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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千严是个孤儿。七岁时父母双双意外过世。留下一笔不小的遗产。他被几个亲戚争来争去,等钱到了手,却
没有人真正想要担当起赡养他的义务。几个人将他像垃圾一样推来推去,极不情愿的勉强养着。
他的童年是在白眼跟饥饿中度过的。而经历了成人世界的各种虚伪跟善变的他,比一般同龄人要早熟得多。也变
得很喜欢小孩子。那种粉团团,毫无心机的样子,每每让他平静。
自 15 岁起他就喜欢蹲在幼儿园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小肉团们,默默地萌(欣赏)。
幸亏他本身长得还算清俊乖巧,所以,这一蹲守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幼儿园教师们的注意。于是乎他便时常来此报
道,站在角落享受地望着那些小孩圆滚滚的身体,眼睛眯得像只惬意的懒猫。
在一群粉嘟嘟的小孩子中,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可爱到逆天的男童立刻引起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跟其他的小孩
不同,这个逆天的男童虽然有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但双瞳却是种深沉的墨绿色,洁白的小衬衣更是一尘不染到
了洁癖的地步。
但最吸引白千严的却是这个男童的神态。这个男童没有其他孩子的闹腾、天真烂漫,甚至连天真两个字都找不到。
整个人的言行举止都带着一种谨慎的乖巧,冷静的摸样往往把周围那些天真的孩子衬得一个个好像弱智。
白千严看到他的瞬间,就突然萌的有些失神,以至于对其他的孩子都提不起一丝兴趣来。
秒杀。
可那个时候的白千严却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孩子,却在他的人生画上了浓重的一笔,再也挣脱不得。
逆天男童是新转来这个幼儿园的,家境看起来很不一般。尤其是那辆接送他上下学的豪华轿车,更是连白千严这
种名车白痴都能看出其价值的不菲。那车身上透着傲娇鬼泣跟绝佳质感,每每都让白千严有种想用硬币划一笔的
冲动。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白千严知道自己可能还没有这个车子的轮胎值钱。因为男童的出现,白千严从每星期
蹲守一次幼儿园看正太,变成了几乎每天。
这天,他又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欧式的长椅上用自己绝佳的视力默默地看着那些小肉团。不算纯洁的内心明明荡
漾出一团团粉红泡泡,脸上却一丝表情都没有,正直的毫无杀伤力。直至那个逆天到每次都能秒杀白千严的男童
出现,他才精神抖擞地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男童身上。
今天依旧可爱漂亮到让人受不了啊……
他默默地想着,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按理说现在已经放学了,为何那辆从来都准时接送孩子的豪华轿车却没出现,甚至其同班的孩子都陆续被接走了,
车子也依旧没有影子。
看着独自一人安静站着的小小身影,白千严不由的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个孩子的乖巧和严谨
……有些可怜。甚至,白千严没有看他笑过一次。
白千严能看出来,那些接送他上下学的人,都是一些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并没有他的父母。几乎不难想象这个
孩子所处的家庭环境,似乎没有什么所谓的温暖存在。正在这个时候,男童忽然将头转向了大门外右边的那条路,
然后没有犹豫的独自从大门内走了出来,离开了幼儿园。那个本来负责照看他的幼儿园教师却因为一些孩子的意
外状况没有注意他的离开。白千严愣了愣,因为他发现,男童走的那条路,跟平常回家走的那条是相反的方向。
他站了起来,有些犹豫。
他虽然喜欢小孩子,但从来不会做出任何不适当的举动,更不可能尾随任何孩子。
看到这个才五六岁的男童独自一个人独自一个人走向陌生的街道,还是让让担心起来,没有犹豫,他不动声色的
跟了上去,他不想看到这个男童发生任何意外。
男童似乎第一次走这条路,虽然速度不慢,却显得格外严谨,同时还带着一点好奇。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办,
有种自然而散发的欢愉,对自由的欢愉。偶尔有放学的大学生朝他感兴趣的靠近,似乎想逗他,但都被他严谨的
避开,不予理睬。男童对于其他人的亲近,无论熟悉与否都异常抗拒,更不允许别人触碰他。
天色渐渐晚了,男童却丝毫没有疲惫,反而在街上越走越远,看起来更开心了一些。虽然言行举止都依旧是那种
严谨的乖巧,但白千严还是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由于白千严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不慎撞到了一个漂亮的女生,当场引发旁边护花使者的不满,揪着他发难起
来。
白千严皱着眉,一边应付着,一边发现那个男童越走越远,随即拐进了街那头的一个巷子。
他有些担心,但最后的一个画面却让他整个心脏都沉了下来,浑身有些发冷!
在街的那头,一个戴眼镜的,皮肤有些青白的,约二十多岁的男人竟鬼鬼祟祟的紧跟着男童。那盯着男童的双眼
有些不正常的兴奋,最后竟是用跑的窜入男童刚走入的巷子。
糟!
一把推开似乎想在女生面前表现英勇的男人,白千严无视对方的咒骂连忙朝巷子跑去。可等他拐进那个潇湘子,
却并没有发现男童跟那个眼镜男的身影。顿了顿,他随即发现了遗落在路边的一个胸牌,上面印着男童那张漂亮
的小脸跟他的名字——凌一权。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不想的预感更是让他越发感到不安。
从男童走进那个巷子到他甩开那个人赶来,期间不会超过两分半钟,人应该不会走远。
想着,白千严环视着周围的环境,突然锁定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巷子,当即抬脚窜了进去,然后拐了几个弯来到了
一间废弃的小屋前。
环境跟直觉告诉他,那个孩子跟男人都在这里面。而后,也不多想,一边朝里面进入,一边顺手捡起了靠在门边
的一个粗木棍。悄声顺着木梯上到了灰渍斑斑的二楼,凝神听了几秒,他果断退开了其中一扇破残的木门,随即
便看到了一个让他怒火直烧的画面。
废弃的小房间里,街灯昏黄的光芒从窗户透入,清晰地勾勒屋内的场景。一个身穿黑毛衣,隐隐在兴奋喘气的男
人背对着白千严蹲着,微微前耸的肩膀有些弯。而在他身前,一个粉嫩的男童正被他逼在废弃的柜子前,被一把
尖锐的小刀顶在喉咙上。
“嘿嘿……别出声,让叔叔好好看看你……”
男人的声音压抑着一种让人厌恶的兴奋,嘶哑而诡异。说着,一只粗糙的手按耐不住抚摸上了男童那惨白的小脸,
而后者那紧抿的嘴唇跟隐隐发红的眼眶瞬间让白千严的理智崩裂。
砰!
没有丝毫的犹豫,白千严一步上前举起棍子就朝男人的后脑狠狠砸去。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当场就滚在了地上哀嚎。但白千严没有罢休的意思,面色阴冷的再度举起棍子对准男
人狠狠的砸。而后似乎觉得不解恨,丝毫没有理会那男人的求饶,抬腿就踹。
白千严虽然只有 15 岁,但发育得还不错,修长有力的身体介于成年与少年之间,一脚下去,加上他心狠,那力量
同样重的惊人。期间还转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原地的男童,见到那洁白的小衬衣上竟还沾着两个猥琐的黑手印,双
眼瞬间一红,转头就用脚凶狠的踹向眼镜男的双腿间。
“呜!”
眼镜男抽搐似的惨哼一声,当即疼的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像个被甩上岸面临干死的鱼般,不断地张合着嘴巴喘息
着,冷汗都冒了一身。白千严面无表情的看着,又一脚狠狠的踹向那里,似乎打算就此打断了男人的根,好让他
以后再也不能残害幼苗。
“大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眼镜男嘶哑的求饶着,泪涕横流的他蜷缩着尽力保护自己,见到白千严冰冷刺骨的眼神,恍惚间似乎也觉察到对
方的意图,喘息了一会,忽然挣扎着抓了一把泥沙就洒向眼前的少年。
白千严皱眉后退,虽然及时闭上了眼,但眼睛还是被弄进了一些灰尘,疼得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反应也是理智可怕的,拿起手里的棒子朝男人的方向猛挥,以至于本来想反扑的男人只能害怕的转身逃走,
连滚带爬。
男人活了那么多年,可能还没有那么害怕过一个人,而对方竟然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而已!
等男人连滚带爬的哭着跑走,白千严怒红的双眼才渐渐恢复理智。他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始终没
有出声的男童。
只见那小小的身体依旧坐在角落,看起来很安静。
只是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白千严觉得他的那张漂亮到如人偶般的小脸依旧有些发白,但应色的双唇紧紧地抿
着,无声的透着倔强、戒备,还有冷横。
白千严沉默了一会,将棍子放下,然后小心的来到他面前,蹲下,却保持着距离。
他想安慰这个孩子却不敢碰他,怕引起反感。
“已经没事了,你别害怕。”
他努力用最温和的语调柔声安抚对方,却显得轻微的紧张且笨拙。因为一言不发的男童正用祖母绿般幽冷的眸子
静静的对视他,令他有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我……送你回家好么?”白千严咳了一声,试探性的小声询问。
白千严还在变声期,但是声音已经有些成年男人的那种磁性,低声说话的时候,有种性感的温润。
男童没有回应,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绿色的双眼深邃得有些妖异。
“好吧……”
白千严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嘴角,沉默了一会,决定用手机报警,让**叫男孩的家人来。
只是事情到时候解释起来可能会有些麻烦,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非常的喜欢这个孩子,却又有些畏惧他。那种感觉具体是怎么样的,却又说不出来。
就在他要站起的时候,那个男童却突然扯住了白千严的衣服,白千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小的身体已经猛
地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白千严有些发愣,呆呆的看着自己怀里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即便隔着衣服,他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看似冷
静的孩子,那从指尖传来的、极度克制的却不能自己的颤抖。
心不由得揪疼起来,“别怕……我以后会一直保护你的……”
白千严下意识地低声承诺道,轻轻用手拍着孩子柔嫩的后背。这个连颤抖都克制的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
环境中长大的?
白千严怀里的男童闻言一愣,白嫩的莲藕手不由自主的又将对方搂紧了几分,小脑但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是谁……”
忽然,小人闷闷的开口了,那稚嫩的童音柔软而清越,仿佛玉珠滚落般,虽语调没什么起伏,那特别的声线却是
白千严所听到过的,最好听的童音。比他的长相更具有杀伤力。
“嗯?”
后者一边走神,一边下意识应道。
“你每天都在幼儿园门口偷看我。”
“其他小朋友都说你是变态”
“你以后还会来看我么?”
这天,白千严像往常一样往幼儿园走去。
可还没等他靠近那里,突然旁边的马路冲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开门的瞬间便将他整个拽了进去。然后车尾一甩,
一个利落的转向便驰离了原地。一个小时后,浑身狼狈的白千严被狠狠的摔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随即被紧压上来
的两个西装男反扭着双手牢牢按在了地上。
“咳咳……咳……”白千严低着头咳嗽了几声,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以让透出了淤青。
那是他在车上反抗的代价。
他所处的地方是意见极度奢华的别墅,墨石般漆黑的地板铺着厚厚的皮革,却依旧透着阵阵的寒意。
明明大厅里站了十来个人,但仍寂静的让人脊背发凉。
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压迫感自前方逼来,白千严皱了皱眉,努力的抬头看去,首先进入视线范围内的是一双擦得
黑亮的皮鞋,质感跟设计无一不透露着主人的尊贵跟冷傲。
再往上看,映入眼前的是一个身穿墨蓝色西装,成熟而冰冷的中年男人。他皮肤白皙,看起来病态的慵懒,线条
利落的脸蛋并不十分出色,却从骨子里透着一份让人不敢直视的,身居高位者特有的气势。
而在他的身前,一个极为俊美的长发青年正单膝跪着,面色沉静的为他修剪指甲。
但白千严更多注意到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也有双墨绿色的瞳,看过来的时候,让他心脏莫名一缩,竟有
些不敢对视。
这时,另一个守在中年男人身边的阴柔青年拿出一份资料,低声的念了出来:“白千严,15 岁,父母在他 7 岁时
车祸丧生后,被几个亲戚轮流收养,高中辍学过一年,之后便搬出独立。在一家酒吧打工。辍学期间当过扒手,
被抓过一次,有案底。另外——”
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停止了。看起来薄情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极其冰冷的笑意:“孤儿、变态、偷窃,
很好……”
说着,他站起身朝白千严一步步走来,他走得很慢,却每一步都像踩踏在心脏上那般,尽是无形的威压。
“呜!”
白千严被对方一脚踩往头部压在地板上,眼前一片发黑。
然后,中年男人阴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说,接近我儿子的目的。”
“没有……”
白千严浑身屈辱的颤抖,却动弹不得。
“想要钱?”
“我对他没什么恶意,只是……”
他从来就没图过什么。
“哦?”男人讽刺的笑声低沉的传来:“只是什么?觉得他看起来很寂寞,你只是爱心泛滥想当个知心哥哥?那么,
你教会了他什么?”
“逃课,欺骗家长,私自外出?”
“将来有一天,在教会他像你一样,变成变态?被社会像蛆虫一样排挤?”
说着,男人的声音也有些不稳的怒,脚下踩着的力道瞬间加大了。
“不是……”白千严胸口一只刺疼,反驳的语气却有些苍白。
“真不懂你拿什么脸站在我儿子面洽,一副爱护他的样子,却丝毫没有为他考虑。”男人似乎早已看透了白千严的
心态,也知晓他对自己儿子的情感,以至于每一句话都想极为精准的利刃般,尖锐的从他心脏刺穿。白千严双唇
哆嗦着,半天都没办法说出一句话。男人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没有资格站在那个孩子面前。一个
大人的阴暗面,不管他怎么刻意的掩饰,都会无意识的影响到孩子,尤其是当那个孩子还对这个大人十分信任跟
以来的时候,就会影响更大……他虽然没有卖过身,可经历过黑暗多少扭曲着一点自己的内心,以至于有时将阴
沉的一面展露在孩子面前而不自知。
“我最近也懒得杀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中年男人似乎有其他心事,显得有些疲惫,不再理会白千严,而是懒懒的将手往旁边随意一撘,便被刚才为他修
剪指甲的下属稳稳扶住。
“我……懂……”
白千严缓缓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似乎苦笑了一声,嘶哑的应道。
从那以后,受伤的白千严就再也没有去过幼儿园。
刚开始由于见不到那孩子,思念变成了一种无法言语的煎熬。而那种煎熬也让他害怕,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对那
孩子的感情深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也暗暗庆幸还好发现的早。
他这样备件的人,有什么资格污染那个孩子?可到了一个月后,将要离开这座城市的白千严却又忍不住有些担心那
个孩子的近况。考虑了一个晚上,他再度偷偷来到了幼儿园,但也只是打算远远看一眼而已。
很快到了放学的时间,将身形隐藏在树木后的白千严如愿看到了那个孩子。
才一个月,当初那个如润玉般的孩子,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一般,变得憔悴而恍惚,就连那雪白的小衬衣,
也仿佛暗沉了几分,再也没了生气。
一瞬间,白千严的鼻子有些发酸,却强忍着没有走过去。
他知道,这种难受只是暂时的。
就在他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却惊恐的发现那孩子不知怎么的,像是失神了一般,经丝毫没有注意来接他的轿车,
忽然直直的朝车辆川流的马路上走去。而对面的人行道上,有一个身形很像白千严的青少年走过。
白千严脸色惨变,刚要冲过去将他扯会,但车里的司机反应更快,猛地下车就将男童抓了回来。
正是那天帮中年男人修剪指甲的年轻人。白千严惊出一身冷汗,有些虚脱,僵硬的站在原地,却被回过神的男童
发现了正着。墨绿色的双眼瞬间睁得老大,愤怒又伤心的瞪着他,竟委屈的红了。白千严胸口一阵抽搐似的疼,
脸上的表情却控制的细微,漠然的转身便走。
“为什么不理我!!”身后传来男童声嘶力竭的吼声,白千严身形一顿,却是从没想过那个冷静到几乎机械的孩子会
情绪失控。随后听到那孩子朝他跑过来的脚步声。
下意识回头,却看到那孩子猛地一跤摔倒在地上,被路上的积水溅了一头一脸,满是泥浆。 “我做错了什么啊?
为什么你要这样走掉——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我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你撒谎!连你也撒谎……”似乎已经
没有力气爬起来,男童就这样趴在积水里,声音有种卑微的委屈,通红的双眼依然溢满了泪雾。而那个负责接送
男孩的俊美青年不知道怎么的,也没走过来干涉他们,只是淡漠的点了根烟,靠在车门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白千严喉咙发疼,脸上却依然是那种让男孩心寒的冷漠,没有丝毫破绽的冷漠。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的走到男童面前,也不去扶他,只是冷冷的低头看着,略带不耐的道:“你很烦。”
男童愣愣的看着他,睁大的双眼有些空洞。
“你还不明白么,像你这样愚蠢家里又有钱的小孩,一个人接近你的目的,能有多少呢?”
“上次你带我偷偷进到你家里,我就已经把能拿的都拿了,其中一份见不得光的资料,也是让我狠狠赚了你父亲一
笔,这要多亏你的愚蠢。”
“不要再跟着我,看了就让人讨厌。”说道:“我也赚够了,哪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你这种小鬼。”
“算是给你个教训吧,轻易相信别人的下场。”白千严懒洋洋的抽了一口烟,似乎已经耗光了耐心,随即连看都没
看僵在原地的男童一眼,转身就离开了。可没有人知道,转身的那一刹那,白千严冰冷的面具仿佛崩裂开来一般,
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
从懂事道现在,这是他唯一哭过的一次。那个孩子太容易相信人,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中,他这般有钱的孩子,早
晚都要吃亏,不如提前给他上一课,只是过程,可能残忍了一点。
当是白千严还不知道,15 年后,当他们再次见面,他是一个与影帝无缘的龙套,而对方,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音
皇。
再也不是他有资格触摸到的存在。
第二章
"Cut!"
某古装电影拍摄现场,满脸胡须的导演一摔手里的剧本,极度不耐烦地叫停了正在对戏的两人,然后在众人有
些同情的目光中气冲冲地走到一个男配角面前破口大骂:“你是白痴 ?不知道对戏需要交流、需要配合?怎么半
天都不在状态?难道怎么拍戏还要我教你不成?那我自己上场算了!还要你这个废物干什么!!”
被他喷了一脸唾沫的男配角低眉顺目地挨骂,一张端正的脸由于拍摄的关系,上面贴满了狰狞而扭曲的疤痕。
“你只是个跑龙套的,有什么资本耽误整部电影的拍摄进度?就因为你的不在状态,这个镜头重拍了多少次?你说!
这其中的损失担得起么你!”
虽然私下穿了内增高,但仍比对方矮半个头的不爽让导演的声音越发尖锐起来。
“很抱歉。”
男配角的声音低沉而稳重,极富质感的磁性让他的道歉听起来很诚恳,只是无人发现他那浓墨般幽深的双瞳里一
闪而逝的寒芒。
没有理会男配的道歉,导演又训了他几句,有些心疼地看向旁边清秀可人的女主角,最近迅速蹿红的“宅男女
神”阮妍妍:“你看妍妍,因为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不是看你有点经验,老子早就炒掉你一百次了!”
“我没关系啦,只是手有一点点痛……”
阮妍妍似乎努力地想要微笑,但眼眶有些委屈地变红了。
她低垂着眼帘不想多说的脆弱摸样瞬间秒杀了那些在生物学上属于“雄性”的工作人员。
“妍妍,委屈你了,我都知道的。”
轻拍着妍妍嫩滑的肩膀,导演眯着眼柔声安慰道:“都是他不好,连‘捉住你的手跑入迷宫’这么简单的戏都演
不好。我让助理扣他工钱。”顿了顿,导演的语气似乎戴上了一丝讨好的味道:“妍妍啊,你演的真棒。不过,
我相信你等一下会演得更棒……等他捉住你的手的瞬间,你要表现得更惶恐、更茫然一些,尤其是被扯进迷宫的
时候,你的动作…… ”
这边,导演在耐心地指导女主角的演绎。
那边,某些心细如尘的工作人员却清楚地知道,被导演斥责的跑龙套在演技上根本就没有问题。
甚至,那演技可以说是毫无可挑剔之处。
他无论是神态还是肢体语言,所演绎的每一个细节,都远比剧本上的描述来得出彩而深刻,即便,这个角色几乎
连台词都没有。
所以,真正有问题的是女主角阮妍妍。
她之前主演的两部偶像剧,因为是本色演出,所以她的演绎在大家看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在这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当她跟那个满脸疤痕的跑龙套演对手戏时,不知为何,就像完全不会演戏一般,完
完全全地被压制住,频频犯错。
这种现象就是所谓的“压戏”。
演技好的人,会完全融入角色之中,无形中还会形成一种气场,影响周围。如果对戏的人演技不精,就会跟不上
节奏,演技也会显得越发笨拙、生涩。
可惜这个老男人在电影中只是个跑龙套。
听说他曾经也略有名气,有一回还在一部大制作中担任男二号,只是不知为何吹了。他似乎是得罪了谁,以至于
现在几乎被冷藏着,只能偶尔接到一些看不清楚脸的角色。所以,就算有些人心知肚明是谁在犯错,却没人愿意
为一个跑龙套出头。
何况导演也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是正在跟阮妍妍玩暧昧的他,怕是故意出头哄美人开心吧?再说拍到后面那个跑
龙套也出了几次错,所以说,被冷藏估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家先休息一下吃午饭吧。”
导演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自便,而后又瞪了一眼跑龙套的男人,阴沉放话:“中午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好好反
省。”
言下之意,剥夺了对方的午餐权。
跑龙套的男人似乎也已经习惯了,狭长而深沉的双眼淡淡地看了一眼故作无辜的阮妍妍,没有多说什么便走到一
边去了。
在无人的角落,一抹冷笑浮上他的嘴角。
这个女人,真能装。
懒懒地点了一支烟含着,他靠着柱子淡淡地想到。
一开始他确实从演技上压制住了对方,这种空有其表的无脑女演技差也是没办法的,后来他还特地配合对方放慢
了节奏。但估计是伤到了他的自尊吧?阮妍妍后来不但不配合,反而暗中故意试了绊子让他出错。
恼羞成怒的女人真可怕。
不过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事,踏入这个圈子近十年来,再阴暗的,他其实都经历过……
男人想着,又缓缓地抽了一口烟,半掩了双眸。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荫斜射在他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柔软的暖光,以至于他那张狰狞的疤痕脸也似乎
没那么可怕起来,反而多了一份无言的沧桑。
进入这个圈子,既有演艺天赋的男人不是不努力,也不是不争取,可依旧挣扎着落到了今天这个凄惨的地步,一
个比龙套好不了多少的小角色。
其中所经历的种种,已不是三言两语所能概括。
最惨的时候大概有三年没有任何戏可接,就算是一个再微不足道的角色也轮不到他因为他得罪了一个在圈子里
颇有分量的人。
那是一部投资 2.5 亿的古装魔幻大片。
他得到的角色是第二男主角,一个有着严重精神分裂症的人。
他那入骨三分的精湛演技让他在试镜的时候就惊艳全场。
分裂为五种人格的角色,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至少,没有人能驾驭得比他更好。
男人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角色——角色的性格扭曲、特别,可以让他的演技发挥到极致。
可男人把这个角色演绎得太好了,部分剧情也因为男人自发衍生出来的小细节而大放异彩,以至于把主角的风
采都压了下去。
这是一个大忌讳。
有人给他暗示过,但男人当时年轻气盛、不知收敛。
对演戏狂热的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按照这个角色的各种性格、经历,他所诠释的人物,他自行修改的部分情节,
也绝对是合理且不容置疑的。
他或许是对的。
但他的不识时务惹怒了别人,加上一个难以启齿的重要原因,以为原本很支持他的投资商突然翻脸。
男人被毫不留情地剔除了,还是以一个很不好的罪名。
之后的三年空白期,对于热衷演艺事业的男人来说,绝对是一段几乎让人崩溃的日子。
那时,他做得最多的事情是一个人独自待在封闭而阴暗的房间里,播放着各种电影,不断换着角色跟着一起演
戏。更多的时候,他一个人诠释十个性格、身份差异巨大的角色。
像一个疯子般,一会激动、一会天真、一会绝望、一会癫狂……
日夜颠倒。
直至后来,经济拮据而不得不外出打点散工。
而到今天,他之所以还在坚持这个几乎不能称之为事业的事业,除了骨子里对演戏的喜爱,还有一个很深的原
因。
没人知道的原因……
名为白千严的男人无意识地在手机中输入密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头戴柔软兔帽,脸蛋精致得几乎同人偶般的
孩子的睡颜。
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他似乎还能从画面上隐约闻到一股泥土的芬芳。
躺在树荫下的男童柔软得像一个面团,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就像靠着这个世界上最让他感到安心的存在,其中
一只柔软的小手还紧紧地抓着拍摄者的雪白衬衣。
白千严还记得,那孩子在沉睡后不时磨蹭着他大腿的依赖动作,可爱得让他心酸。
这是他当时保留的唯一一张照片,也是他这些年来唯一感到温暖的所在。
一权……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实现了你当初的誓言,成为了那站在世界顶端的音皇……
而我,却离你越来越远了。

或许年纪大了,都三十一了,再也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女演员专用化妆间
“唉,虽然生日快到了,可是收到这种礼物我不知道该不该还回去,太贵重了,总觉得不太好……”长相甜美可人
的阮妍妍坐在专用的化妆镜前,忽然像是自言自语地叹息道。
“嗯?是什么礼物啊?给我们看看啊。”旁边几个主要的女配很识趣地凑上来。
阮妍妍刚要笑着答话,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呵呵,这年头有人就是虚伪,想炫耀就炫耀,
装什么白纯美。”
说话的是这部电影原来的女一号(现在是女二号),因为性格的原因,她说话向来比较毒。
阮妍妍听后,清澈的大眼顿时充满了不知所措的无辜。
“呵,好酸哦,好酸哦!乖妍妍,别理她,给我们看看礼物吧!”
妍妍派系的其中一个红发女配角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然后又笑眯眯地对妍妍说道。
“嗯。”阮妍妍恢复了微笑,优雅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包里,心里却是各种情绪涌现。
她一边期待着这些女人在看到她的碎钻项链后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一边心里又有点反胃。
因为她为了这个角色几乎每晚都要忍受导演那猪一样的身体。
这条项链也和她晚上的“努力”脱不开关系。
不过,只要女一号的位置是她的,一切都值得。
通过这部高投资的电影,她有信心走向一线女星的地位。
就在她伸手要掏出项链的瞬间,手上突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炸了开来。
如果硬要形容,这是有一种冰冷的、滑腻却又带点毛躁的东西爬过皮肤的感觉。
而且不止一处。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十几只黑得发亮的蟑螂从她那嫩白的手臂顺势而上!
眨眼间便爬到了她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凄厉的尖叫声顷刻间掀翻了整个化妆间。
化妆间外,听到声音的工作人员、演员聚集过来。
大家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由于门口很快就被人堵住了,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让哭得梨花带雨的阮妍妍几乎气晕过去的是,刚才在慌乱间甩出去的钻石项链怎么都找不到了。

