打通,徐漾直接说出了目的。
对方沉默了一阵,才说:“放心。你有我母系方面的血缘,绵绵是父系方面的。也就是说,你们完全没有血
缘关系。”
徐漾声音依旧发紧:“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你来伊画廊没多久,小姨就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当然,她不能认你,这层原因,由你们自己去解释清楚。
我担心绵绵会受伤,所以用了些手段,为你们做了个 DNA 比对。分析报告在我这儿,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
你。”
徐漾松了口气,“不用,谢谢。”
“不客气。”欧阳皓声音有着戏谑,“话说回来,你是叫我表哥呢,还是大舅子呢。”
“绵绵说她不姓欧阳。”
一句话把欧阳皓噎住了。
“这些事,先别和绵绵说,免得她多想。我会慢慢和她细说。”
“没问题。”欧阳皓想了想,又问,“小姨呢,你就不打算认?”
“这些以后再说吧。”

徐漾挂了电话,就看到绵绵满脸歉意地笑着走过来,讨好地抱着他的手臂:“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饿坏
了吧?”
徐漾深深地看着她,点点头。然后执行他刚刚到如今脑子里一直的想法——
深深地吻住她。
绵绵有些喘不过气,心想平时徐漾即使再歪腻,也只限于室内,良好的教养以及自制力,让他和他在室外只
限于牵手,最多是拥抱。如此亲切,迫切的亲密,还是第一次。绵绵后知后觉地推拒,用力拉开一点距离,断断
续续地说着,“佛门净地……徐施主,请自重……”
徐漾还是一点一点地吻着她的唇,声音有笑意,“没关系,佛祖说我们有缘,祝福我们长长久久呢……我想
……没什么报答佛祖的,只能在他面前,以吻为诺。”
以吻为诺。
绵绵同学彻底沦陷了。

良久,徐漾才放开她,看着她憋得通红的脸,笑意更深,“绵绵,需要人工呼吸吗?”
绵绵用仅剩的余力,一掌拍在他笑容扩张的唇上,防止他进一步行动。顺便转身看看周围的环境,幸好他们
走的是抄经室的后门,这里属于院落一角,没什么人经过。
徐漾比她坦荡多了,用力吻了下她的手心,然后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移开,反握在手中,一本正经地说:
“饿坏了吧?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绵绵:“……。徐老大,刚刚明明是你自己饿了,让我带你去吃饭的。”
徐漾依旧一本正经:“哦?是吗?可是我饱了。”
绵绵:“……”
绵绵深深鄙视:徐老大,你的恶趣味可以高级一点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的沙漏之欧阳皓

那时她还是个实习生,跟在庄楣身边,怎么都显得稚嫩。
伊画廊里的实习生其实都那样,每年都会招十来个应届毕业生,来了走,走了来,有能力留下来的不多。
这几年来,他的工作室已经营得有声有色,基本退出伊画廊的筹划,只是在画展开幕时,或一些大型活动时,
还是会被小姨叫回来……闲逛。
她来时,他走了。
他对她印象并不深。

只是有一次,庄楣突然腹绞痛,她临时上阵,代替庄楣,主持了整场画展的开幕酒会。小姨自然是不知情的,
她只顾陪一些重量级人物在 VIP 室里闲聊。他其实也被小姨抓过去了,后来借着上厕所之名才偷溜出来。然后就
看到了她穿梭在展厅里与同事或媒体或宾客打交道的身影。不愧是庄楣坚持要带在身边的人,她竟然没有怯场。
酒会没有了总策划庄楣,多少会有些乱了次序,但竟然没有出什么差错。
他只是觉得好玩,就留下来旁观。

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时,她就站在主席台的麦克风前,回答媒体发出的各种问题。这些媒体大多是老熟人,
每次画展开幕都来,早收了红包和新闻通稿,来了也就是走过场。只是这次见是一个嫩生生的小姑娘上台,难免
好奇,就多问了几句,问题不乏刁钻,她竟然都一一镇定地回答下来了。最后不知哪家媒体玩心大起,忍不住一
再逼问:“今天重量级嘉宾都只出席了刚刚的开幕剪彩仪式,然后留下你一个小姑娘应付我们,是否觉得媒体不
值得重视呢?”
她沉默了大概两三秒,然后对着那个逼问的记者慧黠一笑,“怎么会呢!整座城市的艺术生态,除了艺术家
和艺术机构的发力,最重要的还是媒体驾通与大众的桥梁,伊画廊十分重视媒体的影响力。此刻当然也不是我一
个小姑娘来应付大家,我只是作个前奏预热,我们伊画廊的艺术总顾问早已恭候一侧,现在有请皓凡工作室设计
总监欧阳皓先生!”
亮闪闪的眼神看向他,请求的意味很浓,却也不卑不亢。
闻言,媒体们看见了站在灯光暗处的他,都抛开了刚刚微妙的成见,乐得跟什么似的,镁光灯此起彼落。要
知道,这几年来他在设计得无论是在国内甚至是国际取得多大荣誉,都从未接受过媒体采访,如今这样的境况,
媒体当然早就在心里列出一大堆八卦问题了。
他不置可否,依旧慵懒地倚在展厅的一根柱子上,与她对视的眼神里有着挑衅及无所谓。他就是不上台,看
她能奈他什么何。
没想到,她款款地走下台,站定在他身边,恭恭敬敬地作了个请的手势,那双静静地看着他的眸子里,眼底
一片清明与坦然。他有了片刻的失神。走近了才发现,没想到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竟有如此沉静出世的气质。
她经历过多少希望与失落,才会有如此般坦然?
这是第一次,他对女人产生了好奇。
她都做到了这份上,他再不上台,就是他欧阳皓有失绅士风度了。他笑了笑,姿态闲适地朝主席台走去,既
给足了媒体想要的料,又巧妙地避开了一些隐私问题。毫不意外地,次日伊画廊就上了多家媒体文化版头版,行
内人士纷纷佩服伊画廊的造势功力之时,他只是突然感慨,庄楣把她带在身边,连小姨都对她另眼相看,是有原
因的吧。
所以,他对她产生微妙的好奇,也是正常的吧。

很久之后,在他和她已经熟谂到可以互相调侃之后,在她终于愿意偶尔搬来与他同住几天之后,他才问起她
这次的情境。
那天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用勺子挖着叶凡给她做的雪糕,看《天天向上》看得哈哈大笑。他在她身边坐下,
宠溺地揉乱她的长发,问:“那天如果我不在场,或者最后我不上台,你该怎么办呢?”
她的注意力从电视上移开,睨了他一眼:“没什么,是问题就总会有解决的办法。除了用脑子,还要用这里
……”她用挖雪糕的勺子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只要心足够虔诚地面对,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到解决之道。”
他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失笑,果然是他们欧阳家的人呢。
他懒懒地倚在沙发上,随口问:“谁告诉你这些的?”
他看着她清明的眸子在听到他这句问话后,慢慢地黯淡下来。她不再说话,拿起勺子狠狠地挖着玻璃杯里的
雪糕,满嘴都是雪糕,冻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都心疼死了,才听到她才口齿不清地说,“在云城的庆云寺,有
一天,我听到他和一个老禅师老玉兰花树下对谈,我经过时,听到他很自然地,就说出了这句话。我当时自作多
情地想,他肯定是说给我听的吧……”
欧阳皓当然不知道这个他是谁,绵绵很少说以前的事,但只要是提起,总会有一个“他”。他知道那是同一
个人。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像是在喃喃自语,“欧阳,你肯定没试过,很想念一个人,想念到成为一种习惯,习惯
连自己都浑然不觉,这种想念,你有过吗……以前我以为,对惜惜的思念,已经是我此生的最痛……但对惜惜的
思念,是实实在在的,是抓得住的……”说着说着,眼泪漫延,“欧阳,你明白那种……看似从未有过,却每每
在孤寂时,或在看到与那个人相关的一事一物时,那种百爪挠心的荒乱吗……”

他当然没经历过。16 岁开始就明白自己的性取向,用着各种花招瞒骗长辈,在女生面前偶尔装个花心大少也
没什么不可,大家你情我愿。后来遇到叶凡,他喜欢叶凡,叶凡喜欢他,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两个人坦
诚相待两情相悦,能让他们平静地相爱好几十年。
所以,那种百爪挠心的荒乱,他真的没经历过。
只是,他好心疼她。

叶凡紧张地从吧台上走下来,用唇语问他为什么又欺负小绵绵。
他把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伸出双手,揽紧倚在沙发上那个哭处不能自已的女孩,听到她低
低地呢喃,“今天,是离开五周年……法国应该没有寺庙吧……”
他认识她三四年来,见她面对过亲人的冷眼,见她面对过画家的刁难,见她面对过策划失败时的无措……她
才二十来岁,多大的风浪,他都见过她坚强地撑了过多。从未见过她哭,哭得这么无助,不过是因为一个人,一
句话的触动。
只要心足够虔诚地面对,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到解决之道。
这么普通的一句话,谁说出来还不一样。她却哭成这样。她对那个人成情有多深,不言而喻。他隐约想起两
年前站在伊画廊门口的玉兰树下,那个令她失神的白衣男子。
新闻发布会过后的大半年时间里,他太忙,经常跑国外,就没到过伊画廊。后来有一次去,才知道她被留了
下来,从策划组长助理,升为正式策划员。那天和她差不多同龄的女同事或一些比她年纪更少的实习生,都在讨
论最近下班时门在画廊门口的那位帅哥到底在等谁。她倒是静得下来,咬着笔头,认真地研究手中的策划案。只
是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根本就是在发呆,往日清明沉静的眼眸里有着说不清的黯淡,手下的白纸上只写着两个人
的名字:心姐、楣姐……然后两个名字都打了个叉。
他突然就很想知道,她到底在纠结什么。专注到,身边的同事兴奋地和他打了好几轮招呼,后来又打着招呼
下班走了,她都毫无所觉。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来,已是下班后二十多分钟了,画廊里的人早就走光了,只剩下值
班的保安。她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神色是少有的慌张。见到站在不远处的他时,愣了一下,然后礼貌地点头一
笑,转身就快步向大门走去。

画廊里的灯光早就关掉了,偌大的展厅没有窗户自然光,显得有点阴暗。室外的阳光却是依然热烈得灼人,
在这样的光线中,能看到门边不远处,果然站着个小女生们口中的帅哥。
伊画廊在是城中的独立楼层,只有三层楼,门前错落地种着几株有点年月的玉兰树。这是小姨对云城的一种
眷念。那个男子穿着白衬衣,就站在离门口最近的那株玉兰树下。从画廊里看出去,逆光,只看到一个身影,看
不清五官及表情,夏末秋初,闷热的城市吹着丝丝的微风,白衣飘飘,他都看得有些出神。
他看到她急急往门外走去的步伐,在看到玉兰树下的白衣身影时,竟然就愣住了,越走越慢,他却能清楚地
看到她眼神里难得的兴奋与期待,瞬间就变成了失望与黯淡。她有些迟疑走走了过去。
“绵绵,我听三三说,你在这里上班了。真巧,我就在附近的大厦上班呢。”
那个男生看见她出来,这样说。
她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应该说,有些暗暗的尴尬:“是挺巧的,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那个男生苦笑一下,竟然出手拉住她:“绵绵,都这么多年了,你就那那么不待见我么?”
“不是的,许师兄……”她不着痕迹地拨开男生的手,却又耐着性子尽量做到礼貌,“我真的有急事,有什
么话,下次再说行么?”
他看到那男生还是不依不饶地挡到她面前,说着什么,只见她的确着急,又不忍那男生说些狠话。他叹了口
气,戴着遮阳墨镜,把炫目的红色保时捷开了过去,摇下车窗,对她说,“绵绵,来不及了,还不快上车?”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

她看着他的方向,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低声对男生话了句话,然后就绕过他,拉开车门上了跑车。
只是一瞬间的事,红色保时捷已经消失在玉兰树下。
“刚刚……谢谢你。”车上,她对他说,“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吧。”
“下班高峰期也不好打车,赶着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中山三院,谢谢。”
他有些惊讶,却不再问下去。车内陷入一车沉默中,直到快到中山三院的在红灯前停下,他才听到她的声音:
“欧阳皓,你可不可以……借 10 万块钱给我?”
她的头很低,声音也很低,如果不是车内太安静,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话。他突然就想到了她在白纸上写下
的那两个名字,然后打了个叉,“为什么不问小姨或庄楣借?”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她们对我很好,但我希望……纯粹一些,不存在借还关系。而最起码,你不是我每天
都必须打交道的上司……”
她说完这句话时,车已经滑入了医院的车库。他熄了火,对她说,“走吧。”
他听到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低声说了句,“我会尽快还你。”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内心竟然因为能帮到她,而升起一股雀跃。

在和医护人员简短的交流之后,他们被领到交费处,刷卡,输入密码,十万元进了医院的账,那个医护人员
对她说,“手术安排在后天,你爸爸这几天脾气好了些,不过你最好还是别过去吧,以免激怒他。放心,有你妈
妈照顾着呢。在家属栏目里签个名吧。”
她轻轻地嗯了声,犹豫了一下,写了三个字。
那个医护人员笑了声,“还是写你妈妈的名字。”
他把那个名字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他寻了十多年的名字,突然就抓紧了她的手臂,“你妈妈叫陈婉?”
她不解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他,“是……”

两天后,一份 DNA 报告摆在他面前时,他说不清当时的心情,有兴奋,竟然也有隐隐的失落。那种失落,却


瞬间被具大的兴奋掩盖,复杂的心情,令他摸不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感觉,他把这份报告摆到她面前时,看着她眼
里有着万分惊讶以及不可置信,“我知道苏智中不是我亲生爸爸,可是……没想过……”
他其实试过在广州大面积查找过“陈婉”这个人,可惜一无所获。
原来,那时她们已不在广州。
她对他只有一个请求。她说,妈妈现在很好,有爸爸,有弟弟……有我,虽然日子并非顺心顺意,却也安然
无恙。既然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就请不要告诉我妈妈这一切,好吗?欧阳皓,不要管我的家事了,好吗?
就像普通同事,或者朋友那样对我,好吗?
她是老头子卧病在床时发誓务必要找回来的女儿,是他心心念念十多年的妹妹,怎么可能算了,怎么可能对
她不管不顾。
他是独子。在成年生日那天,父亲对他说了一个父子之间的秘密:你其实有个小妹妹。
父亲话里尽是掩饰,他心里却开始没由来的兴奋。
他的小妹妹。他的小绵绵。
她连他这个哥哥都不愿意承认,更别说冠上欧阳家的姓。他不忍逼她,但绝不会袖手旁观。只经一翻调查,
就可以了解到苏智中是多么丧心病狂地对她进行精神折磨,而她最爱的弟弟又是如何对她冷言相对,这些年来,
她的日子并不好过。但面对朋友及同事时,她脸上始终有着浅浅的笑意,温暖而干净,仿佛而未受过生活之苦。
莫名地,从心疼到怜爱,他对她总是照顾得多些,却又要做到不着痕迹,以免她心底排斥。画廊里不可避免
地多了些玩笑,他也不以为然,他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她苏绵绵是他欧阳皓羽翼下的人,谁也别想欺负她。

他以为,他们就这样了,最起码,她允许他以好朋友的身边待在她身边,照顾她。没想到有一次,伊画廊内
部 KTV 聚会,同事们把她灌醉了。他去接她时,就听见一帮年轻人起哄说,“皓少,绵绵是酒后吐真言的货,你
可心趁现在逼问她到底爱不爱你……”
把她扶上车后,他小心翼翼地为她系好安全带,就想起了那些人的起哄,于是清了清嗓子,问:“绵绵,我
是谁?”
“欧阳皓啊。”喝了酒,她声音软软的。
他声音紧张继续问:“欧阳皓是你什么人?”
她睁开眼,翻了个白眼,“废话,当然是亲人。”
难掩的激动情绪浮上了他脸颊,“那你为什么不认他?”
她有些不耐烦,“如果不认他,怎么可能让他离得这么近……我最怕闲言闲语……身边向来都不会有很熟的
异性朋友……如果他不是我哥哥……我才……我才不会让他这么任性,笑得像朵桃花,在我身边愰来愰去……”
他瞬间声音就有些硬咽:“你叫他什么?”
她软软的又叫了声:“哥哥……”
他轻拍着她的脸:“再叫一声!”
“哥哥……”
气息越来越越弱,她终于沉睡过去了。
而驾驶座上清醒无比的他,三十年来,第一次留下了眼泪。
后来拿起她电话,打了个电话给她室友三三,就直接把她带回家。
他位于白云山腰高档住宅区的房子,本来就是为她而准备,留着她的房间。把她安顿好之后,他兴奋地去摇
醒已经熟睡了的叶凡,“叶凡叶凡,你知道小绵绵叫我什么吗?他今天叫我哥哥了……他叫我哥哥了……哈哈…
…”
被吵醒的叶凡气急败坏地骂了他一句:“疯子!”然后倒头继续睡,精致的五官却在棉被里柔和下来,嘴角
慢慢地扬起一抹笑意。
叶凡,你也为我高兴的,是吗?
那晚他实在兴奋,开了一瓶一万多的红酒,一个人,独饮到天亮。
就像今晚。
那年她 24 岁,第一次叫他哥哥。

今天大年初一,她 26 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她没再叫过他哥哥,但他很清楚她把他摆在心中的什么位置。她
的方式,是委婉而温暖的。他知道,她用她的方式,安抚他焦躁的心。
眼角瞄到那张银行卡,里面存着她还他的十万块。那天她认真地拿着银行卡给他时,他多少有些怒意,她都
不知道,只要她点点头,欧阳家千万遗产就能划到她名下,竟然还和他计较这区区的十万元。但他还是收下了。
她有她还的方式,而他也有他给的方式。

徐漾出现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在玉兰树下出神,知道为什么会在所谓的五周年那天为什么哭得
不能自已,知道从三三她们口中无意中透露的美术王子是谁……
也真够痴情,一等是七年。大年初一,从香港跑过来,只为看她一眼。那么淡泊的一个人,竟然紧张地问他
血缘关系。机率这么微秒,也值得他那么紧张,他竟然是愣住了。然后由心底升起一股宽慰。原来他和自己一样
傻。
明天是年初二,自己回港探亲的日子,看来,得去徐宅,好好会会他。
他该为她的幸福而高兴,可是为什么,会有一股熟悉的失落占据心间。
他想,如果他欧阳皓喜欢女人,如果她不是他妹妹,那么……
他一定会爱上她吧……
只是一切终究注定,苏绵绵注定是欧阳皓的妹妹,而欧阳皓,也很爱叶凡。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他会用余下的一生,呵护她。
以兄长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的沙漏会有好几个人,算是番外,穿插在文中。写回忆这一系列时,我说循环听着《回
忆的沙漏》来写滴~~

☆、怎样才算乱来

年初五苏惜回校,绵绵在苏家也待不住了。苏智中的脾气已在濒临爆发边缘,一旦失去了苏惜这个润滑剂,
随时都可能激发。他近日身体每况愈下,绵绵有些担心。所以在送苏惜回校后,她也直接打车到欧阳皓家。
一开门就见到在沙发上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绵绵尴尬兼无语,“看来,我还是另寻它处吧,以免坏人好
事。”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大方的入屋内,自动自觉换了拖鞋,就在沙发对面坐下,充满笑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
着他们,“继续啊!就当我透明好了。”
那两人倒是比她还坦然,无所谓地嘴对嘴差点又再亲了起来,绵绵赶紧捂住眼睛,“唉!我说你们……你们
怎么就……”
反倒是假装看好戏的绵绵脸红了。
见此,两人哈哈大笑,笑倒在沙发上。
三三有句名言:每天不折腾一下绵绵,简直是罪过。
欧阳皓心想,这话说得中肯。

闹够了,欧阳皓放开叶凡,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才说,“这么点亲密就脸红啊,真纯情。不过据说,
某人早就在香港见过家长了。”
“据说?”绵绵抓住了重点,这件事她没和欧阳皓说过,“据谁说?”
叶凡见欧阳皓慢条斯理的,吊着小绵绵胃口,看不过眼,笑着说,“小绵绵,你家徐漾没和你说?这厢按捺
不住,初二那天回港探望外公,顺便私趟徐宅了。”
“啊?……”绵绵努力回想了啊,初二那晚徐漾的确打电话时笑得意味深长的说什么今天大舅子来徐宅拜年
什么的,一时没听明白以为他家哪位亲戚来了,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实在太适合催眠,后来她就抱着手机睡着了,
连晚安来没说。
“亲爱的哥哥……”绵绵走到对坐的沙发,在欧阳皓身边坐下,笑眯眯地仰头问他,“徐家的人是怎么说我
的?”
没想到她一声哥哥这么顺口就叫了出来,欧阳皓愣了一下,还是叶凡推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心情极好,他
一手揽着叶凡一手揽着绵绵,有些得意地说,“没你允许,我可没暴露我这大舅子的身份,我是以徐漾朋友的身
份去拜的年。不过据我旁敲侧击嘛,还是听到了不少言论,没想到啊……”
“到底怎么样嘛?”绵绵莫名就有些紧张。
“放心,都是好消息,那些二婶四婶小姑姑什么的,提起你都一副自家人的口吻,尤其是徐漾的那个六妹,
叫什么来着?对,徐婷婷,只差没把你当神来供奉……不愧是我欧阳皓的妹妹!才见一面,就深深打入敌军核心
了!”
某人又傲娇了,叶凡直接笑倒了。
绵绵:“……”
手机适时响起,绵绵费力地抬起横在肩膀上的手臂,拿起放在茶机上的手机,一看来电,立刻笑眯眯地抛下
两人,自己跑回房里听电话。
“我深深的觉得,小绵绵这次是别人家的了……”欧阳皓假装伤感地倒在叶凡怀里,撒娇。后者无语地翻了
个白眼,说,“我深深的觉得,你们欧阳家的人不是有恋弟癖,就是恋妹癖……”
绵绵无视两人神经质的对白,回到房间,才接通了电话,就听到徐漾叫了声绵绵,她轻轻地嗯了声,一时之
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徐漾似乎也不着急说话,两个人就傻傻地隔着长途电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良久,徐漾才笑了声,说,
“我在大姑妈家,有点吵闹。”
“嗯。我在欧阳皓这儿。”绵绵据实以报。
“你那个室友……”
绵绵笑,“她叫三三。”
“嗯,三三什么时候回来?”
“初七,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初八才上班。”
“绵绵……”徐漾叹了一声,声音无奈,“香港这边有事,我可能年初八才能回广州。”
“没关系,平时在家的时间少,你就留家里,多点陪陪长辈。我这边很好,你不用担心。真的。”
徐漾突然就笑了,“我父亲很想见见你。”
绵绵有点抓不住重点,“所以?”
徐漾的语气在笑声中柔和了几分,“他说,怕再拖下去,他一副老身骨就没力气去广州了,要不你直接嫁来
香港吧,中间的步骤就省了吧……”
中间还有什么步骤吗……
绵绵弱弱地说了句:“这应该是你奶奶的话吧……”
“绵绵,那天大家回来讨论得热烈,他却没见着,吃醋了。不过奶奶也没见着,他心理就平衡了。”