白千严独自一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看着化妆间的骚动,嘴角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丢弃在化妆间附近的蟑螂小屋,笑容里多了几分不可思议的纯真。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和一道冰冷的视线对上了。
对方站在他十米外,同样身处阴影里。
他们之间隔了数道从窗外射入的阳光,以至于白千严只能隐约看到对方那如雕塑般完美的身形。
不知怎么地,白千严背脊开始莫名地发冷。
待天空中云朵飘过,光线渐渐充沛,白千严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如雪的白发下,幽暗的绿眸仿佛沾染了冰
霜,那是一张冷峻清艳到了极致的容颜。
那个人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白千严,冷漠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瞬间,白千严的心如同被揪住了一般。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人,一时间竟连呼吸都迟钝了,脑子都是蒙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隐隐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喜交加。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一权,总算找到你了,拍摄组那边都急疯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个时候,一名身穿职业西装,额头冒着薄汗的纤细女性快步走了过来,干净利落的束发让她看起来颇为干练。
白发绿瞳的年轻男子却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先行离去。
穿西装的女性转头看了白千严一眼,点了点头,便跟着那个人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白千严却还在呆滞中,因为刚才出现的白发男子,足以堵满他的整个心脏。
音皇……
凌一权……
一个凌驾于传奇的存在。
国际天皇歌星,年仅 20 岁就荣获全球唱片销量总冠军,近年来最佳制片人、最佳导演的金奖得主。
同时,也是白千严在十五年前邂逅的那个可爱男童。
那个,趴在满是污水的地上,哭哑着喉咙指责他的欺骗的孩子……
他,没有认出自己么?
白千严沉默地看着刚才凌一权离去的方向,脑子里依旧浮现出对方冷漠的眼神,再遇到对方那一份惊喜很快就冷
却了。

作者:不会飞的爱天使 回复日期:2012-10-02 19:10


那个人,完全是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
也是,都十五年了,何况那段过去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白千严默默地点了根烟,幽暗的双瞳隐藏在烟雾里,显得异样的深沉。
刚才他笑的样子被那个孩子看到了吧?那个孩子会不会以为这次骚动的元凶是他?误会他是那种对女孩子耍低级
手段的烂人?
若真如此,无论是十五年前,还是十五年后,他在那个孩子的眼中都是一个烂人。
想到这,白千严自嘲地笑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脸上的疤痕,当初定妆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都快认不出自
己,别人怎么可能认出来。
事实上,白千严之前无意中看到给阮妍妍放蟑螂的是剧组里跟她关系最好的一个女孩,红发的,在电影里扮演一
个被情人背叛的独臂江湖少女。
所以,之前他笑,是因为他觉得圈子里所谓的“友情”真是虚伪得“有趣”。
下午,新的拍摄又开始了。
负责灯光,摄影以及音效的工作人员一一就位。
“如果再拍不好,你就准备走人吧。”导演开拍前严重地警告了白千严,“我知道妍妍的演技不如你,但若因你的
缘故让主角发挥失常,那也是你的错误!一样滚!”
“……”白千严无语。
他感觉导演的态度变化很大,莫非导演也怀疑那个蟑螂是自己弄的?毕竟他才因为阮妍妍被骂得狗血淋头。
就在准备开拍时,某个工作人员的惊呼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场地的右后方,待看清楚来人,这群在演艺圈打
滚得如老油条般的男女顿时像初见偶像的粉丝般轰动起来。
“我不是做梦吧?那个,那个我看到了谁?是本人?!”
“音皇!!竟然是音皇凌一权!!疯了疯了!啊,我要打电话给朋友……啊啊啊啊,为什么现在不允许电话
啊?!”
“我买了他所有的专辑跟海报,但是都没有机会得到签名,这次必须得到啊!”
“音皇”一行有六七个人,除了面无表情的凌一权跟他的女经纪人,还有几个笑得热情,略带谦逊的中年男人。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商,他似乎在跟“音皇”商量着什么,谈得很投入,还不时对着剧组比
比划划。
满脸胡须的导演连忙热情地迎了上去,但很有分寸地没有靠凌一权太近。
凌一权这个人的脾气在业界是出了名的怪,而且有超乎所有人的冷漠跟洁癖,工作之外绝对不允许别人靠自己太
近。
尤其是男人。
之前就有这样的传闻:某影视公司的老总本来准备跟凌一权所在的公司合作一部投资上亿元的电影,结果就因签
合约时不小心和凌一权靠的太近,合作还没开始就当场变成泡影了,那老总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此刻,凌一权正被热情地邀请旁观这次拍摄。
简单地跟大家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凌一权便坐在了刚搬出来的椅子上示意大家继续。而至始至终,他都没有
看白千严一眼。
白千严收回视线,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倒是多看了阮妍妍一眼,因为这位“宅男女神”似乎还没
从“音皇”的光芒中缓过神来。
他双目盯得有些发直,让他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一下她。
“Action!”
导演一声令下,拍摄开始。
阮妍妍这次倒是很快进入状态,似乎想在某人面前好好表现。
穿着一袭雪白透明衣衫的她小心地走在丛林中,眼神中的无助跟彷徨都非常到位,只是无形中有种刻意的妩媚跟
诱惑,这是之前没有的。
当她走到一颗古树下时,一名满脸疤痕的男人突然倒吊着出现在她的面前。
男人可怕的脸几乎贴到阮妍妍的脸上,那浓墨般的曈孔幽暗而森冷,似笑非笑的脸上,嗜血的意味在嘴角浮现。
下一瞬,他已经利落地翻身着地,逼近惶恐后退的阮妍妍。
男人殷长的身躯被肮脏的衣服凌乱地包裹着,隐隐散发出一种常年游走在生死间的惨烈气息。
“你……你竟然没死……”阮妍妍双唇颤抖,不稳的后退。
疤痕男人闻言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那一瞬间,脸上闪过的狰狞杀意让阮妍妍依旧
背脊发凉。不管重拍几次,她都有一种真的会被对方杀死的错觉。
突然,白千严所饰演的疤痕男人身形一僵,转身看向后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明明拍摄场地的那一边什么都没
有,但旁观的人还是从他的演技中感受到了一种被危险靠近的压迫。
他突然一把捉住阮妍妍的手就往林子里面跑去,后者慌乱间无助地喊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白千严窜得很快,动作干净而利落。此刻的他认为阮妍妍应该不会在凌一权的面前搞小动作,所以并没有按照原
先的想法防范她的绊子,毕竟那样分心多少会影响演技的发挥。但不料就在他捉着她翻越石头的瞬间,阮妍妍突
然用什么东西扎了他的手一下。
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力道瞬间瓦解,以至于没有抓稳对方让其摔到了地上。
阮妍妍这个小动作极其隐晦,加上宽袖的遮挡,几乎没人看得出来。
“Cut!!”
导演怒喊一声,随即相关的工作人员担心地朝阮妍妍跑来。
“呜……”
像是再也受不得委屈般,软坐在草地上的阮妍妍低低地哭出声来。
那透明的罩衣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竟然滑落下肩膀,露出了雪白的皮肤,加上阮妍妍那娇弱而依旧优美的姿
势,瞬间构成了一副让男人怜惜疼爱的画面。
而有意无意地,被小心扶起的她无助地看了俊美的凌一权一眼,眼睛湿漉漉的。
凌一权也看向了她,这让阮妍妍内心狂喜。
阮妍妍确实是故意的。
她的想法是:与其在最憧憬的人面前表现得完美,不如让他看到可怜的自己而产生怜惜。
她有信心,没有男人能抗拒她这个楚楚可怜的模样。
至于白千严,这个讨厌的老男人,中午的恶作剧肯定跟他有关!
“你这个——”
胡须导演鼻孔都气炸了,手指着白千严就想爆粗,但一想到“音皇”和大老板都在旁边,怎样都不能失态,于是
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咬牙切齿道:“你这样不敬业的演员我是承受不起了!马上给我走!!”
这次不光是导演,连工作人员都怒瞪着白千严,觉得他身为男人太小心眼,原来的同情也没有了。
白千严也是暗怒,想辩解,但是他的手上没有任何伤痕,刚才尖锐的疼痛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
如果是阮妍妍藏着什么东西,经过刚才的混乱,不知道她会把东西藏到哪里。
搜她的身?
他敢打包票,只要他敢这样说,马上就会被踢出去,甚至被套上诽谤他人的罪名。没有人会相信他,也没有人会
站在他这样毫无后台的龙套的身边。
而他也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何况,就算真的搜到了什么证据又能怎么样,结果只会令自己更惨而已,因为这等于削了导演和阮妍妍的面子,
以后的日子会更难熬。
“等一下。”
就在白千严转身想离开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凌一权出声了。
他极少说话,他的声线是极其特别而富有质感,以至于他一开口,全场都寂静了。
“怎么?你们的演员,喜欢用电击棒攻击人?”凌一权慵懒又优雅地支撑着下巴,语调毫无起伏的话却仿佛一枚重
磅炸弹,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诧起来。
白千严也愣在当场,直直地看向凌一权,但后者依旧没有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我……”
阮妍妍脸色发白,刚想狡辩,但凌一权一个淡淡的眼神,身后经纪人会意后便走到阮妍妍身旁,动作利落地搜起
她的身来。
没人敢制止音皇的经纪人,就连脾气不好的肥导演也不敢吭声。
很快,一个迷你的高效电击棒从她的袖子里被搜了出来。
大家都沉默了。
阮妍妍泪眼婆娑,还想说什么,却不敢在凌一权面前再出声了。
冷笑了一声,凌一权带着自己的人招呼也不打地走了,留下一群尴尬的人,而阮妍妍则怨恨地看向了白千严
晚上收工的时候,白千严被一个年轻的男演员邀约去路边的小店吃东西。
这个男演员名叫航雾,二十四岁,长得相当的精致、清秀,头发卷卷的,身材也不错。在电影里饰演一名正直的
白道侠士,戏份比白千严要多。
由于各种原因,即使航雾入行以来很积极,却一直没有接到什么好的角色让观众加深对他的印象。以至于到目前
为止,他都没有要红起来的迹象。这点让航雾很焦虑,所以他常常找同样处境的白千严吐苦水。但航雾年轻,将
来应该会有很多机会的。
白千严第一次遇到航雾是在夜店里,两个人还算谈得来。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说不寂寞是不可能的,但对方的态度
一直很暧昧,若即若离的态度让白千严有些郁闷。他只是认真地想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实实在在的。
“严,今天我真是担心死了。”
航雾喝了一口啤酒,像是不无后怕地道:“看到阮妍妍摔下去的时候,我就在想导演肯定要处罚你了。”顿了顿,
他眼巴巴地看向白千严,很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当时一下子乱了,所以没有站出来为你说话,你会怪我
么?”
白千严笑笑,表示说没关系,也很理解。
“你真好!我还担心你不理我了。”
航雾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便突然侧过头来。白千严只觉得脸上被温热的什么东西给
啄了一下,随即听到了航雾的耳语:“算是补偿。”
白千严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很意外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青年突如其来的热情。他低头,有些羞涩地喝了口啤
酒,航雾犹豫了一下,对看着自己的白千严又道:“说起来,今天最令我意外的是凌音皇竟然为你出头。”随后,
他本算平静的语调逐渐带上了兴奋跟好奇:“当时那场面,大家好像都被凌音皇的气场制住了,没人敢吭声。就
算是导演那极其护短的脾性,也楞是气都没敢喘,瘟鸡一样看着阮妍妍被当众搜身,好像自己被打脸似的。不过
有一点我很好奇,据说凌音皇大神孤傲惯了,从不爱管闲事……他这次帮你,莫非你们其实认识?”
最后的疑问句却带上了肯定的语气。
白千严看着双眼似乎都在发光的航雾,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不,我们并不认识。”
已经,算不上认识了吧。
那个人今天之所以会站出来为他说话,估计只是单纯地看不惯有人在他眼皮下搞鬼,无关具体对象是谁。毕竟,
那个人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竟,那个人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怎么会……千严你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航雾脸上露出了不相信的神情。
“认识‘音皇’的话,我还混得这么惨么?”白千严随意地道。
“也是……好可惜啊。”白千严那样说后,航雾不无失望地道,心里也觉得有道理。
以凌一权现在的地位,就算是随便开口为白千严说两句,后者都会得到大大的好处,就不会像现在,比自己还惨。
话至此,航雾似乎也没有了继续聊的兴致,把啤酒喝完便说有事先走了。
白千严并没有挽留他,继续窝在小店里,并不是太想回到那个没有人在等待自己的家。
一沓薄薄的粉红钞票丢在白千严面前,满脸胡须的肥导演冷笑:“你的工作今天就结束了。这个是你之前的酬劳,
我们这里请不起你这尊佛爷,连‘音皇’都为你说话,真是好大的面子!”
导演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却一点都不认为凌一权跟白千严有什么关系,只是估摸着凌一权当时心情不好所以行
事反常吧。一想起昨晚阮妍妍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样子,导演就心疼啊,以至于一看到白千严就一肚子火。
白千严没有看那些钱,虽然内心对这个决定感到非常的恼火,但依旧平静而低沉地表达自己的意见:“陈导,我
的角色还有两场戏没拍完,中途这样撤下角色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情节的衔接不会太生硬么?即使后面不给酬劳
也可以,请让我拍完。”
他的职业道德决不允许出现这种不负责的事情。
“你给老子闭嘴!我的戏还轮不到你这个废物来操心!你当自己是什么玩意?现在拿了钱就给我滚!”导演说着,
火爆脾气一上来,抓起桌上的钱就砸向白千严的脸,撒了一地。
也就一千来块这样。
远比同样戏份的人所得的要少得多。
白千严脸色发白地僵在原地,脸上被钱扇到的地方发麻的疼,一双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竟是沉默地
弯下腰,把地上的钱一张张捡起来。
“我这样骂你,还以为你会清高得不拿钱,装什么有职业道德啊!”导演看白千严弯下腰,不由得鄙夷冷笑。
白千严将钱一张张捡好,叠整齐,才抬眼平静地看向导演,墨染一般的双瞳清澈得无一丝杂质:“这里的每一分
钱都是我应得的,为什么不拿!”
导演脸上一阵挂不住的难堪,随后脸孔狰狞地扭曲起来,刚想爆粗,门被人推开了。
来人竟然是凌一权的经纪人,昨日见过的那个打扮得精悍干练的年轻美女。
她看向白千严,问:“请问是白千严先生么?”
“我是。”
白千严先是一愣,随即回答。
“你的档案,昨天月星工作室已向我公司交接完毕,明早八点到鸿宇公司报道,请勿迟到。”说完,也不管屋内的
两个人会有何反应,便关门走人了。
“……”
即便是白千严这般淡定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脸色一变再变。
月星工作室是他目前签约的一家小型娱乐公司,但他和月星的关系实质上也就是挂靠而已,因为根本没有经纪人
愿意带他。而鸿宇公司则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的存在。
鸿宇,全球影响力前十的国际娱乐公司,抬抬脚就能震颤整个娱乐圈的存在,旗下的各类艺人没有一个不是一线
大腕或者有巨大潜力的。
最让白千严在意的是,这家公司是凌一权所掌控的。
这样突然让他过去,是什么原因?
白千严完全不懂。
但是内心一瞬间的惊喜,仍是无法掩饰的,他甚至脑补了很多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个,千严啊……我刚才有点冲动了。”
这个时候,导演突然温和地开口,脸上的笑似乎努力地想显得亲切些,却不知道怎么地有点扭曲,“你的演技是
很值得肯定的。你的戏,我看还是继续拍吧?当然,你在鸿宇的事情更重要,抽空来我们这边就可以了。”
白千严为导演见风使舵的无节操感到无语。
导演似乎认定了他跟凌一权有关系。
不过,当时的白千严并不知道,到鸿宇报道后的事情,会让他更加无语。
他没有奢望太多,真的,只要依旧能做自己喜欢的表演,就很满足。
只不过,被挖到鸿宇后,他将彻底沦为一个毫无地位的打杂者,却是白千严万万没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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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早晨六点半,长相还算英气的男人在手机的闹铃声中睁开了眼睛,低血压的他挣扎着换了个侧卧的姿势,而后,
不得不昏沉沉地起床打理自己。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入有些陈旧的房内,使原本简陋的家具透出些许温馨的错觉。梳理完毕后,男人从衣柜里
拿出一套旧西装,这是男人唯一一套西装。换上西装后,男人淡色的双唇还含着一根并不打算点燃的香烟。
今天是他到鸿宇国际娱乐公司报道的日子,但作为一个跑龙套的角色,他没有资格迟到。
看看时间,已来不及吃早餐的男人最后不得不饿着肚子匆忙出门。
路上,男人有些走神,脑子里不断出现一名白发、俊美到几近妖异的年轻人的面孔。
凌一权,那名已经十五年没见的孩子。分别时那含泪而愤怒的双眼如今还历历在目,但他现在却已成为高高在上
的音皇,还是鸿宇实际上的总裁。
自己的合约被移交到鸿宇,难道是因为对方想起自己了?
若不是,鸿宇这样一家在国际上举足轻重的娱乐公司,凭什么让他这样一名默默无闻的演员加入?至少在他的认
知中,鸿宇的签约歌手跟艺人,没有不是一线的。
可那个孩子淡漠的双眼却丝毫看不出任何久别重逢后该有的情绪。
可能只是巧合?
虽然这样想着,白千严仍旧抑制不住越来越激动的心情。
因为,能再次靠近那个人,是他长久以来都不敢想象的奢望。
这几年来,虽没有再见面,但白千严一直默默地关注着那个孩子在歌唱界的成长,直至他不断突破,最后站在这
个歌唱世界的顶端……虽然经济上很拮据,但白千严尽可能地购买了凌一权所有的专辑、海报,甚至是采访过凌
一权的杂志。
只奢望……或许有机会,能请他给自己签个名。
他记得自己也好,不记得也罢,他只是想让那个人在自己的生命历程里,留下除了那张照片外的一点点真实痕迹。
仅此而已。
一小时后,白千严按时抵达鸿宇,被一名冷艳的外籍女秘书带进了办公室。然后,一份合同随后丢到了他面前。
“签吧。”
合同内全是英文,男人几乎看不懂,抬头看向女秘书,但对方的眼神冰冷刺骨,甚至还有难以掩饰的鄙夷。
男人沉默地签了字。
这般没有犹豫,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这家公司是属于那个人的。
“请问,关于我的经纪人跟通告……”
“什么经纪人?”外籍女秘书冷冷一笑,她中文很好,咬字清晰准确,让唯一的旁听者毫不吃力地听到了其中的不
屑:“你以为鸿宇会找你这样的老男人进来拍戏?”
“……”白千严沉默了。
“你只是经纪人的杂务助理而已。”
“我是演员。”白千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跑龙套的也能算演员?”女秘书指了指合同上的违约金,“你没有选择权,八点半正式工作。”
于是,别无选择的白千严被指派到了一名资深经纪人的手下工作。
但到了工作地点,白千严却发现自己完全是多余的。所有人都在忙碌,他完全插不了手。偶尔看到可以帮忙的体
力活,也被其他工作人员冷淡地拒绝了。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是被排挤的。
这是怎么回事?
暂时没有头绪的白千严最后选择了在公司里随意逛逛。或许,能偶遇那个人也不一定。
在经过走廊转角处时,白千严突然被转角那边急速走出来的男子撞了个正着。
只听见“噗”的一声怪响,被撞退了一步的白千严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对方极其愤怒的低吼声。
“Shit!你这个该死的老男人!眼睛他妈的没带么!”站在白千严面前的是一名金色长发的高大男子,五官……
几乎看不到五官,因为他整张脸都被冰淇淋给糊住了,其中一个鼻孔,还塞入了一颗小巧的樱桃。
但对方说的是英文,白千严听不懂,但出于礼貌,他本能的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还试着帮对
方擦去脸上粉红色的冰淇淋,但金发男子显然极度抗拒,一张脸扭来扭去,结果原本惨不忍睹的脸瞬间就达到了
让人惊悚的地步。
“他妈的谁准你碰我了!”金发男子狂化了,右手里两个残留的甜筒瞬间就想往白千严的眼睛盖去。
白千严眉头一皱,淡定地反扣住对方手腕,然后轻轻取下还塞在男子鼻孔的樱桃,放回甜筒内:“还有一半能吃
呢,别浪费了!”
说着,没有再理会男子那气得整个都扭曲冒烟的脸,很淡定地走人了。
临走的时候还瞥了眼一直在旁边默默看戏,甚至隐隐在憋笑的美艳女子,看打扮跟手上的本子似乎是男子的助理。
于是心里对男子暗暗加上了一点点同情。
但随后这点同情就被剥夺干净了。
因为白千严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惊动了高层。对方的来头显然不小,他被叫到办公室,被严厉地批评了一顿,
几位负责人事管理的高层将他从头骂到脚,不但要求他晚上向对方登门道歉,还预扣了他一个月的工资当洗衣费。
至于白千严本身是不是无辜被撞的那一个,却是无人关心。
靠。
白千严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暗骂。
而在斥责声中,白千严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赛斯特.危奇。
一名年仅 19 岁的天子骄子,国际新生代超模,这次来中国主要是为了拍摄凌一权的新专辑 MV。
只是一个走路还吃着冰淇淋的幼稚小孩罢了。
某人腹诽着。
午休刚过,因为被训连午饭都没能吃上的白千严突然被直属上司叫到面前,居然给他安排了正式的工作。
而且竟然是暂时接替凌一权身边某位因急病住院的助理的工作,负责照顾凌一权的日常琐事!
直属上司还特别强调了一点:“凌音皇很爱干净,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除了必要,一定要保持一米五以上的距
离。同时你每天都要洗澡两次,身上切不可有异味。”
白千严点头。
想不到那么多年没见,那孩子的洁癖倒越发严重了。
但一想到自己居然能有机会照顾那个孩子,胸口就流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MV 室内拍摄地
拍摄现场气氛如火如荼,所以的工作人员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调试着光线跟摄影机。
场景是一间破旧的石头小屋,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简单的木板床跟一套坐椅。灰暗的色调跟厚重的窗帘却给人一
种压抑的感觉。
但白千严首先注意到的是场景对面的一张雪白皮椅。
这是凌一权专用的座椅。旁边除了一张不允许放任何东西的小桌子再无其他。就算是导演的椅子,也被隔开了很
远。
大家都敬畏地和白色坐椅保持着距离。
但白千严却觉得那张白色坐椅就如同他的主人,给他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他把拍摄用的资料整理好放在了皮椅旁的白色矮桌上,想了想,又给他沏了一杯自己带来的山楂茶。他记得小时
候,凌一权很喜欢这个朴素的味道,经常让他冲泡。
就在白千严用干净的毛巾拭擦皮椅的时候,拍摄场地突然传来不少骚动,转眼看去,MV 主角赛斯特到场了。
由于化妆的关系,赛斯特那张俊美的脸显的成熟精悍,原本明亮的金发也修得很短,染成了暗沉得茶色,就像一
名沉稳的军人。瞬间就将现场所有女性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了过去。
此刻,赛斯特正边看剧本边跟导演讨论着什么,态度很认真也很敬业。
白千严只希望对方别注意到自己。
但事与愿违,视线一个不经意的扫射,对方瞬间就锁定了他的身影,犀利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暗藏着压抑的
怒火。只见他不知跟导演低声说了什么,导演疑惑地扬了扬眉,然后转头就朝白千严招了招手:“那边穿白衬衣
的,你过来。”
白千严暗叹一口气,随后不得不朝那个身高惊人的男模走去。
由于实在内心不快,他走过去的速度那叫一个慢,以至于男模反而不耐烦了,竟主动走向前想一把将他抓住。
这时,现场气氛突然骤变,原本说说笑笑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敬畏而热切地看着白千严身旁不远
处的入口。
来人白衣、白发。精致到了极点的冷峻容颜以及自然而然散发的强大气场,几乎瞬间就将世界排名前三的超模赛
斯特比得黯淡了下去。
只见他冰冷的视线淡淡地瞥向眼前的白千严跟赛斯特,漂亮的眉毛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随后才挪开视线径直走
向自己的座位。
白千严莫名地感到一股冷意,心跳也有些不稳,顿时不再理会赛斯特,老老实实地走向凌一权,在他身后不远处
站定。
而越是接近凌一权,他的心跳就越快,心脏几乎顶到了嗓子眼。看来无论什么年纪,这个孩子都是他的死穴。
同时他也有点纠结,想跟对方介绍自己,但却不知道怎么介绍。
“凌音皇您好,我是白千严,目前暂时由我担当您的助理,有什么需要敬请吩咐。”
这不好,完全是陌生人的打招呼方式。万一他还记得自己这不是打脸么?
“权权,好久不见,还记得叔叔么?”
太装逼。
那到底怎么才合适呢……
他在这边烦恼,旁边的凌一权却对他这个站在助理位置上的人全然不在意。只是沉默地坐在皮椅上听着导演讲述
今天的拍摄方式,见到超模过来打招呼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一向惜字如金。
沉稳得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人。
与生俱来的威压更是让工作人员都变得越发的拘谨跟严肃起来,办事效率直往上飚。
毫无预兆地,凌一权抬手打断了导演的讲话,也让现场瞬间寂静了下来,就在大家疑惑之际,他完美的唇瓣忽地
淡淡开启了,声线质感优美至极,内容却跟他一贯的风格严重不符:“你眼睛是摆设么?没看出来我已经很渴了
么?”
凌一权没有回头,但是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他这句话是对白千严说的。
白千严愣在当场,看着他如同冰雪般清冷的姿态,脑子里第一个声音就是:天地可鉴,你的样子哪点像很渴了?
同时又抱着一种宠溺的心态,温和地提醒:“我给你泡了杯山楂茶,就在你手边的圆桌上。茶叶是我从乡下带的,
味道很好……”
话还没说完,那杯冒着茶香的山楂茶就被凌一权毫无预警地直接推出了桌子。
“哐当”一声,杯子成了两半,茶水洒了一地。
“我有说要喝这种东西么?”
现场的气氛瞬间冷凝到了极点,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凌一权跟白千严,大气都不敢喘。
但熟悉凌一权的人却在心里万分疑惑,今天是怎么了?凌音皇居然会为这等小事情说了那么多个字,太不可思议
了!一般来说,如果手下有人办事不好,他几乎从不当面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直接抄掉而已。总之,凌音皇属于
极度闷骚型!
“对不起,请问你想喝什么?”抑制住复杂的心情,白千严站在凌一权右侧低沉地询问,当然,他没有忘记保持距
离。
“咖啡。”
“好的,请稍等。”
没有停留,白千严先找人询问了凌一权偏爱的咖啡种类,在得知是手磨咖啡后更不敢耽搁,以最快速度在茶水间
泡了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并拌入适当份量的袋糖和奶球。
端上后——
“我不喝甜的。”白发男子淡淡地瞥了一眼,推开。
“抱歉,请再给我五分钟。”
白千严很快又泡了一杯,再次端上。
“太淡。”浅尝一口,再次挪开。
“……”
“太浓”
“……”
“太烫”
“……”
“太冷”
“……”
在第七杯端上来后,凌一权喝了一口,点了点头表示可以,随即却忽然淡淡地道:“我现在不想喝咖啡了。”
声音如同天籁般优美,听得白千严额头青筋直冒,但依旧近似宠溺地耐心询问:“那么,请问你需要喝点什
么?”
“山楂茶。”
“……”
拍摄场上,MV 的拍摄进度前所未有地缓慢进行着。实在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凌一权跟白千严的身上。
不断猜测这个新来的大叔是不是得罪了凌音皇。
直到后来凌音皇不再折腾并安静地喝着山楂茶,大家才收回了八卦的心态,认真工作。
一脸麻木的白千严擦了擦满头的汗,早饭跟午饭都没吃的他有些虚脱,但却没有吭声。
慢慢恢复气息的他看着凌一权的背影,心里完全拿捏不准对方刚才的态度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更无法确定这个
人是否记得自己。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
他也并不奢望什么进展。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拍摄场上。
MV 的时代背景是二战时期的德国。除了在中国拍摄部分室内场景,大部分的外景都需要前往德国继续拍摄。
由赛斯特饰演的男主角,是一名刺杀希特勒的职业杀手。他从屋外推门而入,肩膀上还带着雪花。压低的帽檐遮
盖了他的样貌,却在抬头的瞬间从他的双眼迸射出一道极其冷酷的阴冷杀机。
在他灰色的外套上隐隐有鲜血渗出,显然是已经负了枪伤。
赛斯特把枪横放在桌面上,随手将帽子甩到床上,将陈旧的医药箱拿出打开,举手投足之间的帅气跟优雅,让现
场的女性们双眼直冒红心。尤其是他脱外套包扎伤口时的利落动作,更是散发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精悍跟冷酷,性
感得让女性们纷纷晕眩。