谁来告诉她……他们在讨论的这位人物是香港商业地产界的大佬级人物吗……

“现在大姑妈家,他们在玩麻将打赌,谁会在下次先见到。”
“呃……你的家人,都很……”绵绵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形容词,“嗯,可爱。”
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竟然再次在通电话过程中睡着了,美美地睡了个午觉,醒来时昏天暗地的,
竟然觉得幸福来得有点不真实。

大年初七,是三三归来的日子,绵绵一大早就回到两人的住处,搞好卫生煲好汤,就等三三大人归队。
三三一打开家门,就看到随意挽了个发髻的绵绵贤惠地在阳台上举着衣叉掠衣服,扔下行李袋飞扑过去来了
个熊抱,“小绵绵,想死姐姐我了!”
绵绵把衣叉挪远点儿,以免戳到她,“小三儿,十天不见,你肉麻功力又长进了。”
三三贼笑,“我和徐老大比,谁更肉麻?”
呃……貌似是徐老大……不过,徐老大肉麻得比较高端大气上档次……
她在想什么!绵绵一拍额头,甩开三三,继续晒衣服。

三三自己跑一边放下行李,随口问她,“徐老大还在香港是吧?”
绵绵嗯了声,放下衣叉走进厅里,就看到三三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包又一包的特产,最后是放了满满的一桌子,
她突然就觉得正乐此不疲地从袋子里挖出源源不断特产的三三怎么越看就越像某只猫,“三三,你其实是哆啦 A
梦变身的吧……”
三三闻言立刻欢快地哼了句歌,“人人期望可达到,我的快乐比天高,人人如意开心欢笑天真沉默美好…
…”
唱完之后还挺了下肚子,扭了下屁股。
绵绵:“……。三三,你能正常点儿么……”
三三:“没办法,在家里没人给我折腾,只好回来折腾你了。”
绵绵果断无视她。

分别十天里,发生了太多事,夜里三三就一直缠着她说话,有她和那个冷面师兄的,有自己和徐漾的,也有
家里的一些琐碎事。两人抱着棉被挤在绵绵的床上,一直聊到三更半夜才入睡,三三年初八上午一般都是不上班
的,下行就回去报道下领个红包,但绵绵年初八是必须正常上班的,所以迷迷糊糊醒来,一看床头的闹钟时,立
刻跳了起来,都已经上午 10 点多了!昨晚竟然忘记调闹钟……再看手机,手机是没电关机了……
平时被三三这样一闹第二天起不了床,她就向庄楣撒撒娇就蒙过去了,现在和徐漾越是亲密,越是不敢公私
不分。再说了,为这种事,让她向徐漾撒娇,她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

才打开手机,信息就一条接一条进来了。
徐漾:起床了吗?我现在开始从九龙出发,回广州。
徐漾:怎么回事,手机一直关着。我直接回画廊。
斯音:绵绵姐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据说徐老大准备到了,开年红包什么的……
……

绵绵决定先用三三手机给徐漾拔个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接通,他在开车?还是已经到画廊了?绵绵有点忐
忑。在房间里来回度步。
也许是的动静太大,吵醒了三三,她咕噜一声,“急什么,你上司就是你男人,你男人就是你上司,迟个到,
不会把你怎样的,顶多就吻你……深吻你……”
三三同学说这句话时,很不巧,电话就通了,声音清晰地传到绵绵的耳朵里,以及,徐漾的耳朵里。
三三继续睡着了。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
绵绵想挂电话……
良久,徐漾才说:“不错的建议。”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隔着电话,绵绵摸不清他的情绪,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三三她……在讲梦话……”
对方好像轻笑了声,“我去接你?”
新年第一天上班别人都从香港回来了,她却迟大到还要人来接……
她其实没有那么大牌的好吗……
绵绵果断否决,“我搭地铁吧,几个站。”
“嗯。不用急,记得吃了早餐再回来。”徐漾好像在翻着文件,“我已经到画廊了。我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之后,绵绵长长地吁了声。赶紧收拾一下,就出门往地铁站跑去。
半小时不到的时间赶回到画廊,绵绵回到办公室才喘了口气,还没坐定,斯音就兴奋地跑了进来,说:“绵
绵姐,赶紧去老大办公室,红包!大大的红包……”
徐漾的办公室在画廊的另一个角落,不在同一片办公区域,她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向徐漾办公室走去。走到门
口正要敲门时,就碰到从里面出来的晓峰。
晓峰立刻朝她挤眉弄眼,“绵绵姐,别来无恙啊……”
这句话怎么听着就那么有隐意呢……
晓峰乐极了,“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
好了,这下连隐意都不用,直接明示了……

绵绵进去的时候,徐漾还在翻文件,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吃过早餐了吗?”
绵绵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最不善长撒谎了。
徐漾似乎有点严肃,递了个三文治给她:“刚叫晓峰买回来的,先把这个吃完。”
然后又低头看文件。
她就坐在她对面……吃三文治……

她最后想,她不就迟到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怒而起,放下吃剩一半的三文治:“那个……我是来领红
包的!”
徐漾一本正经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红包和我,你选一个?”
绵绵变得不得要领了,她觉得今天,徐漾似乎隐约间有些生气,“徐漾,我发誓我不是故意不开机的,手机
没电了,我知道你担心……”
“不是。我不是生你的气。”徐漾很快就接了话,“我只是有点心烦,也许还要和你分开一段时间。”
“啊?……”绵绵听不明白。徐老大你能一次把话说完么。
“绵绵,过两天我必须去一趟美国,回国时太仓促,很多手续没办好,昨天那边传过来一些资资料,我必须
去美国处理下。”徐漾绕过办公室,在她面前坐下,把牛奶吸管 j□j 瓶子里,递到她唇前,待她自己拿着喝了,
才接着说,“这次回去会作一个告别。”
“多长时间?”绵绵咬着吸管,认真地问他。
“至少半个月。”徐漾沉吟片刻,说,“我一开始想,和你一起过去。但后来想想,以你的性子,你未必放
得下这里的事情。”
“嗯,我毕竟是有工作在身的。”绵绵点点头,想说些话宽慰他,“你放心,这次新年首展既然是中外合展,
你搞掂国外的艺术家,我来搞掂国内的,咱们里应外合,双剑合壁……”
见她开起了玩笑,徐漾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拿走她手上的牛奶,徐漾又手撑在她椅子两边,近距离,认
真地仔细地看她。一个星期没见了呢……
绵绵突然就想到了三三的话,汗毛都竖起来了,“徐老大,办公室里,禁止乱来!”
徐漾笑,“怎样才算乱来?”
绵绵:“……”
徐漾:“你总得告诉我,怎样才算乱来?”
绵绵推开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和他保持一定距离,说,“徐老大,我会很想很想你的,你就放心去美国
吧!”
然后就跑掉了。
留下办公室里偷不到吻,摇头失笑的徐老大。

绵绵回到自己办公室时才来现,自己两手空空,竟然没要到开门红包。
她给老大发了条信息:红包啊……
对方很快就回复:你不是要我吗?
他刚刚就说了句“红包和我,你选一个”。
可是,她明明没有回答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我快被工作压力迫死了,尤其是,明明昨天还是夏天,今天就变冬天
了,这天气真变态!好想冬眠。。。

☆、老婆,别欺负人

自从过年前香港一别后,绵绵就没再见过伊素心。其实自从徐漾来了之后,她已逐渐把所有最高权力移到他
手中,等于是完全退休的架势。而伊画廊在徐漾的带领下,相对于之前固守本土的传统作风,如今显得更前卫化,
更随时代脚步走。这对于一个画廊的生存态势来说,是一个好现象。
因为开年就即将进行大展,所以下午开会时氛围相对紧张,新年上班第一天,就连续开了三个钟的会议,要
把新年首展的各个环节落实到各部门职责中,工程不小。
然而,晚上的开年饭就相当不一样了。也许是下午的会议过于冗长,也许是大家心里太多八卦终于憋不住,
所以在东方君悦包了个中型包厢,三桌人讨论得最热烈的莫过于徐漾微信里所说的那个 MM。更离谱的是,由于讨
论得过于热烈,三桌人硬生生地,最后挤成了一桌。晓峰算是知情的,被大家连翻逼问得差点喘不过气。绵绵深
深地感受到八卦力量有多巨大,也深深地觉得,自己的选择多么明智,要是公开,自己肯定会被这帮人调侃到没
勇气来上班吧……
将近三十人你一言我一语,晓峰顶不住压力,想要透露一点风声,“其实嘛……”
热闹的包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大家屏息静待着晓峰开口说下去。
一直翻着餐牌点菜的徐漾扬了扬唇角,拍了拍晓峰肩头,“晓峰,我和 Jo 商量过,你还有一学期的课程,接
下来几个月,比较适合留在美国。我会重新找一个助手。”
晓峰闻言,立刻求饶,“别啊老大!你替我向 Jo sir 求情吧,反正你们都是老朋友了,别让我回去上课,
我就要跟着你啊!”
徐漾沉吟,“这样吧,我考虑一下。”
可怜的晓峰再度被禁言。

大家幽怨的眼神纷纷飘向徐老大,而晓峰幽怨的眼神嗖一声飘向正心虚地低头喝茶的绵绵:拜托,明明知道
天大八卦,这样憋着不能说很辛苦的好不好!
大家见徐漾真的不打算多言,都各自归位了。
“绵绵姐,你手镯真好看!”坐在左侧的晓晓看到绵绵腕上的镯子,惊叹的语气里有羡慕,“男朋友送的
吧?”
“……嗯。”绵绵轻轻点了下头。
一桌子人就着这和田玉籽料手镯又说了一通,说什么绵绵真好福气云云,又问了些男朋友帅不帅在不在广州
之类的问题。绵绵同学一律点头应付。然后继续低头喝茶,其实她是根本没勇气抬头看对面笑意越来越深的徐漾
好吗。
“绵绵姐,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斯音见一群捉急的同事里,就数绵绵了淡定了,竟然还有心情在品茶!
“啊……”本来就有些心虚的绵绵一下子就被问住了,连忙放下茶杯,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的徐漾,硬着头皮,
随大流地问了句,“徐老大,MM 是谁啊……”
“噗……”刚被解除压力的晓峰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并咳到不行。
别说晓峰,绵绵都要鄙视自己了。她摸摸鼻子,继续低头喝茶。倒是一直似笑非笑的徐漾这时开了口,“真
想知道啊?”
旁边两桌的人立刻又竖了耳朵过来。
晓峰乐得跟中了 j□j 头奖似的。
绵绵挰着茶杯的手有点抖,老大您别啊……
正当大家都绷紧神经,想要知道这位 MM 是何方神圣时,徐漾倒是笑得一派轻松,“大家不用猜了,不是曼妮
说的著名影星,不是也不是晓晓说的香港名媛,更不是宗哲说的知名艺术家……她不是什么名人,就普普通通一
个姑娘,普通得来……嗯,又很不普通。就这样。菜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吃饭吧。”
这……和没说有区别吗?!
有人不死心,问:“怎么认识的?”
“老大,你们相恋几年了?”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徐老大很大方地一一回答:“我们相识在一个寺庙里。相恋几年?嗯……我十年前认识她。什么时候结婚?
她答应的话就立即可以结婚……”
“哇……”
绵绵同学,悄悄地,脸红了……
虽然套不到最中肯的料,但向来不道隐私的老大能开口说到这份上,大家也心满意足了。美食当前,大家都
各自归位,大快朵颐,八卦之后果然食量倍增。
因为明天还要上班,所以今晚禁酒,大家以茶代酒的互敬,好些人端着茶敬徐漾时都开着玩笑说什么“祝老
大早日完婚”“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什么的,没大没小,颠三倒四,有人甚至感叹,“热闹得像婚宴场合,
怎么就少了个新娘……”
绵绵囧囧地随大流和大家敬茶,把茶杯举到徐漾面前时,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徐漾笑意很深:“绵绵,你是要祝我早日完婚呢,还是白头到老,又或者……早生贵子?”
“咳……”绵绵同学被呛到了……
“我祝你,幸福,安康……”
就像在这八年来,在经纸上所写的那样。
“诚你贵言。”徐漾眼里闪过一抹亮光,端起茶,一饮而尽。
大家没看出什么异样,毕竟“幸福安康”这种老掉牙的祝语也没比他们所说的“早生贵子”有创意,不过老
大似乎很受用,怎么破……

吃完饭已是夜晚九点多,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走出包厢,大多是边交流边拿手机刷微博或微信。新的一年才刚
开始,喜气洋洋的,每个人脸上都有着灿烂的笑容。
绵绵和斯音走在后面,手上的手机突然就响起了信息提示音,她拿起来,打开一看,是徐漾:在大堂等我,
我送你回去。
往他的方向看过去,明明就在和晓峰低声说着话,手上拿着手机,怎么发的信息?绵绵弱弱地回了句:不用
……
她看到徐漾低头,指头在手机上飞舞着。一会儿信息就回过来了:乖,不准拒绝。
绵绵深深的觉得,她已经无法阻挡徐老大的各种攻势了,温柔的,严肃的……

在饭店大堂众人安排着谁开车来,谁坐谁的车时,突然间热闹的大堂就安静了几秒,然后窃窃私语。斯音撞
了下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说,“是广晟集团的秦晟呢。”
秦晟?绵绵抬头,果然看到在大堂另一则正和几个成功人士道别的秦晟,对方似乎早就看到她了,送走那些
成功人士后,就直直地朝她这边走过来,绵绵莫名地就有些紧张,转头看被人群包围着的徐漾,他还在和晓峰说
话,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绵绵姐,他好像认识你……”
斯音的话题才刚落,秦晟就已经在大家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注视下,站定在她面前。
“绵绵啊,别来无恙……”一贯秦晟式的戏谑笑容,意思很明显:微信我看到了。
“呃……好巧。”绵绵干笑两声和他打招呼。
“不巧,这是我地盘。”秦晟看向徐漾的方向,“你老公说在去美国前必须……”
在秦晟说出更爆炸的话时,绵绵抬起脚,在大家看不见的角度,一脚踩在秦晟擦得锃亮的法国真皮手工皮鞋
上……
“啊……”秦晟吃痛地叫了声,不明状况地向另一个方向喊,“徐漾,你老婆欺负我!”
小伙伴们惊呆了!!!
老大的老婆!!!
再看过去,秦晟面前只站着一个女的,那人就是绵绵……
绵绵惊住了,踩着的脚还停留在秦晟鞋子上,都忘了要放开。

徐漾闻言,看向他们的方向,愣了几秒,然后就笑得极自然坦荡地对绵绵说:“老婆,别欺负人。”
看着众人被震住了的神情,绵绵当时就想,神啊!让她在消失在地球吧……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最后她神
经大条地回:“是他先欺负我……”
徐漾笑意更深了:“阿晟,不准欺负我老婆。”
让她消失吧……
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的小伙伴们,以绵绵为中心集合着,围观者众:
“MM……绵绵……难怪!原来 MM 就是绵绵!”
“哇,原来你们十年前就认识了!”
“好啊,绵绵你竟然和老大玩地下情!”
“我就说了那背影像绵绵姐嘛,你们还不信!”
“绵绵,你们好甜蜜啊!老大实在太完美强大了有木有!”
“呼……终于穿帮了!我憋得好辛苦!老大,不是我爆料的,不准踢我回美国!”
“绵绵原来你就是那个普通得来又很不普通的姑娘啊!!”
“今晚果然是老大的婚宴预热啊,新娘就在这里……”
……
“呃……我说错什么了吗?”秦晟闷纳地问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绵绵。
这些伊画廊的人他不认识,但从他们的言语中可以了解个大概,然后顿悟了,“靠!你们都见家长了,竟然
还在玩地下情啊?!”

见家长?!再次围观者众:
“绵绵,原来是真的快结婚了啊!”
“老大真神速,才回国两三个月呢。”
“也不算快了,他们都拍了十年了……”
“看来今晚我们说的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什么的,都没说错啊。”
“是啊,难怪老大今晚特别开心。”
“绵绵姐,原来这只手镯是老大送的啊……”
“我想起年底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时,老大还问绵绵你男朋友帅不帅,你是不是喜欢到想要嫁给他什么的,
当时这两人不会是在隔空调情吧?……”
……

秦晟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然后瞬间明白了自己出场的作用。
徐某人腹黑起来,无人能及啊。

绵绵同学欲哭无泪地看向徐漾。后者拨开人群,来到她面前,眼神什么的,笑意什么的,完全暴露了他此刻
的好心情。徐漾转头对众人说,“都散了吧。”熟练地伸出手臂,揽过绵绵的肩膀,对好兄弟秦晟点点头,然后
就大方坦然地往门外走去。
车上,当绵绵终于从混乱中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不禁疑惑地转头问从上车之后嘴角一直
上扬的徐某人:“这么晚,还去哪儿呢?”
“我家。”很简短的回答,附赠温柔的一笑。
“可是这么晚了……”
“绵绵,我让晓峰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我们七天没见,然后还要再分开半个多月,你舍得吗?”
温柔的轻声细语问她,你舍得吗……
不舍得……
徐漾的深眸里跳动着火焰,无法压抑,也不想压抑:“所以,今晚在我家过夜。”
绵绵脸热,弱弱地挣扎:“三三一个人,怕黑……”
她今天加了我微信,她说她才不像某个胆小鬼会怕黑,并大方的让我把人带走。
绵绵:“……。怎么加的?”
徐漾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上午用她手机打给我?”
手机号,存号码,自动连接微信……
“今天加我的还有两个人,”徐漾笑,“一个叫紫薇在深圳,一个叫吴静师太。”
三三算是见过面,但紫薇和吴静他是不认识的,“别人随便加你,你都通过啊。”
“当然不。”徐某人清高地扬了扬下巴,“只不过,她们的验信息统一是:想娶小绵绵就加我微信。”
绵绵什么也不想说了……

到了小区,徐漾把车安安稳稳地停在车库里,轻笑一声,“绵绵,要早生贵子吗?”
绵绵想起了大家的起哄,一个哀怨的目光就扫了过去。
徐漾笑得更肆意,倾身过去,为她解开安全带,双手捧起她的脸,轻啄了下她的唇,声音有些沙哑,“走吧,
上楼去。”
跟着他出了车库,走进电梯。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绵绵就把自己的小手放手他的大掌中。其实也没什么不
可,前路即使有荆棘,但只要有他在,什么都不必怕。被他温暖的大撑紧紧地一握,长久以来隐隐约约的惴惴不
安忽然间就释然了。绵绵笑得很开心,在电梯门开之时,惦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徐漾的反应是迅速大步跨出电梯,走向家门的步伐明显加快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这章呢。。。

☆、好舍不得他

隔天午饭过后,绵绵送徐漾去机场,然后就看到乐呵呵地挤眉弄眼的晓峰。

徐漾一手拉着她,一手拖着行李箱,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晓峰坐得远远的,尽量让自己透明,却时不时
偷偷地往这边瞄几眼,绵绵看着就想笑。

看到她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徐漾扬眉,“我走了,你就这么开心?”
绵绵不理会他的揶揄,看向假装不关注这边情况的晓峰,“你去哪里找来这么可爱的小跟班?”
徐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方又偷瞄这边一眼,发现二人正定定地看着他,就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并扬
了个灿烂的笑容。徐漾失笑,“他很粘人。我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他今年怎么会在中国过年?”绵绵知道晓峰是中美混血,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中国人,自小在美国出生
长大,除了探亲,很少回中国。
“他在外公外婆家过年。”察觉到她手心出汗,机场里有暖气,她还围着围巾,难免有些热,徐漾把她的围
巾松开,叮嘱,“等会出去记得系好。”
绵绵不太在意地恩了声,沉默了一阵,又说,“晓峰中文说得真好。”
“我教的。”
绵绵转头看他。
徐漾声音平淡地叙述,“他是朋友的弟弟,被绑架过,心里留下阴影,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三年没开声
说过话了。那时我刚到美国,去探望朋友,他竟然说话了。后来朋友就恳求我把他带在身边。于是我开始教他说
中文,以及一些中国文化。”
徐漾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基本上,很多事情,她如果不问,他很少会主动提起。这还是第一次,绵绵在她
口中听到他在美国的生活,以及与其它人之间的点点滴滴。突然间有一种渴望,想要了解在没有她时,他的生活
是怎样的,想要了解他在另一个国家的生活,人情……