可就在这个时候,凌一权让导演叫停了拍摄。
身为主角的赛斯特疑惑地看向凌一权,等待着他的发言。
但凌一权却是看向白千严,淡淡地下令:“去示范一遍给他看。”
极其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现场气氛再次凝固。所有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尤其是站在镜头前的主角赛斯特,一张
俊美的脸更是青了又白,露出了被羞辱的难堪。而白千严更是被众人如利剑般的目光刺得浑身发毛,心里同时还
有种怪异的错觉,这孩子……似乎想让他跟赛斯特的关系更加僵化。
但不管这个命令的如何匪夷所思,如何令人难堪,大家都依旧没有胆子违抗凌一权的命令。
稍微准备了一番,白千严真的在镜头前开始示范了。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把头上的帽子压得低低的男人悄然进入屋内,看不到双眼,只有紧绷而干裂的唇瓣。静静站
了片刻,似乎在倾听什么声音,随即侧过身用手指悄悄撩开窗帘朝外看了看。
跟赛斯特所诠释的角色不同,白千严所饰演的杀手,没有太过于外露的锋芒跟杀气,反而如同沉凝在黑夜中的影
子,给人一种仿佛能融入黑暗的感觉。
平静而深沉。
确认了没有追击后,男人脱掉了衣服并将它搭在椅背上,锻炼有素的男性躯体敞露着,腹肌透着力的质感。
他熟练地将白色的纱布扯出,咬住其中一头,而后便抬起手臂沉默地包扎起来。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没有丝毫多余的地方,就如同一丝不苟的军人,腰杆始终都挺得笔直,却透露着一种惨烈的气
息。他的身上并没有真实的伤口,但是从他刚毅的脸上,以及手臂上轻微的抽搐,能让人真切地感觉到,他的肌
肉正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抽搐着。
突然,他的动作停滞了,平静无波的双眼无意识地看着手里绑带,而后缓缓将头转向桌子的方向。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却在男子的影响下,感觉到那里真的有一张主角亲人的遗照似的。
他凝视着,思绪却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而后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闪过一丝最沉
重的伤痛。
在有什么将要溢出的瞬间,双眼猛地闭上。
沉重的压抑瞬间弥漫了整个摄影棚……
大家都渐渐凝住了呼吸……
直到男人再度缓缓睁开双眼。
杀机暗涌的双瞳坚定地直视前方,义无反顾的决然!
“咔!”示范完毕,导演在凌一权的示意下叫了停。
现场一片死寂。很多人原本审视跟怀疑的目光渐渐变了。在这个公司工作的人,从来都见惯了高水准的演绎,眼
光也毒辣得很。在对比之下,谁的演绎更成熟不言而喻。但仍有小部分赛斯特的粉丝,觉得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侮辱),对白千严心怀不满。
站在场外的赛斯特眼神森冷,双瞳死死地盯着白千严看,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千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想起自己不会英文,干脆穿起衣服老实地回到凌一权身边站好。
“所有人休息十五分钟。”导演觉得气氛有些奇怪,看看手表,发现刚好到休息时间,于是拍了拍手让大家各自去
放松一下,也趁机安抚一下那位明显情绪不稳的超模。
凌一权什么都没说,白玉般的手指敲了敲已经空的杯子。白千严马上会意,但仍然留心地多问了一句:“还是山
楂茶么?”没办法,眼前这位实在是从小就阴晴不定,他很可能敲敲杯子,结果是想吃蛋糕也不一定。
“……”凌一权只是斜视了白千严一眼,后者的后背就一阵发寒,拿起杯子老老实实地泡山楂茶去了。
在茶水间的时候,白千严嗅了嗅自己。
他刚刚出过汗,虽然自己没闻出什么味道,但是难保某人的洁癖不会发作,待会还是保持距离好了,他不希望对
方讨厌自己。
待泡好山楂茶,白千严往凌一权端去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恶意地绊了一下,顿时重心不稳,往前一摔!
滚烫的茶水突然泼了出去,洒了凌一权一身。
只听到“噗哧”一声,凌一权半边身体都冒出了滚烫的热气,脖子处瞬间发红的皮肤更是吓得现场的人一阵脚软,
乱成了一团。
“李医生!李医生在哪里?”
“天啊!!冰块冰块,还有冷水!!”
“急救箱在哪?你快让开!别挡路!”
“打 120!!”
工作人员已经顾不上什么距离了,都担心地朝凌一权靠近,随行的美女医生更是急得满头冒汗,哆嗦地从急救箱
里翻出治疗的药物跟冷凝剂。
白千严在旁边心急如焚,心疼得不得了。可那些人根本不让他靠近,甚至狠狠地将他拽开,看他的目光更是恨不
得杀死他一般地凶狠。待看到医生已经拿出药物,白千严也放心了些许,这才想起他不懂怎么处理这种烫伤,何
况刚才又出了点汗,难保没有味道,估计还没靠近就会被踢开了。
“都给我走开。”凌一权显然对于这些突然靠近的人群感到极度的排斥。清冷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寒意渗骨,以至
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赶紧退开。那位李医生双手更是有些发抖。因为她刚才要解开凌一权衣服的时候,对方那如
冰刀般锐利的目光吓到她了。有种一旦碰触他就会被杀死的错觉。
可是如果放着不管,凌一权的皮肤上必然会留下疤痕。
就在大家急得满头冒汗时,凌一权却转头看向白千严,冰冷地道:“你弄的,难道不知道负责么?”
白千严一愣,担忧又无奈地看向凌一权:“可我不懂治疗啊,你应该让李医生处理才对。”
这个人怎么那么不懂事,烫伤要给医生处理才是最妥当的,而且自己都出汗了。
“再说一次。”
气温骤然降至零度。
“……”
于是白千严不得不抓起李医生的药,将他带到最近的浴室。
“你进去后赶快把衣服脱了冲冷水,大约要二十分钟,因为热水会持续烫伤你的皮肤,冷却很重要。”白千严想让
凌一权自己处理,但后者却瓷娃娃般动都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明确地示意让他“负全责”。
白千严无语一秒后,感觉时间上已不容耽搁,便直接拉他进去拧开了冷水,只听到“哗”的一声,瞬间从头顶喷
洒而下的冷水浇了两人一身。
“希望不会留疤。”白千严脸色凝重,将湿透的头发往后一拢,开始伸手解凌一权的衣服扣子。
焦虑已经让他忘记了忌讳。
随着乳白色的衣扣一颗颗解开,凌一权雪白的皮肤渐渐裸露了出来,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温热的体温还有淡淡的
冷香让白千严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
尤其是当衬衣完全脱掉后,眼前完美的男性躯体更是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明明脸那么漂亮,身上却拥有着线条
柔韧的肌肉。特别是那几块腹肌,每一处的线条都完美到了极致。
下意识抬眼往上看,发现凌一权正淡淡地垂眼看他,白色的睫毛湿漉漉地半遮着墨绿的瞳,透明的水珠顺着毫无
瑕疵的脸蛋往下滑,膜拜般地经过高挺的鼻尖、淡薄的唇瓣,最后顺着下巴滴落。
白千严的心跳开始剧烈地加剧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凌一权,让他有种莫名的危险感。
“你先冲一下,皮肤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在外面等你——”白千严不愿再待下去,还没说完就想转身出去,也
不知是太着急还是运气真的很差,他再一次被绊倒,被粘在地上不知道是哪个混蛋遗留的香皂。
“噗”的一声,眼前一晃,他整个人便跌往凌一权的怀中,还没看清楚,就感觉嘴唇重重地碰上了对方湿滑的胸膛
——
空气瞬间凝滞。
凌一权幽深的绿眸静静地盯着怀里的白千严。
“抱歉,意外。”凌一权冰冷的眼神让白千严寒毛根根直竖,头皮快炸开了,但表面依旧维持着长辈的模样,轻咳
了一声后看似从容地离开了浴室隔间。
会被杀死么?能有全尸么?
关上隔间的门后,整个人瞬间混乱的白千严面无表情地恐慌着,过了一会,突然站定,朝凌一权的方向镇定地道:
“我去办公室给你拿干净的衣服跟毛巾。”
语毕不等凌一权有所反应就想开门走人。但白千严却没发现自己此刻的状态。夏天本来就穿得薄,被淋湿后几乎
透明的衬衣贴在他身上,身体的线条完露无疑,尤其是裤子,湿淋淋地紧贴长腿,直接走出去的话必然大抢眼球。
“站住。”凌一权清冷的声音从浴室隔间传出,白千严开门的手僵住,而后又听对方淡淡地道:“打电话让他们送
过来,要两套。”
“好的……”白千严应了声,边往回走边掏手机,随后脸上黑线了。刚才太着急,他忘记把手机拿出来就进去淋了
水,手机现在自然是……故障了。
正郁闷着,浴室隔间的磨砂玻璃门打开了,凌一权面无表情地朝白千严递出自己的白色手机——被淋后没有半点
影响,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漂亮手机。
白千严面无表情地接过,而后隔间的门再次关闭了。
白千严保持着接收机的姿势不动。
一分钟后,石化的白千严才从僵硬的状态中苏醒,并且迅速打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白千严看着手机,脑中不由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居然,什么……都没穿……
过了大约五分钟,接到电话的工作人员拿来了两套衣裤还有浴巾等必需品,全是白色的,不用看也知道都是凌一
权的衣服。
而这个时候凌一权也走过来了,腰上围了了一条刚才递进去的浴巾。浴巾斜斜地搭在还滴水的胯骨上,露出一双
雪白而笔直的长腿。
嗯,没有腿毛,乳臭未干。
白千严往下看的双眼眯了眯,心里暗暗为刚才的失态找回场子,却忘记了自己也是体毛稀疏的男人。
“擦药。”指了指药膏,凌一权悠然地靠在洗手台上,示意对方继续“负责”。
“是。”回过神来的白千严接过药膏,视线挪到了烫伤的地方,虽然只是有些发红,涂点药就会无碍,但白千严依
旧感到心脏有种被揪疼的感觉。
“还疼么?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拿稳一点……”
没回应。看来诚意不够,白千严咬牙补了一句:“你可以扣我下个月的工资。”至于这个月的薪水,早已因另一
个男人被扣掉了。
“嗯。”
白千严一边表面淡定地擦药,一边在心里悲愤地想:这混蛋居然真的扣……
“房租钱够吗?”破天荒的,凌一权突然问道。
“呃……”白千严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只能先暂住我那了。”
语调依旧淡淡的,但没有商量的意思。
“啊?”
白千严浑浑噩噩地过完一整个下午,下班后去路边吃了好大一碗面才缓过神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心情顿时更加
沉重起来。
他还要登门给赛斯特这个国际超模道歉。
而且还是两次得罪对方的情况下。
想起今天在摄影棚里对方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刺穿他般的尖锐,就不由郁闷起来。
叹了口气,白千严买了个哈密瓜到了赛斯特下榻的五星级酒店。幸好他此刻还穿着西装,所以顺利地进入了酒店
大堂。只是周围奢华而大气的装潢让他这个拿着哈密瓜的形象显得有些寒碜。
走向前台那仪态优雅的服务员,白千严有点不确定对方是否会让他上楼找人,但在报上自己的名字后,服务员居
然放行了,看来那个炸毛的模特有提前打过招呼。
乘电梯抵达十七楼,来到 1769 号房前,他先是按了按门铃,没动静。又敲了敲门,还是没动静。沉默了片刻,白
千严正想转身离开,黑色的雕花木门却开了。
赛斯特面若冰霜地斜靠在门口,身穿一件黑色的柔软浴袍,斜斜地盯着他。
若是平常,白千严绝对会对眼前的画面流下口水,毕竟作为一个国际超模,赛斯特的外形是绝对够水准的,尤其
是一双长腿,又修长又漂亮。
但白千严现在没有心情欣赏,只是淡定地抬了抬手里的哈密瓜:“你好,赛斯特先生,我是来登门道歉的。”
对方不吭声。
听不懂中文?回想起来,这个人今天一直用英文跟人交谈。
“Sorry……虽然今天挑衅你是我不对,但我也被扣了一个月工资,也算扯平了。但不得不说,你这种死小孩真的很
烦,走路吃冰淇淋撞到人竟然还好意思告状,你是小学生么?”
开头用英文说了个他会的单词,白千严诚恳地看着这个外国帅哥,估摸着对方反正也听不懂接下来的话,干脆把
心里话用中文真挚地念了出来。
赛斯特沉默地看了白千严半天,这才缓缓地张开了优美的双唇:“你这也算道歉?诚意呢?”中文,字正腔圆,
标准得如同 CV(声优)。
——靠,懂中文?你丫太能装了吧!
“总之是我不对,那你想怎么样?”虽然尴尬,但白千严脸上依旧淡定而沉稳。
“进来吧。”
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白千严还是随着对方进到了房间内。踩着柔软的地毯,白千严看着悠然趴到黑色床上的舒
服横躺的男模,有些无语地沉声道:“如果你只是想让我来看你睡觉,那么我更愿意回去看喜羊羊。”
“按摩,直到我满意为止。”已经脱掉浴袍,只以浴巾围在腰间的赛斯特闭上了眼,显得有些慵懒,他不知道喜羊
羊是什么,所以也听不出槽点。
“不会。”某人面瘫。
“今晚有点无聊,我突然想打电话给你的老板聊会天……”
“请问需要按哪里?”男人换上了得体的微笑。
“肩背。先洗手。”
叹了口气,白千严将西装的外套脱下,然后卷起衬衣袖子去了洗手间。一分钟后,干净而有力的手按在了那肌肉
线条完美的男性背脊上。
“呃!好疼,你是猪么?”赛斯特低吼,被白千严恐怖的按摩手法激怒了。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按摩技术渣成这
样的。
“我说过我不会的。”白千严淡淡地回答。其实,他有认真地按摩:“那么需要停止么?”
“给我轻点。”赛斯特咬牙切齿地斜视某人。但一分钟后,再度被白千严恐怖的按摩手法蹂躏得再次爆发:“够了!
***是故意的吧?”
白千严无辜地直起身来。
“重新来!”
“……”还来?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白千严是按摩累的,赛斯特是被折磨疼的。
赛斯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小孩子脾气爱钻牛角尖。他一旦打定主意要干什么事情,就一定要执行下去。本来
这次的按摩是想羞辱对方的,却不料自己被折磨得那么惨。
“可以了!”最后,再也忍受不了的赛斯特推开了白千严,“赶紧滚!”
看到赛斯特疼得一身是汗,白千严的心情越发愉悦起来,甚至好心情地祝福对方今晚做个好梦,然后才缓缓朝门
外走去。
赛斯特摸了摸腰,低声咒骂着什么,转头却看见白千严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居然连门都忘记关了。
光线暧昧的走廊上,僵直站立的白千严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
脑中,一片恍惚的空白。
在他的对面,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的绝美少女亲密地望着身边的男子,似乎小声地说着什么,果冻般的双唇撒娇地
撅起。
不时轻轻捏一捏旁边男子的衣袖。
而她身边的男子微微低头看着她,雪发白衣,如壁画里走出来的贵族般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毫无瑕疵的脸上并
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明显地透出一股暖意。
至少,这般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温柔的神态,是白千严不曾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过的。
两人虽然保持了些许的距离,但也足够近到很亲密的程度。
至少,白千严还没有看到谁能这样靠近凌一权而不被排斥。
对面的凌一权显然也发现了他,视线也转了过来,眼神中有些意外。
白千严想笑着打招呼,干涩的喉咙却仿佛堵了般,闷疼得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以至于只能对着凌一权努力地扯出
看起来轻松的笑容。
这时,白千严的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半裸着上身,躯体线条完美到可媲美雕塑的外国男人——因为好奇而走出房间
的赛斯特。
“你的外套忘了拿。”他先是将外套递给白千严,而后才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凌一权跟那个少女。
“嗯?”赛斯特意外地笑了笑,“好巧,你们也在。”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四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那个少女暧昧地看了看白千严,又看了看赛斯特,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凌一权收回了看他们的视线,仿佛陌生人一般,目不斜视地带着少女走向透明的升降电梯,伸手按了下降的按键。
伴随着一声轻灵的叮当声,电梯门缓缓地合上了,仿佛一堵冰墙隔绝了两人本就不近的距离。
白千严依旧孤独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人一步步地离开自己,望着那人在电梯里牵着少女的手,以及,最后转身投
给他的那一抹厌恶的视线。
玻璃将电梯里的人与物都描绘成了蓝色,也模糊了那个人锐利的轮廓。
这一刻多么希望那个人能回头看看自己,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白千严握紧双拳等待着。可那个人始终只
留给他沉默的背影。
随着电梯缓缓下降,像是连最后的倒影也跟着沉入了冰冷的深海,夺走了最后一丝赖以生存的氧气。
始终沉默。
也只能沉默。