好舍不得他。

候机室里响机登机提示时,徐漾拉着绵绵站了起来,细心地帮她把围巾围好,声音有着淡淡的笑意,“你昨
晚没休息好,如果觉得累,今天就别去画廊了。”
绵绵的脸瞬间就冒起了一股热气,低声温温吞吞地说,“现在才两点,还是要回去一下的。才刚过新年,昨
天迟到,今天不上班,这不像话,丢了工作怎么办……”
“没关系,我养你。况且,有我在,你不会丢工作。”徐漾用力抱紧绵绵,在她唇上深深的吻了下,扬起嘴
角笑,浓浓的不舍,“绵绵,记得想我。”
“快点回去,好好休息。”他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
然后徐漾放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晓峰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朝她用力的挥手,热情地用隔着远远的距
离和她说着 Good bye。
绵绵摇头笑了笑,然后走出机场,打车回画廊。

一想到要回画廊,面对那些绵绵不绝的调侃,绵绵就头痛。
幸好回到画廊时,市场部及展务部同事去外出了,口才最好问题最刁钻的两个部门同事都不在,绵绵长长地
吁了口气,但还是少不了其它部门同事的围观及烤问。最后她以忙着写策划案为借口,才暂时逃过了各种严刑逼
供。
没有徐漾在身边的绵绵很忙很忙,联系一些国内重量级的女性艺术家,约谈首展中的各种事宜,落实策划方
案中的各种细节……

眨眼间已经元宵节。

虽然思念沉沉,但每天和徐漾保持越洋电话联系,倒也不沉得难受。况且再过差不多一个星期,他就回来了
……
元宵节伊画廊全天放假,绵绵和三三以及在中大念博士刚放完寒假回来的吴静师太逛街。从天河城逛到正佳,
再到北京路广百,节日氛围太浓,人山人海,绵绵腿开始有点受不了,看着前面还逛得不亦乐乎的两人,不禁深
深地悲叹一声。
眼看吴静师太几千块的护肤品眼也不眨地就刷了卡,绵绵和三三惊呆了,不过想想,师太家底丰厚,也就没
什么好奇怪的了。
吴静走到她们身边坐下,三三就忍不住了,“师太,你至于么?才 26 岁,出手阔绰得像个师奶。”
“女人一过 25 岁就要开始保养了,要对自己好点儿!”吴静擦着手上的试用品,转头对三三说,“到时年纪
上来了,又没保养好,一张老脸,别说男人了,自己看了都不舒服。”
吴静有个拍了五六年的男朋友,但在一年前她考上中大博士生,而男友名落孙山后,自尊上过不去,两人就
分了。荣升灭绝师太的吴静更深刻的感悟到,“女人只有自己才会最爱自己,男人嘛,随便找个屁大的借口都可
以和你分手,什么狗屁尊严的一大堆理由。你们知道吗?女人一定要保养!男女之间 40 岁就是一个大关卡,一过
了 40 岁,男人简直是风华正茂,魅力随年纪直线增长,女人呢,糟糠妻!曾经再般配的情侣过了 40 岁,就成了
妈妈与儿子了,所以女人一定要找一个比自己大 5 岁以上的老公……”
三三听得浑身不舒服,“行了行了,大过节的,你能不给我们普及男女哲学么。”
吴静耸肩,“没办法,亲身体验加职业病,过年之后我就是一名实习心理医生了,得先拿你们开开刀。”吴
静撩了下头发,笑得风情万种,“当然了,我们家小绵绵是个例外。无论年月怎么变,男神对小绵绵真是一往情
深啊。小绵绵坦白吧,男神不在的日子里,有没有相思成灾孤枕难眠?”
这次换绵绵听得浑身不舒服了,“师太,你放过我行么,要不,你拿三三开刀吧……”
吴静见绵绵纠结得像个小媳妇一样,乐得哈哈大笑,“你们猜我过年回家见到谁了?许冬阳!拉着一个女的
来参加咱们高中校友会,我一见就调侃了句:哟,许师兄不等我们家绵绵啦……”
绵绵打断她:“他本来就没有义务要对我好。”
“话虽这么说,他当年在咱宿舍楼下放下多少豪言壮语啊,非绵绵不娶,永远爱绵绵什么的。你们猜他那天
怎么回我的话,他说:‘还以为她多出世,也不过是俗人。我一直不知自己差在哪里,原来是没名车豪宅。’我
靠!我当场就喷他了。这几年来开名车住豪宅来追我们家小绵绵的公子哥多了去了,他凭什么这样下定论!肤浅!
小绵绵,幸好你当初没跟他!”
吴静越说越激动,绵绵递过去一小瓶怡宝,她三两口咕噜噜的就喝完了,还把空瓶挰得噗噗响。绵绵想起最
后一次见许冬阳,是在四年前伊画廊门口,他等她下班,她借欧阳避开他,又急着去医院,最后上了欧阳的车。
他的误解,多少是有些缘由的。绵绵宽慰吴静,“不相干的人,没必要生气。”
三三大笑,“看我们家绵绵,那种男人她根本没放心上!”
吴静附和,“也是,遇上徐漾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男人就嫁了吧,别犹豫了。对了,今天还是中国情人节
呢,你俩怎么搞的,第一次过情人节就两地分居了。”
绵绵才反应过来,元宵节也算是中国情人节,她竟然没有这个概念。其实和徐漾一起时,每天都挺温馨甜蜜
的,她竟然没有期盼过过一些特殊节日。
三三笑得贼兮兮的,“他向你求过婚了吗?”
绵绵一愣:“正经的?”
两人眼冒红心:“还有不正经的?!”
绵绵:“……”
比如聘礼,比如婚房,又比如“只要她答应就立刻可以结婚”这样的算不算,太多了……

“那个……我答应妈妈,今天回家吃饭。先撤了。”绵绵见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元宵节,苏惜回家吃晚饭呢。
两人知道她家庭情况,便摆了摆手放行,吴静加了句,“改天让男神请我们吃饭。告诉他,想把人娶走的话,
先过姐妹关。”
绵绵想起她们仨加徐漾微信时的验证信息句话,囧囧地应了句好,然后就出了百货,打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坚强的理由

元宵节等于是春节的最后一天,高三学业再紧,学校还是很厚道地放了半天假。绵绵打开家门时,已经看到
苏惜坐在沙发上看体育频道,一看到她进门,扬了个大大的笑容,“姐。”
苏惜自从和绵绵冰释后,回复了他小霸王的性子。
“爸爸在午睡吗?”她轻声问。
“嗯。”苏惜等绵绵走近,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才继续说,“妈妈到寺庙里做拜拜了。”绵绵了然。
自从回广州后,奉初一十五,妈妈都习惯到庙里拜拜。在绵绵的记忆中,妈妈其实是一个挺冷情的人,还没去云
城之前,对她和惜惜照顾得并不多,对爸爸的感情也是淡淡的。在云城时,母女俩的关系更是生疏僵硬。但自从
爸爸车祸之后,她的性情好像慢慢打开了,温暖坚韧,对什么都抱有希望,身上散发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有时想,也许妈妈是爱着爸爸的。即使当初是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嫁给他,但后来,总归是爱上了吧?不
然不会有这种气韵。而这种气韵,绝非责任使然。

“姐,发什么呆呢。”苏惜在一旁嚷嚷,然后用一种爱之深恨之切的语气说,“这中超真是惨不忍睹,自己
人和自己人都踢成这样,没救了。”
绵绵推了下他肩膀,“你踢得过他们吗?踢不过就不准说别人。”
苏惜不以为然,然后想到什么,立刻笑了,“姐,你男朋友会踢足球吗?改天把他叫出来,我和他比试比
试。”
绵绵睥睨之:“那你作好输的准备吧。”
以前高三时,奉周五下午都只上两节课,第三节课自由活动。说得好听是自由活动,其实是被老师们强逼体
育运动。当然“强逼”两个字只适用于女生,男生们等于“放风”,早就疯了,无论台风暴雨还是烈日当空,足
球场和篮球场肯定爆满,这个时候高一高二的师弟们也会主动让位给这帮像被囚禁已久的师兄。那时绵绵和其他
女生被班主任强逼着绕足球场外围的煤渣跑道跑了几圈后,气喘吁吁地躲进足球场的主席台里,一边休息,一边
观看男生踢足球。
总有几个女生在喘过气后,往另一个方向的篮球场走去,理由是“还是打篮球更显得男生英姿飒爽”。绵绵
身边的信菲嘴巴一抿,道:“还不是因为篮球场上有徐漾。”

后来不知为什么,徐漾竟然也跑过来踢足球了。绵绵所在的 1 班是文科班重点班,而 2 班是理科班重点班。


文科班的男生相对来说较文弱,每次踢球都被凶猛的 2 班男生杀个片甲不留。徐漾来了之后,竟然把比扳平了,
并不是徐漾有多么扭转乾坤的能力,而是每次球传到他脚下,女生们就开始尖叫,疯狂地叫加油,这些女生也有
高一高二的,或者初中部的,甚至还掺杂有 2 班的……要是再进球了,整个运动场就疯了。连篮球场那边的人都
纷纷望过来看个究竟……在这种一面倒的形势下,2 班的男生就算是再凶猛球技再好,也越踢越气馁,越踢越没信
心……每次进球,徐漾都习惯性地往主席台上看一眼,于是,原本空空落落的主席台,站满了女生……

想起当时的情境,绵绵就发笑。看了眼旁边刚刚还大骂中超多么惨不忍睹如今却看得出神的苏惜,绵绵悄悄
摸出手机。美国那边应该是深更半夜了吧,手机滑到徐漾全球通的那个号,犹豫了一下,绵绵决定发了条短信:
元宵节快乐。
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了。
徐漾:情人节快乐。
绵绵:……。我在看电视,中超,广州恒大对武汉卓尔。
徐漾:我在想你。
绵绵:……。你以前好像也很喜欢踢足球。
徐漾:其实我不太喜欢踢足球,无可无不可。我比较喜欢篮球。
那你以前还……“每次都踢足球”几个字绵绵还没打出来,对方很快又发了过来:
不过你每次都只看足球,我就只好屈就了。
求安慰的意味很浓,想象他此刻的表情,绵绵忍不住笑了出声:你那边很晚了,快休息。
徐漾:遵命。老婆大人。

美国加利福尼亚洲的某幢独院小别墅里,徐漾放下手机,再度拿起搁置一旁的画笔,细细地描划画布上的女
子。这幅作品有别于他过往朦胧飘渺的抽象风格,显得写实多了,画中的女子不再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而是
一颦一笑都有着精细的描摹。凌晨四点,在画布角落签上“绵绵 1314”,大功告成。
徐漾转身,看着窗外金门大桥上的万千灯火。多少次他站在这个窗前,思念蚀骨,孤寂落寞,那种痛苦,不
忍回首。如今再想念起远方他的她,眉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房间里突然出声东西跌落的声响,绵绵站起身对苏惜说,“爸爸醒了,我去看看他。”
“姐,还是我来吧。”苏惜关掉电视,表情是难得的严肃与正经。
绵绵知道他担心自己,于是给他一个安心的笑,“放心,没事的。”
绵绵轻手轻脚地走进苏智中的房间,看到他粗喘着气,正奋力地摆正自己的身体,想要往床旁边的轮椅上坐
去,绵绵赶紧走过去,扶起他的手臂,协助他坐上轮椅。没想到苏智中一见是她,竟然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她,声
息气弱地说,“你走开,烦不着你来扶我!”一时没站稳,绵绵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没想到他态度越来越强硬,
绵绵想到厅外面叫苏惜进来扶他时,苏惜已经站在房间门口,表情有着隐隐的愤怒。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苏惜三两步走过去扶起苏智中坐在轮椅上,声音不同于平日对苏智中的疏远清冷,上扬上音调里带着不解与
怒意,“爸爸,姐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苏智中两目一瞪,眼神浑浊,“她做错了什么?!她错就错在她不姓苏!他错在她赖在这个家不走!”
闻言苏惜愤怒加倍,刚想顶嘴,却被绵绵在身后拉住,绵绵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苏惜把他推到厅里,呼吸新
鲜空气。
苏智中这句话说了将近七八年,来来回回都是这句话,无非是要她离开苏家。一开始她介意,后来慢慢地摸
清了他的用意,竟然是感动。以前她总是挑苏惜不在的日子才回家看看,就是不想让苏惜看到这一幕,如今看着
满脸恨意地推着苏智中出房间的苏惜,绵绵深感无力。看来她得找苏惜谈谈。
告诉他,他们的爸爸,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暴戾。
没想到,绵绵才刚想着跟出去,就听到厅外苏惜大声叫喊,“爸!爸爸……你怎么了……”
绵绵快步走出去,就看到苏智中急喘着气,脸色苍白,眼神浑浊,全身都在发抖。她顾不上那么多,立刻到
柜子里去找药,一边对急得团团转的苏惜说:“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打电话给妈妈,叫她直接到医院
去。”绵绵找到药后倒了杯水,走到苏智中面前,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反抗力,绵绵就着他的嘴把药喂进去,苏惜
已经打完电话走过来,绵绵尽量让自己镇定,对苏惜说,“到房里拿张毯子,我们先把爸爸推到楼下,等救护车
来。”
幸好救护车不到 10 分钟就到了,在邻居张伯伯的帮忙下,苏绵绵和苏惜把苏智中送上救护车,直奔医院。
才刚到医院,陈婉已急急忙忙地赶来。把苏智中送进手术室后,绵绵让张伯伯先回家,大过节的,有点过意
不去。张伯伯倒没什么,几十年的邻居,以前苏家没少帮过他。
冷清的医院长廊里,手术室外,苏绵绵和陈婉偎依在长条木椅上,两人都心事重重,不发一言。绵绵看着这
个还不到 50 岁却已生白发的女人如今无望的眼神,心里泛着隐隐的痛。绵绵抬头看站在另一头的苏惜,他此刻低
着头,内疚不已。想起刚上救护车时,她问苏惜,爸爸怎么会突然这样,苏惜硬咽地对她说,他对爸爸说了不该
说的话。他说:
大家都爱你,尊敬你,从来都不会嫌弃你,你却这样天天发脾气,这样对姐姐。还不如死了算了。
绵绵当时看着他大滴大滴眼泪流下来,伸手给他一个拥抱,“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你还是不了解爸爸。
爸爸会没事的。以后不要这样和爸爸说话了。他心里难过。”
苏惜不停地点头,痛哭失声。

手术直到晚上 8 点才结束。车祸重创加上吸烟过度,精神萎靡,导致肾功能衰竭。手术只是暂时缓解,唯一
的解决办法是换肾,而换肾的费用,最少一百万,还要有适合的肾源……
“谢谢陈主任,我爸爸,多得您照顾!”送走主治医生,绵绵看着眼神暗淡的妈妈及弟弟,开始有条不紊地
安排后续的事。这个时候,她只能坚强。
“我去办住院手续和交清手术费用,你们先去看爸爸吧。”
此时陈婉已恢复镇定,对身边的苏惜说,“惜惜,你陪姐姐去。”
“嗯。”苏惜跟随苏绵绵去缴费处,看着刷卡机唰唰的一过机就是好几万块,一次手术加住院就花掉上十万,
接下来的换肾,不知道如何解决了。在看到自家姐姐在刷卡签字时,写上“苏惜”二字时,却惊讶不已,“姐,
我没办过银行卡……”
绵绵转头,露出手术后第一个笑容,“你拿到身份证后,我偷偷拿你身份证到银行开了个户。这些钱本来是
存给你的,念大学,或者将来买房子用……”

苏惜眼圈红了,这是第一次,他渴望快点长大,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这些他所爱的人。
伸出双手,高高瘦瘦的个子,把苏绵绵围得紧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连发四章,好猛。。。

☆、回忆的沙漏之苏智中

当他缓缓睁开眼时,就看到床边那伏在床边的小身影。他知道在自己昏睡的这几天里,都是她守夜,白天她
要忙工作,就是婉儿在这里守着他。

当初给她起名绵绵,就是希望她能得到绵绵不绝的爱,没有生父给的爱,就由他代替好了。没想到,自己带
给她的是绵绵不绝的负累。他知道终有一天这样的噩耗会来临,只是没想到这一切却要她来承受。
想起她儿时扎着两根小辫子,蹦蹦跳跳地声音软软糯糯地叫着“爸爸爸爸”……
浑浊的眼泪顺着颊边流了下来。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逆天而行,与命运开玩笑。他一定会,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只做一份工
作,只养一对儿女,只守着这一个家。
可惜他犯下的错,连天都看不过眼。
那年认识婉儿,他还是单位里的小职员。她初到广州,人生地不熟,他就多加照顾,一回生两回熟,对这个
安静淡然的女子好感越来越深,只是她对他始终淡漠。知道她是香港来的,英文不错,他花了很多功夫,托了很
多关系,把她安排进一间中学里当英文教师。那时内地英文教师还很缺,她一接手就做得得心应手。他的行为,
只换来她由衷的感谢。没有更多。他也不奢求,就这样当朋友也知足。
他是粗人,配不上她一身傲骨。
只是那天,他感冒加重,到医院里拿药,看到妇科室前,两眼空洞的她,心就疼了,控制不住多事的自己,
他走过去,担心地问她,你还好吗?她的两行眼泪就那样滑了下来。他慌张极了,没有手帕,犹豫一下还是伸出
手给她擦眼泪。这时有个护士拿着张病历单过来鄙夷地说,陈小姐,该你了,请不要耽误我们工作。他顺势看了
眼那张纸,写着:人流手术。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看着她慌张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双手冰凉,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声音颤抖,“我不敢进去……”他想,
她再老练经历再多,也不过是个 20 出头的姑娘,却要独自面对这样的情境与世俗的目光,他说不出自己当时的感
受,只知道自己作了个正确的决定,他说,“不敢进去就不要进去了,跟我回家吧。”

他们结婚了。

母亲不喜欢她,不是本地人,性子也不温不火的,怎么看都不舒心。父亲过世得早,母亲独自把他拉扯大,
很多时候他都不敢违逆母亲的冷嘲热讽,只好在母亲不在的时候,对她更体贴些。幸而她似乎学校的工作也很忙,
还接了很多家教,这些刁难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他才知道,正因为不在意,才不放在心上,就像她对他。她其实是忘不了那个男人的吧。才会不断用工
作去麻痹自己。就连女儿出生,也只是尽一个母亲的义务却照顾,并没有多加一分的疼爱。他想,她是爱极了那
个人,才会恨极那个人,才会不想睹物思人。
相反,他疼极了那个小不点。他始终觉得,是因为有自己,才会有这个女儿出现,她就是他亲女儿。于是有
婉儿补课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里,他总是带着女儿满广州城的跑,女儿的的笑容,女儿对他的依赖,就像小太阳
一样温暖他的心。

有一天他载着女儿,在离家不远的那个巷口,终于见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想到把他女儿带走,说要认祖归
宗。他气愤极了,三两步就走过去,把骑在自己肩上的女儿塞到婉儿怀里,朝那个男人一拳打过去,“你他妈别
乱认女儿,这里没有你女儿,绵绵是我女儿,你他妈的快点滚。”那时绵绵才两三岁,吓哭了。婉儿走过来拉住
自己,语气坚定地对那个男人说:“我很好,女儿一辈子都姓苏。如果你还顾念我几分尊严,就请不要再来
了。”
他抱着老婆女儿回家,前所未有的知足。

日子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经济突飞猛进,珠三角好像一下子就暴富起来了,深圳一个小渔村都发展成了大都
市,广州的经济也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很多同事都纷纷下海做生意,他也按捺不住,辞了单位的工作,开始经
营生意,竟然混得也不错,物质条件一下子翻了好几倍,以前没钱给女儿买的漂亮裙子和糖果,他如今一挥手就
是一堆。只是再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女儿满广州城的跑。广州也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老广州了。
从小套房搬进大别墅,他成了切切实实的暴发户。
儿子出世,他就结扎了,起名苏惜,要珍惜。

然而他似乎却是从那时开始不珍惜了,他的命运从那一步开始,一错再错。
何兰清对他有着绝对的崇拜。他在陈婉那里受过多少冷情,就在何兰清那里得到多少柔情。她是柔媚的,热
情的,满眼满心都是他。他贪婪这份盲目的爱恋,把她从公司的小职员,升到公司的小主管,副经理,最后更令
她成为自己的第二任妻子。
多少个夜晚,他没在家里过,陈婉似乎觉得理所当然。那天他喝醉酒,三更半夜回到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回去
过的家,把睡着了的她挖起来,对她大吼,“陈婉,你到底心里有没有过我!”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可以那样冷静:“心里有没有你,你还不清楚吗?”
他们离婚了。那天她说,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个家。我能还给你的,只有惜惜。绵绵,我带走吧。

他没想到,向来淡然的她,离婚那天,竟然红了眼眶。
她答应离婚,他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心底竟然升起一股悲戚。

儿子与他不亲近,他可以理解,他自小只与姐姐亲。他知道兰清对惜惜并不好,在自己不在场的时候更甚。
母亲去世后,更是变本加厉。有时候深夜醒来,他深夜走到儿子的房间,看到对着旧相薄偷偷的哭。他知道他经
常这样。然而,除了金钱,他竟然没有任何方式的可以弥补。他用物质,把儿子养成了小霸王。每当对儿子的一
些恶行看不过眼却无能为力时,他就会想起那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来,用温温糯糯的声音
叫他“爸爸爸爸”……
只有在深夜时分,某个孤寂的夜晚,他才敢想起他的女儿,以及她。
兰清竟然和于副理卷款潜逃!整个公司都被亏空了,他在一夕之间,一无所有。那天夜深时分他烂醉如泥地
从夜总里出来。恍惚间,想到他还有惜惜,虽然他恨自己,但他还是他儿子,他答应婉儿要照顾他长大的。他立
刻跳上自己的车,用最快速度回家,惜惜才 10 岁,一个人在家,很怕吧……