第四章
失眠。
整整一夜。
身体明明疲惫到胸腔都有些闷疼的地步,却怎么都无法顺利入睡。
男人失神地看着头顶上方锈迹斑斑的吊扇,他一晚上翻来覆去地换着姿势,依旧驱散不去遗留在脑海里的那个冰
冷眼神——白天时,被凌一权看到他衣衫不整地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地点还是酒店房间外的走廊……这种场面,
怎么看都很容易引起误会吧?
而且,误会的方向,如果往坏的地方想,大概会是……他在那个孩子心中,会变成一个毫无“节操”,生活态度
混乱的老男人?
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联想!
可他如果刻意地跟那个孩子解释,却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
毕竟,他是真的……
而凌一权当时的眼神也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厌恶这样的人。
可就连白千严自己都不愿意承认,造成他失眠的更大原因,是来自于凌一权身旁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有一种很天然的漂亮,看惯了演艺圈各种美人的他,也很少见漂亮得那么干净的人。
而且两个人之间暧昧的神情互动,任谁看到了都会明白他们绝非普通的男女关系。
他不是没想过凌一权身边会有人,但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大得让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
恍惚得……不知所措。
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疲惫的男人坐起身来,摸了根烟含在嘴里,却忘了点上。
他恍惚,沮丧。
再怎么逃避,他对那个孩子,始终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分开以后,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只是单纯地关注着那孩子的动向。就像个狂热的粉丝,收集那孩子在成长
道路上的点点滴滴。可到如今,日积月累,这份沉淀得越来越深厚的情感,却不知在何时已经变质了。
绝不能……被那个孩子发现。
捏碎了手里的烟,白千严抬眼看了看窗外渗出珍珠白的天际,心里默然念道。
由于一夜都无法入睡,白千严干脆早早地起床,煮了泡面、鸡蛋当早餐。突然想起了凌一权的洁癖,于是又转身
进入浴室洗了个晨澡。
待穿好西装下楼时,时间也还很早。
白千严住的地方是一栋很旧的居民楼,沿着楼梯的墙面上到处都是黄黑的斑块跟广告,有些地方还长着青灰色的
霉,加上楼梯间经常有堆积的垃圾,以至于空气中的气味相当的不好。
但这恶劣的环境并没有让白千严产生过离开的想法,因为租金实在很便宜。
走到四楼时,白千严突然听到右边一间出租屋传出女人绝望的哭泣声跟男人恶狠狠的咒骂声。
“求求你,不要把钱拿走,这个是孩子的医药费啊,我好不容易才凑齐的……”
“滚开!”重重的巴掌声传出,接着是撞击的声音,似乎是女人被扇倒后撞到了家具,“滚!才拿你一点钱你就哭
哭啼啼,没钱你不会再去凑啊?”
“你还是不是人啊?那也是你的孩子啊……”女人凄厉的声音尖锐起来,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尾音都失控了。
“滚!谁知道这小畜生是不是老子的!再说了,一个小畜生有我还赌债重要?老子要是被人切了手指,打断你的腿
都不够!去!滚开!”
骂声中,男人似乎想要出门,但又被女人哭着扯住,顿时回头又是一阵拳脚相加。
白千严面无表情地听着,而后沉默地下了楼。
他一边下楼,一边不动声色地扯下了领带、解开了几颗衬衣的扣子。敞开的领子下,隐隐可见光滑而结实的男性
胸膛。
终于,四楼的男人踹开了女人,一边咒骂着一边数钱下楼。借着通风口透入的光芒,能看出男人约四十出头,面
容枯黄猥琐,一道狰狞的疤痕至左边脸颊斜过,显然并非善类。
他走着走着,却被一个从楼下走上来的男人撞到,才刚骂一个切字,就被掐住脖子狠狠按在了墙面上。
这个长相猥琐的男人被撞后背生疼,有些惊恐地看着高自己半个头的男人——去而复返的白千严。
白千严先是慢悠悠地叼出一根烟,点上,一双阴霾的眼,审视地上下打量了他片刻,随后眯着眼,轻蔑地喷了他
一脸烟。
猥琐男一抖,鼓起勇气刚想质问出声,一个巴掌就朝他脸上扇了过来,声音大得仿佛楼梯间都颤了颤。
“爷让你说话了吗?”扇完了人,白千严不急不缓的语调透着一份让人发寒的狠毒,“哪个帮派的?撞到爷不知道
道歉么!”
猥琐男瞪大双眼,神色已然带上了恐惧。
“大、大哥,小的不是故意撞、撞到您的,实在对不起……小的是黄哥的手下——”猥琐男试图搬出附近有名号的
人物镇住对方。
“噢?原来是小黄的手下。”白千严眯着眼透着一副了然,眼神里全然不见任何忌惮,反而越发轻蔑,嘴角勾着笑,
又朝男人喷了一口烟:“那我是不是要请靖沉让小黄好好关注、关注你呢?”
“别,千万别!!我给您跪下了!!千万不要惊动靖哥!!”猥琐男这下真的怕了,靖沉……那可是在本市流氓集
团中占据王者地位的炎组少当家!
白千严只是笑,但笑容里隐藏的杀机跟残忍,让猥琐男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只见白千严漫不经心地取下嘴里的
烟,将烟头缓缓按在了猥琐男的脸……旁边的墙上。
“……”后者吓得冷汗直冒,却愣是动都不敢动。
“别让我在再看到你,滚。”自然而然地取走猥琐男手里的钱,白千严直起腰,面无表情地冷声道。
“是!是!”猥琐男如获大赦,哪里还敢停留,几乎是打着滚冲出了旧楼,以后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来了。
白千严见人走了,也放松了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无害的面瘫模样,又稍微整理了下衣服,才拿着钱朝四楼走去。
他其实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靖沉跟黄哥,只是这栋楼的隔音实在很差,有时候能听到一些闲话跟八卦。其中,“靖
沉”这个名字是最让这些人害怕的。
应该说,是最让他们恐惧的。
这名字还挺好用的——白千严淡淡地想到,然后进了四楼那间屋子,将钱递给了几乎哭晕过去的女人。
大概三万多的现金。这些钱饱含身为人母的太多血泪,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玷污。其中还有白千严刚刚夹进去的五
百元。
虽不多,但却是他目前仅有的现金了。
他当时没有直接在男人殴打女人时马上制止,也是有他的考虑的。如果直接出面帮她,女人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
好过,甚至还会被男人找更多的理由多次报复。
所以他选择扮演狠角色,以黑吃黑、大鱼吃小鱼的手段更稳妥地帮助她。
谢绝了女人递给他的一些钱,白千严看了看时间,转身就去上班了。
到达公司时,比上班时间提前了半小时,但早到的人已不少,却没人理白千严,即便他主动地打招呼。
大家对他显然比昨天多了点敌意。
白千严虽略有无奈,但也没太在意,在凌一权专属的电梯前刷了卡,很快便抵达了顶楼的办公室。
迎面一阵淡淡的冷香飘来,办公室看起来很大气,附有独立的休息室跟音乐室,黑白相间的简约装潢风格,绝妙
的位置镶嵌着金色的云纹图腾,透露着一股傲慢的贵气。从通透的巨大落地窗朝外看去,沐浴在晨光中的整座城
市就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凌一权就是在这里办公的。
不过让白千严松口气的是,他的办公桌跟凌一权的办公室隔着玻璃门,并不会直接面对面。
他不愿远离他,却也不愿面对凌一权的冰冷。
白千严今天的任务是熟悉鸿宇公司的各种资料,尤其是凌一权这块的。
于是,他打开了电脑。
这时,清灵的一声“叮”想起,雕花的玻璃门自动往两边移开,一身米白色英式休闲装的凌一权走了进来。
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冷漠的脸蛋,再配上雪白的头发,每每看到这样的凌一权,都让白千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如
坠梦中。
“权……”白千严连忙站起身,刚开口和凌一权打招呼,却蓦然想起这个叫法……连忙改口:“凌董早上好。”
他懂得规矩,也提醒着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
“权权”这个昵称,如今的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叫出来了。
但凌一权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入了自己的办公室。
“……”白千严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合上的玻璃门,过了一会,才缓缓地坐下。
凌一权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虽然凌一权是个面瘫,一般人很难发现他的情绪变化,但白千严依然能感到对方自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
顿了顿,白千严又看了看时间,距离正式上班还有二十分钟,这孩子为什么来得那么早?跟自己一样睡不好?看
样子还没吃早餐?意识到这问题,他马上向公司餐厅订了份凌一权固定的早餐——牛奶炖蛋。
大约十分钟后,东西由专人送了上来。
白千严低头闻了闻。
浓郁的奶香甜而不腻,让人产生了一种对纯净温暖的联想。两颗鲜艳欲滴的樱桃,俏生生地点缀在粉黄色的炖蛋
上,水嫩的炖蛋在洁白的瓷碗里,随着白千严走路的步伐微微颤动着,合着小银勺折射出的光芒,异常的诱人。
白千严端着餐盘,来到雕花的玻璃门前敲了敲,里面没反应。他想了想,直接推开门,朝正在看英文早报的凌一
权轻声道:“凌董,请用早餐。”
凌一权依旧没有看白千严,但翻动报纸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淡色的薄唇轻启,只吐了两个字:“出
去。”
白千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耐心地说道:“早餐不吃,对胃不好,即便年轻,也请
别虐待自己的身体。”
凌一权放下了报纸,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白千严。
那毫不掩饰的排斥感,让白千严心口有些涩,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离开前提醒
对方十点有个董事会。
合上门的瞬间,白千严垂下了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这里,估计也呆不久了。
他就让那孩子那么看不顺眼吗?
可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确切地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午休的时候,去开会的凌一权还没回来,白千严估计他会在外面吃饭,便关了电脑独自往职员餐厅走去。跟早上
一样,他被周围的同事冷漠地对待着。
于是白千严索性也不再和其他人打招呼了,那么多年来,他什么待遇都受过,也习惯了。不过等白千严吃完午餐
往回走时,却是遇到了一个意外惊喜。
跟他关系不一般的航雾竟然出现在这里。
原来,鸿宇准备选拔一些新人培养,而航雾各方面的素质都不错,人也积极,所以争取到了机会。虽然最后十个
新人中只能留下一个,但是能以艺人的身份进入鸿宇这样的国际娱乐公司,已经是天大的荣誉了。
单单是入围候选名单,就能让航雾在今后的演艺生涯中得到更多的机会。
白千严很羡慕,也真心为他高兴,趁着午休时间,两个人愉快地在走廊上交谈着。
“你还说跟‘凌音皇’没有交情,看看你,荣升为特别助理了,竟然还瞒我?”航雾今天的装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
要精致得多,卷卷的栗红色发丝错落有致地散落着,很是清秀可爱。
“呵呵,我只是一个打杂的职务,还是个顶班的,可能呆不久。”白千严只是笑,墨色的瞳孔深得有些发沉,看不
出在想什么。
“别谦虚啦,打杂的能坐在顶层的办公室里呀?你不知道好多人都在议论。”
白千严又呵呵笑了一声,没说话。
“千严大哥,你知道我很崇拜‘凌音皇’的……”忽然,航雾放柔了声音,还亲昵地伸手帮白千严理了理头发,人
也贴得有些近,“但是我一直没有机会接触他,所以希望你帮我个忙,引荐引荐,哪怕只是吃顿饭也好啊,我只
是想近距离接触心目中一直景仰的人,这个小要求也不难吧?你跟他交情那么好,只要你帮我说说话,一定没问
题的——”
“我……不太方便。”白千严看了航雾片刻,却是婉言拒绝了,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开会回来的凌一权刚好经
过这里,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航雾显然也察觉到了白千严的异样,跟着他的视线朝左看去,随即便看到了正盯着他们的凌一权。
“……”航雾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待意识到这个在心目中只能仰视的存在竟是盯着自己时,刹那间脸都红了,连忙转
正身体恭敬地朝凌一权问好,声音亦有些激动:“凌、凌音皇,您好,我是新加入潜龙组的航雾,今年二十四岁,
是千严哥最要好的朋友,之前常常听到他提起你呢!”
凌一权只是静静地扫了他一眼。
航雾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手心隐隐冒汗,生怕自己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淡漠地收回视线,凌一权没有理会航雾的意思,甚至连头都没点一下,便迈开长腿带着秘书离开了。
他向来脾气古怪,大家也习惯了。
航雾没有觉得异常,还在为近距离接触偶像而沾沾自喜,倒是白千严反而背脊有些发毛的感觉。
果然,白千严独自回到办公室后,发现凌一权的办公室门正虚掩着……
“人事部,潜龙组有一个叫航雾的对么?嗯,把他解约。”凌一权坐在沙发椅上,一手批阅着文件,一手拿着电话
淡淡地吩咐着。
“哟,一权啊,很难得你直接下令炒掉艺人啊,他哪里得罪你了?”这时,趴在对面黑色沙发上,姿势实在称不上
好看的一个男子从杂志中抬起头来。
此人很年轻,看起来禁欲又端庄,头发一丝不苟,无框眼镜更是让其显得异常稳重。唯一遗憾的就是他的外表跟
举止是相反的两极化,静起来像教士,动起来像……在三更半夜闷骚的猫。
凌一权眼都没抬,一边翻查电脑资料,一边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回答对方:“他恶心。”
“耶?为什么?”
“他喜欢男人。”
“哈哈!你被骚扰了吗?有监控录像记录么,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男人斯文的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对你的不敬,这个月奖金没收,工资减半。”
“……”男人坐直,面部线条扭曲了下,却不敢哀号。他知道抗议只会让下个月也延续一样的待遇,于是很快转换话
题:“你怎么知道他有这个兴趣?
男人不相信还有谁真的敢骚扰凌一权。毕竟这人一般不惹事,但最无法忍受同性怀着某种不纯的目的接近他,对
此下手也狠。他有幸见识过几次,其中两个情况严重的,估计已经半死不活了……
“能看出来。”
“……”
估计是被窥视多了,学会分辨了。
但这句话男人不敢说出口。
又闲聊了几句,男人拿着凌一权签署好的文件走出办公室。他有个神奇的特质,明明是自动玻璃门,他却能在经
过之后让其丧失自动闭合的功能。
扭着屁股刚想离开,男人不经意发现了正坐在办公桌前的白千严,后者像是在发呆,竟没有察觉他走出来。
男人好奇地凑上前:“嗯?新来的?结婚了吗?”
“呃……你好。”白千严回过神,站起来看着对方。
“……”男人却是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仔细看了白千严好一阵,才略带好奇地道:“你脸色很苍白,怎么了?”
“空调有点大。”白千严愣了愣,随即从容回道。
“……”端庄男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调戏了白千严几句才扭着屁股走了。
白千严默默地关好因为男人而暂时失灵的自动门,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他其实全听到了……
凌一权刚才淡漠的话就像带着锯齿的镰刀,虽然他的语气是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让他的心脏血肉模糊……
早就听闻过种种关于凌一权的传闻,以及他对某种人的排斥。但是……却料不到,像航雾这种也许以后都不会有
碰面机会的新人,竟能让凌一权厌恶到无法忍受,要立即撵人的地步。
那么,在他身边的自己……
“白千严,你进来。”
这时,凌一权极富质感,却清冷到有些寒意的声音自里面传出。
白千严呼吸一滞,素来沉稳的双瞳掠过一丝悲怆,随即又隐藏了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地走到凌一权的办公桌前。
“请问凌董有什么吩咐?”
凌一权双手支撑着下颚,绿瞳就像冰塑的琉璃珠,平静而犀利,直视他:“你喜欢男人?”
白千严的心骤然一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清晰感觉到头皮阵阵发麻。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没料到凌一权竟是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不留一丝余地。
该怎么回答?
但几乎是不露丝毫破绽的,在脸上挂出一种极为自然的意外之色,似乎完全没想过会被误会般,很是诧异地回应
道:“不可能。”
回想起凌一权刚才与某人对话时的厌恶口吻,白千严就有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什么都可以忍,唯有……
被这个孩子所厌恶……
却是……
让他连假设,都承受不了。
那一边,凌一权姿势不变用那深邃的双眼,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过了好一会,凌一权才缓缓地说道:“那么你解释下,为什么昨天跟赛斯特出现在宾馆?”
“昨天上午我不小心撞到他,产生了点矛盾,王经理让我登门道歉。”凌一权果然误会了他跟赛斯特!
“道歉需要脱衣服?!”语速骤然加快,冷意更甚。
男人愕然,见凌一权竟有盘问到底的意思,干脆将昨晚的情况细细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千严虽然很忌惮凌一权,但此刻在解释这件事情上却能自然而然地流露一些真实的想法,甚至
吐槽赛斯特的幼稚。
“嗯。”听完他的话后,凌一权淡淡地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着桌子。
男人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把昨晚的事情解释后,背脊那种发毛的感觉竟
消失了。
“一个早上了,我连杯茶都没有。”
“很抱歉,请稍等。”男人垂下眼帘真诚地道歉,内心却不由得吐槽:早上给你泡了两杯茶,还没端进来就被你拒
绝了,任性的大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随后男人还安排了凌一权的午餐,这一次,对方安静地吃完了。
下班的时间终于到了,忙碌了一天,期间还被凌一权叫去打扫休息室的白千严缓缓地拉伸筋骨,长长地吐了口气。
昨晚严重失眠的他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只想早点回家洗漱休息。
这时,里间的玻璃门被推开了,一身全白的凌一权走了出来。
“凌董慢走。”白千严起身站立。
“你傻了么?”
凌一权在他面前站定,声线优美至极,话的内容却让人匪夷所思。
白千严呆滞,发现自己真的搞不懂年轻人的思维转换,于是耐心地问:“……请问……”
“昨天不是说了先暂住我那么?行李早上已经送过来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凌一权的潜台词分明是——你不跟
我走还待在这里发什么傻!
我没同意啊!
白千严言语不能。
一个小时后,搭载着两人的车子驶上一条林间小道,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剑松。城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到身后,一
种林间独有的静谧与清冷侵润着周围的一切。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后,一栋托斯卡纳风格的别墅出现在白千严的视野里。
这是一栋三层的别墅,基座高出地面两米多,下方是个隐藏的地底车库,足以放下十辆格式名车。基座的外立面
和一楼的廊柱用浅琥珀色的石料堆砌而成,规律中充满变化。夕阳下,这些石料透着冰晶般的质感,让人如临幻
境。
与传统的托斯卡纳建筑稍稍不同的是,它的外墙是纯净的象牙白色,尊贵中透着一种冷傲,和主人的性格一样。
远远看去,这栋别墅就像一座冰雪城堡,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惊叹中,白千严下了车,跟着凌一权走出了车库。
就在刚才,他被告知租的房子已被退掉。押金没拿不说,所谓的行李也只是几件比较私人的物品。至于其他的家
具跟衣物,都一并被扔了,干脆得跟处理垃圾似的。
丝毫没有问过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虽然对凌一权抱有些许奢望,但可以的话,白千严还真是半点都不想跟对方住在一起。
在公司里接触就算了,私下还要一起住,时间长了,难保不被对方看穿自己真正的想法……
但是,他能拒绝得了凌一权么?
白千严下了车,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随着凌一权向大门走去。
庭院里精心栽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他都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这些植物自然而然地生长着,高低错落,参差映衬,不像都市里的绿化景观那样被刻意地修剪,因而显得个性奔
放、生机勃勃,与别墅的冰冷感觉形成鲜明的对比。
阶梯并不直接对着大门,而是从大门的右下方延伸向上,扶手是黑色的雕花钢塑,延长到末尾竟融合成一个雕工
精致的大天使——双眼蒙布的雕像抬着头,长发及地,华美的翅膀自然的收拢于身后,粗野的线条极其张扬大气。
室内,同样是乳白的主色调,青蓝色的手织地毯也依旧带不来任何暖意。
但白千严的注意力却是被一团毛茸茸的球状物吸引了。
只见凌一权才踏入玄关,连鞋都还没脱下,便有团雪白的,如同毛球般蓬松的肉球朝他脚下扑来。
凌一权熟练地弯腰摸了摸它的头,后者顿时娇憨地扭动起滚圆的身子,水汪汪的蓝色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凌一权,
如同一团柔软的棉花。
好一团……肥狗。
是博美么?但好像又有点不太对,不知道味道……
静立一旁的白千严内心暗自纠结。
“跟我来。”
不再理会那团棉花,凌一权将外套挂在衣架上,换了拖鞋朝旋转的玻璃梯走去。
“好。”白千严脱了鞋正要跟上,却发现粉嫩的白肉球竟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杀气?!
白千严眉心蹙起,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方才还娇憨可爱的毛球仿佛卸掉了伪装般,毛发根根倒竖着,蓝眼凶狠地怒瞪着,不时从喉咙处发出沉沉的
低鸣声。俨然一只捍卫自己地盘的兽王——球状的。
“这只球狗似乎很讨厌我。”白千严扬了扬眉,歪头瞅着毛球。
“是狐狸。”楼上的凌一权淡定地回了句。
“……”
一只像棉花团般的狐狸?貌似眼睛是有点向上斜飞,不过这个身材……要是从这头滚到那头,绝对毫无压力啊。
棉花团狐狸显然能听得懂白千严的话。
或许是“狗”这个字眼让它炸毛了,它的嘶吼声中带了被侮辱的愤怒,短肥的后蹄一蹬,张口扑上来便咬!
在它独特的价值观中,自己是世界上第二高贵的存在,而主人是第一!
于是,眼前的男人就是贱民一只!
“嗯?”白千严一愣,反应极快地一把揪住它的后颈,提起甩了甩,便见那团肉波涌般颤动着,圆润得惊人。
“再闹就用你下锅。”男人低声警告了一句,捏了捏它手感极好的小屁股,往伞篓一塞便若无其事地跟上了凌一权。
棉花团气煞,呜呜直吠。
你以后就住这间,其他房间没有我的允许禁止进入。”二楼最右边的房间里,凌一权站在门边淡淡地道。
白千严点了点头,抬脚进了房内。
很干净的房间,摆设也并不多。
除了摆放正中的床,窗边只有一个白漆书桌以及同色、与床头连成一体的隐形衣柜。房间的色调显得非常素净,
摆设里唯一的亮色大概就是摆放在书桌上的暗金色的笔记本。所幸房间内铺陈的地毯是暖橙色的,倒显得些许的
温馨。浅金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漫射而来,向窗外望去,入目的便是如同油画般幽静的湖泊,被岸边停泊着的一艘
古朴的小木船点缀着,静谧无声。
而他本来住的地方,从铁窗朝外看去,永远都是晾晒的内衣裤跟满屏的防盗网。
想到这里,白千严突然发现,这里的家具全部都是新添置的。但看看角落里的画框,估摸着这房间原来是拿来做
画室的。
白千严内心有些复杂。
同时又觉得一权这个孩子有点奇怪。
改装房间不是更麻烦了么?凑合着让他住客房不是更方便?嗯……或许只有更亲密的客人才能住客房,而他并不
在此名单之内。
“你的行李在床边,晚点再整理,现在,先做饭。”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冰雕男开口了,内容却让白千严汗颜。
“我不太擅长。”
虽然现在接触不多,但对于凌一权口味极挑剔这点,他多少还是知道的。
可他自己呢?除了泡面,平常也只会随便炒炒素菜,敷衍自己的肚子。
“学。”
“……”
“给你一小时。”
命令下达完毕,凌一权也不管白千严的反应,转身便走了。
而站在原地的人再度陷入无语的状态中。
这时,门口一个浑圆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鄙夷地看着白千严。
愚蠢的人类,你将会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绒毛下,它的蓝眼充满了诡异的奸诈,但白千严却瞥了它一眼,
淡淡地道:“眼睛抽风了么?一大一小的。我这有眼药水。”
“……”
摆平了球状毛团,男人只能硬着头皮去准备晚餐。
翻着冰箱里丰富的食材,白千严却苦恼起来。
冰箱里面除了蔬菜,其他的食材大多是些进口的食材,例如神户牛肉、白松露、龙虾、还有……法国白蜗牛?
他虽然知道食材的名称,却从没有机会烹饪过它们……
纠结的同时,男人也顺手翻开了小书架上的食谱快速浏览着。幸好他的记性相当不错,一遍读下来也已经背得差
不多,动起手来也方便了不少。
拿出几个鸡蛋跟肉球样的白松露,白千严决定先烹调白松露嫩蛋。
虽然西餐一般讲究原汁原味,几乎不用放什么复杂的配料,但对食材的分量却是很讲究的……
在他的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球状毛团撇了撇嘴,忽然悄声朝楼上走去。
一个小时后,凌一权准时地坐到餐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千严摆放餐具、上菜,忙得满头大汗。
不经意间,他的眼神中竟隐隐带了一丝惬意的笑。
不过等他看到了摆放在桌面上的菜,却是少有地愣住了。
“这是什么?”
润玉般的手指对准了其中一份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平静地问。
“白露松嫰蛋……”
跟书上差别不大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是问旁边摆放的装饰。”
“菜花……”
“……你用菜花做装饰?”
“我记得一般西餐都有很漂亮的可食植物作为装饰,有的还放花瓣。但在冰箱里我只找到菜花……这个至少比白菜
叶子好看点吧?”
“……”凌一权深深地吸了口气,如画般的脸蛋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一字一句地沉声道:“你可以不放的。”
他对饮食素来极其挑剔,虽不指望这个男人做出什么合格的美味,但也见不得他这般胡来。
“别生气,我拿开就是。”
“还有虾刺身里的仙人掌。”
“知道了。”刚才实在找不到好看的装饰,看庭院里那株仙人掌挺可爱的,就掰了几节。
“嗷嗷!”这时,球状毛团不满的声音自脚下传出,男人低头看去,只见它正叼着食盘猛踩他的脚趾,小耳朵一颤
一颤的。
“乖。”白千严轻轻用脚撩了下它,转头看向凌一权,“它的饲料放在哪?我去拿。”
凌一权却摇了摇头,用叉子叉着其中一块牛排,细细地切成块,然后放到了它的食盘里。后者欢呼地叫了两声,
埋头大吃起来。
显然是无肉不欢。
由于男人的烹饪天分还算不错。所以在拿掉那些抽风的装饰后,菜肴虽然还欠缺一些火候,但也还算可口。
至少从凌一权默默地吃完了这一点可以得出结论。
到了晚上十点,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白千严早已累得不行。
给凌一权泡了杯山楂茶后,他几乎是闭着眼睛洗完了澡,而后头发也懒得擦,套了件黑背心跟四角裤就迷迷糊糊
地想要往床上倒去——
嗯?
忽然间,他看到床铺中央有一摊黄色的污渍,待凑近看仔细后,当场就沉了脸。
尤其是看到一团滚圆的毛球优雅地从枕头后面钻出来,朝他扭动小屁股耀武扬威的时候,更是气极反笑了。
“很好,都学会尿床了……”白千严缓缓地扯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顺手把门一关,整个人就朝肥狐狸扑去。
“嗷!”肥狐狸叫嚣一声,身子一晃就闪开了。
“你跑得掉么?”
白千严冷笑,也不急,直起身将湿透的头发往后一拨,再度朝它抓去。
追赶的动静或许真的有些大,以至于凌一权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情直接推门而入——顿时画面定格在白千严揪着小
狐狸就要打它屁股的动作上。
“你在干什么?”语调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白千严一愣,下意识松手,顿时刚才还在男人大腿上凶残留爪的小狐狸低泣一声,委屈地朝凌一权扑去。短
小的身子三蹭两蹬地顺着白色的裤子爬到了他的怀里,惨兮兮地哽咽着。
“它……在我床上撒尿。”过了一会,被小狐狸的演技惊艳到的白千严才无奈地解释道。
凌一权低头看向怀里委屈的肉团,后者连忙否定地摇头,见凌一权一直不说话,顿时有些心虚地垂下了耳朵,小
爪子软软地拍着青年的胸口,一下一下。
“床不能要了。”看着床上的污渍,凌一权抱着小狐狸平静地道。
他本来就有洁癖,自然无法忍受家里有被尿过的东西存在,哪怕是洗了也觉得很恶心。而小狐狸平常也是相当干
净乖巧的,除了有自动冲水的小卫生间,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由专人负责洗一到两次澡,比白千严都要来得白净。
这次尿床,绝对是故意给白千严下马威。
“这样浪费不太好,我待会拿去洗一洗就行了。”白千严却很是心疼,虽然没看到价格,但看质量也知道这些寝具
价值不菲。
“我不想说第二遍。”声音冷了下来。
“……”背脊再次发毛的白千严不得不点了点头,“那我打地铺好了。”
他倒不是没考虑去睡客厅的沙发,可惜那是小狐狸的地盘。
凌一权却没有马上回应,片刻后,才面无表情地看了地板一眼,淡漠地说道:“睡我那儿。”
“啊?”
十五分钟后,男人有点僵硬地端坐在凌一权那张雪白的床上,指尖都白了。
竟然,要躺在同一张床上……
明明知道那人只是纯粹的好意,可却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脏。
但其实更多的是畏惧。
他……还是打地铺吧?
但正要起身离开的白千严却见浴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身丝质浴袍的白发青年擦着头发缓缓地走了出来。
一时间,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带着湿气的沐香。
很特别,也很撩人的冷香。
“我……”
“帮我吹头发。”没有理会白千严的不安,青年直接坐在了对方的旁边。
点了点头,白千严站起来接过了柔软的毛巾,先细细地为凌一权擦起了头发。
青年雪白的发丝很软,跟他的人不同,总给白千严一种脆弱的感觉。不时地,发尾处滴落些许透明的水珠,雪融
般顺着他完美的脸蛋往下滑,跌落到那线条完美的锁骨上。
“你的头发……不是染的……为什么会变成白色?”忽然,白千严低低地问道。
此话一出,原本还像瓷娃娃般安静的青年目光骤然一冷,仿若极地的冰川般刺骨,刺得白千严生生地冒出一股恐
惧来。
“不关你的事!”
白千严的疑问仿佛刺到了青年的什么禁忌,以至于此刻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厉,针对白千严的冷厉!
“对不起。”白千严沙哑地道歉,心口却隐隐有些莫名地疼痛,不知为何。
两人后来一直无话,直至凌一权的头发被细心地吹干,才暂时结束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睡了。”
最后,凌一权熄了灯,在黑暗中褪了浴袍,跟白千严各睡一边,中间隔了约一个人的距离。
幽暗中,男人背对着青年,依旧紧张不安。尤其是当周围陷入黑暗和寂静后,感官异常敏锐的他更是能清楚地感
觉到对方的存在。
合着沐浴露香味的男性气息,翻身时床面传来的轻微颤动,这种仿佛伸手可及的感觉撩得他心痒难耐,呼吸困难。
但最后男人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毕竟他太累了。
待在青年的旁边,虽然紧张得心跳都失律,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安心——只有青年能给的安心。
银色的月光像透明的薄纱披在两人身上。貌似沉睡的青年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目光深沉地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
成熟男人。
如黑潭般幽冷又复杂的目光。
看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再度睡去。而他睡觉姿势向来规矩到死板,平躺,手放在小腹上面。
“嗯……”朦胧的一声呓语,男人忽然大大地翻了个身。
青年瞥了他一眼,继续睡。
男人又翻了个身。
没有理会,继续睡。
“咚!”腰部忽然猛的一疼,青年竟被整个踹到了床下!
绷直了双唇,迅速起身的凌一权面若寒霜,目光森冷地直盯着男人。
男人懒洋洋地又翻了个身,黑色的背心卷了起来,露出了漂亮的腰线还有蜜蜡般的皮肤。
凌一权静静地看了会,坐上床刚想继续睡,身边人居然又一个大翻身,差点再踢到他。
这人的睡姿到底有多差?!
没有丝毫犹豫,青年一把扯过白千严就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准确地说,是压住对方的手脚,让他不能再乱动。
只是接触的一瞬间,对方略高的体温让体寒的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也没想什么,反而慢慢合上了眼。
虽然不是习惯的睡姿,而且紧贴的这个人甚至才见面不到三天,但青年却出乎意料地自然入睡了。
“唔……不吃甜的……”突然,怀里的男人鼻音软软地开口了,与平时稳重到近乎隐忍的声线不同,声音有些沙哑
的沉。
对声音极其敏感的青年不由得再次睁了眼。
“好吧……就一口……”这时,还在做梦的男人又说了一句,身体动了动,脸却埋到了凌一权雪白的颈窝里,淡色
的唇瓣嘀咕了一句什么后,张嘴就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面容僵硬的青年顿了顿,手一伸就想立刻将男人扯开,后者却仿佛觉得好吃一般,湿软地又咬了一口,还死死地
抱住了他。
没有再动的凌一权闭上了眼,深深呼吸着,再睁眼时已是一片的幽暗,有种极具侵略性的东西在他的眼里翻涌着,
越来越盛。
但在他怀里的白千严却没有再动了,似乎陷入了沉睡状态,彻底老实了。
凌一权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才疲惫地沉沉睡去,只是闭眼的瞬间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男人的气息,跟那个时候一样……
朝阳一般的暖。
却又……矛盾地让他曾冷得怨恨整个世界……

第五章
窗外轻响着悦耳动听的鸟鸣,揭开了一天的序幕。带着凉意的晨风撩动着如同碎玉琉璃般透彻的湖面,激起层层
涟漪。
白千严皱了皱眉,感觉到些许凉意的他闭着眼,下意识朝热源挪去,手指却摸到了某个温热柔韧而手感极佳的物
体。
是什么?还挺好闻的……
低血压的他迷糊地想着,那仿佛能吸附掌心的质感令他忍不住又摸了几把……
好滑,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睁眼,一张冰雕般完美的容颜就依在他的枕边,距离近得可以看见睫毛落在脸颊上的微小阴影,犹如最细腻的油
画,略带透明质感的皮肤显出朦胧的美感。
而这一切却在冰冷的双眼猝然睁开的瞬间,冻结。
“咚!”白千严一惊,反射性地一退,结果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掉到了床底。
“……”凌一权慵懒地坐起来,拢了拢有些长的白色发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随着他起床的动作,雪白的蚕丝被
单缓缓地滑至他腰下。凌一权那紧致有力的腰腹展露着,让他看起来像危险却又禁欲的魔。
不打算理会僵硬到动都不敢动的白千严,他很干脆地起身朝浴室走去,如行走在冰面上的雪豹。
这个人穿上睡衣会死么?!
白千严呆呆看了好久,直到对方关上浴室的玻璃门才反应过来,随即有些狼狈地从对方房间离开。
在同样洗了晨澡后,白千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询问走下楼逗弄小狐狸的凌一权:“早餐我们去公司吃么?”
“家里吃。”
“好,想吃什么?”
“有鸡蛋的。”
白千严有点想笑。
昔日的正太虽已变成这般冷漠而俊美的青年,但某些地方依旧显得可爱。只是他语气上依旧沉稳的问:“鸡蛋面
好么?”