车祸就这样发生了。

他终身残废,下半生都得在轮椅上度过,还连累了几条人命,他卖了别墅和几处房产,陪光了所有身家,把
债务还清。不是没想过死,从那么风光,到如今的废人,他终于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惟一不甘心的是,他想见她
们最后一面,然后把惜惜托付给她,才安心离开。
没想到,她们回来了。重新回到老城区的旧房子里,仿佛从未离开过。
婉儿还是那么淡然,眼神不悲不喜,仿佛回来接受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知道,绵
绵念大学,惜惜上小学,加上他这个废人,她撑得有多辛苦,他知道。
他不要怜悯,不要成为他们的负累,他以最激烈最暴戾的方式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有一晚,婉儿在收拾好
被他弄得破乱不堪的家后,在他身边睡下,静静地说着话。她说,也许我们注定共患难,你陪我度过最绝望的日
子,我也会陪你度过最艰难的日子。你问过我心里有没有你。有时候,并不一定要刻骨铭心才叫爱情,平平淡淡、
相濡以沫更值得珍惜。你不要再胡闹了,我不会走,绵绵也不会。你不顾及我的感受,也要顾及绵绵的感受,别
让她太难过,尤其是她明知你不是她亲生父亲,还愿意回来照顾你。
放下是从那时候开始放下的,不再执着于死,或者执着于自己一无所有的失落,接受命运的安排。但茅盾也
是从那时候开始矛盾的,他一定要逼走绵绵,非逼走她不可,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只会变成一个不断填
钱的无底洞,她正值青春年华,他不是她亲父,他不要成为她的负担。

她其实很少回家,大学毕业后更是能不回就不回来。他知道他其实是怕惹自己发脾气,即使回来,也是选择
惜惜不在的时候回来,她总是贴心地,想要照顾好每一个人的情绪。一年当中就过节回来一天半天,每次都被他
骂走,每次她一走,他心里既安慰又失落,她终于走了,离开苏家,离开他这个累赘了,她以后,应该都不会回
来了吧,她本来就不姓苏,不必受这些苦。可是下一次见到她笑盈盈的叫他爸爸,心里既气愤又有隐隐约约的欢
喜,然后再次把她骂走……
大年三十那天她回来,他已经大半年没见过她了,以为她这次是真的走了,没想到还是回来了,她看着他倔
强地说:爸爸,我不会走的。
真傻!如果在儿时,他能给她最快乐的新年,而不是如今的残破不堪,她为什么不走!装满烟头的烟灰缸砸
过去时,他以为她会躲的,她以前每次都会躲的,为什么这次不躲。那时她对自己说,苏智中,算了吧。打不走
骂不走,这个真的是你女儿,不要再伤害她了。
只是身体越来越差,就越是不希望她在身边,不想曾经在她心里高大的自己,变成如今要依赖她的废人,矛
盾的情绪循环往复……
两行浊泪不断地往两颊流下,没入白色的枕头里。他颤抖地伸出枯瘦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地抚摸,小丫头
长这么大了……没想到才刚摸到,她就敏感的醒了,紧紧抓住他来不及收起的手,满眼不可置信的欢喜:“爸爸,
你醒了?……爸爸,你终于醒啦……”
那时他想,就算让他立刻死去,他此生也无憾了。

“绵绵,对不起……爸爸……让你受苦了……”他用干涩沙哑的声音,对少时不得已离家的那个她,对这些
年硬撑着的这个她,说对不起。
“爸爸,我都知道的,即使你不说……可是,我不会走,你再凶也没用……”
“我不会再凶你了,绵绵,我的闺女……”

那个小身子就在自己胸膛上肆无忌惮地哭着,就像小时候摔跤膝盖破了皮,倒在自己怀里哭着撒娇一样。他
的小太阳,一直很柔弱,却也一直很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这一章看起来很矫情,可是,我写哭了,亲情啊。。。

☆、所有权争夺战

绵绵挂断欧阳皓的电话后,满脸笑意地对病房里的三个家人以及来巡查病情的主治医生说,“陈主任,好消
息!找到肾源了,请尽快安排动手术吧!”
陈主任惊讶不已,“不可能!苏先生的情况粊特殊,整个国广州,甚至是国内的医院资料库我都托人问过了,
都没有适合的肾源,现在怎么说有就有了呢!”
“呃……我托一个朋友问的,他说他的朋友是美国的权威医生……”听陈主任这样说,绵绵都不太确定了,
“我让他把肾源资料发您邮箱了。”
“美国的?那就不奇怪了。让你朋友的朋友联系我们院方吧!”陈主任沉吟片刻, “那行,我先回去看看资
料,看是否真的适合。请放心,我会尽快安排手术时间。”
陈主任走了之后,病房里的陈婉和苏惜都欢喜地谢天谢地,只在苏智中苦着一张脸说:“都这把年纪了,能
不换就不换了,我们怎么担负得起……”
绵绵打断他:“爸爸,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苏惜难得这个周末双休,所以今天被允许出现在病房里,他也加入劝说:“爸爸,你不要再担心这些了,姐
姐还不起的,以后由我来还,最主要是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陈婉面容淡然地笑了笑,握紧苏智中的手。
苏智中见此,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感动,也不再说什么。

绵绵因为昨天上了一天班,又守了一晚夜,现在已经很疲倦了,尤其是解决了最大的难关后,神经一松懈,
源源不断的倦意开始来袭。大家都劝她先回家休息,她也不再推却。在走出医院大门时,却是满眼不可置信地,
那个已人十多天不见的人,此该就在对面,徐徐向她走来,等他在自己面前笑容温和地站了好一会,她才找回自
己的声音:“你回来了?”
这几天时间他们依然保持通话,因为深知如果据实以报,他肯定会担心得立刻飞回来。他这趟飞美国有很多
要事在身,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困扰,所以爸爸的病情,只是在他在电话中听出不妥时,自己才简略地向他说了
下,没想到三天后才能回来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了,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里是满满的喜悦流淌。
“本来昨天就回来了,有些事耽搁多一天。”徐漾习惯性地用手腹摸了下她的脸。
绵绵越想越不对劲,“欧阳和你说的吧?”
徐漾笑笑,不置可否。

陈主任说全国都找不到肾源,她前天才和欧阳皓说的事,今天就收到了解决了的电话,还是美国那边发回来
的消息……绵绵把这些细节串连起来,“肾源是你找到的?”
徐漾把她拉到医院中庭的椅子上坐下,才说,“欧阳皓顺便知会我,让我动用一些力量找找,我有个国外的
朋友,他是美国的权威医生,近年专门在北京研究肾结构领域,恰巧他这次也和我一起来中国了,他现在恰好和
陈主任在研究手术的可行性……”
哪有那么多恰巧,绵绵知道他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心里感动之余,却也担心是否对他的行程产生影响,“你
在美国的事都办妥了吗?”
“那些都是小事,我会处理好。”徐漾握紧她的手,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即心疼又严肃地对她说:“绵
绵,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吗?不要害怕成为我的负担,所有一切与你有关的事,对
我来说,都不是负担。你把我排除在你的困难之外,我很生气。”
绵绵反手握紧他的手,“不是的徐漾,如果你在国内,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可是你当时在国外,我不
想你分心。我并不是有意把你排除在外。”
“好吧,暂停谈判。”徐漾原本严肃的脸顿时又换上和煦的笑容,“对了绵绵,我把钱还给大舅子了。”
“……”绵绵抚额,“我当时只是找个借口说服欧阳。”

三天前在陈主任告知她国内都无法找到肾源时,她实在没办法,找到欧阳皓,心想以他的人脉,估计有些希
望。欧阳皓一口答应了,并把她曾经还他钱那张卡塞里给她,并说:“卡里有一百万,先拿着用,生这么大的病,
接下来还要花不少钱,你就别在这时候倔了。”怕她不要,欧阳皓又赶紧加了句,“你放心,这是我自己赚的钱,
不是欧阳家的家产。”
绵绵当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拿了卡,刚想张嘴说迟些会还他时,欧阳皓就急了:“苏绵绵,你他妈的别在
这时候和我说还钱的事,我他妈的给钱你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要敢说还钱就别当我欧阳皓的妹妹。”
绵绵也急了:“欧阳皓你他妈的不准凶我!”
欧阳皓是彻底愣住了,良久,才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女孩子,不准说脏话。”
绵绵翻白眼,“托你福,你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我让我说脏话的人。”
最后她还是收下了卡,对欧阳皓说,“过几天徐漾回来,我让他还你钱。你说给钱我花天经地义,那他还你
钱也天经地义。这笔钱,就当是他用来孝敬大舅子的。”
欧阳皓乐了:“这话我爱听!行,让他还钱。要过大舅子我这关,不是区区一百万就能了事的,障碍多着呢,
哥帮你慢慢考验他!”
绵绵懒得理傻乐着的欧阳皓,赶紧背上包就回医院了。

现在一听徐漾这样说,就觉得窘迫极了,“我和他开玩笑呢,你怎么就真给他钱了。”
“绵绵,我不是要彰显我多富有,只不过,那些钱,真的不算什么。我也不希望你想太多。如果钱可以解决
问题,那它就更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困扰。”徐漾轻声对她说着,医院人来人往,他无法做些亲密的动作来表达
他此刻的感受,只能尽量用语言尽量表达清楚,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你如果想想,我的钱,以后也是你的
钱。其实也是你自己还钱给欧阳皓,这样想,你还需要纠结到底是谁还的钱吗?”
绵绵:“……”
好吧,徐老大,你赢了。
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也是无谓,绵绵也就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走吧,我带你回去休息,你多久没休息了?憔悴成这样。”徐漾一边牵着他的手往外走,一边碎碎念。
将近半个月没见,绵绵突然觉得怀念极了他的声音,虽然很想回去倒头就睡,但她想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徐漾,要不要,上去见见我的家人?”
有一抹亮光在徐漾幽深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然后又恢复自然:“求之不得。”
病房的那一瞬间,徐漾的开场白并不是一早预设好的问候,因为他才刚进去,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徐
漾就看到那个大男孩挑衅地看着他说:“你是我姐的男朋友?”
徐漾以不变应万变,点了点头。
“听说你踢足球很厉害。”苏惜同学很幼稚地继续挑衅。
徐漾闻言眼带笑意地转头看向身边很无语的某人,然后对男孩说:“既然评判官说很厉害,那应该真的还可
以。”
“我们一比高下吧,哪天找个时间,比试比试。”
徐漾没有立即接下战书,倒是绵绵此时轻声在他耳边解释,“那天看中超,他说要找你比试,我就让他做好
输的准备,所以他今天态度,嗯,有点……”
徐漾没等她说完,就气定神闲地低声打断她的话:“没关系,赢他肯定没问题。”
绵绵:“……。徐老大你太傲慢了,我弟弟怎么说也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力……”
徐漾再次打断她:“如果我赢了,你心里第一的那个位置就不许是他了,我要从第二上升到第一。可以
吗?”
绵绵失笑,他本来就是惟一,哪来什么第一第二,他竟然还在介意这个,“可以。”
徐漾再次看向少年,接下战书,“那就明天吧,听说你周末双休,叫上你的小伙伴们来。”
苏惜点头,“明天就明天,让我姐作裁判,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你!”
“好。”徐漾笑意越来越明显,“如果我赢了,你要叫我姐夫。”
苏惜愣了几秒,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姐还没嫁给你呢。”
“你不会是觉得自己不会赢吧?”
“叫就叫!”苏惜小霸王势头渐显,“但如果你输了呢,你又要怎么做?”
“如果我输了,你可以不叫我姐夫。不过,你姐还是得嫁我。”
小霸王没见过这等气势,异常纠结地愣住了。
倒是房中的另外两人轻笑出声。绵绵拉了拉徐漾的手,待他低下头看她时,轻声在他耳边说,“不准欺负我
弟弟。”
徐老大很委屈:“这叫所有权争夺战,不叫欺负。”

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苏智中和陈婉眼里,陈婉那关是早就没问题了,苏智中倒是对徐漾多了几分观察,越开
越放心,越看越欢喜,苍白憔悴的病容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徐漾最后是在两双祝福加一双挑衅的眼睛注视下,轻轻松松地把人带回家补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妈,终于写得差不多了,脸上爆了不少豆呢。。。。

☆、如果前路没有你

“你要带我去你家吗?”绵绵坐在副驾座上,转头问专心开车的徐漾。因为昨晚在医院里将就着睡,此刻困
到不断打哈欠,迷迷糊糊的也不太认得路,其实她想回家,倒头就睡上一整天。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徐漾在红灯前停下车,从车后座上抽出外套,披在她身上,又把她乱七八糟的头
发理顺,才说,“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绵绵很安心地闭上眼,他带自己去哪儿都没问题的,只要有个地方给她睡个安乐觉,好好把这儿天
的睡眠补回来。

睡得太沉,就像过了一个冗长的冬眠期,绵绵醒来时,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自己家的小床上。窗外有夕
阳余辉照进来,柔和温暖。窗边的书桌前,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是谁,却有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是那种,
记忆里挥之不去的熟悉,逆光,看不清表情,却听见温柔的声音,“醒了?”
绵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把脸埋进被窝里,摩挲地蹭来蹭去,她又做梦了。就像这些年来,每次在沉
睡中醒来,都会梦到这样的身影……

直到背上有温暖靠过来,还是那把温柔的声音,“你都睡一天了,怎么还赖床?饿了吗?”
绵绵这时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转过身子,愣愣地看着和她一起躺在自家宽版单人床上的徐漾,“你怎么进
来的?”
“我抱你进来的。”徐漾有点答非所问,在棉被下抱紧她,“你在车上睡着了,记得吗?”
记忆一点一点回笼,绵绵困惑,“可是你怎么知道哪条钥匙开门,哪间房间是我的?”
徐漾叹了口气,“我用你手机,打电话问 Miss Chen。”
绵绵哦了一声,刚睡醒,思维还不集中,声调懒洋洋的,“几点了?”
“下午 4 点多了。”徐漾想了想,又说,“Miss Chen 回来过,做了晚饭又去医院了。”
“怎么不叫醒我?”绵绵没想到自己竟然睡得那么沉。
“叫了估计也醒不来,干脆不叫。”徐漾笑着捏了下她鼻尖,“是她说要你好好休息。”
“你一直在这里看书?”绵绵有点内疚。
“不是,我倒时差,陪你睡了几个小时,醒来才开始看书。”徐漾抱着绵绵坐起来,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个开
方型的木盒子里,幽深的眸光愈更发亮,“绵绵,原来这支画笔在你这里。”
“我……”绵绵的脸一阵发烫,“你怎么可以偷看我的东西!”
徐漾笑得更肆意:“盒子太熟悉,我以为我是光明正大的看我自己的东西而已。……这支画笔,是我 18 岁生
日,奶奶送的,那时以为不见了,找了好久。没想到在这里。”
黄花梨木做的笔身,洁净厚实,毛色均匀雪亮,隐约沾了些洗不掉的油彩,最主要的是笔身顶部用梵文篆刻
的心经,细细密密的绕了一圈,不认真看时,像精心典雅的雕花。那时她已经知道自己高考过后就要离开,也许
即将天各一方永远相见,心里难过,总想留下些什么。那天他傍晚他照样在校园的玉兰道上写生,然后被班长急
急地拉去足球场救场,画具都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看到这支画笔,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明知道这样很不应该,
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于是连带木盒子,一起拿走了。
这变成了她心底最不能启齿的秘密。
“我不知道……它对你这么重要,你拿回去好了。”
“既然绵绵喜欢,就留着吧。”徐漾笑,“反正,我的都是你的。”
无地自容,绵绵再次把脸埋在被窝里,装鸵鸟。

徐漾小心地把她挖出来,看着她清明惘然的眼睛,声音温柔得过分,“绵绵,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
我?”
绵绵觉得,这个时候还狡辩,那就太矫情了,所以眼神左飘左飘,一五一十地汇报:“就那时……几乎到庆
云寺抄经,都能见到你,我就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男孩子拥有如此平和的心境,又或者,他是否和自己
一样,抄心经,驱心魔……习惯了一抬头就看到你认真抄经的样子,觉得这样的画面特别美好。但那时我的心里
总有着悲观的宿命感,我其实多少能察觉到你对我的感觉,但立刻又会自我否定……怎么可能呢,这么美好的一
个人……况且,怎么可能呢,不同世界的人,终究要天各一方的。那时,即使我们在一起,也许终究要分,你太
耀眼,而我太自卑。”
“如果我当时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就应该把你抓起来好好打一顿,把我折磨得好苦。”说着,徐漾扬手在
她屁股上拍了好几下,不至于痛,但在无意识之下遭到“暴力”,还是惹来绵绵的哇哇叫,又报复性地伸手还了
他几掌,不痛不痒的,似乎毫无效果,绵绵有点沮丧,怎知徐漾身子僵了一下,下一刻就拉住了她的手,声音有
些沙哑:“绵绵,不要乱动。”

两个人就那样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意识到他身体的反应,绵绵顿时觉得热,想把棉被掀开,但又不好意思,
只好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他,“徐漾,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徐漾没好气,“现在才问,太迟了,我不乐意回答了。”

他多少是有些耿耿于怀的,若只是他单相思也就算了,两人明明两情相悦,却彼此错失了那么多年月。他都
不敢再去回想那些思念成灾、众里寻她却始终落空的日子,心痛到无以复加……慢慢地用力收紧双臂,把怀里的
人圈得严严密密,“绵绵,你说……怎样才能让我安心……那种一抬头一转身再也找不到你的滋味……”

“我爱你。徐漾,我爱你。”

坚定果敢的声音就那样软绵地萦绕在耳边,震荡到心底里去,一时觉得,世界再美好也好不过如此。早已明
白她心意,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淡定,没想到在听到她说出那三个字时,依然激动到不能自已,眼睛竟有了湿
意。
“那年我 18 岁,将要面对一个本来就已不完整,还有可能更残破的家,而你是金光闪闪的,众星拱月的,不
沾尘世的……”知道徐漾想反驳,绵绵打断他,“也许你心甘情愿,但我不能自私地把你拉入我的黑暗里,我不
知道命运还会安排什么灾难在前路等着我……当我在四季再次看到你,我才发现,时间并没有模糊你的影子,反
而让我的心更清晰。我想,如果兜兜转转那么多年,还能遇见你,我心依旧,你心如故,那为什么还要逃避呢,
何况如今打磨多年,我已有足够的坚硬的内心去面对未知的恐惧。我不怕了,徐漾。”
“勇敢的女孩。”徐漾亲了亲她的眼帘,“不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把我排除在外,要记得,你
还有我。”
“我知道的。”

天色渐暗,窗外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伴随着清晰却不震耳的雷声。今年第一声春雷响起了。绵绵闭上眼睛,
承受他细密的吻,隐约间,听到他几不可闻的轻声呢喃:
“我宁愿你把我拉进你的黑暗里,因为……如果前路没有你,那才是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小温馨。。。
自己回头挑几章看了下,发现,好多错别字啊。。。
木有办法,写得太捉急了。。。

☆、坑爹青春帮

第二天苏惜并未能如愿地与徐漾在足球场上一战高下,因为绵绵接到了林紫薇的电话。

“亲爱的小绵绵,今天早上,亲爱的和谐号把我送来广州了。”紫薇刻意温柔的声音。
“什么,你在广州?出差?”绵绵惊讶不已,虽然深圳和广州不远,不过自从工作后,除非四人聚会,紫薇
很少来广州了,只因她那坑爹的外企工作。
“我来看三儿啊,三儿昨晚说断腿了,我来看看她瘸了没。”紫薇似乎在过马路,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有点吵,
“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没一个人告诉我,你们仨在广州的,就欺负我一个在深圳的……”
“你说什么?!”绵绵被那一声“断腿”吓得不轻,顾不上那么多,迅速坐上徐漾的车,往医院里赶。

当心急火燎紧张得满头大汗地推开病房门时,却看到了三三和紫薇在互掐,而师太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好
戏……
紫薇气急败坏,掐着三三完好无缺的那条腿:“你骗我!不就骨折了嘛,竟然无耻的说断腿!你知道我有多
着急吗!一大早请假条都没写就飞奔过来了,要罚钱钱的!你以为钱钱好赚吗!你以为钱钱自己会生钱仔吗!”
“紫薇同学!你能不能偶尔别那么小燕子!这么粗鲁,小心被尔康抛弃!”三三拿打了石膏那只脚去挡她。
吴静师太站在中间,隔得远远的,冷笑一声:“女人……”
即使已经见过无数次这种场面,绵绵还是看得目瞪口呆,然后转头想对徐漾说句“我室友表达友爱的方式很
另类”什么的,发现徐漾,嗯,比她淡定多了。
绵绵决定终止这场“世界大战”,她干咳一声,道:“都互掐那么多年了,不争在一时,你们歇会儿吧。”
然后三个女人同时抬头,视线同时选择忽略她,转向她身边的徐漾,静默三秒,异口同声:“男神?!”
徐漾似笑非笑,转头看绵绵。后者木讷地点了点头。

徐漾声音清浅,温和有礼:“你们好,我是徐漾。”
三三的腿回复正常位置了:“呵,又见面了……小绵绵好吃吗?”
紫薇不再小燕子附体了:“第一次见面,多多关照……18 岁的小绵绵和 26 岁的小绵绵吃起来有什么不同
吗?”
吴静师太风情万种了:“徐漾,久仰大名了啊真是……都吃那么多次了,你什么时候娶我们家小绵绵?
前半句都挺正常的,后半句……

绵绵同学郁闷得好想掀桌,或者掀床,或者直接甩门就走人!
徐漾点点头,语气很认真:“回味无穷。很多不同。戒指还在设计,不过快了。”
当意会到他是在一一回答这些问题时,四个女人都彻底傻住了。
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徐漾隐晦地笑了。

反应过来后,换三个女人惊天动地地笑了,而绵绵则掀桌或掀床或直接甩门走的感觉更强烈了!