鸿宇专用的外景拍摄基地里,即便站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拍摄组的工作人员也仍旧敬业地工作着。尤其是一群身
穿古装铠甲的演员们,在满头大汗的情况下也一丝不苟的演绎着,脸上的细微表情因为巨大的金色反光板显得更
生动立体。
其中一名饰演负伤官兵的演员猛地朝坡下滚去,身后除了跟着几个杀红眼的士兵,还有两台在空中移动的高清摄
像机,上面附带的麦克风的毛套在风中轻轻飘动。
战鼓响起,一位俊美无敌的白衣军帅翻跃而下,手中长矛一扫,数个敌人被齐齐掀翻,一连串优美而有力的动作
让人完全察觉不出他腰上吊着威亚。紧接着,他动作利落地跨上一匹战马,仿若天生就是战场上所向无敌的战将,
而那平静而冰冷的眼神扫视周围不敢动弹的敌军。
“咔!”
导演满意地叫停,接着几个工作人员殷勤地上去伺候着,抓紧时间为下一幕做准备。
白千严一直在旁边目光发直的看着,几乎就入了戏,平静的面容下燃烧的是一个渴望演戏的灵魂。
饰演白衣军帅的是当红的新生代影帝——柏川,无论是精湛的演技还是敬业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白千严学习的
目标。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本人,又怎么能平静?男人几乎就要不顾礼数地上前跟他讨教一番心得,想着或许能在
演技上有什么新的突破。
“喂,你是谁?不是剧组的吧?”这时,一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态度不怎么友好地低喝道,“闲杂人员
不得旁观不懂么?走开走开!”
“……”白千严一僵,突如其来的现实像一根尖利的刺扎破了他的幻想。
他看了看忙碌的剧组,又看了看手拿文件的自己,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跟他们变成了两个世界
的人。
“抱歉。”沉声道了句歉,白千严半垂的眼如同浓墨般暗沉。没有再停留,他拿着手里已经签好的文件转身就离开
了这个剧组。
男人意识到,他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演员,而是他有几份文件需要剧组里的某个负责人签
字而已。
同时他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这份工作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让他能有更多机会靠近自己喜爱的事业,却永远都
触摸不到。
这时,离刚才的拍摄点约三百米的一栋还在搭建的古楼下 ,一对俊男美女正窃窃私语着。
赛斯特,这位十九岁的国际顶尖男模,因本身拥有过人美貌而及其挑剔的他,此时此刻却并不打算拒绝眼前这名
自动送上门、容貌尚算貌美的少女。
主要原因?自然是某个不识趣的男人将他的心情弄得实在有些糟糕,若再不找点乐子转换下心情,未免也太对不
起自己了。
可况对方还是鸿宇股东的宝贝独生女,虽不及欧美的少女来的火辣,但至少要干净得多,看起来也很可口。
“真的可以么?晚上来别墅参加我的私人派对,我有点不敢相信……”以为会被拒绝的少女,粉嫩的脸蛋上一片动
人的红润,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其实在前几天,她有两个条件比自己还好的姐妹也约过对方,但都被拒绝了,
所以对于自己的成功她相当的意外跟羞涩。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不过,你父母也在么?”
“不不,他们都不在的,爸爸妈妈都出国办事了。别墅里只有我和一些朋友。”
“很好,看来很值得期待……”单手支撑着建筑用的架子,将少女困在自己怀中的赛斯特正想逗弄下少女,头顶却
传来啪嗒的崩裂声,紧接着断裂的脚手架跟一些建筑的钢材倾斜而下,如同狰狞的魔爪,带着末日的阴影般直直
的砸向他们。
“小心!”脸色惨变的赛斯特猛地护住少女就往外扑!
这是在危机中保护弱者的男性本能。
随着建材啪啪的砸落地,一团团涌浪般的尘埃掀起,闭着眼颤抖的少女感到脚踝一阵钻心的痛,当场就疼得哭出
声来。
“呜……”这时, 护住她的赛斯特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湿热的身子软软地滑向了一旁。少女听后先是一颤,
浓烈的血腥味却让她根本不敢睁开眼。
她怕血,好怕好怕……
“叫救护车……”这时,赛斯特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呼吸浑浊而混乱。

“救……救护……车?”可是吓傻了的少女只会呆呆的重复,眼睛依旧不敢挣开。
“手机……打 120 ……”赛斯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少女一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过了好半天,才可怜兮兮地哭着说:“我……我没带……可能放在车
上了……也可能在办公室,我……我要找找……”
“……”旁边的赛斯特没说话,似乎是憋的。过了一会,才咬牙道,“附近,叫人——”
“啊,对,叫人!”下达的指示总算让少女一步步恢复了思路,可她才一睁眼想爬起来,却又整个人吓呆了。
只见刚才还完好无缺的赛斯特,此刻像个血人般凄惨的倒在地上。他的额头,后背,还有手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
创伤。尤其是左手臂,更是被利器切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怎么……还不去……”见少女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发愣,赛斯特被砸得有些混沌的脑子一时也懵了。
少女呆滞地看着他,全身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虽没受什么伤,但脸色却比赛斯特还惨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道:
“我……我见血,脚……脚软……”
“……”赛斯特绝望了,发觉只能自救的他转头看向自己几乎不能动弹的手臂。血流得很快,一股一股的直往外冒。
深深吸了口气,他颤抖的手掌无力地解开自己的头巾,上面同样沾满了血跟灰尘。
而后几乎虚脱的他努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在牙齿的帮助下勉强用头巾包住了伤口。
这里出血的速度最快,可能伤到了动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还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脉动的声音,就像心
跳在全身蔓延一般。
可等到赛斯特绑完手臂想要站起来时,却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了力气,头晕眩得几乎让他晕死过去。
他要死了吗?
赛斯特突然意识到这一可怕的事实……
他又看了一眼显得越来越害怕的少女,似乎就连这个女人也发现他快不行了,但她居然因为害怕血而无法帮他呼
救……
正在这时,一个急速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赛斯特一愣,吃力地看向对方。
竟然是那个跟他有矛盾的中国老男人……
“你还好么?”白千严显然也被眼前坍塌的场面吓得够呛,尤其是血人般倒在地上的赛斯特更是凄惨的让人触目惊
心。
“打 120 了么?”他一边快速查看赛斯特的伤口,一边问旁边的少女。
“没……手机……没带……”
白千严看了少女一眼,瞬间就看出了她的“不在状态”,直接无视她,一边帮赛斯特解开包扎,一边耸起肩膀夹
着手机跟 120 救护中心的接线专员求助:“……对,全身大量失血,动脉破裂,情况很危急,地点在……”
快速报告伤患的状况跟出事地点后,白千严挂了电话,又重新帮赛斯特包扎了一次伤口,只是这次他是将头巾绑
在赛斯特的伤口上方,同时沉声解释道:“动脉出血时应该绑住伤口的上方,这样才能止血。”
就在刚才,他已经从赛斯特流血的状况判断出对方受伤的程度。
一般来说,动脉出血的伤口,血液流出来的状态是一股一股涌出来的,跟心跳的频率一致。而静脉出血则是毫无
起伏地一直安静地流。
两种不同的流血伤口,包扎的位置也不同,动脉是包扎在伤口上方,而静脉是包扎在伤口下方,弄错的话只会加
重伤势。
随后,白千严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牢牢捂住他的伤口。
“我会……死么……”平躺在地上的赛斯特死死地盯着白千严,有些嘶哑地问道。
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唯一能看清的,就是这个守在他身边的男人。
正午的阳光把这个人的每一根发丝都染成了炫目的暖橙色。他脸上的表情因为担忧而凝重,瞳孔很深,看向自己
的时候,目光专注的让人莫名的安心。
“没事的,别睡着就好,救护车很快就来。”回答他的声音很沉稳,让他安心的同时,又莫名的令他升起一阵难受。
毕竟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在得到长辈的依靠后,刚才的委屈一股脑的就涌出来了。
“好冷……”低低地呢喃了一句,赛斯特无意识的将头靠向白千严的大腿,苍白的脸上已经流出了冷汗,呼吸很急
促。
“再忍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白千严低声的安慰道。心里却有些担忧,流血太多了,救护车不能按时赶到的话,
一旦造成失血性休克,情况就会变得极其糟糕。
这时,白千严听到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一身白衣的凌一权走了过来,并不紧不慢的拨打了电话:
“李医生么?马上到古楼这边来,有人受伤,大量失血。嗯,需要干净的纱布跟一些生理盐水清洗伤口。”
挂了电话,凌一权走到两人的身边,静静地扫了一眼赛斯特,道:“他肩背的地方也在流血,用拇指摸到他锁骨
的动脉,然后向后向下按压到肋骨上,这样能争取一点时间。”
“好。”白千严应了一声,连忙照做,果然血似乎流得缓了很多。
过了一会,李医生跟一群人跑了过来,一看到情况都惊讶不已,但没有围上来,而是留出空间给医生,其中赛斯
特的那位助理则担心得哭了出来。
“别害怕,也别睡着,我现在给你清理下伤口以免感染,其他的要等救护车到才行。”李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动作
麻利地用生理盐水帮他清理头部跟肩膀的伤口。
钢材多少都带着锈,到医院后也必须打破伤风的针。
赛斯特眯着眼睛,看了李医生一眼,又将头靠在了白千严的大腿上。其中一只手还死死抓着白千严的手腕。
凌一权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救护车呼啸而至,“咔”的一声,车门打开,跑下来几个扛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大家七手八
脚地将人台上担架,但小小的意外发生了——赛斯特的意识已经很模糊,却死都不放开白千严的手腕。
最后白千严不得不跟着上了救护车。
凌一权一愣,竟走过去,似乎也想上车,但立刻被公司的人紧张的制止了:“凌董,你的会议才开到一半,大家
都在等着你,这次的会议很重要,李医生跟去就行了。”开什么玩笑,堂堂音皇要是在毫无准备下就出现在公共
场合,记者跟他的粉丝绝对会把医院附近堵得水泄不通!
最后,凌一权不得不看着白千严随救护车离开,脸色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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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棕色与奶白色相间的主会议室里,宽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定格着这样一张精美的照片。
照片的拍摄地点是美国最繁华的纽约。
一个仿佛悬浮在空中的,如同半透明巨蛋的建筑物被数十盏冰蓝色的聚光灯朝上映照着。
它通体雪白,如同一颗巨大的开裂蛋壳。几道看似随意,但位置极考究的裂缝延伸出无数条状的光丝。仿若从蛋
壳中溢出的神秘之光,有种妖异却又大气的感觉。
实际上,照片中的建筑物并非真的悬浮在空中,而是运用了大量的光影折射技术以及巧妙的结构设计,使人产生
一种仿佛悬浮在空中的错觉。
它还有一个古韵的名字——神迹。
这是纽约市最新建造,同时也是耗资最大的一个场馆,可同时容纳约八万观众,也是凌一权首次全球个人演唱会
的首场地点。
网络上的预售票早在三个月前就全部售空,美国的官网更是被买不到票的歌迷无数次刷爆。
作为国际性的娱乐公司,鸿宇自然很重视这次全球巡演,需要规划的事情也很多,时间上也并不宽裕,所以今天
的会议就尤其重要,连纽约那边的几个负责人都赶了过来。
大家严阵以待。
但现在——整个会议室明明坐满了人,却死寂得瘆人。
除了凌一权身边那个正没心没肺刷微博看漫画的端庄眼镜男,几乎所有的高层都严肃而沉默地看着自己的鼻端。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不敢说话。
原因,自然是主席位上面色阴沉的吓人的凌音皇。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进来后一句话都不说,眼神冰冷无比,让被他看着的人犹如身坠万年寒冰之中。
其中一个负责策划的青年曾试图开口报告进度,却被他一个眼神吓得文件跌落当场,整个人寒毛倒竖起来。
十分钟过去了,沉默仿佛凝胶一样在会议室蔓延,大家觉得很压抑的同时也很是莫名。
凌总 BOSS 虽然脾气怪异,却很少摆脸色,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也相当的认真负责,该做的事情也都会做好。
像这样不明原因的在重要会议上表现出异常,却是从未有过的。
正当所有人还在暗自纠结时,一直端坐着仿佛雕像般冷硬的凌一权突然动了。只见他掏出自己的纯白色手机,无
声的按了一个号码,而后放在耳边等待接通。
一时间,现场的高层们虽然依旧目不斜视,但耳朵却极其八卦的竖着,包括端庄男。
“喂?”凌一权的声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还在那?”
“……”由于会议室又大又安静,大家虽听不真切电话那头说什么,却隐约能听出是一个稳重的男性。
“给你二十分钟,回不来就直接给我滚。”
“……”话音才落,电话里的原本平和的男声似乎很是惊讶,语气焦急起来。
“我不接受任何理由。”语毕,凌一权挂了电话,继续雕像一样端坐着。
会议桌上的高层们偷偷的传递着小眼神,心里越发好奇了。
如此迫切地让一个人回来,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至少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个人的出现重要过这次国际会
议。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大家的八卦心越悬越高,在十九分三十秒的时候,会议室大门被一个气喘吁吁的成熟男人推
开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男人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跑得非常的急,以至于刘海都被汗水打湿在额前。
过了好一会才勉强顺过气的男人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会议室里盯着他的三十对眼睛,最后才将视线望向最里面的
凌一权,很认真地问:“凌董,请问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吩咐?”
端坐在里面,双手支着下巴的凌一权淡淡地看了他片刻,才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杯子:“茶。”
“……”
男人沉默了。
“……”
高层们更沉默了。
最后,男人点了点头,走过去拿起凌一权的杯子就去泡茶了。
“这种别扭的小孩子式撒娇真让人受不了。”外形端庄的眼镜男忍不住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他可是分明看到凌一
权进来时拿着的就是一个空杯子,当时还以为凌一权抽了……
眼镜男的声音很小,几乎是默念出来的,可对声音极其敏感的凌一权却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凌一权淡淡地瞥了一眼眼镜男,毫无语调起伏地吐了几个字:“扣半年奖金。”
“……”
眼镜男如遭雷劈,双眼直瞪瞪地看了凌一权半响,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他第二次因为那个中年男人被扣奖金了——你丫看起来那么不起眼却分明就是这个死小孩的逆鳞啊!
过了一会,白千严端进来泡好的山楂茶,轻放在凌一权的面前:“请用。”
点了点头,熟悉的茶香让凌一权脸色的冷意散了一些,淡淡地吩咐:“这里没你事了,出去吧。”
“……”在场的高层略带同情地看向男人,几乎跑断气得冲回来,还真就为了一杯茶啊!
白千严无语的看了凌一权一眼,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而后令现场高层感到高兴的是,接下来的会议居然开始顺利进行了。凌总 BOSS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那种刺人
的冰冷却没有了,不仅极其高效地完成了会议议程以及相关合约的签署仪式,甚至还在合约上狠狠压榨了一下纽
约那边的负责人。
另一边,白色的走廊上,往回走向办公室的白千严不由得有些郁闷,自己是不是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
之前在医院时,被送急救室的赛斯特怎么都不肯放开他的手,搞的几个医生都过来帮忙。也是那时接到了凌一权
的电话,对方根本不管他现场的情况,以及是否能打到车,最后害得他有一半路是跑回公司的。
不过还好自己的速度够快,竟还能抽出点时间换了套公司的制服,不然就那一身污血的模样,估计直接就被撵出
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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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在白千严的提议下,凌一权专属的司机将车开到了附近一家最大的超市,
白千严独自一个人进去采购了一番。
等他回来时,在车里看德文书的凌一权扫了一眼他的采购,最后指了指翠绿绿的青椒:“我不喜欢这个。”
“别挑食。”
白千严没理会他,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叫司机开车。
凌一权沉默了,继续低头看书。
在某些事情上,当白千严偶尔强势起来时,凌一权总是无意识的选择默默接受。因此当晚上的餐桌上出现了一大
盘青椒牛肉时,他也皱着眉默默地吃掉了。
这个似乎是一个潜意识的习惯,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习惯。
晚饭过后,整理完厨房的白千严抱了个箱子来到了凌一权的书房里,里面装着一百五十张凌一权最新的个人唱片,
都是需要他本人签名然后在纽约的演唱会上随机送给现场歌迷的。
不过在白千严看来,整整八万歌迷争这一百五十张唱片,实在是……
希望场面不会血腥。
“需要什么茶点么?”将金色的签字笔递给凌一权,白千严低声询问。
凌一权坐在沙发上摇摇头,专心的低头签起名来。而吃饱喝足的肥狐狸蔑视地看了一眼白千严后,又靠着凌一权
继续打起盹来。
白千严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眼睛却像是憋着什么一般,微微地弯起来。
眼前的青年,拥有洁白的仿佛雪一样的发丝,如同人偶一般完美的脸蛋,尤其是握笔的手指,细长而光滑,仿若
上好的羊脂玉,姿势更是标准的如同最完美的书写示范,但看看他的字……却像被狠狠折断的黄瓜,丑得极其别
扭。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现场看到这样的对比鲜明的画面,还是被这个视觉冲击弄得有些顶不住,几次都想笑出
声来。
当然,这种奇特的签名在喜欢音皇的歌迷们看来,绝对是呆萌、个性、脱俗的。
白千严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在这一百五十张唱片里,偷偷多放了一张打算自己私藏。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被发现,但白千严依旧在凌一权签名的期间,问了他一些难度比较大的问题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而凌一权签名的速度不变,始终都不紧不慢,同时也简洁而准确地回答了白千严的问题,其中还包括匪夷所思的
数学题、推理题。
二十分钟后,凌一权停下了笔,指了指第一百五十一张没签名的唱片道:“多了一张。”
你妹!
白千严微笑,微笑,然后抱走了一箱签完的唱片。
过了十分钟,他又敲开凌一权的书房,手里拿着那张没签名的唱片晃了晃:“打扰了,我刚仔细数了两遍,只有
一百四十九张,所以这张还是麻烦你补签一下。”
“……”凌一权默默地瞥了白千严一眼,片刻后,才接过唱片又签了个名。
“反正最后一张了,旁边画颗心吧。”目的达成的男人心情愉快得每个毛孔都舒爽起来,竟得寸进尺地提议。
“……”凌一权又默默瞥了白千严一眼,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居然真的加了上去。
“幸苦了。”白千严墨染般的双眼暗藏着笑意,在接过唱片的同时,无意中看到了凌一权桌上那靛蓝色与霜白为基
调的设计图,看样子应该是纽约演唱会的场景概念跟服装设计。
好奇之下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心里为这些完美设计赞叹的同时,却又不由得露出些许遗憾的神情。
“怎么?”凌一权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问。
“没有,我只是在想,要是多点中国元素……”这些设计虽然都很漂亮,但几乎都是国际化的现代风,其中夹杂着
西方玄幻的元素。整个设计的概念虽然无论是场景还是服装都相当大气奢华,可却缺少了一些真正能震撼他的感
觉:“呵呵……我只是按我个人的喜好随意说说而已,请不要在意,这些设计很棒,很让人期待。”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演唱会很早以前就开始策划了,很多东西都早已制作完成,风格也基本确认了,这个时候还因为个人喜好随意地
发表意见未免太不合适。
顿了顿,白千严又道:“晚上还要工作到很晚吧?我给你做一些夜宵。”说完,白千严就拿着唱片出去了,而凌
一权则将视线转向了桌面上的设计图。
原本假寐的肥狐狸一听到夜宵两个字就像过电一般猛地跳起来,咻的一声,朝白千严冲去,瞬间就死死咬住了对
方的裤脚。
“小家伙,别闹,你要减肥了。”白千严站在走廊上,低头无奈的看着它。相处这两天下来,他也算是了解这只狐
狸了,平常傲娇得像只公主,遇到吃的就像只公猪。
“嗷嗷!”
肥狐狸不满地哼哼,圆滚滚的眼睛坚定地直视他,而后竟将自己的屁屁压到了白千严的拖鞋面上,四肢并用地抱
紧他的小腿。
白千严甩了甩腿,竟然甩不掉,最后不得不妥协地拖着肥狐狸一步步地挪向厨房。
十分钟后,白千严将一碗香气四溢的海鲜粥放到了凌一权的面前,而肥狐狸则满意的吃着它的肉排。
“那个……”
白千严看着乖乖吃夜宵的凌一权,犹豫了一会,有些踌躇地看着他道:“我的床,买了么?”
凌一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安静的将粥一口口的喝完,又喝了一口茶,将嘴用纸巾擦干净后才缓缓地道:“订
了。”
“嗯,那大概什么时候到?”
“两个月后。”
“……”
“意大利手工制作的,所以慢点。”似乎也察觉到了白千严的纠结,凌一权难得解释了一句。
“……”白千严沉默了片刻,尽量露出毫无破绽的微笑,道,“其实我可以睡书房的。”
凌一权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向了球狐狸,后者瞬间毛发倒竖,呲牙咧嘴地朝白千严低鸣着——显然除了客厅的
沙发,书房的这张也是它的。
最后的结果,白千严依旧要跟凌一权睡一张床。

洗好了澡,白千严无言地看向了靠坐在床上看小说的白发青年。
凌一权的神态一如既往的沉静,淡粉色的唇微微抿着,半垂着的睫毛浓密而透明,就像一个漂亮的冰娃娃,笔直
的长腿懒懒的交替搭着,全身上下只在腰间盖着雪白的被单。
一想到早上是在这个人怀里醒过来的,白千严就觉得心有点乱。
男人尽可能平静地走过去,刚保持着最大的距离在床的右边谨慎地躺下,青年就无声地合上了书本,毫无波澜的
墨绿色双眼朝他看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漂亮的脸蛋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精致得有些虚幻,却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危险气息。
白千严紧张了,表面上却还是很平静,低声道:“要睡了么?”
白发青年点点头,将书本置于靛蓝色的床头柜上,关上了台灯。
顿时,幽暗的黑包裹了整个房间,除了落地窗那里微微透进来的银色月光,什么都看不真切。
白千严再度往床边挪了挪身子,心里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身边的青年忽然动了,只听到被单传来轻微的摩擦声,白千严还在疑惑,随即就感到一个人朝他身上
俯压过来,一股独属于青年的淡淡冷香在鼻尖弥漫。
“怎……怎么了?”
白千严吓得整个人都僵了,尤其是青年那如丝绸般冰凉的皮肤碰触到他的时候。
“你睡相太差,不这样你会踢人。”黑暗中的青年淡淡回了一句,修长的手搂住白千严的腰将其往床中间拖了些,
在确认自己能完全压制住男人后,才懒懒地将头部贴在了他的颈窝上,有些疲惫地合了眼。
“……”
白千严是不知道自己睡相的,更不知道自己在情绪不稳或者压力很大时,睡姿会差得极其奔放,昨天还将凌一权
踹下床,腰侧现在都还是紫的。
“我还是睡书房吧,将小狐狸锁在外面就可以了。”白千严安静了片刻,声音有些沙哑的提议,随即就要起身。
“别吵……我很困。”伸手将他再度按到,青年因睡意而柔软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其中却明显地夹杂着不悦
的冷意,而后干脆将一只腿搁在了白千严的双腿间,让其再也无法动弹。
就算这样,你好歹穿件睡衣啊——白千严无语地望着天花板,几乎要流下海带泪了。
黑暗让人变得异常敏感,青年平静的呼吸在白千严的皮肤上轻轻吹拂着,如同羽毛一般,撩得白千严的血液一直
狂奔着。
过了一会,白千严以为青年已经睡着了,青年却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话,湿润的嘴唇还轻轻碰到了白千严的锁骨:
“你心跳很快。”
“……”白千严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想着:这种情况加这个体温,这觉简直没办法睡了……

这天下午,凌一权在公司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会议要开,很可能晚上都无法回来,于是先让司机将白千严送回了家,
让他记得给肥狐狸准备吃的。
而就在男人将一盘热腾腾的牛肉递给不断在地上翻滚要肉的狐狸,并打算回公司看看凌一权时,接到了一个陌生
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白千严先生么?”来电的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性。
“我是,请问你是?”
“很抱歉打扰您,我是赛斯特先生的助理栗沙,由于赛斯特的状态不太好,所以很希望您能到医院看望一下他。”
白千言皱了一下眉,他不算个迟钝的人,从凌一权的态度可以明显的看出,他不希望看到自己再跟赛斯特有什么
接触,虽然原因他并不确定。
顿了一会,他才道:“很抱歉,我并没有时间。”
“他不吃任何东西,我真的很担心。”
“输着液,他死不了。”在某些方面,白千严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冷漠的人,除了对凌一权。
“……”栗沙可能被白千严冷漠的态度弄得有些发懵,一下说不出话来,要知道以赛斯特这种男女通杀的魅力,还没
有人如此直接的表示过排斥。但她依旧劝道:“我知道这样很麻烦你,但请看在他一个人在异国却经历这样的事
情的份上,去医院看看他,哪怕就一次……”
白千严低头看了看正在啃肉的圆狐狸,刚想拒绝,却听电话那头又道:“我的车已经在楼下等您了,请您一定帮
这个忙,拜托了。”
白千严沉默了片刻,走到窗户边看了一下,果然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那里,随后从车中走出来一个年轻
的女性,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正是赛斯特的助理栗莎。而从那家医院开到这里,需要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
两小时后,白千严跟栗莎抵达了赛斯特所在的那家市人民医院,迎面而来的消毒水味让白千严无意识的皱了皱眉。
正在这时,栗莎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电话的那头要求她立刻赶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情。最后栗莎只能很抱歉的让
白千严自己去六楼的 619 病房看望赛斯特。
男人很快来到了特殊住院部的六楼,这里皆是单人的特级病房,每一间都配有 24 小时轮流看护的四个护士,而赛
斯特的病房门口还守了两个穿黑西装的黑人保镖。
说明了来意,白千严很快被批准进入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可当看清楚里面的状况时,白千严却整个僵在了那里,无数凉意直往他的毛孔灌入。
只见洁白的病床上,身材高挑的赛斯特正安静的平躺在那里,脸上盖着一块毫无生气的白布……
“……”白千严僵硬地抿着唇,静静地看了片刻,忽然走过去一把扯掉赛斯特脸上的白布,瞬间一张俊美的脸蛋就出
现在了眼前,睁着眼的。
“这样有意思么?”不悦的皱着眉,白千严沉声质问。
“你来啦?”脸色苍白的赛斯特惊喜的看着白千严,吃力地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根本办不到,只好有些无辜地回道:
“光线太亮了,我睡不着……”
“你可以关灯。”
“这样的话,你不是会以为我已经休息了然后直接离开么?”说着,某名模的语气居然带上了些许的委屈,小心地
扯了扯白千严的衣角,“我肚子好饿了……”
白千严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赛斯特的态度变化实在太大,他有些不能适应。而后才将带来的瘦肉粥拿出来用小碗
装上:“只有粥。”
“是你做的吧?好香。”赛斯特闻了闻,似乎很高兴的说道,仿佛大型犬般尾巴都摇了起来。
“不,在路口随便买的。”白千严坐在床边一边随意地答道,一边帮他按下了床铺的升降按钮。除了白发的那只,
他还没有那种空闲帮人煮吃的。
委屈地瞅着白千严,赛斯特没有说什么,似乎只要是白千严拿来的东西,他都无法拒绝的模样,所以低头老实地
喝了起来,并发表评论:“好难吃。”
“喝光。”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我做吃的呢?”抿了抿唇,委屈地喝光了粥的赛斯特小声地问。
“我们不熟吧?”白千严莫名,被扣工资的事情,他还记恨着。
“一个人在医院,没有朋友,很压抑……”超模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如同被主人嫌弃的牧羊犬。而门外,
一个拿着慰问品却被保镖们拒绝探视的异国美女很失望地走了,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个了。
“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多亏了你出现,真的谢谢你……之前的冒犯,也很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
“都是小事情,不过,你说这些的时候,能别这样搂着人吗?”白千严面无表情地盯着腰间的某只大手,淡淡地道。
“别这样小气……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将头偎向白千严的颈窝,赛斯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已经被消毒水味折
腾了许久的他仿佛瞬间得到放松般懒洋洋了起来,“就一下下……”
“我要回去了。”
“你才来了不到半个小时……再陪我说一会话。”
“你好烦。”
“明天我可以吃鳕鱼饭么?加辣的。”
“我没说要来。”
“不然牛肉咖喱饭也行,汤的话想要蘑菇炖汤那种。”
“……”
又被折腾了近二十分钟的白千严最后才头大如斗地从医院出来。
等他坐车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雪白的别墅在黑夜中显得更为冰冷,除了那从窗户透出的灯光。
权权已经回来了么?
带着这个想法,白千严莫名地紧张起来,很快就进了屋子,才一开门,就看到凌一权面无表情地站在玄关处盯着
他。
“……你回来了?吃过了么?”心里微微一紧,白千严温和地问。
“去哪了?”
“……”白千严顿了顿,正想着怎么说,面若寒霜的凌一权却先一步失去耐心地将他按到了墙上,同时身子也欺压了
上去,把男人困在了墙与他的臂弯之间。
白千严石化了,呆愣地看着凌一权低着头在自己耳边细细地闻着。
消毒水的味道。
“你去医院看他了。”低沉而肯定的语气,说完凌一权后退了一步,眼神冷得吓人。
“他那边不太舒服,所以我……”白千严心口一闷,试图解释什么,凌一权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无声的压抑在这栋屋子里蔓延。
这一夜,两个人虽然仍旧睡在唯一的一张床上,却隔了很远。
而白千严,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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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清晨才下过阵雨的空气中吹拂着丝丝凉风,驱散着夏日的酷热。
刚过八点,凌一权便打电话叫来了司机载他出门,似乎有什么事情,但没有让白千严跟随,甚至连他准备的早餐
都没有看一眼。
棉花球般滚圆的狐狸用小爪子哀怨地挠着门,低低哽咽着,想跟主人撒娇的它不明白,为什么最近主人都好冷淡,
都不抱它摸它了。
而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的白千严则有些走神地擦着桌子,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在想。
虽然凌一权的性子本身就很冷,可他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疏远,这两天甚至不让他去公司,只允
许他在家里呆着。
如果仅仅因为他去看望赛斯特而遭到厌恶,却又感觉不太对,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什么,却无从得知。