“那个,徐漾啊,”师太一本正经,“小绵绵可是我们美术系的系花来着……”
“呃……那个,师太啊,你是中文系的。”绵绵纠正她。三三、师太和紫薇是中文系的,而她在美术系,因
为当时报到晚了,美术系的学生宿舍已经满额,她只好被分配到中文系三三她们这个未满额的宿舍里。不过虽然
不同系,但相处起来并没有隔阂,更离谱的是,她们仨的考试重点,很多都是她帮忙抓的……
“你读的是美术系?”徐漾微微惊讶,转头看她。他并未细问过她大学里的生活,只知道她高中时更偏好读
中文或历史学,而美术功底却可以说是零,最后在大学里读的反而是美术专业……心里的猜测慢慢地在绵绵闪烁
的目光里得到证实,徐漾心里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整颗心都要醉了,“我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一条寻宝的路上,
发现越来越多秘密,越来越多惊喜了。”
“美术史……好难背,特别是西方美术史,人名又长又臭……”绵绵同学顾左右而言它。
“喂!你们能不能抓一下主要矛盾!”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然后看到两人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师太很生气!
“已经抓到了。”徐漾笑,“不过,你可以继续。”

师太被那风风韵韵的笑容闪到了,偃旗息鼓。
紫薇抛了个“真没用”的眼神给师太,继续发出挑战:“小绵绵可是美术系的系花,追她的男生,从 1 栋教
学楼,排到 2 栋教学楼……”
三三翻了个白眼:“没脑子,1 栋教学楼就在 2 栋教学楼旁边好吗!”
紫薇囧:“呃,太久没回学校,都快忘了……你才没脑子,干嘛说出来,他又不知道。”
师太终于淡定了:“正确来说,是从南苑排到北苑。”
绵绵不淡定了:你们真能编,南苑和北苑两食堂相隔一千多米好吗!
紫薇和三三终于满意了,那傻仨挑衅地看着徐漾:
虽然你很闪耀,但我们家小绵绵并不比你差。

徐漾对绵绵的朋友向来友善,此时更是从善如流:“他们只是从南苑排到北苑,而我用了 10 年时间跨越千里
飘洋过海才终于来到她身边,所以,她注定是我的。”
什么叫秒杀?!这就是了。
很久以后三三无意中和绵绵提起此时的情境,三三说,乍听之下是感动和甜蜜,但过后回味,竟然觉得酸楚。
徐漾真不容易,你别再折磨他了。
绵绵心有戚戚然。
本来就不冷清的病房里持续热闹着,最后师太提起让徐漾请吃饭的事,吃货三三憋着一张苦瓜脸,“我腿都
这样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申请饭局延后。”
紫薇叹息,“那就延后吧,不过下次请的,估计就是喜酒了。”
三三装哭腔:“小绵绵不会是我们青春帮最早出嫁的人吧?!别啊,我舍不得!”
绵绵:“……”

事实是绵绵并不是坑爹青春帮里最早出嫁的,因为不久之后,还在读博士的师太闪婚了,新郎是她学院里的
万人迷海归博士生导师,比师太大 7 岁,符合师太的夫妻年龄理念。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正热闹的病房被由外而内推开,一个穿着大白褂的男人缓缓走进来,无框眼镜后的眼神发着冷冷的光,
病房里一下子降温好几度。
绵绵认得他,三三避之不及的冷面师兄,中医院里有名的王牌骨科医师。之前陪三三来治疗颈椎,有过一面
之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啊,三三惹的是什么人……
杨青彦朝室内的人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神情自若地朝病床尾端走过去,认真翻看了一下病历本,
再检查一下打了石膏的左腿,从头至尾都没有朝病床上的人看一眼,不过原本冰冷的神情在下一刻就有了隐约的
怒意:“陆珊珊,再把腿当武器一样动来动去,我不介意让你在医院里再躺几个月。”
三三气急:“你凭什么管我!”
声音冷冷的:“就凭我这几天照顾你吃喝拉撒,你的就事归我管。”
冷面医师没再说什么,再度朝众人点了点头,就走出了病房,留下怒火攻心的三三在那儿磨牙。
紫薇后知后觉,“现在的医生都这么个仁心仁术吗?还照顾病人吃喝拉撒?!”
师太机警,朝绵绵努嘴:“小绵绵,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冤枉,我一知半解的,不敢荒报军情。”绵绵立刻转移目标,有点生气,“三三,你腿都伤好几天了,怎
么都没告诉我?”绵绵将近这一星期要不是住中山三院里照顾苏智中,要不就是住家里,画廊医院家里三头跑,
都没回过和三三合租的小套房,期间偶尔和三三通电话,也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妥。现在倒是出事了,这笨蛋竟然
也没告诉她。
三三委屈:“我见你这几天都心力交瘁了,要是再来照顾我这病号,估计就垮了。所以就没告诉你啦。反正,
那人也爱多管闲事,什么都亲力亲为了……”
师太面色正了正:“三三,自己招供呢,还是逼供呢,你选。”
三三干笑,“呃……他是我高中时的师兄,同乡嘛,多些照顾也是应该的。”
紫薇算是回过神来了,“三三,你这师兄虽然有点面瘫,不过很霸气,他要是攻不下你,你就攻下他。
Understand”
三三:“……”

一屋子人,只有徐漾在折磨着,看来不用太久,绵绵和三三合租的那小套房可以退掉了,他终于有理由让她
心安理得地搬过来和自己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两万多字吧。。。

☆、徐家人

苏智中的手术很快就安排下来了,并且术后恢复也出乎意料的好,出院后绵绵在家再住几天,就搬回和了三
三合租的老旧小套房。方便上班,也为了照顾三三。三三是因为外出采访受的腿伤,所以也得到特赦带薪休养一
个月。不过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位冷面师兄比自己走得勤快多了,加上师太实习前期也清闲,对三三照顾
不少,顺便拿三三做白老鼠,课题名为“女性恋爱前期心理实验分析”。
那天她一回家就听三三对着师太嚷:“怎么不去分析分析小绵绵?”师太一本正经答道:“她的‘病情’已
进入后期,蜜里调油了都,分析她我只有羡慕妒忌恨的分。你这鲜活的案例,正适合摆入我最新的研究报告
里。”回应师太的是抬起已好得差不多的石膏退一踹。
绵绵失笑,自元宵节之后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已是三月中,筹备了一个多月的“伊时代——当代女性艺术家联展”也终于开幕,这期间徐漾又跑了几次香
港,公事或私事,绵绵也没多过问,大家都按部就班地为这次展览做着精细的准备。
这次展览,无论对他,还是对她,都意义非凡。
画展开幕当天,画廊里前所未有的热闹,除了参展的画家都是国内外艺术圈里的实力派女画家开,也来了不
少艺术界里的前辈大腕,声势浩荡,把伊画廊的名气与格调推向了又一个高峰。这期中的造势,徐漾是最大的推
力。
酒会结束后,画廊内部照例要聚会,一群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女也终于集体逮着机会向徐漾与绵绵逼供,绵绵
自然是应付不过来,不过徐漾不是省油的灯,既满足大家的八卦欲望,又把绵绵的情绪保护得滴水不留。最后成
功地在这群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同事中脱身,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相视而笑。

坐在徐漾的车上,看着夜晚的公路树影婆娑,绵绵把车窗摇下,初春湿润的气息而来,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画展成功举办的激动已慢慢淡却,反而是内心的空落越来越大,她似有若无地轻声叹了口气。
“有心事?”驾驶座上的徐漾转头看她。其实不仅是上车后的沉默,他知道这几天她在布展期间都会若有所
思地发呆,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第一次策划大展而紧张,也没多问,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绵绵声音有些失落:“很久没见心姐了。”
闻言,徐漾一愣,然后声音淡淡:“担心她?”
“嗯。”绵绵的确很担心,伊画廊这样的开年大展,按理说,伊素心和庄眉这样对画廊感情深厚的人,不可
能不出席开幕酒会的。庄眉现在新加坡待产,来不了,但联络并不少。而伊素心,自从把画廊交给徐漾之后,好
像整个人消失了一样。以前她也试过一走就是一两个月,但从未试过如今这样杳无音讯。伊素心虽然不像庄眉一
样手把手教过她什么,但一直以来,她都能隐约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偏爱,而她的为人与实力也一直令自己由衷佩
服。
她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试探性地问过欧阳皓,他只是说伊素心现在不在广州,便不再多言。
心里越想越烦躁,绵绵又把车窗摇低一点,风扑扑的,吹得脸有点痛。
徐漾却把车窗摇了起来,“风大,你会感冒。”

又隔了好一会儿,徐漾转头仔细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有安抚,“不要担心,她不大碍。”
“她和你联系过?”绵绵惊喜。是了,伊画廊毕竟是心姐的心血,她不会连徐漾都不联系的。白担心一场,
不免淡淡埋怨,“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徐漾笑了笑,“最近你太忙太累,情绪太复杂,我不想再增加你心情负担,就没说了。”
绵绵抓到了语病,心突突的跳,“为什么说出来,会增加我心情负担。心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车已经开到了老旧小区楼下,徐漾把车稳妥地停下来,解开两人身上的安全带,才倾身看她,目光灼灼,声
音低沉:“绵绵,她就是我寻找多年的妈妈。”
绵绵一愣,当把这句话消化了之后,再记忆中一些疑惑的画面串连起来,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了。她看着徐
漾装满了内容深眸,也没再问下去,伸出又手揽过他,脸埋在他颈项间,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徐漾调整一下姿势,把她抱得更紧,“她现在很好,所以不要担心了。今晚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知道
吗?”
绵绵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徐漾轻笑,“过几天,我带你去看看她。”
绵绵又点了点头,脸在他颈间依恋地蹭了蹭。
因为她的动作,徐漾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开幕酒会结束后,下一个展览策划又还没开始,就没有策划组什么事,都是销售部和展务部的同事在跟画展
的后续情况。绵绵一时就相对闲了下来。所以徐漾提出和她到香港几天时,她并没有异议。只是她没想到,徐漾
会把她带来这个地方。

香港圣心医院。

走过长长的走廊,在推开病房门时,她就大概猜到了什么,微微发汗的手心,被徐漾紧紧握着。门内的光景,
却出乎绵绵意料。

VIP 病房里,伊素心正和另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坐在一张小圆台前,小圆台上摆着英式下午茶。那人背对着
她们,绵绵看不清他的神情,倒是伊素心,瘦了不少,比较上一次见面憔悴了很多,穿着病服,精神不错,神情
淡然间有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当初一直看不惯老外,没想到最后还是找了个老外。”男人声音深厚,语气里有着朋友间的亲近与揶揄。
“你当初死活不让我进娱乐圈,最后还不是找了个圈子里的。”伊素心笑意更明显,“人家从玉女出身到如
今跟着你也将近 20 年了,现在还为你隐性埋名,是时候给她一个名分了。儿子也这么大了,你大可放下慈父的身
分。”
“劝我这慈父退位,好让你这慈母上位?”男人笑声悦耳。然后低叹一声:“名分的东西,她不介意。”
“是女人都会在意。”伊素心喝了口奶茶,眯了眯眼,又说,“他要是肯让我当慈母,我这辈子即使现在就
到尽头,也算是无憾了。”
男人轻斥:“乱说什么,你命长着呢。”
伊素心笑:“是,你教训得是,才刚开始被儿子接受,怎么舍得死。”
男人又绕回刚刚的话题,“既然你说是女人都会在意名分,为什么舍得让克雷先生干等了十多年,还不答应
嫁给他。”
“你以后可能要称呼我为克雷太太了,没看见我手上的戒指吗?”伊素心神情有些调皮,展开一直拢着的左
手。手机指上戴着一只素雅大方的钻石戒指。
“你……”男人声音一滞。
“你游戏情场多年,难得以兰在你身后默默守了多年,别再辜负她了。”
“是,伊小姐……哦,不,克雷太太教训得是。”男人的声音回复爽朗。

伊素心笑容也越发灿烂,还想再说点什么,抬头就看到了杵在门边的两人,笑容里多了惊喜,“你们来啦,
我等了一下午。”
徐漾朝伊素心点点头,拉着绵绵的手走过去。 此时男人也好奇地回过头来,绵绵终于看清了那男人的神情,
脑中闪过一抹熟悉感,正疑惑,就听见徐漾声音不高不低地叫了声爹地。男人原本淡淡的神情立刻眉开眼笑。
徐漾说:“爹地,这是绵绵。”
徐天明站起来,光明正大地打量绵绵,毕竟是叱咤商界的老将,面容再祥和,目光还是有几分掩饰不了的锐
气,见对方也不闪躲,大大方方地接受她挑剔的打量,锐意不减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赞许。他绅士地伸出手,
“绵绵,久仰大名,终于见到你了。”
绵绵受宠若惊,赶紧伸出手与他相握:“徐叔叔,您好!”
伊素心失笑,“老徐,你吓着她了。收起你在商场上那精明的目光。”然后转头向绵绵,伸手抱抱她,“绵
绵,辛苦你了。谢谢。”
除了画廊,最重要的是,辛苦你,照顾我儿子。谢谢你,与我儿子相爱,给他快乐。
这样一抱,才发现病服下的伊素心瘦得有多单薄,绵绵对有些眷恋这个拥抱,竟然有种久违了的感动,“心
姐,我们都想念你。”
“我知道。”伊素心摸摸她的头,“阿漾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说你很担心。”
“好了,”徐漾拉开绵绵,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说好来了不准哭的,你一哭我心里就乱。”
“我哪有哭!”绵绵轻嗔。
伊素心和徐天明相视而笑,午后的阳光在身影间跳动,笑容越发温和美好。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中年老外,步伐沉稳有力,深刻的五官,眉头微皱,深邃的眼眸在看到伊素心时盛满了温柔,
“You must have a rest,Susan.”
伊素心有些无奈,“Yes. But ,Clay,I feel very happy today.”
“I know. I’m concerned about your physical fitness here !”
难得今天人她想见的几个人都一起来了,伊素心还想说什么,但徐天明出声阻止,“克雷先生说得对,素心,
你身体更要紧,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下个月出院,我来接你回广州。”徐漾单调不高,却语气肯定。
这对伊素心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眼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动容,不断点头,对中年老外说,“Clay,Did
you here that He said……”后者轻轻抱着她,对徐漾善意一笑。

三人退出了病房。

“要不,到家里坐坐?”徐天明神情温和地说。
绵绵下意识地转头看徐漾,因为徐天明竟然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徐漾睨了老谋深算的父亲一眼,“你又和奶奶打赌?”
徐天明轻咳一声,儿子啊,别在未来儿媳面前拆穿我好吗。
绵绵轻扯一下徐漾的衣袖,待他低下头,在他耳边说,“我没关系。既然回到香港,你不能不回家的。”

嗯,还是儿媳说话中听。

于是绵绵跟着徐天明和徐漾坐上了开往太平山的高级房车。车后座上绵绵还是有点忐忑,她今天虽然穿得不
太随意,但也不算正式,况且,她什么也没有准备啊……徐漾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拇指指
腹摩挲着她腕上的玉镯子,声音带着清浅的笑意,“绵绵,不要紧张。你只需要人到就好,其它都不用准备。”
前座的徐天明也笑了出声,“对,不要紧张,其它徐家人都比我好相处。”
“……”

绵绵没想到,才刚在除宅院内下了车,就有一个身影飞扑过来,声音是有点熟悉的颤音哭腔:“二嫂!你一定
要帮我做主啊,这个家我不能待了,我要离家出走……”
绵绵囧。
徐漾把婷婷拎开,声音淡淡:“要走快走,别乱抱人。”
“呜呜……连二哥都欺负我……”哭腔继续。
绵绵失笑,“不错啊,这次哭出眼泪了。”
婷婷大笑,擦了擦眼角,“刚知道你们回来,我先滴了眼药水,憋得真难受。”
绵绵:“……”

果然是一屋子人等着。

一半是见过面的,另外一半,以坐在中央的徐老太太为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徐漾一一为她作介绍。老
太太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绵绵手上的镯子,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顿时眼睛笑眯成一条线。
徐天明打断老太太,“妈,我赢了,原赌服输,你以后晚上看电视剧不准超过 10 点。”
老太太笑眯眯:“可是,小姑娘戴了玉镯子啊。”
徐天明无奈,“妈,一事还一事,不能抵赖……”
一屋子徐家人因这两母子的暗语笑倒了一大片。
绵绵处于状况外,也不知道赌约是什么,但多少有些明白他们是在谈论自己,听着听着竟然没那么紧张了。
她曾以为,以徐漾的身家,她不可避免要为爱情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她甚至都做好了要作战的准备,怎知面
临的是如此相亲相爱的情境。看来她的担心确实多余。
接下来又被好几个女的拉过去聊天,聊的无非是一些她和徐漾相处的情况,但有些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
情,都能惹来她们连连惊呼,绵绵不明所以地看着身边的徐漾。
徐漾失笑,有这样的家人真是……

婷婷伏在绵绵耳边,“二嫂你有所不知,二哥平时在家都不这样笑的。如果我闯祸了,就对着我冷笑,或者
偶尔被奶奶逗得实在受不了时,才蒙娜丽莎地笑笑……”
噗……这比喻!

丰盛而热闹的晚饭过后,绵绵抵不住徐家人各种招式的挽留,最后留在徐家过夜。徐漾陪绵绵坐在房间里的
宽大阳台上,看山下璀璨的夜景,声音淡淡地,说起伊素心的点滴。
“徐漾,为什么……你能做到坦然接受?”毕竟,是她当初抛弃了你。欧阳皓曾给她看过一些欧阳光华照片,
她对着那些照片里那个陌生的人,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所以一直拒绝欧阳皓提出一起去扫墓的要求。
后来有一次她回到家,问妈妈,还记得那个人吗。试着去找过他吗。妈妈笑容平淡地说,记得不记得,都已
经过去了。既然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再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徐漾却给了她不一样的答案:

“绵绵,当一个人满足于现在的拥有的,就不会再去纠结他曾经所失去的。我很满足,因为我有你了。”徐
漾的又眸亮如星辰,“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不过是上一辈人的事,而我们要做的,是珍惜当下。如果放宽心,
能让大家好过一点,为什么不呢。”

绵绵听着动容,却也瞬间意明白过来,他并不仅仅是在说自己的故事,还是在教她如何面对。
山间寂静,夜凉如水,阳台外华灯依旧。绵绵轻轻地移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轻手轻脚地穿上睡袍,拿起桌
子上的手机,拔通一个熟悉的号码,在对方睡意朦胧的喂一声后,她嘴角弯了弯,“欧阳,如果你以后……去扫
墓,叫上我一起去吧。”
绵绵掐断电话,重新回到那个熟悉的怀抱中,笑容浅浅,轻易入梦。
她有徐漾了,上一辈的恩怨,又何必再去纠结呢。

她并不知道,电话另一端的欧阳皓,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彻底清醒过来了,然后是激动到彻夜失眠。

老头子,你女儿肯认你了,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
其实我很懒,不喜欢章章更新,所以习惯性一口气写足了,就全放上来。
所以,我决定今天就设一个时间点,全放上来!!!啦啦啦。。。

☆、回忆的沙漏之伊素心
她从来没想过,三十年后,在如此安静的午后,还能和徐天明坐在阳台前,晒着日光浴,像老朋友般轻松地
聊天,聊着彼此的伴侣,聊着他们的儿子,聊着一去不返的光阴。
他笑着说,伊素心,最后还是我赢了,如果没有我默许,别说让他接手伊画廊,你想接近儿子半步都难。
她知道他并没有开玩笑。以徐家的势力,如果没有他点头,她的确不可能接近徐漾,她曾还一度断了消息,
花了 14 年,才真正把他引回身边。但是,鬼门关都绕一圈了,她终于寻回失落多年的牵挂,谁输谁赢,又有什么
关系呢。

当年的决裂,是幼稚的,然而年少轻狂结下的苦果,足以令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过云淡
风轻,当年他十八,她十七,不外乎是他想出国留学,而她决意辍学留在香港,进入娱乐圈。两个都是争强好胜
的人,以最惨烈的方式决裂。
然而,分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么俗的戏码,还是被她遇上了。那时伊家举家从云城迁往香港不到十年,
靠着与欧阳家联姻的势力,才得以在香港站稳根基。

未婚先孕,是丑闻。

伊家她的路只有两条,打掉孩子,或说出孩子的生父是谁,结婚,生子。那时她对徐天明恨之入骨,怎么可
能抛下自尊再去找他,因为孩子,求他回头。但是一直信奉的信仰,告诉她不可剥夺孩子出生并长大成人的权利。
她偷偷一个人,在南丫岛隐忍一年,生下孩子。但生下来又能怎样呢,她不能给他好的未来,她才十八岁,连自
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孩子?她一直以来的明星梦,难道就要放弃吗?强忍着刀绞般的心痛,她把孩子抱到徐
家大门外,襁褓里的那封信,只有五个字:

徐天明之子。

半年后,十八岁的她,如愿进入娱乐圈。三年不到,风生水起,大红大紫。

后来徐天明来找过她一次。

他说,素心,小漾生病了,一直哭着要妈妈,你去看看他吧。
他说,这孩子生下来父母就不在身边,性格孤僻,难以亲近。
他说,我想通了,为了孩子,你退出娱乐圈,就安安心心在家当徐少奶奶。

她那时觉得,真可笑!徐天明,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退出娱乐圈,当个木偶般的少奶奶,我为什么就不能有
自己的事业。你从来就没看得起我伊素心。她硬起一颗心,努力不去想,孩子生了什么病,孩子性格怎么样了。
她是香港 80 年代的当红花旦,青春玉女,不能与富家公子徐天明牵扯不清,更不能让人知道她未婚生子……
徐天明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她大吼:伊素心,你如果今天不去看看小漾,你以后连他衣角都碰不到!否
则别说你,伊家以后都别想在香港立足!
在徐天明愤怒转身后,她才敢让自己隐忍已久的眼泪流下来。

事实上,以前她还能旁听到一些关于那孩子的消息,但在那之后,徐家真的把消息封锁严密,把孩子保护得
滴水不漏。她再找寻不到一丝关于孩子的消息。而名利场忙碌的生活,也令她淡忘这一切。她在娱乐圈里的事业
也蒸蒸日上,从花瓶到影后,从小歌星到天后,她横跨演艺与歌唱,成为香港名噪一时独一无二的女性巨星级人
物。

癌症……也许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她也许,随时都会死掉。

只是,是否当生命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想起最初的感动。她记得十多年前在南丫岛的一间小医院,她生下
孩子的时候,看着那小小的脑袋、小小的拳头,就会儿哭一会儿笑,竟然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这是从她身体里
分割出来的生命啊……
克雷是她的主治师生,把她身上的癌细胞控制住后,也在她身边投注了更多目光,但她已无暇顾及。香港的
生活已令她支离破碎,她来到广州,一心一意经营伊画廊,开始大海撒网,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寻回来。
在人生顶峰时期,她退出了娱乐圈,用积累了十多年的人脉,才打听到徐漾的消息,才知道原来他已离开香
港,被徐家长子徐天安夫妇带到了国外,至于送到了哪里,却无迹可寻,只知道,他热爱艺术。因为徐家因为他,
收藏了大量艺术品,并在西方建了个私人美术馆。

她来广州那年,姐姐伊清心与姐夫欧阳光华强纠缠多年,终于离婚,然而在离婚当年,欧阳光华竟然就意外
病逝了。小皓是一直伊来维系她与伊家的润滑剂,从小粘她。不知是姐夫突然病逝,还是姐姐再婚移居澳洲的缘
故,18 岁小皓竟然放弃了国外名校的招揽,跟随她到广州来。后来她想,也许是他性取向与常人不同,不愿意再
待在熟悉的地方吧。他已经是成年人,她支持,却不干涉。

演艺事业是她一生的梦,她曾以为,这是谁也不可改变的事实,没想到,最终逃不过命运的摆布,曾经,所
有的闯荡,她勇往直前,如今所有的退出,她心甘情愿。可是徐天明,当初你那么嫌弃我进娱乐圈,最后不也在
娱乐圈里打滚了二十多年——在我退出之后,你不也与新一代玉女掌门人一路纠缠不清……
你当年,凭什么,用最决绝的方式,不许我走我想走的路。

当用 14 年的时间,终于打探到,徐漾就是西方艺术界名气急涨却行事低调的新锐艺术家 Vincent 时,她终


于可以收网,放长线,令庄眉策划一个又一个外海艺术家邀请展,把他引回来。徐天明,你只说不许我与他相认,
但你从没说过,我不能用我的心机与手段接近他……可惜,徐漾似乎从来都不为所动。也是,虽然伊画廊在国内
也属实力派,但对比起美国的奥斯画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那么有才华,又怎会看得上。
直到那天,国外著名老一辈海外华人艺术家司徒立凡打电话给她说,小伊,我给你引荐一个人才吧,你要好
好珍惜。那才知道,徐漾就是司徒立凡的关门弟子。

他回来了。

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儿子,终于来到了她身边。
她问他:为什么放弃国外的大好前程,来到伊画廊。
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坚定:因为苏绵绵。

她一直很喜欢那个笑容温婉、眼神清明的女孩子。庄眉第一天把她带到自己眼前,就觉得舒心。她以为,也
许是无意中从女孩口中听到自己从小生长的那座小城,也许是这个女孩是小皓身边不可多得的女性,她对这个女
孩,总是多了份偏爱。后来她才知道,竟然因为,他就是徐漾的牵挂。

谢谢你绵绵,把他带回我身边。

年前李家举办的香港艺术 Party,是她托老朋友李震华策动的。克雷已经宣告了她身上的癌细胞有扩散迹象,
她能为他做的事不多,只希望能多看几眼他幸福时的样子。果然,在看到他和绵绵双双出席时,自己竟然红了眼
眶。
只是没想到,自己极力的隐忍的情感,还是被徐漾发现了。当晚他在阳台上拦下她,严肃而认真地问:“你
是那个人吗?”
她惊讶,却也了然,心中升起一股期待,又夹杂着悲戚:“如果我说是,你什么怎样看我?”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心底的悲戚超过了期待,才听到他的声音:“你让我再想想。”
然后就带着绵绵离场了。
年初四,终于如克雷所说,癌细胞扩散,她再次住进了医院。没想到,手术那几天,徐漾会一直陪着自己。
后来癌细胞得到控制,她还需要在医院里静养,他也只要有时间,都会来陪陪她。只是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来,
她忍不住问他,“怎么不带绵绵来。”因为只有在那个女孩子面前,他的眼神深处才会少了那抹令人心惊的孤绝,
脸上才会展出柔和的笑容。正如此刻,一提到绵绵,他的神情就温柔下来了,却隐约带着担忧,“她爸爸也生病
了,你知她的性子,又不会因为私事而不顾展览的事,所以我没告诉她关于你的事,免得她奔波。”他又沉默一
阵,才说,“过段时间,画展结束后,我带她来你。”
她点头,连连说好,眼眶又是一阵发热。以前和徐天明分手都没哭过,现在一听儿子说一两句贴心话,就要
流眼泪,果然是上了年纪啊。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他们踏入教堂,“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再等一阵吧,她是慢性子,太急了反而效果不好。”徐漾笑了笑,眼底一片柔光,“等忙完这段时间,我
会休两个月假,带她到处走走。以前错失的时光,总得补回来的……”
“对,应该的,兜兜转转还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应该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画廊暂时交给晓峰,他跟在我身边多年,可以应付。”他顿了顿,又说,“你放心,你为我……你用花了
那么多心思来打造伊画廊,我会好好经营它。”
还有什么遗憾呢,这样就足够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恨我吗?”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曾幻想过,我的妈妈是谁?她长什么样子?她在哪里?她为什么不要我……但是说
真的,我不恨你。我在英国大学毕业那年,和爸爸喝酒,他醉了,我无意中听到,你们是在云城认识的。19 岁的
年纪,已经不再想去幼稚地问妈妈是谁,但我决定去云城走走……其实反过来,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
见了她。”
他说:“当你满足于现在所拥有的,就不会再去纠结曾经失去的。”
他伸出手,第一次,握紧了自己的手,眼神里有着尊敬与安抚。

即使不说什么,即使他从没叫过自己一声妈妈,但她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已经得到了认可。
她用手反握他的手,泣不成声。

后来,她答应了克雷十多年来一直没放弃的求婚。

三月底四月初,医院 VIP 病房的小圆桌上摆着英式下午茶,午后的阳光柔和温暖,照在徐天明脸上,他怎么


好像一点也不显老,这是感情上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事业上风生水起的徐家三公子吗?在这样的午后,在她眼
里,怎么还是像当年那个和她吵得面红耳赤的十八岁大男孩。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年她一个人背起背包,回到传说中的家乡旅行,旅途中,就看到也独自来云城旅行的他。
他听到了她问路时的口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Hi,你也是香港来的吗?”

原来时光一愰就会过。

她有个疑惑:“你当年明知我不在云城,怎么还会允许他去云城?你明知他心心念念谁是自己的妈妈,而这
些年来我们虽然不往来不联系,但都是名人,大概都了解彼此现状的。你就算不让他认我,你也大可告诉她。你
一方面又如此宠他,另一方面竟然又可以如此忍心。我真不懂你。”
她笑,谈起这些曾以为很沉重的话题时,竟然云淡风轻的就说起了。
他低叹一声。是啊,连我自己都不懂,你又怎么会懂。他在外面再浪荡,在徐漾面前,却亦父亦友,宽容慈
爱,但他却可以忍心不告诉他,大名鼎鼎的伊素心,就是你妈妈。他那时是想,等她来投降的吧。一直以来他故
意不说给儿子听,目的不过是想令她心痒难耐,然后来主动示好的吧。只要她肯低一低头,他们就和好。他那时,
其实根本没想过要与她真正分手,也许他留学归来,她厌倦了娱乐圈,他们又会走到一起……只是,两个人性格
太相像,抱着坚硬的自尊,各自守着各自的阵地,不肯低头。

其实,感情最经不起的,就是算计,以及岁月的蹉跎。
“云城是我们最初相识的地方,让小漾去走走,也好。”他把脸迎向阳光,柔和的阳光模糊了他鲜明的轮廓,
看不清神情,“素心,我有时候还是会恍惚,我们是不是还在赌气,时间是不是还停留在当年……如果我们当年
没有赌气……可是惊醒过来,又会发现,哪有不变的呢?世事都变了,人也变了。素心,你没有赢,我也没有赢,
赢的是时间。”

她突然就愉悦地笑了起来,“时间也没有赢,赢的是他们。”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病房门口那对出色男女,也轻轻笑了出声。
原来有些情感,还是经得起岁月蹉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我来到,你的城市

徐漾实在觉得家人太吵,第二天就把绵绵带回自己位于湾仔的套房。

绵绵以为,在香港留两天,就会回广州。毕竟徐漾并未和她提起过任何行程计划。没想到晚上当她冲完澡出
来,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时,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订机票。
回广州需要订机票吗?
她疑惑地在他身边的沙发坐下,毛巾就被徐某人接手了。然后她就懒洋洋地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头挨在他臂
弯里,任由他一下一下轻柔地擦干自己的长发,头顶飘来他似有若无的嘀咕,“头发太长了,到时盘发型是个问
题。改天带你去修一修。”
她听得云里雾里:“盘什么发型?”
他轻笑出声,“盘新娘头啊。”
“……”
徐老大你这是在求婚吗……
他不明说,绵绵也不好意思挑明说,也学着他用云里雾里的语调说:“太不正式了。”
她的意思是,这么随便的求婚,太不正式了。
他轻轻地“嗯”了声,“这不是正式的,是试探。”
“……”
难道他听懂了?
他动作太轻柔,没几下,绵绵就有着犯困,头从他臂弯滑向他胸膛,因为身上穿了柔软的棉质睡衣,失去个
人支撑力的后果是,身子向沙发慢慢滑下去……
“别睡,我还有话说……”徐漾把她扶正,塞了颗抱枕到她腰上,然后到房间里拿吹风机。出来时,发现她
已经整个人睡在沙发上了,原本塞在腰间作支撑的抱枕被她当成了枕头,垫在半干半湿的头发下面。徐漾失笑。
走过去,把吹风机开到最低档,确定风不会太热,声音不会太吵后,再顺着她的头发,一点一点地帮她吹干头发。

几分钟后,徐漾关掉吹风机,仔仔细细地看着毫无芥蒂的睡容,她算不是特别漂亮,但皮肤白净,眉眼分明,
眼睛一笑弯弯的,嘴角有两个唇窝……怎么都看不够。此刻红唇微启,仿佛在邀请……徐漾心痒难耐,原本半蹲
的身子也顺势在宽大的沙发上侧躺下来,小心翼翼避免压痛她,但也令她身子承受了一些重量,然后低下头,细
细碎碎地吻了下去。
“徐漾……我困……”绵绵发出困倦的呢喃。
“嗯。”徐漾动作并未停下来,手开始利落地脱她的睡衣,“你睡,我做。”
绵绵最后还是被他弄醒了。沙发虽然宽大,但终究比不了床,他的身体……好重……好热……朦朦胧胧间,
竟然发现他们就在沙发上那啥了……
后来徐漾祼着身子,把 j□j 的自己抱回房间时,她是清醒的,很清醒,不过她决定装睡……没想到回到房间
床上,徐漾又卷土重来,她如果不配合他,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他的热情了……绵绵带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回吻他
时,就听到徐漾胸膛里传来不可抑制的笑声……

不知折腾了多久,绵绵再次困倦来袭时,徐漾轻咬着她耳垂,声音缱绻:“绵绵,我们明天去美国,去看看
我生活过七年的地方,去见见我最尊敬的老师和在美国的朋友,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清浅的呼吸声,徐漾无声地笑,“不吵你了,睡吧,老婆。”

第二天徐漾把老四徐凯抓来当司机把他们送机场时,绵绵就懵了,“我们去机场干什么?”
老四了乐了,“对了二哥,你们去机场干什么?”
徐漾忽视老四,很郑重地对绵绵说,“我们去美国,嗯,度假。”
绵绵抓不着头绪,“我们?去美国?度假?!你没和我说过啊。”
徐漾:“有,你没听进去。”
绵绵更不解,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听不进徐漾的话,她倒不是介意他安排的行程,她相信他既然这样安排就
肯定有他的理由,可是,他什么时候说过?
“你什么时候说的?”
“昨晚。”
“昨晚?”
“那时。”
“哪时?”
“在床上。”
“在……”绵绵的脸,彻底红了,他瞪了眼此时慢慢笑开的徐漾,然后转头看车窗外,和徐漾一视同仁,无
视驾驶座上乐得哈哈大笑的徐凯。
绵绵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的护照……”
徐漾了然:“我都帮你办好了。”
“……”

绵绵一向晕机,所以一上飞机神情就有点严肃,徐漾说什么她都只是嗯了声,就沉默了。看着她这样子,徐
漾说话也小心翼翼起来,“绵绵,生气?”
绵绵不太舒服,皱着眉头,不解地问:“生什么气?”
“我没事先和你说来美国的事。”
绵绵好气又好笑,“没有,你想多了。我有点晕机,不太舒服。”
徐漾松了口气,把她的头扶向自己,“那你靠我肩上。”
“嗯。”绵绵不再多说什么,把头靠向他肩上,忍受着飞机起飞时的隆隆声。说起来,这还是她和徐漾第一
次坐飞机呢,想着,心头暖暖的。
“绵绵。”徐漾再次重复昨晚的话,“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生活过七年的地方,去看看我读研和读博的学校,
去见见我最尊敬的老师和在美国的朋友。”
“我知道。”绵绵握紧他的手,“我也一直想去看看。”
“睡吧。”徐漾神情温柔,在她发心里印了个吻。

下了飞机后绵绵就精神了,想起临上飞机时徐凯偷偷再三叮嘱,“二嫂,你一定要去二哥在美国的工作室看
看。”绵绵对徐漾的工作室并不是第一次好奇,早在婷婷和晓峰的话里就已经略知一二,据说,他在画她?好想
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画法。于是她格外讨好地抱住徐漾没拖行李的那只手臂,“我们现在去哪里?”
徐漾睨了眼些时心情特别好的某人一眼:“你想去哪里?”
绵绵试探性地问:“你的工作室?”
徐漾似笑非笑,“真可惜,我的工作室基本空了,上次过来时,就让晓峰把作品都打包空运回广州了。你想
看什么?”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她在广州时,画在美国;现在她大老远跑来看画,画竟然空运回广州了。可是徐漾在广
州的屋子她也经常上去,没见过什么画啊……
绵绵抿了抿唇,“骗人!你在广州的屋子里根本没画。”
“那么多画屋子怎么放得下,放在阿晟名下的一个仓库里。” 徐漾把被她抱着的手臂抽出来,用力把她揽进
怀里,声音带笑,“别急,迟早会给你看的。”
绵绵哼了声,然后又想到什么,“可是自从你到伊画廊之后,我怎么没见你画过画?”
“灵感枯竭,江浪才尽,嗯,差不多这样,所以就没再画了。”徐漾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太扯了,再瞥到某
人很不满意的神情,立马开怀大笑,笑够了,才轻哄身边的女人,“去年博士毕业后就很少画了,后来想试下其
它形式研究当代艺术,就在奥斯策划了几个展览。觉得策展也挺有挑战性的,动笔的次数就更少了。而回广州完
全不画,原因很明显,思念的人就在身边,还需要借着画画,睹物思人吗?”
绵绵还是一声不哼,不过慢慢上扬的嘴角,泄漏了她的好心情。
徐漾见状,在她耳边轻声说,“开心了?”
绵绵用力地点点头,对他扬了个灿烂的笑容。
徐漾本来就没收起笑容,现在看到她笑,笑意更外显了些。

站在机场通道外面的几个人看到此情此境,都不免感慨。其中一个格外高大的混血帅哥眼睛都要冲血了,
“认识这小子十多年,见过他这样笑的次数 5 根手指头都数得完,真是 TM 的怀念。”
他臂弯里的金发美女也惊讶地大叹,“真是不可思议!”
金发美女旁边站了个高瘦清俊的斯文男人,淡定温和里也不禁地有着明显的惊讶,意外地看着前面相互偎依
着走出机场的两人。
四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最淡定,笑得意味深长:“会吗?自从他回广州之后,我经常能见到。”
绵绵被这个接机阵容吓住了。他们俩了出来,原本倚在两辆越野车旁四个出色男女,就全都飞奔过来拥抱…
…呃,徐漾。她因为在徐漾怀中,所以……
都是徐漾在美期间比较亲近的好友,绵绵听徐漾一一介绍过去,中美混血帅哥大叫阿 JO,目测身高大概有 1
米 9,据说是晓峰的研究生导师,中文说得很好,不过这个阿 JO 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阿 JO:“原来是个小不点,Vincent,你有恋童癖?”
绵绵:“……”
她本来长得有点稚气,又不刻意打扮成熟,所以看起来像个大学生,站在高大的他们当中是显得娇小了点,
但“恋童癖”?不至于吧……
阿 JO 女朋友 Alia 是美国白人,和阿 JO 很搭,特别是表情……
斯文男人叫林峥枫,比较淡定,和徐漾似乎很有默契,看着他们笑了笑,并不多言。
然后看到最边边那个时,绵绵彻底愣住了,“秦晟,你怎么无处不在?”
“我刚好在这边开会。”秦晟哈哈大笑,“你这语气听着什么就像在嫌弃我?”
绵绵:“……我是在嫌弃你。”
有他在的地方就会有尴尬啊……
果然,秦晟对她的嫌弃不以为言,笑得格外碍眼:“绵绵,专门飞过来看画么?可惜呀……”
她好想打人。
这时徐漾伸出长臂把绵绵纳回自己羽翼下,推了秦晟一下,笑说,“刚消气呢,你还来。”
秦晟两眼闪闪发光,“你们吵架了?真是难得,好想烧鞭炮啊!”
绵绵无语这人什么心态啊……
徐漾低头看她,嘴角含笑,“交友不慎,老婆你别太介意。”
绵绵:“……”
闻言,身边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林峥枫对徐漾说:“先去老师那儿吧,别让老人家久等。”
于是 JO 和 Alia 坐上林峥枫的车,而徐漾和绵绵则坐上秦晟的车。期间绵绵侧头悄悄徐漾,“秦晟有女朋友
吗?”
徐漾看她,“他有心上人。”
意思就是还没追到手?太好了,总有机会报复的。
徐漾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思量一下,决定打击,“不过她常年在印度和尼泊尔一带旅行,很少回中国。”
绵绵刚燃起希望的小火苗,嗞的一声就熄灭了。
徐漾嘴角轻扬,怎么办,他最近似乎欺负她欺负上瘾了。

司徒立凡的家是个西式的小别院,大门正对着远方的金门大桥,被漫山遍野的绿树红花环绕着,花随意开,
草随意长,却不显得荒芜和凌乱,反而有一种自然生态的美感,看得出打理的人很有心思。
来开门的人有点出乎意料,是一个东方美女,大眼睛,长黑发,皮肤白里透红,穿着一条剪裁大方优雅的黑
色连衣裙,古典的柔美中又带有现代的风情。绵绵心里叹,倾国倾城也大抵如此而已。她认得她,著名华裔实力
派美女画家温景秋。
走在前面的秦晟和她打招呼,“温美人也在啊,好久不见。”
“老师和师母正在厨房忙呢,都不让我插手。”温景秋招呼大家进屋,看到徐漾身边的绵绵时,不禁一愣,
笑容有些僵,很快又恢复自然。
司徒立凡和夫人很快就从厨房出来,和大家打招呼,见到绵绵时,不也惊讶,笑容慈善地问:“这是绵绵
吧?”
绵绵态度恭敬:“老师您好!”
司徒立凡又打量多了几眼,笑说:“气韵的确和画中如出一辙,不过画中意境偏凉薄,本人看起来更温
暖。”
徐漾也笑,“老师评价得正确。”
司徒夫人声音缓慢温和,“心境决定画境,看来小徐以后是画不出以前那种画境了。”
徐漾但笑不语,无声默认。

一屋言笑中,温景秋看向徐漾,眼神里有着某种期盼的情愫,“Vincent,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吧?”
秦晟嗤笑一声,“温美人,阿漾上次回来把所有作品和重要物品都打包回去了,这边教授的工作也辞掉了,
你竟然问他不打算走了吧。可能吗?”
温景秋的脸色一阵发白,“我不知道……”
林峥枫出声安抚,“他上次回来,你恰好在巴黎开个展,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徐漾神色自然:“是的,我以后会抽空回来看望老师和你们,但不打算长待这边了。”
绵绵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对……