他连早餐都没有吃。
“您太客气了。”浅昕有些羞涩的笑着,目送白千严走开后,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到了身旁异常沉默的凌一权身上。
她先是体贴的为他倒了蜜汁在牛排上,然后又指了指对方盘中一块特别漂亮的肉,眨了眨眼,道:“权,你的这
块牛排看起来特别美味的样子,可以给我吗?”
后面是什么白千严已经听不到了,因为他已经转身上了楼。
而大口将肉吃完的肥狐狸似乎相较于白千严更不喜欢浅昕,居然跟着白千严的脚后跟也上了楼。
嗯,它只是想让男人给自己洗澡,因为它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很讨厌,却能把它伺候得很舒服。以至于下面的那
个少女,肥狐狸却没有理会的意思,就算是咬人,它也是有选择的。
可等它迈着小短腿跟上男人时,却发现男人正孤独地站在阳台边望着远处发呆。
它歪着头看了他半天,忍不住用嘴巴咬住他的裤腿拽了几下,却依旧换不来任何反应。仿佛在这个时刻,男人已
经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它不喜欢这个男人这样……
很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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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因为时差而有些脑袋发晕的浅昕犹豫了好一会,才有些忐忑的拉了拉凌一权的袖子:“权,我头有点
晕,能在你的房间休息一会么?”
凌一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在看到浅昕明显有些发青的脸色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栋别墅里没有其他客房,他在心理上也极度无法接受外人睡自己的床,不过基本的风度他还是有的,只是
过后被单要换了。
得到允许的浅昕很雀跃地去洗了个澡,然后在房间里好奇地转了一圈,最后偷偷套了件凌一权的白衬衣钻进了被
子里。
好好闻啊……盖上被子的瞬间,浅昕满足地勾起了嘴角,粉嫩的脸蛋红红的,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睡意。
蹭了蹭满是凌一权气息的枕头,她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凌一权有午睡的习惯,这点她是很清楚的,而这间屋子里也没有客房,那么……他会来跟自己一起午睡吧?
天啊天啊,心脏急跳地快要找不到了啊……
而在楼下的书房里,凌一权却已经在黑色的沙发上睡着了,仿佛一只假寐的雪色波斯猫,慵懒而优美,修长的双
腿交叠着,胸口还放着一本摊开的英文资料书。
白千严正准备进来打扫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窗外阵阵清凉的微风吹入,透明的奶白色窗帘波浪般漂动着。
随着几片粉色的花瓣缓缓地落入室内,时间在这安静的一刻仿佛缓慢了下来。
弯腰轻柔的为白发青年盖上了毛毯,白千严无声地在对方身边蹲下,静静地看着那张因为睡着而显得有些温柔的
容颜。
周围很静,只偶尔从窗外传来树木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以至于白千严有一种错觉,仿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跟
眼前的青年,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恍惚中,白千严有些失神地朝青年略微凑近了一些,修长的手指隔着些许距离缓缓顺着凌一权精致的五官描绘着。
飞扬入鬓的眉,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梁,以及——樱花般惑人的淡唇。
如同被蛊惑一般,他单臂撑在青年的旁边,低着头渐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却在即将碰到对方的瞬间,被一种
称之为理智的东西刺疼了他的胸口,惊醒般霍然拉开了距离。
自己在干什么?!
白千严僵硬地站起来,脸上更是出现自惭形秽的苍白。
这时,身后突然有种异样的寒意传来,男人转头朝门口看去,见只着一件雪白衬衣的浅昕捂住嘴,震惊的双眼发
红地瞪着他。
骤然间,一种绝望的冰凉由四肢渗入白千严的骨髓,令整个心脏都发麻起来。
无声地拉开玻璃门,来到二楼阳台的白千严面色发白地看向围栏处背对着自己的浅昕,对方没有说话,但从肩膀
的起伏可以看出她的呼吸正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失控着。
垂着眼看了看自己的脚,白千严缓缓地朝浅昕靠近,发干的唇张了张,好一会儿后,脑子的混乱让他勉强吐出三
个字:“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能解释什么……
刚才的一幕,已经明显地说明了很多问题,他的任何说辞,都是苍白的狡辩……
啪!
一巴掌重重扇在他脸上,力道大得几乎将他整个脸都打歪了,显然浅昕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恶心的人渣!”浅昕因愤怒而扭曲的俏脸微微有些发红,嘴唇更是气得直打哆嗦:“亏权那么信任你!你却想对
他做出这种肮脏的事情!”
白千严垂着眼,不避不躲地默默承受着,嘴里隐隐有些腥甜的味道蔓延开来。
“你明明知道权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种窥视,而你,却利用他对你的信任存有这般龌龊心思!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
更恶心更下流的人了!他是瞎了眼才接受你进入他的空间……”说到后面,女孩连眼泪都掉下来了,无尽的心疼
跟愤怒让她深深地为凌一权感到不值。
凌一权有多防备外人她从来都知道,也很清楚。当她看到白千严出现在凌一权的别墅时,除了偷偷的羡慕外,更
多的是欣喜。她不希望凌一权就这样孤僻下去,他需要更多的朋友。可这个人,他怎么能够这样……
“对不起……”白千严声音低沉地道歉,垂下的指尖轻微颤抖着,“以后再也不会了……”
“没有以后!!”浅昕尖锐地打断他,“永远都没有以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女孩目光如寒意箭般直刺向白
千严。
顿了顿,她才压低声音怒道:“这件事情,我会暂时替你保密,因为我不想他知道自己的身边竟然有那么恶心的
存在。但是你要立刻给我搬出这里,离他越远越好!听到没有!!”
“……”白千严整个人都僵住了,暗夜般幽黑的瞳眸有些发灰。
搬出这里?
在听到这个判决的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瞬间冰冻一般,几乎整个都停止了跳动。
眼看浅昕要走开,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声音变得沙哑难辨:“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
…”
“放手!”浅昕沉哼一声,似乎并不想惊动凌一权,声音压得很低。
却见白千严还没有立刻放手,顿时气得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力道却有些过大,以至于套在身上的白衬衣被拉开了
领口,露出了雪白细腻的皮肤以及隐约的淡蓝色内衣。
不想再多说什么,她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径直朝门内走去,却意外撞到了正要到阳台的凌一权。
“……”冰冷的目光先是扫了一眼脸上有巴掌印的白千严,又扫了一眼似乎正在整理衣服双眼湿红的女友,沉默了片
刻,才冷冷地开口:“你们在干什么?”
【第六章】

“你们在干什么?”
铺着樟子松的白色阳台上,两男一女僵持着。
站在阳台入口的白发青年神情淡漠,白皙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琉璃般的双瞳冷冷地盯着另外两人,目光如
充满寒意的剑刃,直刺入另一个男人的心底。
男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站在阳台的边缘,脸上同样没有什么表情,但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处有着一道清晰
的巴掌印。掌印的位置,红得仿佛要冒出血来。
在他们的中间,站着一位仅着男士白衬衣的少女,神情有些无措,衣摆下的雪白大腿露出大半。她身上衬衣
的领子却仿佛有着被人粗鲁拉扯过的痕迹,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事情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复杂起来。

“可以不说么?”过了一会,名叫浅昕的少女幽幽地开口。
“……”凌一权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浅昕脸色微变,低头磨蹭了一会,才缓缓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刚才我在围栏外的石像上看到一只蓝色
的小鸟,一点都不怕人,我觉得很可爱,就想抓来玩二会,然后可能在抓的过程中,身子探得太出去了,于是…
…碰巧出现的白叔叔,他、他……他可能判断我有危险,就一把抱住了我……”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好久,声音却慢慢带上了不易觉察的哽咽,像是想起了什么相当不愉快的情景,渐渐有
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当时真吓到了。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不允许任何男人碰我的……突然被这样一声不吭地从后面紧紧抱
住,无论怎么样都有些无法接受……所以就转身给了他一巴掌,真的很对不起……”浅昕说着,再度哽咽起来,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很努力地体谅白千严的行为,但依旧难以自控地感到委屈,紧抿的双唇直打战。

白千严默默地听她撤着谎,却无法辩解任何一个字。
因为事情的真相在某些方面来说,其实更让人无法接受。
在这种看起来非常容易让人误会的情况下,浅昕看似在为他辩解什么,但事实刚好相反。
她并不愚蠢,白千严既然已经住到了凌一权家里,那么必然已经得到了凌一权充分的信任。同时,凌一权也
应该相当了解这个人才对。
如果她利用眼下的机会污蔑白千严非礼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种说法都相当的鲁莽。再怎么样,一
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在自己上司的家里,色胆包天地非礼上司的女友。
但她的话中用了“可能”这样的字眼去形容白千严的行为,就是说,她把想象的空间留给凌一权——白千严
突然一声不响地抱住自己,可能是怕自己掉下去,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这样的说法,无论结果如何,这件事都必定使白千严在凌一权心里留下或少或多的坏印象。
一直沉默的白发青年听完女友的说辞后,才将视线慢慢转向同样沉默的白千严,淡淡地道:“是这样么?”
冰琉璃般的双瞳,看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
“嗯。”白千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能这般,因为浅昕就在旁边看着他。
只要她不说出事情的真相——他刚才在音乐室的行为,他什么都认。
但让浅昕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凌一权在听到白千严这样模糊的回答后,居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甚至没
有多问一句,而后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让对方给自己泡茶。
这种彻底信任白千严的态度,让本身就敏感的浅昕感到了巨大的威胁,眼睛渐渐又红了起来。
不!她绝不允许事情这样继续恶化下去!

◇◇◇◇◇◇◇◇◇◇◇◇◇◇◇◇◇◇

事情总算暂时告一段落,白千严系着一条浅蓝色的格子围裙,独自一人站在厨房里为楼上的俩人准备下午的
茶点。他的动作很利落,有条不紊地切着水果,而球狐狸则懒洋洋地趴在水槽旁的平台上静静地看着他,圆圆的
脑袋随着他摆放水果的动作左右转动着。
忽然,球狐狸的毛发哆嗦了—下,双眼直瞪瞪地盯着白千严因错手而切到的手指。
“嗷!”它垂耳,有些不安地叫了一声,男人摸了摸它的头,很淡定地找出医药箱将手指用创口贴包好。
将粘到血的水果丢掉后,白千严拿出一个哈密瓜,继续为凌一权和浅昕准备茶点。但,仅仅两刀下去,他又
切到了手指,这一次切得挺重,血流得很多。
“……”球狐狸骤然站了起来,似乎有些焦躁。因为白千严像是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切破般,居然还在切,
直至让鲜血渐渐染红了黄嫩的果肉。
最后,白千严是在球狐狸的拉拽下才停止了动作。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为自己的走神。
“抱歉。”他对球狐狸淡淡地道,然后随意地洗了洗伤口,再度拿出医药箱,简单地包扎了—下。
十分钟后,他总算在球狐狸的监督下顺利地做好了水果拼盘,又泡了热茶,把自制的绿茶奶冻一并放到托盘
后,端上二楼。
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白千严静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推开门。
音乐室里两个人都在,但像是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并没有发现白千严的到来。
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午后的阳光细碎地从树枝间透入,俊美的白发青年端坐在透明的钢琴面前,闭着双目,
秀美的指头仿佛灵动的妖精般在键盘上跳跃。
随着他指头的舞动,优美的旋律仿佛来自遥远的国度,如水幕被层层拨开,空灵的音律缭绕着整个房间,如
同魔幻世界里的森林迷境。
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同样美丽的少女,窈窕的身影散发着年轻而甜美的气息,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只是专注地看着青年,沉浸在那个迷幻的音乐世界中。
他们就像一对神仙眷侣,不容他人惊扰。
一曲终了,少女安静地回味了片刻,才温柔地对凌一权轻道:“第二节的这个部分,主旋律有点欠缺,如果
在这个部分的末尾再降一个半音会更完美一些。”说完,少女柔美的手指轻灵地在键盘上弹了一段。
凌一权闭眼听了片刻,点了点头,嘴角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笑意:“不错。”
而后他又细细地弹奏了一次,并在少女修改的基础上,又大胆地作了不少的改动——瞬间,整首乐曲仿佛被
注入了新的生命,让人心中产生了一种仿佛灵魂被重塑过一般的感觉。
痴痴地注视着完全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凌一权,少女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后者没有什
么反应,依旧流畅地弹奏着钢琴。
像是习惯了,又像是根本不知道……

白千严默默地看着他们,片刻后,才悄然无声地将茶点放在矮桌上,再轻轻地关上门离去。
那,不是他有资格打扰的世界。
到了接近晚餐的时候,正要走到厨房做晚饭的白千严,却看到两个人穿着外出的衣服从楼上双双走了下来。
“白叔叔,不用麻烦你准备我们的晚餐了,我跟权还有事情出去,今晚应该不回来了。”浅昕一边拿起自己
的包包,一边转头温柔地对白千严吩咐道。
“……”白千严愣了片刻,转头询问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凌一权。
凌一权对他点了点头,朝他走来,而后将手里的紫蓝色领带递给他。
白千严很自然地刚想接过,但跟过来的浅昕却一把夺过领带,随即像是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嗔怪道:“这种
事情我来就好,不要老麻烦白叔叔,他打扫房间已经很辛苦了。”
凌一权看了看白千严有些疲惫的神色,随即转身面对浅昕,让她为自己系上领带。
白千严只是笑,没说话。
“白叔叔再见,晚上早点休息。”
随着大门被离开的两个人关上,雪白的房间仿佛沉溺在深蓝的海底一般,死寂的静。
明明还有夕阳落入屋内,却有种透骨的冷一点点侵蚀着白千严的身体。
他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幽黑的双瞳如浓墨般深沉,沉到有些空洞的地步。

◇◇◇◇◇◇◇◇◇◇◇◇◇◇◇◇◇◇

市区中心在这个晚上显得格外热闹,到处都弥漫羞桃红色的甜美气氛。
街上一对对年轻的情侣相拥着,一张张都是幸福洋溢的笑颜。
步行街上的店铺装饰着各种各样心形的图案跟玫瑰,不时有成群的粉色气球升到上空,上面写满了祝福跟名
字。
不愿独自一人待在屋里的白千严穿着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走在繁华大街上,孤单的身影跟冷漠的神情使得
他跟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今天是七夕,情人节……
来到市区看到周围的一切后,才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白千严了然地笑了笑,带着一份苦涩。
四周的商铺里陈设架中摆放的都是精致的情人节礼物,却没有一件是他有资格送出去的,哪怕是一张最便宜
的明信片。
没有再停留,他转了个弯,朝记忆深处的一个地方走去。
那是一个废弃的小游乐场,转轴已经损坏的旋转木马跟秋千早已无人问津,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越发残破和
孤独。
男人半蹲在千秋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锈迹斑斑的座椅,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那个时候,白千严只是个少年,而凌一权还是个肉敦敦的孩子。
那孩子,因为家庭教育的关系,并没有一般孩子天真烂漫的童年,只会像机械一样重复着规律的生活。
“我没有母亲,父亲大概一年能见到两次。”
“玩?我不需要。”
粉嫩、小小的凌一权,曾用很平静的声音告诉白千严这些。
可白千严却明白,对方说的“不需要”,只是因为没有人真正地陪他而已。
白千严当时没有什么钱,大部分的时候,只能带他来这里玩。
一开始那孩子并不愿意,嫌脏。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孩童的天性令他终究抵挡不住玩耍的诱惑。
虽然表面上依旧矜持,但却在白千严一再的邀请下谨慎地坐上了秋千,带着奶气的声音淡淡地道:“真拿你
没办法,摇吧。”
于是白千严总会在这种时候忍不住逗弄他,因为那孩子实在面瘫得可爱,只是无论他说什么好玩的事情,那
孩子都依旧面瘫,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听他说话。但白千严总是能从凌一权面无表情的脸上,分辨出他真正的
情绪。
他的开心,他的生气,他的孤独……
恍惚间,白千严仿佛能透过交错的时空看到一个白净而漂亮的小男孩坐在秋千上,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带着
天生的冷漠。可是当他转头看向白千严时,那种眼角微微带着一丝笑意的神态,却让人直暖到心里去。
这样的表情,凌一权只对白千严流露过。

心脏一紧,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崩现出一丝裂缝。
他站起身缓缓地在旁边破旧的木质长椅上坐下,平静地看着那个已经坏掉的秋千。
要离开他了——
突然的觉悟,让男人垂下了眼帝,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孔的光,唇瓣似乎在笑,手指却控制不住地按住胸口
……
好疼……
跟那个时候,一样的疼……
明明才重逢没多久…

男人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却有种绝望的苦涩悄悄漫延开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陷得那么的深。仅仅是被要求离开对方的身边,心脏就已经疼得仿佛正被慢慢地撕
裂……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制止自己的奢望,现实就已经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清楚而透彻地告诉他,那个人
永远都不会是自己的。
因为对方的一点亲近而暗自窃喜的自己,真的是又傻又贪婪。
闭着眼,男人深深呼吸着,似乎这样就能缓解疼痛般。
一滴冰冷的液体突然打在他的鼻尖上……
他缓缓地睁开眼,望向漆黑的夜空。
从他这个角度往上看去,透过昏黄的路灯光,无数金色的雨滴仿佛慢镜头一般,缓慢地从中心朝四周散落下
来,充满了整个天空。
一时间,世界上仿佛只剩他一个人的感觉……
很静很静…
只剩体温被一点点夺去的凉。
男人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感觉着那轻微地带着刺疼的冷。
雨声在耳边,忽远忽近,犹如他摇摆不定的心。
他需要一些清醒,来更透彻地认识到自己的立场。

◇◇◇◇◇◇◇◇◇◇◇◇◇◇◇◇◇◇

天边,渐渐透出朦胧的光亮。
被雨水冲刷了一夜的城市显得湿漉漉的,带着丝丝秋天的凉意。
在长椅上坐着,被雨水淋了一夜的男人从透骨的寒意中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自己,竟然在这里待了一夜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有些潮湿的衣服,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男人感到头发晕目眩的同时,第一个反应是想
到有人要生气了,第二个反应是要立刻赶回去给这个生气的人做早餐。但男人急着要离开的脚步很快又慢了下来,
最后,男人站在原地,不动了。
根本没有人会生气吧!
更不会有人发现他在外面过了一夜。
因为那个人昨天跟女友出去了,晚上根本不会回家,他的担忧显然很多余。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他低头看了下手表,最后决定直接去公司,因为他在那里有准备替换
的衣服。
一个小时后,白千严乘坐地铁到达了公司。大厅的年轻保安却被他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关切道:
“先生,你还好么?”
“我没事。”白千严虚弱地笑,视线却已经无法集中,眼前的景象一黑一晃的。
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如此糟糕,应该和方才乘坐地铁有很大关系。他淋了一夜的雨,身上的衣服本来就还湿着,
在车厢里被强劲的冷气吹了个透,换谁都会顶不住。
谢绝了年轻的保安提出送他去医院的建议后,白千严独自一人去员工储物间换衣服,却觉得头越来越沉,几
乎快要站不住了。
看来年纪真的大了,淋这点雨居然弄成这样……
男人叹息了一声,虚弱地靠在柜子上低头看了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公司几乎没有什么人,他
也没有什么力气去买药了……
按了按太阳穴,男人决定在上班时间前暂时休息—下恢复一些体力,于是,他来到二十五楼的员工的休息室。
这里鲜有人来,但很干净——米白色的沙发搭配着淡蓝色的格子抱枕,给人相当舒适的感觉。但男人却无心欣赏,
刚倒在沙发上,铺天盖地的晕眩就席卷了他的全身,就连闭上眼也觉得天花板在打转,晕且恶心。

男人很快就陷入了昏睡,连毯子都没拿出来盖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被压抑的噩梦困扰,浑身阵阵发冷的男人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拍打,紧接着听到一个陌生
的男声有些担忧地唤着自己。
“……”男人抿着唇将眼睛勉强地睁开一条缝,视线所及之处模糊一片,隐约见到一个看起来似乎很年轻的
男子蹲在自己身旁——暗金色的头发很短,似乎还戴了个耳钉……
很眼熟……而且,身上似乎还有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白千严皱着眉再度闭上了眼,头疼、晕眩的他实在没有精力去理会对方。
而后,男人感觉到自己汗湿的头发似乎正被缓缓拨开,随着一道浅浅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额头被一个温
热的什么贴上。
“你烧得很厉害,千严叔。”低沉的磁性嗓音也有些耳熟,对方坚挺的鼻梁因过近的距离而贴到了白千严的
鼻梁上,冰冰凉凉的,“昨晚不会跑去淋雨了吧?”

白千严苍白的唇瓣吃力地动了动,又合上了。
他现在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痛苦得只想睡觉。
迷糊中,身边的年轻人似乎离开了,片刻后,一张柔软而干净的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严严实实地压好,低
沉的嗓音又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有带自己家族里的秘药,退烧很厉害的,等我一会。”
说完,白千严感觉到对方关门离开了,房间里再度恢复一片寂静。若不是盖自己身上的毛毯传来真实的重量
感,他几乎以为自己刚才在做梦。
正要迷迷糊糊地再度昏睡过去,对方又回来了,他的上身被有力地扶起,后背垫了个靠枕。
“千严叔,你没吃早餐吧?空腹吃药是不行的,先喝点浓牛奶。”
听那个人说着,白千严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杯子递到了自己的唇边,牛奶的香味传来。可因为抬高上身而加剧
的晕眩使得他更加的难受,根本喝不下去。
“我帮你吧。”
俊美的年轻人看到男人似乎吞咽很困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就自己含了一口牛奶,扶着白千严的后脑,对
准他的唇瓣低头哺喂了下去,而后者似乎恢复了些清醒,抗拒地扭开头。
他不喜欢别人这样亲近他,而且这种举动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年轻人眯起了蔚蓝的眼,干脆扣住白千严的后脑,有力地用舌顶开他的唇瓣,不容抗拒地将牛奶灌了进去。
“……呜……”白千严难受地拧紧了眉头,无力的双唇被顶开,对方的湿热的舌头跟牛奶都侵入了进来,一
时间,口腔里除了牛奶,还有陌生的男性气息。
排斥,极其的排斥!
“滚……”极其不悦地想要推开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强健身体,可因高烧而发虚的双手却只能勉强地抵在对
方的胸口上。
喂完了一口牛奶、微微抬起头的年轻人舔了舔自己性感的唇瓣,发现还有些乳白色的牛奶滑到了白千严浅蜜
色的颈项上,又低头将它们一路顺着脖子缓缓舔掉,还顺手解开了男人的衬衣领子让他呼吸更顺畅一些。

“我自己喝……”好不容易被放开,额头已冒出细汗的白千严虚弱地扭开头,那嘶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有种濡软的质感,“赛斯特……”
直到现在,他迷糊的脑子才勉强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赛斯特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笑笑,又含了一口牛奶,然后搂住他的腰低头哺了下去,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如果白千严反抗得厉害了,他还会用牙齿轻啃男人颤抖的唇瓣。
最后被喂了整整一杯牛奶的白千严气得头更晕了,湿润双唇更是有些嫣红,微微喘息。
模糊中感觉赛斯特柔软的双唇又凑了上来,这次是药水。
苦得要死的蓝色药水。
“呜……”低低地沉吟一声,白千严被这个极苦的味道逼得条件反射地抓住赛斯特的头发,修长的腿更是无
意识地想要踢开对方,却因赛斯特顺势一扯,直接搭在了对方结实的腰上,以至于这姿势就如同白千严主动将腿
勾在对方的腰上。

咔!这时黑色的木门突然被推开,找了白千严一个晚上的凌一权走了进来,随即整个人因为看到的画面僵在了
原地,向来没有情绪的面部剧烈地抽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血色仿佛在一瞬间从他的脸上消失殆尽。
指尖都在发颤。
而后,一种阴厉至极的杀气从他的双眼中迸射出来。凌一权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赛斯特粗暴地往后一拽,
后者顿时整个人就摔倒在矮桌上,一脸莫名奇妙。
“两分钟后,办公室里看不到你,你就给我滚!”朝同样错愕的白千严丢下一句话,凌一权板着脸摔门而出。
“……”赛斯特眨了眨眼,一边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腰,一边仍旧有些莫名其妙,特别是凌一权几乎是寒着脸
放狠话的模样,更是让他内心震惊不已。
他可一次都没看过凌音皇面瘫之外的表情,这太罕见了。
“他怎么了?头顶都冒烟了……”半是玩笑半是好奇的赛斯特不由问白千严,却发现后者的脸色比之前都要
来得惨白。
而后男人竟挣扎着要爬起来。
“你疯了?现在怎么能乱动!”赛斯特见白千严居然真的要去办公室,顿时急了,这个人根本连站的力气都
没有!
喘着粗气坐起身,白千严感觉到眼前的画面又在疯狂地旋转,当场就要再度倒下。幸好他及时地抓住了赛斯
特的衣领,靠着他喘了好一会,才暗哑地道:“扶我站起来……”
“别闹,那边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去处理,你现在必须休息,药没有那么快见效的。”
白千严皱起了眉,深深吸了口气,居然仅凭意志力让自己勉强地站了起来。他朝门口看了一眼,摇摇晃晃地
刚要迈开腿,整个身体就仿佛失去控制一般倒了下来,而一边的赛斯特则面色不悦地将他顺势搂进了怀中扶稳:
“你一定要去么?”
白千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扶我过去。”
“那我抱你过去吧。”说着,赛斯特就弯腰准备把人打横抱起。
但白千严冰冷至极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你耳朵聋了吗?听不懂我的意思?”
“……”赛斯特委屈地撇了撇嘴,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的他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居然不吭一声地服从了白千
严的话,小心地将人抉着走了出去。
明明不算远的距离,白千严却走得浑身都冒出了汗水。但渐渐地,他有了些许力气。到了顶楼,将一脸不悦
的赛斯特打发走,他独自一人走向了最里面的办公室。
他也不清楚到底过了两分钟没有,或许已经过了十分钟也不一定。
但是他真的尽力了。
才走到门口,就看到黑着一张脸的端庄男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似乎刚被谁狠狠地折腾了一番,风度都没有
了,几乎是扭着走出来的。但在经过白千严身边的时候,他站定,似乎见到罪魁祸首般怒瞪了白千严一眼,手指
对着他的鼻尖指了好一会,咬着牙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哼了一声就走了。
门又失灵了……
“凌董。”推门进入,白千严在凌一权的办公桌前站定。
端坐在办公桌前凌一权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精致的脸上没有透露一丝情绪,对于白千严的到来没有理会的
意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静静地批阅文件。
白千严安静地站了五分钟,冰冷而压抑的气氛让他难受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抿了抿唇,他刚要开口解释什么,凌一权却头也不拾地制止了他,声音如寒霜般没有丝毫温度:“我不想听
你说话。”
“……”
白千严沉默了,真的没有再开口。
办公室再度安静了下来,除了偶尔翻阅文件的声音,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男人仍旧笔直地站着,额上的汗珠串成了线,缓缓地顺着他的下颚滴落。
他的身体状况依旧糟糕透顶,刚才全凭过人的意志力走到这边,现在安静地站着,晕眩又再度袭来,眼前的
一切都生出了重影,摇摆不定。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努力地站立着。
不想在这个人的面前狼狈倒下,也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白千严来说,是最难熬的,仿佛每一秒钟都是一个世纪的窒息。
等到凌一权抬头看向白千严的时候,后者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身体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异常了。
出了一身淋漓的大汗后,那可怕的高烧已经被赛斯特的药逼退了。
凌一权安静地看了他片刻,才淡淡地道:“员工宿舍现在有空出来的房间,你搬过去。”
“是。”白千严点点头,双眼里是没有波澜的平静。

他本来就要申请搬出别墅的,现在只是换成凌一权主动要求而已。
都一样,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这样想着的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在控制不住地战栗……

当天晚上,白千严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在门边偷偷窥探的球狐狸似乎也知道了什么,呆呆地盯着他忙前忙后。终于,球狐狸肥短的四肢一蹬,冲上
前就抱住白千严的小腿,还坐在他的拖鞋上不动了。
白千严愣了愣,挪了挪脚,球狐狸那白毛球一样滚圆的屁股颤了颤,却丝毫不动。
随后他了然地笑笑,温和道:“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炖肝,放在一楼。”
球狐狸尾巴顿时一抖,“嗷”地一声连忙冲下搂去找食物。可等它美滋滋地啃了半碗后,突然觉察了什么再
跑回楼上时,白千严已经拿着行李离开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凌一权则根本没有回家。
肥肥的小身影呆呆地蹲在门口,歪着头低低“嗷嗷”叫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有些无措的它茫然地朝
那还留有余温的炖肝走去,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吃不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白千严并没有接到任何工作变动的通知,所以他依旧照常上班,只是再也没有看到凌一权。
听说他已经飞往美国,是公事,但白千严却知道那边的事情还不需要凌一权亲自过去处理。
凌一权表面上对鸿宇来说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殿堂级巨星。但更多的时候,他扮演的角色是领导整个公司
发展走向的决策人。而他在这方面的天赋似乎比他歌唱的能力更为出色,不然鸿宇也不会发展到今夫的规模——
全球娱乐公司的三大巨头之一。
凌一权决策能力的体现之一,就是他在公司现时的地位。
比起其他国际巨星,作为音皇的他曝光率实在很低,也从不轻易接受采访,甚至连出席的活动也极少,可他
依旧在全球红得发紫。唱片销量每每刷新纪录不说,一些限量版的签名唱片更是让粉丝们抢破了头,在网络上的
竞拍价简直高得接近天价。究其原因就在于他虽然很少曝光,但一旦曝光,不论是出席宣传活动或是接受媒体采
访,都必定瞬间就能吸引所有人的关注……即使小部分的人开始时关注的可能是他以外的事物或事件,但到了最
后,人们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引导,潜移默化地关注起他和他的音乐来。
这个世界上,有着过人音乐天赋的人并不少,但是要发展起来,需要的其他条件跟因素实在大多了。
不过白千严却莫名地产生了另一种看法——凌一权虽然喜欢音乐,但并不喜欢做巨星,也绝不享受被粉丝追
捧膜拜的感觉,他所做的一切举动,仅仅只是为了得到并维持这个地位罢了,除此之外,他不愿再多付出一丝精
力,而要促成这些,凌一权所计算的,简直精确得有些可怕。
至于其中的原因,白千严却是不知道的。

喝了一口咖啡,白千严靠在墙上,闭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凌一权才离开,赛斯特也跟着赶回国,似乎家族的企业突然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变故,
作为嫡系后辈的赛斯特自然没有缺席的理苗。
“等我回来!”赛斯特走的时候还给白千严发了条短信,内容有些奇怪,白千严看了一眼就删除了。
低头再看看手机里的被自己备注成“圈圈”的人,头像是一只很可爱但是没有表情的卡通狐狸,却从来没有
动静,发过去的问候短信也一条没回。
暗叹了口气,白千严把一次性咖啡杯丢到垃圾桶,回去工作了。
虽然凌一权本人不在,但是够这个助理的工作却不少。
一个月过去了,凌一权依旧没有回来,也没有回复他任何信息。
他也曾试图给凌一权打电话,能接通,但从来不接听。
这种有着明显痕迹的漠视,让白千严很难受,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又一个月过去了。
白千严除了按时上班,偶尔也找机会回陈导演的剧组补一些戏。而凌一权则依旧留在美国的分公司。白千严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自己写了辞职信交到了人事部经理那里。
他一直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整理好了东西,想了想,白千严还是决定打电话跟凌一权交代一声。但他刚按了两个号码,手机就响了,屏
幕上出现了一只白色卡通狐狸的图标,姓名标注——圈圈。
白千严感到心脏在扑通地乱跳,手指有些发颤地按下了接听键:“喂?”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明早八点的飞机,美国。”对方那完美的声线即使是透过高科技通讯产品,从太平洋的另一边传来,还是
有着相当的质感,但也一如既往的冰冷。
“美国?这……喂?喂?”白千严还没反应过来,凌一权那边就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
白千严还在发愣,身穿深蓝色西装的女秘书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个小本子:“白特助,这是你
的护照跟一些相关的证件,飞机是明天早上八点十分起飞,抵达后会有人到机场接你。”
“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凌董让我过去是做什么吗?”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
白千严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护照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十天前。”
白千严跟秘书道谢后,又沉思起来。
这样说来,今天凌一权的电话、安排的事情和他所递交的辞职信并没有任何联系……但他让自己去美国干什
么呢?如果是发生在一个月前,他或许会开心,因为他是真的很想见到那孩子,哪怕只是单纯地看看那孩子也会
觉得很满足。
可经过两个月的冷静后,他现在已经很清醒了,想事情已经不会往某些方向去了。

而事情也如白千严所预料,到了美国,他并没有见到凌一权本人,而是被人带到了一栋别墅里。别墅里除了
两个外籍佣人,还有一只明显瘦了一圈的狐狸正毫无精神地趴在毛毯上。
“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关系,到了这边后,它越吃越少,身体也越来越瘦。好几个兽医来也检查不出毛病,现
在只靠大量的营养针跟一些流食维持体力。”
听着接待他的人解说,白千严渐渐皱起了眉头,朝正在假寐的球狐狸走去。
球狐狸的小鼻子动了动,似乎嗅到了自己熟悉的气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白千严正蹲在身边看着它,墨
玉般的眼睛是它所熟悉的深沉跟专注。它先是呆呆都看了对方整整半分钟,而后突然跳了起来,小声地“嗷嗷”
叫着直接扑到了白千严的怀里,看起来无比委屈。
“怎么了?那么委屈……”白千严虽然不怎么喜欢动物,可对这只小狐狸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不免也有些
心疼——尤其当他的手碰到小东区那明显能摸出脊椎骨的背后。
“嗷,嗷嗷,呜……”小狐狸也不管白千严听得懂听不懂,窝在他怀里就开始吐槽着什么,小爪子还不时比
划,粉粉的耳朵一颤一颤地直抖。
“打针很疼,对么?”白千严居然像是能听懂,摸了摸它的小屁股,后者乖乖地给他摸,然后猛点头,又委
屈地嚷嚷了几声。
“如果一直不老实吃饭,还是要打针的。”白千严淡淡地道。球狐狸耳朵一垂,低头轻轻地“呜”了一声,
又蹭了蹭白千严,居然想钻进他的衣服里。
于是,白千严试着给它煮了鹅肝粥——因为以球狐狸现在的健康状况来看,并不适合给它纯肉食,要先从清
淡的粥开始。
球狐狸嗅了嗅,朝白千严“嗷嗷”了两声,居然低头老实地吃了起来,相当的乖,看得两个佣人跟接待的工
怍人员啧啧称奇——这小狐狸的胃口跟脾气都是极其刁钻的,突然这么老实,大家真是有点适应不能。
“真不可思议,它居然那么粘你。”看着吃饱喝足后窝在白千严怀里求摸肚子的球狐狸,年轻的男工作人员
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它跟 Boss 以外的人亲近。"
白千严摸着小狐狸的圆肚皮,想了一会忽然问道:“凌董平常过来么?”
“Boss 他很少过来,太忙了。”
难怪球狐狸瘦成这样,原来是因为寂寞。顿了顿,白千严又问:“他平常都在忙些什么?”
“这个不是我们能过问的了。”男接待员说着低头看了看表,“啊”了一声道,…
“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照顾它了。”
白千严点点头,这个就是他被叫来美国的原因。
唯一的原因。
接下来的几天,白千严不知道凌一权是真的很忙还是其他的原因,一直见不到人。而球狐狸则在他的喂养下,
很快恢复了体力,也变得更加粘白千严了。
两天后,仍旧待在别墅里的白千严收到一个红色的信封。喜气的颜色让他一时间竟不敢拆开,但想想又觉得
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当即直接撕开了看——里面并不是白千严以为的东西,而是一张演唱会的入场券。
凌一权全球巡演的首场入场券。
拿着这张精致的入场券,白千严就这样站在门口发起了呆。他不知道凌一权到底什么意思,也不敢多想,却
仍旧抱着球狐狸失眠了一夜。
到了演唱会当天,白千严很早就拿着票排队入场了。他的票位置相当不错,靠得很前面,能清楚地看到舞台
上的每一个细节。
现场有八万观众,而在他的周围是一些各种肤色的年轻人。男女都有,他们的脸因为期待而发红,一边双眼
发亮地盯着舞台,一边兴奋地跟同伴激烈地讨论着即将开始的演出。可惜白千严一句都听不懂,但是,他仍旧能
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激动跟狂热。
“帅哥,你也是中国人么?”这时,一个相当时髦、俏丽的黑发女孩拍了拍他,歪着头很好奇地问。
“是的。”白千严点了点头。
“真巧,我是上海的,特地赶过来。”女孩的笑容相当的甜,过了一会忽然很感兴趣地道,“你跟我们似乎
不太一样耶!”
“嗯?”
“你能买到这个位置的票,应该是花了很多钱吧?但我从你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喜悦,就像漠不关心的人,
你难道不期待这场演唱会吗?”
白千严愣了愣,漆黑如墨的双瞳闪过一抹复杂的暗芒,过了一会才微笑道:“不,我很期待。”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己经习惯性地将自己对那个人的所有情感,都深深地隐藏起来。
“真是个怪人呢……”女孩刚想要说什么,忽然间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浓郁而神秘的黑色弥漫在演唱会场馆的每一个角落。
刚才还不时喊着凌一权名字的粉丝们仿佛得到什么指示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是目不转晴地盯着舞台中
央,兴奋得呼吸急促。
墨染的空中,渐渐浮现出一粒乳白色的光点,紧接着,所有人的上空都出现了无数如雪花般的光点。
这些光点结合了最新的雷射技术,仿佛有生命般渐渐朝舞台的中间聚集,直至舞台中央的白色光芒越来越密,
越来越亮,最后竟渐渐凝聚成了一个修长的身影——身穿一袭雪色长袍的凌一权。
现场的粉丝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不转晴地盯着那在黑暗中唯一的发光体,生怕惊
扰了什么。
凌一权的头发变得很长,像冰雪瀑布一般顺滑地垂到地上。他抬脚自黑暗中缓缓地走出,洁白无暇的素色下
摆拖在身后,像云烟中的龙尾。一声轻轻的哼唱,如拨动的琴弦传出空灵的音色,散播到现场的每一个角落。
明明只是哼出单音,却仿佛在其中蕴含着无数层的音律,如同情人在耳边的叹息,透入心底的最深处。
他微微拾起头,如被神所眷顾的容颜有着一种沉静的美。随着他修长的双手缓缓张开,他嘴里的哼唱也渐渐
婉转而悠长起来。
没有歌词,没有伴奏,只有喉咙深处最完美的旋律。
但被这样的声音所包围,浑身仿佛被这空灵的声音洗涤一般——从来没有听过凌一权现场演唱的白千严第一
次发现,一个人的声音,仅仅就是声音,就能在几个呼吸间夺走你的魂魄,迷失你的意识。
就像那游弋在蔚蓝深海的人鱼……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只想安静地、用全部的感官去感受这一刻。
随着那声音的逐步高昂,凌一权身上的雪白长袍仿佛被血染般渐渐变成了红色。拖在地上、分为五大块的下
摆隐隐浮现出五条龙的身形,而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立体,并随着凌一权的声音开始有节奏地舞动。
清越的哼唱忽然一顿,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般,下一刻,一声高昂到了极点的长啸忽然飙出,五条威武的东
方神龙摇身一变,瞬间就化为了五条身形长达百米的巨龙冲向四周,那栩栩如生的姿态跟威严使得近距离抬头看
的粉丝们再也控制不住地兴奋地尖叫起来,为这样震撼人必的东方神龙,为这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歌喉。
长发舞动,肉体无法束缚的皇者之魂随着狂啸至极的清啸倾泻而出,俘获了所有人的魂。
没有停顿,就在粉丝们还在为凌一权长得惊人的高音感叹的时候,他的尾音竟然悠然一转,第一首歌《龙
魄》便自然而然地唱出了,每一个旋律都透过四周最完美的音响传遍现场的每一方空间。
没有人听过这首歌,可它的旋律就像天生烙印在灵魂深处一般,钩住了你全部的思绪,将你带入神秘而悠久
的东方国度。
这是一首响彻在异国的中文歌曲。
白千严抿着唇,细长的眼眶有些湿红,他无法不为那个舞台中央的青年感到骄傲,也无法抑制全身的血液在
疯狂地燃烧。

这一夜的纽约全球巡演首场,凌一权一共唱了十首歌,每一首都让现场的观众陷入不同程度的疯狂。白千严
身边的那个上海女孩喊得嗓子都哑了,依旧不停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眼泪不,断地因控制不住的激动而流出。
也是这一夜,白垂严才真正见识到那个人身上的光芒。同时,也真正意识到了那无法触及的距离。

◇◇◇◇◇◇◇◇◇◇◇◇◇◇◇◇◇◇

作为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汇聚了世界上各种文化的纽约市之夜神秘而诱惑,绚丽的霓虹灯如同她最美
丽的衣衫。她可以是放纵的——酒吧、酝酿灰色地带的暗巷;同样也能将自己高贵而富有文化底蕴的一面展出
——百老汇大街两旁的歌剧院、停留在路边的人力车,以及一些酒吧内各种风格的音乐:摇滚、蓝调、爵士……
即使已到深夜,人们的生活却像是才刚刚开始——风味别致的特色餐馆门庭若市,大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
客以及崇尚夜生活的人群。
不过第一次来到纽约的白千严,却没有想去体验的兴致。
凌晨三点,从演唱会现场回到家中的他,依旧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假寐着。而球狐狸则斜
躺在他的腿边,睡得四仰八叉。
门,忽然被钥匙轻轻打开了,雪白休闲西装的凌一权出现在门口,精致的脸上依旧是万年不见云烟的清淡,
视线却瞬间就锁住了沙发上的白千严。
球狐狸的耳朵一颤,反应最快,立刻就跳了起来朝他扑去,汪汪的蓝色大眼委屈又娇憨,满满是对凌一权的
思念。
凌一权弯腰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很快便发现了它涨回去的体重。
白千严站在玄关前,浅浅微笑着“你回来了。”
凌一权摸着球狐狸,没有抬头看他。
白千严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喉咙却有些发紧。他以为自己已能平静地面对这个人,可仅仅只是近距离地
靠近一些,那些压抑的感情却仿佛瞬间膨胀开来,堵得发慌。
一大堆的话想对这个人说,但那些话在肚子里转了几圈,却被他克制地生生拧碎了,最后,他选了一个最普
通的话题:“今天的演唱会,你很棒。”
他说得很诚恳,仿佛他等了一个晚上,仅仅只是为了对凌一权说这一句话。
凌一权摸着球狐狸的手微微一顿,却依旧没有抬头,过了好一会才低而含糊地“嗯”了一声,显得有些怪。
随后,也不等白千严说话,他站起身直接道:“我走了。”
然后在白千严惊讶的目光中速度很快地关上门就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视线地交流。
白千严无言地看着关上的门,久久都没有动弹。

这个孩子,已经厌恶自己到连说话都不愿的地步了吗……

第二天,不知是凑巧还是其他原因,一个熟悉的客人上门了,白千严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心脏仿佛被勒了一下,
随即恢复了平静,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将人领入屋内。
客人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美丽女孩,金色的发丝有着阳光的质感,但她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尽管极力克制,
依旧写满了满满的厌恶。
“你为什么还在他身边?”
这位客人正是凌一权的女友浅昕。
白千严还没说话,她紧接着又道“你就不觉得羞耻么?难道非要一权最后发现了真相,亲自让你滚才舒服?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那些对他有奇怪念头的男人最后是什么下场,那绝对是你承受不住的代价,你怎么就不懂
——”
“浅昕小姐。”白千严淡淡地打断她的话,双眼直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来照
顾小狐狸几天。”顿了顿,白千严淡色的唇角勾起一抹说不出什么意味地笑:“我会离开的,等它过几天稳定下
来。”
浅昕看着他幽暗的双眼,莫名地有些紧张,半天才道:“你能自觉就好!”说完,刚想离开,突然觉得脚上
一阵湿热,低头一看,一团如同毛球般滚圆的狐狸居然张开腿对她的脚撒尿!
“啊啊啊啊!!”浅昕尖叫着跳开,气得都快哭了,随后连忙冲到洗手间清理。十分钟后,她眼睛红红地走
出来,看了得意的小狐狸一眼,终究没有对小动物撒气的习惯,所以直接就朝白千严怒骂道:“你真低级!教它
这种事!”
球狐狸平常是什么样子的她当然知道!骄傲得像个公主不说,更洁癖得跟它的主人有得一拼——朝人撒尿这
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做的,除非有人恶意教它!
“抱歉。”白千严淡淡地道,没多说什么。
球狐狸的这个行为他也挺意外的,但他不想为此解释或者责备什么。
冷哼了一声,已经恢复了冷静的浅昕冷冷地看了白千严一眼,转身就走了。
“嗷——”球狐狸扭了扭小屁股,有些鄙夷地哼哼。
“淘气。”他忍不住笑了。

[纽约]
夕阳西下,温暖的橙色阳光仿若通透的琥珀般凝固了整片天地。
那是一片雪白的沙地,每一粒圆润的沙石都仿佛细小的珍珠。沙地上有一片神秘的树林,深蓝色的枝干蜿蜒
而上,古朴的纹路以及粉蓝色的树林影影绰绰相间着,就如同魔幻世界里的迷雾森林,不时有着乳白色的烟雾飘
过。
在小树林的中央,有一棵特别高大的树——深蓝色的粗壮树干弯着,姿态优美而古韵。那上面坐着一位白发
的青年,他赤着脚,雪色长袍包裹着他修长而有力的身体。除了腰部上那条墨绿色的结绳,素白的一身就再也没
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干净得仿佛要融于天地之间。
青年在唱歌……
低沉而极富质感的声音如暖风融化冰雪般,一层层地不断铺开来,。每一个音节都撩拨着你所有的思绪,仿
若一字一世界。
离白发青年的不远处,在穿过灯光师,摄影师,以及导演等人后,有一个抱着白狐狸的成熟男人听得特别入
神,水墨般幽暗的眼几乎都放直了。
直至拍摄暂停后的五分钟,他的下巴被球狐狸的肥尾巴不断扫过来扫过去才回过神来。

凌一权现在所拍摄的,正是他最新专辑的 MV。他这个人一般出 CD,如果是 MV,本人通常不上镜,改由不同


的模特代替,偶尔才会露—下脸。白千严不知道这算是他神秘还是懒惰。而这次亲自上镜当 MV 主角,显然是极其
难得的,尤其是这次的化妆还相当强调他的眉眼。眼前的凌一权,漂亮得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有些顶不住,其中
一个黑人的灯光师还失误了好几次。
但,白千严今天来是辞行的。
球狐狸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它喜欢吃的菜谱白千严也都一一教会了它专属的女厨师,所以也没有再待下去
的必要。
但是,还没等白千严有所行动,刚补完妆的凌一权就朝他走了过来。
白千严身体略微一顿,很快就放松地迎了上去:“凌董。”
“你来这里做什么?”声音听起来很冷淡。
“我是来……”白千严刚想说自己是来辞行的,凌一权却淡淡地打断了他。
“去影龙殿的 317 房拿我的合同过来。”语毕,递给了白千严一副花纹古朴的钥匙。
这时,窝在白千严身上的球狐狸已经按捺不住地跳到了凌一权的怀里,后者很自然地接住了它。球狐狸先是
用脸蹭了蹭凌一权的胸膛,似乎对凌一权身上的这件白袍产生了兴趣,居然用小爪子拉开了衣领口,让凌一权露
出了大片的雪白胸膛,随后竟还转头兴致勃勃地指给白千严看。
白千严额头一阵黑线,也不敢看凌一权的脸色,抓过球狐狸就道:“我现在去拿。”而后瞬间就没了影。

影龙殿是鸿宇在纽约分公司的一栋道具楼,是最近一部魔幻大片《罪龙》的主要拍摄场景之一。
建筑主体为红黑两色,一共分三层,除了精美的花纹,外部还有大量形神兼备的雕塑镶嵌其中——最显眼的
是顶层那只张开双翼的西方黑龙,强壮的四肢伏卧着,隐隐发光的腥红妖瞳冷傲地俯视大地。而在它的脚下,还
有数只黑翼的畸形天使被踩踏着,脸上满是极其痛苦的神情。
虽说是道具楼,但里面却有一半房间被改造成了休息室,布置得相当舒适而干净,以供一些重要的演员跟导
演在这里休息。
凌一权专属的房间在顶楼的 317 室,里面依旧是通体的白,连床都是新的。
将今天死粘着他的球狐狸放在地板上后,白千严看到了那张加锁的抽屉。用钥匙打开,里面只有一些无关紧
要的资料。他摸索了一会,随后用一根很奇怪的小棍插入了抽屉内上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孔,只听到咔地一声,夹
层打开,一份合同安静地躺在那里。
经由凌一权处理的合同所涉及的商业机密以及金额都非常的大,换个方式来说,假如白千严偷偷拿着这份合
同去找一家足够规模的上市公司,就能轻松从中获得几亿的“好处费”,这里面还没算之后的分成……看着手中
的合同,凌一权这种不知道是大胆还是无条件的信任,让白千严的双眼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他默默地收
起了合同。
正要回去找凌一权,却发现没有关严实的门口被轻轻推开,一只金毛寻回犬将头探了进来,温润的黑色瞳孔
正好奇地瞅着球狐狸。
球狐狸毛发一炸,才呆在房间不到五分钟的它有种领地被侵占的愤怒,“嗷嗷”低吼两声,冲上去就朝金毛
扇了一个耳光。
金毛委屈地哀叫两声,夹尾就跑。球狐狸估计也没攻击过体形如此高大的犬类,瞬间自信心爆棚,居然拔起
小短腿追了出去,任白千严叫唤都不理会。
白千严一阵无语,随即关好门追了出去,但球狐狸追得兴起,—下就没影了。
这栋建筑虽然仅有三层,但占地面积却相当的大,每层都有四十间房。而且因为拍摄需要的关系,房间的布
局也相当奇怪,走着走着甚至会迷路。
等满头大汗的白千严好不容易找到球狐狸,已经走到了三楼最里层的一间库房。
“嗷呜!嗷呜一一”被球狐狸逼到房间角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金笔朝门口的白千严求救地叫了两声,漂亮
而强壮的身体瑟瑟发抖着,且身上都是小牙印,如同一个被欺负的小媳妇,随后趁球狐狸回头的瞬间一溜烟跑了。
球狐狸没有再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小嘴巴,满足地摇晃小屁股。
有些无奈的走过去抱起球狐转白千严板起脸给了它屁股一巴掌,后者一僵,抬头委屈地看向曲千严,汪汪的
大眼颤动着,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凶煞之气,比刚才的金毛更像小媳妇。
正待教训它几句,白千严却突然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烧焦味,而且越来越浓。
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脸色一沉,抱着球狐狸就冲了出去。
暗金色的走廊外早已弥漫着灰黑色的烟雾,呛得人喉咙发痒。越靠近建筑物的中心位置,烟雾就越大,而且,
他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明显的汽油味。
有人纵火!
这个认知让白千严脸色一阵发白,等他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走到楼梯口,朝下望去,大厅下面已是一片火海,
滚滚热浪伴随着浓烈的焦臭味还有黑烟扑面而来,其中竟还能听到有人被火焚烧时发出的惨烈叫声。
因为这栋阁楼是拍摄魔幻电影专用的主要场景,放置了很多奇怪的、装饰用的材料,平常虽有防火措施,不
易起火,但若是被汽油淋洒,火势蔓延得同样迅速,而且不时会有重物被烧毁坠落。
白千严心里发沉,又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浓烟已经逐渐遮盖了视线,根本就看不到周围的环境,如果不是
他快速地跑到楼梯口,估计直接就在半路迷失方向了。
踹开了最近的一个房间,他裹着冲了水的毯子冲了出去。
一楼的火已经蔓延到了二楼,纵火的人显然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在多处地方都撒了汽油,所以火势才会蔓延
得如此迅速。
白千严抱着浑身发抖的球狐狸跨过火堆跑到二楼,却发现往一楼的楼梯被堵死了。汹涌的火舌在浓烟中扭曲
地翻滚着,空气中的氧气在迅速消耗,即便用半湿的布裹住口鼻,他依旧感觉自己的肺仿佛在燃烧,眼睛更是被
黑烟熏得直流泪。
窒息的痛苦跟炙热让他不得不后退到一间还没燃烧的房内。可他绝望地发现这栋建筑物的窗户全部都是焊死
的,那些雕花的金属装饰完全堵死了他利用窗户逃生的意图。
球狐狸僵直地缩在他怀里根本不敢乱动,漂亮的雪白皮毛已有不少地方被烧焦。
目光一沉,白千严将球狐狸举起,看着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沉声道:“等下我要把你扔出去,尽量保护好自
己,懂吗?”
球狐狸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被吓得智商急退,没有了解白千严的意思,只是想继续钻回他的怀里。但白千
严却没有时间再耽搁,抓住它就塞到窗户上最大的空隙外,用力朝灌木丛扔了出去。
浓烟已经蔓延进入房间,白千严扯出几张床单绑成长绳子,再用水淋湿了全身,就朝楼梯跑去,途中差点被
突然窜出的火舌扑到。
自动灭火装置早已被人为损坏,一滴水都喷不出来。
此时外面的烟雾已经浓烈得伸手不见五指,气温更是火一般的炙热。
凭着超强的记忆力,白千严还是很快找到了二楼的围栏,低头看去,楼下的火已经朝旁边蔓延了,中间并不
多,跳下去生还的可能性很高。
一阵晕眩让白千严差点就站不稳,已经严重缺氧的他早已头部发晕,好一会才缓过来。
勉强绑好了绳子,白千严跨出围栏就抓着绳子往下爬,但这栋建筑楼层跟楼层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高,那怕是
三张被单依旧离地面还有三四米,白千严却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跳了。
“鸣!吩脚下突然被一个球状的物体绊倒,白千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右腿裸更是直接就扭伤了,疼得他根
本就无法动弹,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刚才浓烟太大,他又怎么能看清地面的情况。
“咳,咳咳……”痛苦的咳嗽了几声,趴在地上的白千严试图爬着挪向不远处的大门,却半天了才移动不到
半米。
再看看旁边,两具烧焦的黑色尸体蜷缩在地上,扭曲的肢体跟狰狞的五官让他心里一阵发凉。
咬牙,他再度爬起来朝前挪去,却在看清远处状况的瞬间,绝望了——

暗金色的大门安静的就在他不远处,八米的距离,却已经能隐约透过火光看清楚。上面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却在把手的地方,多了一条手指粗的铁链,还加了锁……
纵火者的想法显然十分的极端,连自己的后路也堵死了。
白千严无力地趴在地上,身体越来越沉,脑子里却浮现出一个白发的俊美青年……
忽然想笑。
看来即便是想象,也无法想象出那个人的笑容,一如记忆中熟悉的冰冷。
假如自己这次死了,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偶尔想一想自己?除了他,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亲人。
如果连他也不会想起自己,估计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发现他来过吧……
闭上眼的时候,白千严隐约听到外面很吵,但是他听不懂英文,所以根本不知道在吵什么……
与建筑内部相比,建筑外墙很多装饰属于可燃性材料。因此,当建筑物燃烧起来后,火势大得根本没有人敢
靠近,只敢远远地用水桶浇、用灭火器喷,但这些根本毫无作用。
凌一权是在起火几分钟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意识到了什么的他脸色一片煞白,冲到现场,高大的建筑已是
一片浓烟滚滚,火舌乱窜。
很多人都围在起火的建筑物附近,却显得无可奈何,而消防车还需要一点时间才会到达。
“白千严!!”空气中强烈的汽油味以及焦肉味让凌一权脸色惨变,红着眼的他大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声音
都嘶哑了,却没有人回应他,仿佛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
只有球狐狸一瘸一拐地跑到他身边,蓝色的大眼睛湿红地看着他,焦虑地用爪子指着那栋火光肆意的建筑。
意识到白千严还在里面的青年瞬间就心凉了,差点没站稳。
没有丝毫犹豫,他抢过旁边一位美国人的脏水桶,举起来直接就朝身上倒,然后往大门冲去。
这个举动吓得旁边的工作人员魂都飞了一半,七八个人上前就要抓住他,但他没停下来,几下就把人放倒,
而且这些人半天都爬不起来一因为特殊的家庭环境,随时可能处在危机中的凌一权还曾接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训
练,身手好得连一些顶级的特种兵都被他打趴过。
凌一权抬脚,朝大门一记狠踹,门却丝毫不动。旁边一个工作人员上来就劝他,说门已经在里面锁死了,根
本打不开,说完还想拉他走,被凌一权头也不回地直接扔飞。
火势越来越大,凌一权抢来一个体积较大的灭火器,狠狠地砸门。
他的力气相当大,动作也极为粗暴,跟他平常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不同,而门居然在被他狠砸了十几下
后,被砸开了。
呛人的火热浓烟扑了出来,凌一权皱眉,抬脚就冲了进去,两个细心的中国籍工作人员赶紧跟在身后用水桶
暂时压制了第一个火患。
里面的烟雾很大,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看到原本在大厅两旁装饰性的美丽蜡像扭曲着不断融化,上面满
是火焰。
一时间找不到目标的凌一权愤怒了,回头吼道:“都给我安静!”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再吭一声。
“咳……”一声极其微弱的咳喘声从大厅的里边传出,凌一权脸色一变,连忙朝声音来的地方冲去。途中,
他踩到了两具扭曲的焦黑尸体,明显属于高大的男性,让他脸色惨白,却不敢多想分毫,以最快的速度朝里边去。
白千严静静地趴在浓烟里,显然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但身上没有什么伤。
心脏始终高悬着的凌一权,眼睛忽然一湿,但很快就被高温蒸发了。他刚要冲过去将人抱出,旁边一个金属
的装饰架却因为基座被毁,突然朝白千严倒塌下来。
“啊!!”站在门口的几乎被呛到不行的工作人员惊呼一声,却见凌一权已经稳稳抓住了那个金属装饰架。
金属在大火中产生的温度是相当可怕的,放块肉下去都能烤熟。
几乎就在抓住了架子的瞬间,凌一权就感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痛——他的皮肤被烧焦的“嗤嗤”声伴随着肉香
味传来。可他没有放手,忍着撕心的痛苦将金属装饰架拽到了一边,扔出。
放手的瞬间,他的手心被撕掉了一片皮肉,血肉模糊。
正在这时,头顶上的横木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凌一权脸色顿变,随即一把就将昏迷的白千严抱起,
急退。
只听到“咚咣”地一声巨响,白千严刚刚还躺着的地方,被一根燃烧着的巨木狠狠砸了个正着。
凌一权瞳孔剧烈一缩,将怀里的男人搂紧了几分,迅速就冲了出去,外面的工作人员也迅速迎了上来,而不
远处传来了救护车以及消防车的车鸣声。