后来司徒立凡和夫人再次到厨房里忙碌,徐漾就带绵绵走到阳台,为她介绍周边的环境。绵绵扯了徐漾的衣
袖,待他靠过来,犹豫一下,才在他耳边轻声问:“温美人……不会是喜欢你吧?”
徐漾沉吟片刻,笑,“老婆,如果你把这份敏锐心思花在我身上,我会很高兴。”
绵绵叹,看来是真的,情敌这么强大完美,她能不敏锐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吃醋吗?”向来对自己魅力低调处理的徐漾难得高调一次,“老婆,我早就说过,你老
公似乎挺受欢迎的,你要不要吃点醋,有益身心健康。”
绵绵瞪了他一眼,“招蜂引蝶。”
然后不怕死地又问了句,“你们,不会是拍过吧?”
这回换徐漾瞪她,声音有些严肃,“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绵绵摸摸鼻子,似乎,踩地雷了。
“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身后是秦晟笑嘻嘻的戏谑声,“绵绵啊,你太不厚道了,你都不知道徐漾为了
为你守身如玉,拒绝了多少投怀送抱。甚至因为不近女色,还被 Gay 盯上了……”
噗……绵绵想笑,但不敢笑。
绵绵拉着徐漾离秦晟远了点,捏捏他手心,“我是吃醋了,情敌这么强大……不过,我相信你,正如我相信
自己。”
徐漾眼眸带笑,吻了下她的唇:“我只招惹你,其它人都不要。”

身在异国,还是在别人家,虽然阳台上除了刚刚走开的秦晟,再没其它人,但这样的亲密还是会令绵绵觉得
不好意思,她左顾右盼,确定没被人看见才安心,怎么一抬头,就看到阳台外,站在花园里的温景秋表情不明地
向这边看来,突然间就有点不自在了。
秦晟隔天就回广州了,林峥枫飞英国作学术交流,剩下 JO 和 Alia 陪他们逛徐漾读研和读博的国际名校 H 大
学,也就是 JO 和 Alia 现在任教的学校,据说晓峰下个月就要回来领毕业证了。
后来几天,徐漾移开了两个热情至极的“特大灯炮”后,自己带绵绵走了好几处自己以前常走的地方,不知
不觉竟然在美逗留了将近一星期。

走在他曾经每天必经的路上,绵绵心里有着异样的感觉。
有一次,徐漾指着一个街口说,我以前常常在这里株树下坐着发呆,一坐就是半天。因为我觉得这株树和玉
兰树很像,也许,你会喜欢,路过,然后遇见我。
绵绵想起很久之前,在广州街头听到 Eason 的《好久不见》,本来是烂熟于心的一首流行歌,但因为那天圣
诞节浓厚的节日氛围里,突然听到如此凉薄的歌,思念沉沉,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泪流满面。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你会不会忽然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的改变……

那时的他,肯定也是和自己一样,从满怀希望,到浓浓的失望吧。心里酸楚漫延,“傻瓜,美国那么大,怎
么可能会说遇见就遇见。”何况她当时根本不在美国,而他却不知。
那时徐漾声音淡淡地回了句,“不会。世界那么大,我还是遇见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中文很不好的晓峰的回忆~~~

☆、回忆的沙漏之晓峰

“老师,这是……”
晓峰跟徐老大身边八年,老大教他中文,教他中国文化,带他走出那段黑暗的绑架记忆。
晓峰知道,自己对徐老大有着绝对的崇拜与依赖。
这是第一次,听见自己崇拜与依赖的老大,无比完美强大的老大,声音紧张而颤抖。
不禁偷偷放下手上的工作,好奇地看了过去。

司徒老师闻言,度步到老大身后,老花镜片后的眼睛聚焦在他手握的平版电脑上。
“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转错了 E-mail 给你了。你等会儿,我再发一次。”话毕,司徒老师转身回到苹
果一体机屏幕前,一边捣鼓一边说,“这个展览我建议你参与,不用我再说明,你也知道奥斯画廊是全球顶尖的,
那里的资源配备必然也是最好的。Charles 让我推荐人才,我知道他的目标是你。如果你不想以艺术家身份参与,
策展人,你觉得呢?……好了,发给你了,这次不会错了,你再看看,不要轻易拒绝。”
平版电脑屏幕上仍停留在错发的那封邮件上。
晓峰看到,老大不但声音颤抖,手也在颤抖。
“老师,我想回去了。”老大声音发紧。
“没关系,这个展览在下半年,你可以先回香港一趟,回来再筹备展览事宜。”
“不是……我是说,想回国内定居,去广州。”
司徒老师愣住,不解地问:“这么突然?”
老大顿了顿,看着自己尊敬的长辈,温和地笑,“老师和师母不是一直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么。”
“哈哈……”司徒老师豪爽一笑,“美国也有不少才貌出众的中国姑娘。”
老大低头,幽幽说,“不一样的。”
“你要是当真找个人相处,我们也乐见其成。怕是……寻我们开心的吧?”

晓峰经常听到司徒老师唠叨,这位最得意的弟子样样出色,就是感情这一领域,从未见有所声色,按理说,
东方的西方的,围绕身边的国色天香并不少呀,小温就是不可多得的才貌双全。
“老师,这封邮件……”老大再次把话题引回错发的那封邮件上。
“这是国内伊画廊发来的策划方案,邀请我回去做学术顾问,只是我当时忙于奥斯的个展,不可能失信于
Charles,惟有推拒。你对这个展览感兴趣?可惜已经过期了,应该是刚举办完了吧,听说搞得还挺轰动的。
Vincent,难道你……”
“是的,老师。”
“Vincent,你可要考虑清楚,虽然在国内,伊画廊的实力并不差,但相对全球的艺术形态而言,难免小气。
你的国际化路线已经打开,以你的资质,能走得多远,我想你心里有数,你这样,可算是前功尽弃。”
“老师放心,羊城的魅力在于开放与包容,并不封闭,况且,我会时刻与您保持联系。”
司徒老师紧皱的眉头此时才舒展,欣慰地点点头。
“伊画廊的负责人伊素心和我有过几面之缘,前段时间给我打过电话,说她想隐退艺术总监一职,策划部一
个重要成员也离职,一时忙不过来,希望我推荐人才,你正适合。”
晓峰震惊极了,一封错发了的邮件,就令老大决定回国?震惊之余,他好奇地走到老大身后,看着老大黑眸
锁定策划案上的一行字:
联系人:策划组苏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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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大身后,“老大,你去中国能不能带上我?”
“……”
“老大,你不能抛弃我啊!”
老大终于回头看他,似乎心情很好,笑,“可以带上你。”
晓峰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老大这种明晃晃的笑容,中国好像有个成语,叫“明眸皓齿”,又或者是
“言笑晏晏”,不知可不可以形容此刻的老大。

晚上在 N 吧聚会。

JO Sir 和 Miss 都夸张地逼问他:你的老大怎么突然要去中国。


峥枫哥哥措词比较得当:漾为什么突然想要回国?
景秋姐姐是脸色都发白了:Vincent 还会回美国吗?
他很无奈,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惟一可以肯定的是:景秋姐姐,你没戏了。

所有人都知道,景秋姐姐喜欢老大,而所有人也知道,老大不接受这份喜欢。
很多人都说,老大和景秋姐姐真是绝配,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少了点什么。真是苦恼。
老大平时看起来虽然温和有礼,其实是借着这层外衣,疏淡地拒人于千里,真正能走进他心里去的,就今天 N
吧里的这群人了。可怜的景秋姐姐,自从明示了自己的喜欢后,也自此从老大最要好朋友里出列了。

老大作品分两派,一派是顶尖的当代艺术作品,另一派是似是而非的,抽象中带点具象,具象中带点抽象的
作品,画的是同一个人,却又看不出他在画谁。很显然,虽然前一派作品大受学术和市场认可,但那些刁钻的顶
级藏家和美术馆,更希望收到后一派的作品。可惜,这一派别的作品,老大从不转手。
老大画的是他心里的人,这是多年来大家的共识。

他记得那天,老大和司徒老师说,好像要回去完成终身大事的。嘿嘿,他真的好奇,能让老大如此失态的那
个女子,到底是谁。
不过再说一次,景秋姐姐,你真的没戏了。

好期待啊,中国我来了……

老大来了中国之后,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温和亲切的面具拆下来之后,竟然还是温和亲切,看他一
下子就打入伊画廊同事的内心核心,就知道老大多么得民心了。而且,他未免笑得也太多了吧?!不是那种皮笑
肉不笑,不是冷笑,不是微笑,竟然是毫无芥蒂的明亮的笑,简直帅呆了!迷倒画廊里一众女生啊!如果被 JO
Sir 和 Miss 他们知道老大在中国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肯定跌破眼镜,然后摘掉对老大那些“冷酷无情”“万年不
笑”的称号。让人更奇怪的是,老大和绵绵姐一起的时候,似乎笑得更多,眼神更温柔啊……

被他知道这个惊天大秘密之后,他终于明白,老大和景秋姐姐站一起时,缺少什么——
暖意!没有绵绵姐之前,老大总给人一种寂寞孤绝的感觉,看吧,老大和绵绵姐站一起之后,两人浑身上下
都散发出一种幸福的温暖(实在不懂得怎样用中文形容),JO Sir 和 Miss 你们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天生一
对!
秦晟哥哥你太坏了,竟然早就知道,也不告诉我!
什么?是我迟钝?!我怎么知道,原来老大画的那个人,就是绵绵姐……
虽然作品名称写得很清楚,但中国人的感情实在是太含蓄了,晓峰道行太浅……
不过,这样的含蓄的情感,实在是太迂回太美好了!

太好了,他的老大终于找到幸福,而不再是三更半夜对着画布怅然若失了。
绵绵姐,我的老大,真的真的很爱你,你一定要给他幸福哦!

好吧,晓峰中文不太好,用中国成语表达就是“语无伦次”,大家多多包容。
最后再说一次,我完美强大的老大,你一定要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用晓峰的语气来写,完全是流水账的赶脚啊有木有 T_T

☆、游手好闲

再度踏上飞机,飞往法国时,绵绵已经不再惊讶了,既期待下一站,又有点担忧,“徐漾,你觉得我们这样
一声不哼就跑出来这么久,真的好吗?”
徐漾在看报纸,抬头看了她一眼,“谁说一声不哼的?你的工作只需向我报备,我批了你两个月假。而我的
休假情况已经向全画廊的员工发了邮件通告。”
绵绵一愣,然后发笑,现在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两个月假期,而他似乎早已把所有一切安排妥当。那就听他的
吧,没什么好纠结的了。倚着他的肩膀眯了一会儿,绵绵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徐漾,当年你没来法国,觉得遗
憾吗?”
“不会。”徐漾放下报纸,把她安放到怀中后,伸出手用指腹轻柔地帮她按摩太阳穴,“去哪儿都一样。”
没有你的地方,去哪儿都一样。
“和我说说你当年的计划吧!”绵绵眼神里有着好奇,就想知道他多一点点。
“没有特别周密的计划,都是顺其自然。在英国念完大学后,回国待一段时间,发现那时香港甚至整个国内
的艺术形态还不够成熟,出国是必然的了,觉得法国艺术氛围不错,城市节奏也相对缓慢,就选定这个国家了。
去法国前想先到云城走走,没想到一待就两年……后来,后来就到美国了。在美国 H 大读了研究生,作为交换生,
在法国待过半年,顺利升博,留校任教……一年一年就这样过下去,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徐漾低下头,发现怀中的人在发呆,“绵绵的计划呢?”
绵绵不语,双手越过安全带,揽紧他的腰身。
徐漾见此,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由她依恋地抱着,转头看窗外飞过的白云。良久,才听到怀中的女人低低的
声音,“徐漾,大学毕业那年,我存了些钱,买好了飞往巴黎的机票……后来,爸爸病发,我就……”
“嗯。那如果计划顺利,绵绵想来巴黎做什么?”徐漾温柔地劝导她说下去。
“我想来找你。”
“找到我,然后呢?”
“不知道……那是只是想来看看,看看你生活的城市,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徐漾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格外轻柔:“巴黎这么大,绵绵当时打算怎么找我?”
“拿着你的照片,一间一间画廊地问:你们见过这个人吗,我想找到他。”
“原来绵绵有我照片。”徐漾低声叹,“我就没有你的,真可怜……”
原本淡淡悲伤的情绪在他状似委委屈屈的声音里,一下子就无影无踪,绵绵被逗笑了,“你那时可是我们一
中的名人,要拿到你照片太容易了。”
“绵绵。”
“嗯?”
“我就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
“我也是。”
……

如果说美国还会有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那么法国对于他们来说则是陌生的却全然浪漫国度,当然,徐漾偶
尔因为公事或其它原因,也曾多次在这个国家短暂停留,然而此刻心境又有所不同,因为身边有着一个言笑晏晏
的她。
绵绵则是典型的游客,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专门挑地标性的建筑或景点走,当然出于二人的
兴趣,游走的路线以艺术标识为主。他们在枫丹白露皇宫,观赏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瑰宝,以及宫中中国馆里众
多圆明园时期的人类物质文化遗产,到卢浮宫看名作,到波尔多著名葡萄酒庄品酒,在香榭丽舍大街拥吻……
法国之行后,下一站是新加坡,这一站可以说是完全不在计划中,因为庄眉生了个大胖儿子,传了张照片给
绵绵,绵绵看着那张粉嘟嘟的照片就笑了一整晚,徐漾看到她笑,也笑,“想不想去看看?”
绵绵惊讶,“可以吗?”
徐老大点头,“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然后终于抵达新加坡庄眉家中,庄眉笑问她感想如何时,绵绵歪着头想了想,俏皮地答:“感觉就像傍了个
大款,这个大款还不是老头,长得英俊,有品位有才华有气质……然后我就从一个积极上进的都市青年,变成了
一个游手好闲的超级米虫。”
“总结得很到位。”庄眉抱着孩子,毫无气质地逛笑起来。转头看徐漾,“要知道,绵绵以前可是个工作狂,
让她这样一个月不工作,会抓狂的。”
徐漾但笑不语。

正在冲奶粉的杨加乐也摇头笑了笑,“绵绵,你这样说让徐总监情何以堪,我看他可是把你当宝贝来疼
的。”
绵绵看了眼身边笑得有些无奈的徐漾,“大款,对于这条米虫,你有何感想?”
徐漾看着有点调皮的她,笑容宠溺:“我养得起。”
眼神深深,绵绵有些脸热,赶紧转头,继续逗庄眉怀中的白胖小子,顺势伸手抱过来,细细声声,温温柔柔
地哄,“长得真像乐哥。”
庄眉有点感慨,“什么时候你们也生一个?”
绵绵一时被问住了,不知怎么答,于是继续低头逗小孩,倒是徐漾笑了笑,“顺其自然吧,生孩子倒不是很
急。”
庄眉了然地笑了笑:“二人世界还没过够。”
……

回到广州已经是 4 月底。
才离开一个多月,没想到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首先最震惊的是,师太要结婚了。其次是,三三和冷面师
兄发展神速,并被冷面师兄拐去同居了。最后有点无奈却又觉得情理之中的是,老旧小区即将要拆,整片小区被
政府征用回去建金融大楼。其实还有一个月和房东的合约也到,原本打算续约的,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紫薇从深圳跑过来,看着依依不舍的绵绵和三三,大翻白眼,“既然各自都有了男人认领了,你们还难分难
舍个屁啊。”
话虽这样说,但大学里同住四年,毕业后二人合租四年,那种朝夕相处了八年的默契,不是说一下子就放得
下的。两人甚至各自收拾着,就抱头痛哭起来。见此,师太和紫薇也红了眼眶。师太实在受不了这样分离般的氛
围,大声嚷道:“都哭什么,我们又没散,别他妈的搞得那么悲情,现在青春帮要快快乐乐的,向中年帮,老年帮
走去。”
紫薇叹,“你们仨都在广州,我却在深圳。”
紫薇男友梁乔康是深圳人,当初大学毕业不想两地分居,紫薇就跟随男友到了深圳。
三三无语:“行了,深圳到广州和谐号一个多小时,广州天河区到海珠区塞个车也就要这个时间了。你惆怅
什么。倒是我,以后就很难吃到小绵绵煮的饭了,呜呜……”
绵绵:“……”

老旧小区拆迁这种情况,徐漾是求之不得的,但见绵绵和姐妹有点难分难舍,又不好把愉悦的心情过于外显。
难得的是,冷面师兄都似有若无地扬了嘴角,和徐漾有着同样隐晦的笑意。二人不敢过于张扬地笑,只好在搬家
过程中车前马后,尽量照顾得体贴周到。
五月初,师太举行婚礼。她一直对于闪婚的理由吱吱唔唔,青春帮其他三人也就没再迫问。婚礼不算盛大,
但温馨浪漫,新郎看起来对师太也很好,这就够了。
自从回广州后,聚会、搬家、参加婚礼……绵绵也基本上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当终于想起自己的失职想回画
廊时,徐漾又以各种理由推脱,自从搬过来和他住后,似乎连回一下画廊,都要经他同意了,不带这么限制人身
自由的啊……
有天晚上,她就向某人轻微地抱怨了一下。
怎知徐漾不以为然地问了句:“你今天去了哪里?”
绵绵答:“和三三师太去深圳看紫薇和尔康。”
徐漾气定神闲:“我有限制你吗?”
绵绵想了想,早上她随意和他说了声自己今天不在家,就出门了。好像除了不让她回去工作,也没什么限制
……

算了,反正作为上司的某人都游手好闲了,自己作为下属闲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况且他不是批了她两个月假
么,现在还有半个月(>_<)……

作者有话要说:
☆、别来无恙(结局)

“抱怨”过二人游手好闲之后的第二天,绵绵一大早就被徐漾从被窝里挖了起来。
声音温柔宠溺:“老婆,我带你去个地方。”
绵绵昨天和三三、紫薇在深圳玩疯了(师太蜜月中,缺席),昨晚又被徐某人索求无度,迷迷糊糊地洗漱过
后吃了早餐,迷迷糊糊地上了徐漾的车就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绵绵睁开眼,发现车还在高速上,公路两的的高山层层叠叠地往后移,虽然她一上车就睡着
了,但大概还是有些时间概念,已经是三四小时的车程了啊,徐漾要带自己去哪里?
“累吗?”别说他开车,她这坐车的都觉得有点累了。绵绵拧开矿泉水盖,递给徐漾。徐漾伸出一只手接过,
喝了两口,又还给她,微笑着看她,“不累。”
“你要带我去哪里?”绵绵还是忍不住好奇,此时车已经下了高速,拐入另一条小公路,继续在山间盘旋。
“快到了。”徐漾明显很愉悦,眉眼都有笑意,“绵绵,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闻言,绵绵左右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前方的公车,一时之间,意外极了,这是云城市区上庆云寺的 17 路公
车吗?绵绵眼里有着难掩的惊喜:“我们回到云城了?”
“嗯。”徐漾声音悦耳,“先去庆云寺。”

难怪她认不出这里是云城,原来没到市区,直接上山了。高三毕业离开云城后,她没再回来过。
离开那年,每次给他们拿笔墨和经书方慧禅师已经八十好几了,现在也不知如何,在广州六榕寺抄经,她都
会时时想起这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不免感慨:“不知方慧禅师还在不在?”
“还在。”
“你怎么知道?”
徐漾驾着车又转了个弯,才回答:“我每年都回来一次。”
绵绵心底像被羽毛拂过,再看他时,眼底多了些异样的情愫:“玉兰树呢?”
徐漾笑,“还在。”
隐约间,已看到了庆云寺的雷光塔。
绵绵不再说话,转头看向车窗外漫山遍野的绿树红花,面容恬淡,笑意温婉,心里盛载着满满的幸福。

五月的庆云寺气温宜人,山间清风徐徐,玉兰花还不至于满院满树的开,但玉兰的季节已经开始,清淡的花
香在安宁的寺庙里飘散,似有若无,却又清晰可闻。徐漾和绵绵牵着手,站在玉兰树下,相视而笑。
曾经他们抄经的那两条木椅子还在,只是经历长年风吹日晒,已经破旧不堪,不知是哪个有心人拿了钉子和
木条修葺一翻,所以还是结实稳妥。
九十多岁的方慧禅师老态更明显,但精神很好,平静的面容里双眼闪着智慧之光,他一步一步,缓慢而有节
奏地向他们移过来。
绵绵看到老者,赶紧拉起徐漾,快步走过去,在老者面前站定,笑眯眯:“方慧禅师,还记得我吗?”
方慧禅师抓了把胡子,笑呵呵:“小姑娘,你很久没来了,别来无恙?”
绵绵灿烂的笑容里多了分俏皮,答禅师:“有漾!”
禅师一听,连连点头,又看了看徐漾,笑声浑厚响亮:“恭喜。”
徐漾意会过来,侧头看她,阳光下笑容清清浅浅,眼神里盛满了柔情。
在庆云寺吃过斋饭,又帮方慧禅师整理了一下经书,已经是下午。

徐漾开车带绵绵下山。
绵绵转头问徐漾,“我们现在……回学校?”
徐漾微微一笑,“这次猜对了。”
到达云城一中后,学生还没下课。徐漾竟然第一时间就带她走到 1 栋教学楼天台。想起那天毕业晚会后在这
里发生的事,绵绵红着脸催促他:“快走啦。”
徐漾笑,拉着她下楼,向运动场走去。
由于是周五下午,运动场上很热闹,绵绵笑,“云城一中周五下午‘放风’的传统还是没有变啊……徐漾,
我以前就是站在这里,偷偷看你踢球。”
徐漾嘴角弯弯,“还在哪里偷偷看过我?”
“教学区里的玉兰道,饭堂,教室,嗯……还有很多很多……”绵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第一次看到你,
是在你转学初来报道那天。”
“其实不是,比那天更早,我在庆云寺见过你。”徐漾神情柔和,拉起她在校道里的一张木椅坐下,慢慢地
说给她听:“我奶奶信佛,我自小在她身边长大,耳濡目染,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先到当地最有影响力的寺庙里
拜拜。那天,我初到云城,来到庆云寺,看到你一个人,跪在寺庙里的厅堂,心心念念:怎样才能不去牵挂。你
知道,我当年即使从不向家人提起,但不得不说,我心底对于母亲,有着一种执念。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像
看到了自己的心。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有一颗心,和自己是一样的,相属的。那是一种……救赎的感
觉。”
安宁的寺庙里,慈善的佛像前,白净的容颜,虔诚的双眼,一下子,就撞进了他心底,荡起一圈圈涟漪,经
久不散。直到如今,他依然记得那一刻的心动。
柔和的夕阳余辉下,徐漾俊逸的脸笑意清晰:“绵绵,你信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
“你是在见到我之后,才决定在云城留下的?”绵绵再次被他的话震惊了。
“不是。初到这个小城,我感觉不错,清清静静,生活悠闲,于是就和奶奶商量,在云城留一段时间。不过
奶奶不太放心我,就让我必须在这座小城,选一所学校教书也好,继续读书也好。我一开始选了云城学院,尝试
读一年看看,内地的大学和国外的大学有什么不同。不过……后来见了你,就改变主意了。绵绵,我大学毕业,
还回来读高中,被徐家人笑死了。”
绵绵听着他有些郁闷的声音,忍不住笑了。想想也是,他那时已经在英国名校读完大学,竟然来这座小城继
续念高中,徐家人又那么活跃,肯定会取笑他。
“不过,我最后悔的是,和校长说了当时的计划。当时校长以为我是香港的高中生,意外我转校来这里,找
我谈话。我想低调处理,就大概和他说了自己在云城留一段时间就会去法国深造的计划。没想到消息就这样传开
了,造成你心里那个‘千差万别’的想法。而我也没想到,会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深到,我已经决定留下来了
……”徐漾伸手刮了刮绵绵鼻尖,“那时的你总是闷不哼声,和你说话也是三两个字就把人堵住了,像个小刺猬。
要是那时能像现在这样有什么想不通就问,别自己闷头苦恼的钻牛角尖,估计我们会少了很多阴差阳错。”
“是,徐先生教训得是,从今天起我要立志做一个话痨。”绵绵想起当年的自己,笑倒在徐漾怀中。

“这不是徐王子么?今年回来得真早啊,往年都是高考后才回来……这位是……”
绵绵听到一把热情洋溢的声音,从徐漾怀中抬起头,一看,愣住了,“老班?“
“苏绵绵!好样的你!你和凌信菲都搞什么啊,高考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太过分了!”班长激动之
余,看了看偎依的两人,“你……你们……你们一起了?!”
徐漾微微一笑,点点头。
老班立刻笑得春风拂面,“难怪啊!当年让我帮忙打听绵绵的档案跑哪儿了。原来是一早就动了心思!”
绵绵囧,问班长:“信菲也没有消息吗?”
“是啊,我就听大傻说她们全家移居日本了……对了绵绵,徐漾有没和你说过,我大学毕业后就回这里教学,
现在是高三(2)班的班主任。咱班今晚不用晚自习,我让同学们放松放松,今晚在足球场搞了个小聚会,你们一
起吧?让小女生们见见当年徐王子的风采也好!”
“徐王子,你说呢?”绵绵眉眼弯弯。
“你说了算。”徐漾笑,“不过我的风采只属于你。”
“……”
这人说起情话越来越顺口了。

晚上足够球星光点点,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一帮高三的小男生小女生高中准备好了器材与食物,准备
迎接这个高考前的难得的娱乐聚会。在老班长的了车吹嘘之下,小男生们的看徐漾的眼神充满崇拜,而小女生们
的眼神则是赤祼祼的爱慕……
绵绵失笑,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直白。
大家围坐成一圈,表演的人则坐中间。一个高帅的男生坐抱着吉它弹唱完一曲流行乐后,惹来满场掌声和尖
叫。老班站出来推动气氛,“我们当年的风云人物 PK 现在的风云人物如何?肯定赢出你们这些小屁孩一大截。要
知道,徐王子当年一抱吉它,隔壁学校的女生都跑来了……”
最终徐漾抵不过老班的热情,徐漾拿过满脸崇拜的小男生递来的吉它,没有坐到中间,还是坐在绵绵身边,
对大家说,“我就弹唱一首,嗯,我们那个年代的歌。你们也许听过,也许没听过……不过,我很喜欢这首歌的
歌词。”
话毕,徐漾又看了眼身边的绵绵,在热切的掌声中,开始拨动吉它。
清浅的弦音瞬间流动在他的指间,飘散在清新的空气里,在操场里萦萦绕绕。几个小女生一听,立刻兴奋地
交头接耳,然后慢慢地沉浸在醉人的歌声中……

凌晨和长夜天空也一样
这里和南极的星星 都会发光
从前晴日到今天也不变样
任何事或物从没改这状况
我会永远欣赏你任何模样
我会永远喜欢你 符合心中的理想与眼光

为你我在哪样情况营造出美丽印象
无论哪次我与你再相见 别来无恙
没有 半路感受迷惘 从来心态都一样
无论世事怎样变路会是近或远 朝著你所在那一方是我方向

我会永远欣赏你任何模样
我会永远喜欢你 符合心中的理想与眼光
为你我在哪样情况营造出美丽印象
无论哪次我与你再相见 别来无恙
没有 半路感受迷惘 从来心态都一样
无论世事怎样变路会是近或远 朝著你所在那一方是我方向 ……

副歌重复部分,班老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口琴,清亮的琴音瞬间响起,和弦作伴奏,二人配合得天衣无逢,
加上徐漾温柔磁性的嗓音,整个操场都陷入了一种醉人的氛围里。自始至终,徐漾都看着绵绵弹唱,深沉的双眸,
亮如星辰,柔情似水。
这样的夜晚,真是好。
……
再次回到广州后,绵绵才知道,新的画展都准备好了,明天就开幕。
谁的展览,她总有知情权吧。绵绵问坐在沙发上刚向她宣布明天可以回画廊的徐某人,“这次是谁的展
览?”
“一个艺术家的个展。”徐漾似乎没打算多说。
“有名吗?”
“很有名。”
“我们都走开了,谁来策展?”
“我离开的时候就基本安排好了,晓峰会执行。”徐漾笑看她,宣布另一个消息,“欧阳皓是特约策展
人。”
“欧阳?!”不怪绵绵惊讶,欧阳皓自从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后,基本上已经不插手伊画廊的事了,就算是好
几次伊素心出面,欧阳皓也推托,这次竟然愿意回来策展,“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交易?欧阳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
人。”
徐漾但笑不语。
绵绵自暴自弃地决定不再问下去。

第二天,他们可以说是踩着开幕的准点进入画廊的,绵绵也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徐漾一直对这个展避而不谈,
因为……

这是他的个展。

晓峰:“老大,你们终于回来了!你放心,一切准备就绪!”
斯音:“绵绵姐,蜜月快乐吗?”
绵绵:“……”
绵绵是从一进入展厅,就被震住了。上百幅油画陈列在偌大的展厅里,中间的白色台柱上,摆放着和油画作
品同一题材的雕塑作品。说是抽象,却又有着一股实在的情感隐于画中。说是具象,虚无飘渺的画境中,人物却
又不清晰,有的是一个剪影,有的是一抹含糊的神情,有的甚至只是一只似有若无的,正在抄经的手……
每件作品都没有名称,而是按作品创作的时间顺序写了个序列号。
绵绵 1,绵绵 2,绵绵 3……
而最醒目的那幅作品,是摆在正中央的巨幅油画——《绵绵 1314》,与其它画风不同,这幅作品运用古典传
统写实的手法,把人物的眉眼神情刻画得栩栩如生,在超具象写实的背后,却又凝聚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与观
念,让人易不开眼睛。
相较于油画作品,雕塑作品并不多,只有十来件,都是用汉白玉雕刻而成,同样的五官模糊,只留一个想象
的空间,但流畅的线条透视了创作者的一呵而就以及深沉的情感。惟不与众不同的是,有一件雕塑作品,什么都
没有,只有一朵洁净半开的玉兰花,雪白的花瓣里半开半含,仿佛随时都能有清香飘散而出……
“这是根据当年你夹在经书上的那朵玉兰花为原型创作的。”徐漾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身后,轻柔地擦上
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的凉凉的眼泪,声音低柔:“惊喜吗?”
何止是惊喜,简直是振憾。
“喜欢吗?”徐漾又忍不住问。
绵绵喉咙发紧,硬咽已令她讲不出任何话,只有看向他的泪眼里,盈满了深情与感动。
此时厅展的环绕着欧阳皓的声音,他就站在开幕酒会的主席上,拿着麦克风,看向站在角落的徐漾和绵绵说,
“时不宜迟,现在有请我们此次展览的主人翁,徐漾先生和苏绵绵小姐上台!”
“不要哭了,我会心疼。”
徐漾在绵绵耳边说了句话,就拉起她的手,向主席台走去。

恢复精神的伊素心,气场强大的徐天明,轮椅上的爸爸,以及推着轮椅满脸笑意的妈妈,调皮捣蛋的苏惜,
化妆奇特的婷婷,笑容可掬的秦晟,不停向她扮鬼脸的三三、紫薇、师太,还有风度翩翩的欧阳皓和叶凡,斯音、
晓峰、曼尼、宗哲……没有外人,全都是熟悉的脸孔,绵绵眼眶再次湿润,因为已经明白徐漾安排这一切是为了
什么。
聚光灯照着台上般配的两人。徐漾面向绵绵,单膝跪下,打开绒盒,取出戒指,手竟然轻微地发抖,看着他
的女人,至诚至切地说:“绵绵,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必定是索然无味,是你,让我一直坚守心间的一份温
暖。绵绵,嫁给我好吗?”
绵绵早已泣不成声,点头,再点头,飞扑到他怀中。
看着台上相拥的一对璧人,全场掌声雷动,有人甚至感动得掉了眼泪。

此生有你,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 要结束了,呜呜……其实这文一直淡淡的,结不结束,并没有太大区别吧。

☆、回忆的沙漏之凌信菲

据说,面对爱情,善良的旁观者都埋藏着一颗坏心眼。
故事的结局,有些人选择把秘密烂死心中,有些人,却选择鱼死网破。
她,选择了后者,向着一个错误的方向启航,最后谁也回不去了。

有些人,不见,不念,不再牵扯,的确可以淡忘。她凌信菲淡忘了那个不堪的自己,依然可以在另一个国度,
活得健康、活泼、积极、乐观。闺蜜贴心,追求者众。
在这里,她不是那个用尽手段,破坏最好朋友幸福的坏人。
在这里,东京的一个高档会所里,相恋了三年的男友泽介,正举着求婚戒指在她面前,紧张地问:信菲,嫁
给我好吗。
幸福的眼泪滴滴落下,可是,明明那么幸福,明明她那么爱泽介,为什么却在此时想起当年的那个凌信菲,
想起那些她最不想回忆的过去,最不想回忆的人与事。
“泽介,让我考虑一下好吗?”她用颤抖的声音回应这场求婚。
泽介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却立刻温柔地笑:“信菲,没关系,多久我都会等。”

这晚,她再次打开那个已经封锁了八年的邮箱。里面的邮件并不多,大多是群发的高中聚会信息。有两封旧
信,令她心里漫过一阵酸楚。
绵绵:信菲,你在哪里?为什么一直联系不到你?虽然我也想去过去作告别,没再和其它同学联系,但是,
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这是五年前的信。
徐漾:请问,她的美国邮箱是什么?
很简短,这是八年前的信。
最新一封邮件,依然是老班群发的——
惊天大消息!当年风云咱们一中的徐王子,竟然和八年来杳无音讯的苏绵绵一起了!太神奇啦,我一直以为
苏绵绵和凌信菲两个家伙私奔了呢~~哈哈,开玩笑啦!快来来围观徐王子和绵绵同学的婚纱照!太甜蜜了!一
起来祝福吧!
邮件已被转发多次,在一堆的惊呼以及祝福语里,她看到了那张照片。

玉兰花铺了一路,玉兰道的尽头,男子风清月韵、气质出众,神情温柔,深眸专注地看臂弯里的女子,女子
温婉洁净、眉眼弯弯,迎向镜头的笑容幸福得令人气息一窒。

世界在她眼里,而她在他心里。

原来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不要再对过去的自己耿耿于怀?

----

绵绵,那时,赖床的你,早上回到课室,总是宁愿不喝水,也懒得去排长长的队伍。你知不知道,后来,他
永远是最早到课室的人,而我是第二个。我就站在暗处,看着他,拿着你的杯子,在开水区,在第一时间,为你
打好热开水。而总是赶在上课铃声才进入课室的你,每次拧开杯子咕噜噜喝水时,眉眼弯弯,看着我的笑眸里尽
是感激,我坦然地接受,心里却在流泪。
绵绵,你知不知道,那天中秋节过后的体育课,做热身运动,你一掠起校服裤,小腿上那条令人惊心的伤痕
就暴露在空气里,我知道,你肯定又趁节假日偷偷去见你的惜惜,回来挨 Miss Chen 藤条教育。你掩饰得很好,
以为没有同学看到,但我偷偷转头看向后排的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就知道,他看到了。
那天晚自习后,你就嚷着,冷战没结束,今晚回学生宿舍住。可是走最后的我,还是绕到教师宿舍楼下。清
冷的月色下,气质俊逸,他就风风韵韵地站在那里,等你。
我装作不经意走过,对他说,绵绵今晚不回教师宿舍。
他说,你能不能,帮我把这支创伤膏给她。
我说好。但转身,就把那支创伤膏扔进了学生宿舍楼下的垃圾桶。
绵绵,也许你还不知道,他之所以每天在玉兰路下画画,是因为,那是从教学区走向教师宿舍的必经之路。
绵绵,你更不会知道,你每次搭 17 路车到庆云寺,那班公车汽车上,有你,也有他。还有我。
绵绵,最让我震惊的,还是那次在运河边发生的意外。
当我倒着走,我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远远的,就在你身后,看着你。我心里一阵心酸,有你的地方,
似乎总会有他……这是不是,我与你特别亲近的原因?我自己都不知道。
脚下绊了石头,在你向我飞扑过来时,我也看到了,他飞扑向你……
他竟然……向你表白……
绵绵,如果掉下水的是我,他会不会,也这样飞扑到运河里求我,会不会,也是这样,带着颤抖的哭腔和我
说:不要死……我喜欢你啊……
我知道不会。所以在你醒来问我,是谁救起你时,我选择了隐瞒。
那时,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惜惜。所有的一切,你都看不到,包括,他的守候,以及,我的心酸。
在所有人都以为,你和 Miss Chen 跟随 Mr.Darcy 到美国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舍得你心心念念的惜惜。
没想到高考之后,你还是一走了之,杳无音讯。
不,你肯定不会去美国的,我想,或许你回到了你的惜惜身边。但是,面对他,我再次撒谎了。

那天……

“徐漾,你也来了,真是难得。”老班长见平时稍显清冷的徐王子都来参加班级上大学前最后一次活动,难
免有些许激动,“还以为你毕业晚会之后,就飞法国了。”
他高三毕业后到法国深造,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他本来就不是云城人,据说是香港来的,出国前兴致
一来就到这座悠闲的小城呆上两年,所以当大家都为高考忙昏了头时,对他每天优哉游哉地在小城里闲逛。
谦和却也清冷,在这种热闹的场合看到他,实属难得。
“原计划是这样没错。只是……”他低头,给正在烧烤的鸡翅涂上蜂蜜,眸光闪了闪,继续说,“过程有点
意外,计划有变。”
我心里一惊一喜,难道……他打算不走了?
“班长,怎么不见绵绵啊?”
生活委员陈晓一边点人数,一边困惑地说,“今天是我们高三(1)班上大学前最后一次聚会了,她怎么可以
不来呀。”
我清晰地看到,他握着蜂蜜刷的手不着痕迹地停顿了一下。
“对了,真奇怪,好像毕业晚会之后就联系不上绵绵了,怎么会事?”老班转身问,“信非,你和绵绵最要
好了,知道她为什么不来吗?”
我几乎是本能地抬头看向他。
他目光灼灼,也在等待我回答。
那一刻,我突然被这眼神刺得眼睛酸涩。
我飞快回了句,“我也联系不上绵绵。”
迟来的大雄听到大家的讨论,八卦地手插了话,“前段时间来支教的那个帅老外不是追 Miss Chen 追得紧吗?
我听我爸说,原来梁老师早在高考前就向校长提了辞职信,可能等绵绵一毕业,就和老外到美国去,开展幸福美
满的新生活了。”
刷子掉到地上。
旁边的陈晓声音甜美,“徐漾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拿到水龙头洗一下。”
“我自己来就行。谢谢。”低沉有礼的声音,免除了女生的尴尬。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水龙头,任由炎夏清
凉的水冲刷到手上,摊开的手掌握成拳头,却什么也握不住。
“请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他竟然,用恳求的语气和我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敢如此直视他的眼睛,此刻,这个男孩子这么近……就离得这么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他焦躁
的气息。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心却痛得呼吸不过来,因为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会变得越来越遥远…

“前几天收到一封邮件,是从美国发来的。”说完,我飞快转身走开,以掩饰来不及掩藏的狼狈。
那天之后,我与早已移居日本的父母会合,不再踏足云城一步。
和你一样,一走了之,杳无音信。

无尽的苍穹 满天的星座
你的光亮一闪而过
只想要记住 这永恒的瞬间
像流星的坠落灿烂夺去了轮廓
这刹那过后世界只是回忆的沙漏
流星的坠落绚丽地点亮了整个星空
像你故事在我生命留下不褪色的伤口

绵绵,我知道我肯定得不到他,我也,从不敢妄想过,能得到他。
绵绵,我只是,无法承受,最喜欢的那个他,以及自己最好的朋友,走在一起。
绵绵,对不起。

----

飞机由东京飞往广东,辗转到云城。
她再次回到这坐小城,在熟悉的一中里,已当上高三班主任的老班大呼小叫,兴致勃勃地告诉她:徐王子和
苏绵绵前段时间才回来过,他们结婚了,你知道吗?
她微笑答:知道,我祝福他们。
这一次,她是真心的祝福。祝福你们白头偕老,祝福你们爱情之路,再无阻挠。
如果兜兜转转那么多时光,还能走到一起,那是得有多么深的缘分,多么寂寞的守候,才能达到。她感恩于
他们还能在一起,救赎了对当年耿耿于怀的她。

她来到他们常来的庆云寺,坐在玉兰树下木桌椅前,想象他们当年,是怎样的一往情深。
庆云寺的老禅师慈眉善目,笑容满面地缓步走向她,问:“你是凌姑娘?”
她惊讶,“方慧禅师怎么知道我?”
方慧禅师眼里闪着智慧的善光:“小苏姑娘八年没来了,今年五月,她来了一次,还是和那个小伙子一起来。
后来,小苏姑娘交给我这封信,她说: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善良温和,却纠结过去,放不下过去的姑娘来这里,
就问问她,是不是凌姑娘。如果是,就把这封信交给她。”
她展开信,那是一封,用经文纸写的信,很短,却直击她心底:
信菲:
在爱情面前,如果我们做错,或许是因为,我们还没有遇到对的人。时光会洗刷一切,有缘的,兜兜转转,
还会在一起。而过去的是与非,都会随记忆淡去。如果遇见那个对的人,如果遇见,那个不会再让你矛盾与酸楚
的人,就珍惜吧。
好友:绵绵

眼泪一滴滴落下,落在那张写着绢秀字迹的经纸上。
她拿出手机,打给还在等她回答的那个人:
“泽介,我答应你……嗯,我在中国的云城,你来接我?好,我等你来……”
泽介,谢谢你来,把我带走。
从这里作为起点与终点,把当年的凌信菲,一起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在最后虐了一直隐形的凌 MM。。。


可能还有些小番外,不过既然都这么甜蜜了,应该不需要番外了吧。
这篇文,并没有写太长时间,很多时候,都是在一种很心急的状态下去完成一章又一章。
所以有很多错别字,等我有时间,再一章章修改吧,现在很忙很忙。。。
有时候我会想,我又不是等着写这文来赚钱,更没有读者催我更新,如果……如果我慢慢写,写得好点,琢
磨得透一点,这样呈现出来结果,是否会好很多。只是我真的心急,等不及。
我最怕的是,工作已经很忙的自己,如果不赶紧把它写下来,也许放着放着,我就把它忘了,从此不再写了。
我不想这样。最后即使呈现得未必够好,但起码,我把它完整地呈现了。很多地方,也写到了我想要的感觉。当
然,不足之处也很多,就不一一挑了。
有点舍不得。却又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不必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要记挂这文。
啰嗦一堆,算是后记吧。
最后,祝天下有缘人都能走到一起。

书中用到的歌曲:
谢霆锋 《别来无恙》
邓紫棋 《回忆的沙漏》
陈惠娴 《千千阙歌》
陈奕迅 《好久不见》

到时修改文章时会注明作词人。

谢谢你的观看~~~~
如果能留几句话,好或不好,都告诉我一声,那我会更感谢(^_^)~~~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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