这一次火灾,一共死了五个人。
影龙殿全毁。

【番外:大叔的养成心得】
文/青罗扇子&黑色禁药

某日中午,BF 君打开官博发现了一条亮闪闪的艾特:

YOSHIKO 是个细谷控: @男朋友 BF 刚才想半天愣是没想出《音皇》的


男主叫啥,第一个想到的是“柴谨之”,然后反应过来不是这部作品里的,
接着连什么“白千里”都蹦出来了……啊应该是叫“白千严”来着,终于想
起来了。(你够)
今天 12:28 来自新浪微博 转发|收藏|评论

笑眯眯的 BF 君刚想找扇爷和黑药分享,却发现她们早就沉醉在这个梗里不可自拔了,于是……

白千严今天穿了一件全黑的衬衣,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纯白的领带让他看起来有些严谨而禁欲。他先是为
对面的柴谨之斟满了茶后,才打开话题:“你家那只,是怎么开始养的?”
柴谨之朝他慵懒地一笑,瘦削得仿佛玉石般的手指缓缓敲了敲桌子:“压根就没想养。”回想起那天到了后
院整个人都被雪白萨摩耶扑倒,那个依旧如大型犬一样只会撒娇的少年,他的嘴角浮起一点点淡淡的笑意。
跟凌一权一起过来,不经意撞见这两人交谈的顾羽眼神不由得一紧,被那句“压根就没想养”打击了。
“你家那只呢?那样的脾气你也受得住……”懒懒地看向明显有些疲惫的白千严,柴谨之有些同情。
“唉……”叹了口气,压根没发觉凌一权跟顾羽已经到现场的白千严喝了口茶:“可能放养太久了,脾气已
经变得越来越怪。小时候很可爱的,虽然别扭,但很是听话,带他上餐馆会乖乖吃不喜欢的青椒,因为我当时告
诉他吃了能长高,多好骗的孩子啊。你家的挑食么?”
“啧啧,凌音皇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恐怕也只有你才看得到吧?”柴谨之想象了一下那个总是一脸冰霜的
年轻人被白千严骗着吃青椒的模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这么一比较,他家的那只还真不错的,每次只要自己
一眯眼,别说挑食,就是叫他把桌子给吃了,他也会吧。
“有我在,他敢不吃么……这孩子也就这点可爱的地方了。”柴谨之继续道。
原来这就是自己可爱的地方?虽然听上去有点奇怪。躲在两人旁边隔间的顾羽心里碎碎念。但是被柴美叔夸,
顾羽望着柴谨之的眼神又变得灼热了起来。而他身边凌一权的脸色却是明显地沉了下去,周围的气温更是刷刷地
直降。
嗯,菜单拿反了,看来打击很大——一边的顾羽心里偷偷想着。
“你养得很好。”白千严很认真地羡慕着,“饭菜是你在做么?”
“当然不是。”柴谨之脱口而出,他从不需要考虑这今问题,但是看了看白千严又有点了然,“你们家是你
在做吧?挑剔么?”
这个时候下午的茶点已经端上来了,白千严要的是一份咸的冰淇淋,柴谨之则是椒盐鱿鱼须配饮料。午后的
阳光从玻璃窗外透入,有种暖洋洋的慵懒。
“怎么说呢,他总是要挑毛病,但也都吃完。可是我最受不了的是他喝东西的习惯,有一次喝个东西能让我
泡上十次。”
“他是在跟你撒娇。”柴谨之淡定地下结论。
“这种撒娇的方式……”白千严皱了皱眉,“我是教育上出了什么问题么?”
低头坐在不远处的顾羽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白千严,又小心地看了一眼依旧拿反菜单,脸上没有表情的凌一
权。
“也许你放养得太久,本应该自然的撒娇方式就变得别扭起来。自闭孤独的孩子想博取亲昵的人注意就是这
种法子。”柴谨之肯定道,“我倒是喜欢这种不黏人的。每天像只萨摩耶往你身上扑,取得了什么成绩就要你奖
励一下,那才令人受不住吧。”
刚刚还同情地瞟着凌一权的顾羽,一颗心瞬间哗啦哗啦碎掉了。
受、受不住么……
他只不过是获得了代言让柴美叔陪他吃大餐,获得了重要角色要柴美叔兑现承诺陪他看电影,新剧收视超高
让柴美叔跟他一起裸泳而已啊啊啊!
白千严点了点头,理解地道:“你家小羽毛的身高压下来,确实是够呛的。”沉默了一会,他的语气已经带
了丝无奈的宠溺,“虽不指望他们一直保持可爱的模样,但就现在的体型来看,攻击性太大了,这算是养成失败
吧?”
想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被死死压住的情景,白千严就觉得压力很大。
柴谨之心有所感地点点头,叹了口气:“你家那只攻击性+10000 的确够呛了。我家这只虽然战斗力一般,但
是时常使用撒娇大招啊,他一撒娇,我就没法狠下心调教了,也有点失败。”
“我家的权权几乎完全不跟我沟通,经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时候突然冷起来,我觉得空调都省了,还挺
环保的。”
“你家那个傲娇别扭嘛,我家这个不给吃就一直缠着你,要不把他送你好了。”柴谨之懒洋洋地喝了一口饮
料,很是随意地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凌一权目光突然越过拿反的菜单,狠狠盯了顾羽一眼!
“行啊,我的也打包给你吧?天然制冷。”同样吃着东西的白千严一边让服务员再送份餐点,一边惬意地回
道。
顿时,本来还委屈的顾羽也狠狠地朝凌一权瞪了回去,如临大敌。
随后两个大叔开始没下限地瞎扯起来。
比如白千严开始很无耻地说自己前几天趁凌一权洗澡时偷偷把他替换的内裤换成了小鸭图案的,后者也老实
穿上的事情。
又比如说柴谨之吐槽顾羽演了个“伪娘”的角色后郁闷的欠虐模样,还偷笑着告诉白千严,其实把顾羽剧照
上传到微博造成转发超高有他一份。
“啪”地将菜单一摔,再也听不下去的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分别被定义为“天然制冷机”和“萨摩耶撒娇犬”的青年们二话不说地朝越说越过分的大叔们走去。
走在前面的,面瘫到如同北极冰川的白发青年笔直朝白千严走去,直接抓起男人的手腕就将人往外面拖。
而一个中枪无数,最后还被凌一权狠狠盯了一眼的顾羽,则泪汪汪地跑向柴谨之,决心抓住柴美叔再好好问
一下,自己真的老是撒娇吗……
下午茶圆满地结束,至于晚上两个大叔的待遇,则两极化的不同。
白千严只有一个字形容——惨。
当晚就被凌一权挑剔地折磨着泡茶的技术,来回泡了上百次。
于是,隐忍贤惠的白千叔等权宝宝睡着后,偷偷溜进厨房把明天的午餐都放进了青椒,又溜进了浴室,把瓶
瓶罐罐都换成有小鸭子图案的。
而另一头,被小羽毛一脸委屈“你嫌弃我还要把我送人”攻击,自己再三承诺最重视的人是他才不把自己压
向墙壁搂抱不清后,柴美叔午夜时分叼了一根烟,打开电脑爬上微博,点击分享图片,上传了几张顾羽平日最恨
的伪娘剧照,又在对话框写上“传说中可以插入封底后槽的宣传照——顾羽最新剧照@顾羽官网粉丝@男朋友
_BF”。

隔天 BF 君例行打开官博,苦瓜脸状面向小编——

BF 君:
快催那两只交稿吧……
霜降:
别看我……都怪昨天那条微博,这两个家伙聊着聊着,于是就越来越 high 了。其中一个还放着大把稿子没交,就
在那里写这种……(苦恼状)
BF 君:
要她们把这种热情干劲用在稿子上啊!
咕噜:
我去追稿,结果她们就给了我这篇《大叔》,我当场吐血了……
霜降:
我只是在喷血而已,因为那时候她们已经很 high 了……
咕噜:
那时候都快到截稿日了好么!
霜降:
而且药大还有心情提醒扇爷说那个插图柴美叔看起来比小羽毛高,会引起误会!

后来的后来,小编们追不到稿,只追到了这个连载以外的企划……(血泪一地)

BF 暑&小编:
交……稿……啊……(扶额)

第七章

嘀……
嘀……
黑暗中,似乎能听到某些仪器运作的声响,规律而冰冷。
刺鼻的消毒水味包裹着他,焦虑的同时,却又隐约嗅到了一丝让他心安的冷香。
很像某个人的气息。
男人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映入眼球的,首先是一片漆黑,接着在幽暗中可以模糊地看到呈现深蓝色的天花板……
他动了动,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口鼻上戴着氧气罩,手背还插着针管。
这里好像是医院。
自己竟然获救了么?身上似乎没什么烧伤——
迷迷糊糊地整理思绪的同时,男人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右侧,顿时,一张漂亮到让人窒息的睡颜出现在眼前。
那人浓密、纤丽的睫毛轻垂着,二人的距离近得能让他感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睡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
男人僵住,脑袋一下就懵了,对于眼前的状况显然相当意外。
毕竟,这个人已经疏远了他几个月。
男人想着,视线却因为一股药膏的苦味朝下挪去,直至定格在对方置于小腹上的双手。
只消一眼,白千严的双眼瞬间就红了,也什么都明白了——
凌一权一直都有双很漂亮的手,手上的皮肤细腻得仿佛陶瓷一般,几乎找不到丝毫的瑕疵。
但此刻,他的手却仿佛被烙铁碾压过一般,断了几个指甲不说,每一根手指都肿得几乎渗出血来。最严重的部位
是掌心。
由于凌一权的掌心大面积被烫伤,进行了修护手术后,在掌心涂上了特制的药。白千严方才闻到的味道,正是来
自这些药。
是他救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白千严的心脏骤然酸疼起来,昏沉的脑子也渐渐忆起火灾现场的一些情景。
那个时候,他虽然陷入昏迷,可也依旧能听到一些声音。他记得凌一权在场馆外喊他,虽然并不清晰,却依旧能
听出嗓子已经喊到嘶哑……
正在白千严陷入回忆的时候,原本安静平躺的凌一权却渐渐骚动起来。
仿佛陷入了某种绝望的噩梦,他的气息逐渐变得急促,睫毛不断颤抖着,一层层的冷汗不断地从他的脸上冒出。
等白千严回过神发现他的异常时,他已控制不住情绪地浑身躁动起来,受伤的双手更是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
“一权!”白千严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摇他,后者浑身一震,瞬间睁开了双眼。
凌一权的情绪,显然还没能从刚才的噩梦中平复下来,失神的双眼依旧大瞪着,浑身上下仿佛被抽光了血液般,
阵阵地发冷,连头发都湿了。
他喘息着,过了好一会,才僵硬地将视线移到身边的白千严上,仿佛确认什么般,死死地盯着他看。
男人伸手轻轻撩开他贴在额前的发丝,凝视着他的眼睛刚要轻声安慰,下一刻,凌一权却忽然咬向他的脖子!
“呜!”剧烈的疼痛让白千严闷哼一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不敢乱动——对方透过病服传递到他皮肤上的颤栗,
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可随即,他又想起对方的手掌还严重烫伤着,当下急了:“你的手——”
语毕就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却被凌一权猛地又搂紧了几分,带着焦虑的动作仿佛在确认白千严的存在一般,他的
气息又乱又湿。
白千严不敢动。
过了很久,终于平静下来的凌一权靠在白千严的颈间。他眨了眨眼睛,原本想要多看白千严几眼,却终将疲惫的
双目闭上,嘴角以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微微下垂,而后,吃力地说道:“我……梦到你被烧死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死寂的湖泊般,没有一丝涟漪。
“火很大,你就躺在里面,一动都不动……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冲到你身边……”
说到这里,凌一权停顿了许久,才终于又缓缓地道:“我看到柱子倒了下来……你没了……”
后面的话,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又或许,他根本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将手上的力道又收了几分,
全然不顾掌心传来的那些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需要确认这个人的存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刚才的梦,真的太真实了,尤其是白千严被烈火烧得焦黑的画面,清晰得就像在眼前发生一般。
他甚至能闻到一股人肉被烤熟的可怕气味。
但……怎能不真实呢……
在现实里,就在昨天,他要是晚来那么一步,刚才的梦就会真的成为现实……
以至于,他仅仅只是假想,都有种要窒息的疼痛在浑身蔓延……
“只是梦而已,我没事的……”白千严垂着眼,轻轻抚摸凌一权的头发,满腔的心疼:“谢谢你来救我……”
他一度认为凌一权是无坚不摧,毫无弱点的。然而这一刻的他就像彻底卸下冰冷面具的幼兽,真实得让他有些不
知所措。
自两个人再次相遇以来,他从来都不曾真的知道凌一权是怎么看自己的。
这孩子一直都表现得相当的冷漠,也不曾对他表露过什么内心的想法。
但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想单纯地呆在这个孩子身边。
在他有需要的时候,给予的关怀。
在他不需要的时候,自觉地离开……
以至于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竟然会为了救他,冲到随时会倒塌的火灾现场,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抱出。
双手那么严重的烫伤,现场的惊险已经不言而喻。
凌一权靠着白千严,沉默了很久,苍白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忽然抬头缓缓地问道:“在我五岁的时候,你为什么
扔下我不管?”
白千严瞬间就僵硬了。
“回答。”
“……”他的双唇有些发白,白发青年那对墨绿色的瞳,仿佛一股妖异的漩涡,让他产生了一种即将被吞噬的畏惧。
脑子,一片的乱。
原来,这个孩子竟然什么都记得……
也清楚地知道他是谁……
那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将自己在孩童时期遇到的“诈骗犯”放到身边的?
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冒着危险将自己从火场里救出的?
他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更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难道要告诉他,是你的父亲硬逼我离开的?
这样的话他怎么能说出口?对方毕竟是凌一权的家人。
而对从小失去双亲,孤单一人长大的白千严来说,“家人”这个词从来都是奢侈的存在,奢侈到这辈子他都永远
要不起的程度。
沉默了许久,白千严的喉咙动了动,最后,缓慢而沉重地道出三个他一直想对凌一权说,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口
的字:“对不起……”
而后,便不再开口,似乎在沉默地任凌一权处置。
凌一权同样是长久的沉默,只是静静地直视着白千严。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冷凝地让人发毛。
“你知道,之后的五年,我是在哪里度过的么?”忽然,凌一权问道,声音很轻,听不出一丝悲喜。
可就这样似乎很平静的语调,却白千严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下,酸胀得发麻。
怔忪无言。
可凌一权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就像他没有再过问白千严以前的事情。
“过去的所有,我可以不再计较。”
淡漠的话,从他水艳的唇瓣缓慢吐出,依旧听不出喜怒,但不知道为何,白千严却渐渐地感觉到一种窒息的压迫
感。
“但,我要你对我发誓——”
“余下的一生,永远都不会再背叛我。”
话语间,凌一权的鼻尖几乎贴着他的,呼出的气息很缓,仿佛舔在他的唇瓣上,几乎掠去了他所有的魂。
以至于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对方那双直视着他的眼,沉得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芒,让他几乎没有犹豫地道出三
个字——
“我发誓。”
而那个时候的白千严,也真的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背叛这个人。
哪怕用全世界的人逼迫他。
可白千严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的誓言,被现实一点点碾碎。
再也拼不回来。
清晨的风,还带着丝丝夜里的寒意。而远处的朝阳也只露出些许暗淡的微光。
安静的病房内,昨夜在谈话中不知不觉入睡的两人,互相依偎着。
“呲——”
忽然,原本上锁的电子门锁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居然开始冒烟了……
灯亮,黑暗被强行驱逐,随后,凌一权很无语地看着端庄男大步地走了进来。端庄男的手里还捧着一束五颜六色
的玫瑰,但玫瑰上面恶趣味地绑了两只奶黄绒鸡。
“早。”他今天的打扮依旧相当有绅士气质,笔挺的黑西装贴合着他高挑的身材,俨然一副商场精英的模样。扶了
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端庄男先很是淡定地将目光扫到白千严他们所在的床上,然后用同样淡定的声音道,“很
抱歉打扰你们,我是来探视的,这个是你们的早点,希望符合你们的胃口。”
语毕,将两份还冒着热气的肉粥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清晨六点半来探视?”凌一权的声音几乎冷得能冻出冰来。
“处于对朋友无私的关怀,这是应该的。”
“……”随后跟着醒来的白千严则是更无语地看向了那个电子门——看来报废了。所以说,这个人能在非探视时间一
路畅通无阻地走到这里,是特殊体质的缘故么?
“对了,还有个礼物。”这时,端庄男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团白色、毛球状的物体,随手一抖,顿时看到还在打盹的
球狐狸软软地挂在他手上。过了好一会儿,它似乎想用爪子揉揉眼睛,但是肥短的爪子似乎有些勉强,只能做出
类似的假动作。然后睁眼,蓝汪汪的双瞳疑惑地看向端庄男,接着,求狐狸那粉色的小鼻子吸了吸,空气中一股
熟悉的气息让它毛发顿颤,转头就看到了白千严他们。
“嗷!!”球狐狸肥腿一蹭,猛扑!
“小心!”这个举动让端庄男跟白千严都吓了一跳。因为两个人都看到了球狐狸腿上的骨折支撑器。幸好白千严手
快,稳稳地一把抱住了那软绵绵的小东西。
“嗷!嗷呜!嗷嗷嗷嗷!”球狐狸也不顾脚疼,爪子一抱就猛舔白千严的脸跟手,嘴里不断地嚷嚷着什么,肥滚肥
滚的小尾巴居然跟小狗一样摇摆起来。
“乖,还疼么?都怪我没丢好——等我回去给你加餐。”白千严心疼地抚摸着球狐狸,很快就发现它又瘦了一圈,
背后都是骨头。
“嗷!嗷嗷呜!”球狐狸被摸得极其舒畅,随后居然扭屁股趴在白千严的怀里,用小爪子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委
屈地求摸。
“乖。”白千严也真的给它摸了,又轻又温柔。
“嗷!”球狐狸舒服得耳朵都往后垂了,竟然又指了指自己的完好浑圆的小屁股。
“……”凌一权很无语地看着,被自己的宠物冷落了不说,还没办法把它丢下去。
端庄男走上前本来想嘲笑两句,忽然发现凌一权的手在出血,当场就骂:“凌一权你疯了么?手还受伤你就乱动,
皮肤不要了么?”
白千严身上的衣服都沾到他的血了!
在一旁的白千严听后也吓了一跳,开灯后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停在电子门、端庄男和球狐狸上,竟没注意到凌一权
的状况,顿时自责不已,连忙按铃。
专责治疗凌一权、白千严的几名医生很快赶来,随后对于凌一权这个不听话的病人感到强烈的不满,差点就破口
大骂。尤其是主治医生,那位世界级名医,四十七岁的乔特更是感到恼怒不已,但是一看到凌一权冰冷的面瘫脸,
指责的话愣是喷不出来,只能转移注意力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会留疤吗?”站在一边的端庄男用英文问乔特。
“只要严格按我的治疗方案,不会留疤的。”乔特头也不抬地回答,手上依旧忙个不停。
而另一边的两名医生则在检查白千严的身体状况——其实,白千严之前会陷入昏迷,大部分的原因在于 CO 中毒,
所幸他吸入体内的 CO 量并不大,不是很严重,在经过及时的治疗后也已经基本没什么大碍。
正在这时候,凌一权却突然淡淡地宣布:“我要出院。”
“What?!”在场的人瞬间炸锅,凌一权那么严重的烫伤,入院也就三天不到,居然就要出院了?任性也不是这
样的,一个不留神很可能造成伤口感染,轻则留疤,重则溃烂。
可最后无论大家怎么反对,甚至连白千严的单独劝说也没有用。
凌一权是铁了心要回家接受后续治疗。
“小鬼,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回家,也不管你是什么皇什么星的!像你这种程度的烫伤,要想完全恢复,仅
仅只是日常的护理就非常繁杂,不是专业的人士根本做不到!”乔特暴躁地捶桌子,八字须上的鼻孔几乎喷出火
来。
“给你三个小时,教会他。”凌一权很淡定帝指了指旁边的白千严。
“……”白千严无语,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已经扯到了自己。
于是,事情就被这样定下来了。专属治疗团的几位名医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要求凌一权每隔三天来医院检查一
次。而白千严则被乔特揪到办公室进行紧急培训——带翻译的。
所幸白千严的领悟力实在非凡,而且记忆力惊人的好,仅仅只要两个多小时,就全部记住了乔特的交代,还主动
问了很多问题——这点很是让乔特欣赏。
离开的时候,由于凌一权身份特殊的关系,他们只能往特殊通道走,身边还跟着几个身强体壮的保镖。而负责拿
行李的端庄男则有些鄙夷地看向走在前方的凌一权,偷偷地跟白千严正经道:“我用一毛钱打赌,这个人死命要
回家的原因只有一个。”
“嗯?”白千严扬眉。
“洗澡。”
“……”
“还好你已经醒过来了,不然,他估计要抓狂了。三天没洗澡对他而言跟刮皮似的,你没发现他一脸大便色么?”
“……”白千严沉默,心想,其实凌一权的身上还是挺香的。
“他的手受伤,又不准别人帮他洗,所以要辛苦你了。”说完,还用一副同情的小眼神看向白千严,并拍了拍他的
肩膀,“到时候告诉我尺寸,我一直很好奇,你懂的,呵呵呵呵……”
“你够了。”
“靠,你居然用鄙视的眼神看我,别以为你演技好我看不出来……难道……你怎么知道的?看来我小看你了。”
“……”
白千严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自说自话的人,保持沉默。
这时,端庄男的语调却突然变了,很低沉,也很认真:“白千严。”
白千严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对方,愣了愣,随即也停了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很在乎你。”端庄男看了一眼走远的凌一权,过了一会,才
继续道,“他这样的人,其实相当极端,并不轻易付出感情。可一旦他认定了一个人,不论这个人是什么出身,
什么身份,也不管这个人是朋友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总之,他要对一个人好,就必然会倾尽所有。”末了,又
补充:“你不要再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
“他或许能原谅你第一次,但,永远不会有第二次。”
白千严沉默了很久,才慎重的道:“谢谢你的忠告,我会的。”
端庄男点点头,侧头沉吟了片刻,又看向白千严:“你昏迷的这两天,他还做了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情不能由我
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时候,他会说的。”
白千严抿唇不语,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过去吧,他往这边看了……盯得也太紧了,难道我会做什么么?”端庄男有些无语,随即跟白千严加快脚步
跟了上去。
“我要洗澡。”
两个人才刚回到别墅,凌一权便穿着拖鞋自动来到百千严身前,面无表情地宣布。
白千严看着他,额前一阵黑线——还真是为了洗澡啊!但他依旧沉稳地劝道:“你的手暂时不能碰水,我给你擦
澡可以么?”
凌一权漂亮的睫毛颤了颤,低头闻了闻自己,又抬头看向白千严:“很臭,今天洗。”
哪里臭了……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到……
白千严叹了口气,对于这孩子的洁癖实在没办法,只好点点头,道:“好吧,我先去拿塑料布给你把收包好。”
待白千严小心的为他包好了手掌,并将人领到浴室脱衣服的时候,白千严才终于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因为,
凌一权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那低垂的睫毛让他看起来并不冷漠,反而显得相当乖巧,像个白玉娃娃。
以至于在脱他衣服的时候,总觉得是一种犯罪。
尤其是解开他上衣纽扣的时候,凌一权会抬眼直视他,清澈得仿佛看透一切。
随着扣子一颗颗解开,衣服被褪下的时候,凌一权体态极完美的男性躯体显露了出来,上面除了消毒水的味道,
隐约还有微微的奶香。
白千严抿了抿唇,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默默地念道----原来这孩子平常喷香水是怕别人闻到奶味吗……
不过随着衣服的下滑,凌一权那副看起来无害的模样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明明一张禁欲的脸,身体的肌肉线条
却性感得有些过分,仿佛一只白化后的恶魔,妖异而强壮。
“……”白千严垂着眼帘,手放在他的裤子上,忽然犹豫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浑身发毛……
“怎么?”
“没事。”白千严毫无破绽微笑地微笑,继续动作。
算了,当他是小白鸡处理,白鸡白鸡----一边心里念着,一边尽量平常心的给他脱裤子。
可能真的有些紧张,白千严在拉下他裤子的时候,居然连内裤也一并拉了下来,视线瞬间就近距离正正对上了,
冲击力可想而知。
“…………”于是觉得极度窘迫的白千严也不管对方的意见,抓了条毛巾盖住他那里:“我先给你洗头。”
凌一权表情不变,依旧淡定地看着对方。
可等洗完了头,正要给坐着的凌一权用沐浴球擦身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凌一权突然开口了:“我不用沐浴球洗澡
的。”
“嗯?毛巾?”
“用手。”
“………”
“可以开始了么?”
“……”等下,那这个浴室里为什么会有沐浴球这种东西?可是再看凌一权似乎有些不悦的脸,白千严只好将沐浴露
挤在自己掌心,犹豫了片刻,而后开始为他清洗起来。
手掌覆盖上去的瞬间,单膝跪在地板上的白千严就感觉真的有些顶不住---这简直就像在直接抚摸。
尤其是涂了沐浴露后,那仿佛能吸附住手掌的皮肤质感,一块快起伏有致的肌肉线条,真的让他有种气血上涌的
感觉。
内心揍了自己十拳,冷静一些的白千严继续擦洗着对方。
随着男人的动作,乳白的泡沫不断从他蜜色的指缝流出,顺着青年雪白的胸膛渐渐滑至腰腹,末入腰上那条奶白
色的毛巾里。
而手的动作再度于毛巾处僵住,男人的脸有点发红……
但在看了一眼凌一权受伤的手后,男人便默默地将毛巾拿开,然后沾满泡沫的手指滑入他的双腿间……
好烫……
条件反射地一缩,下意识看抬头向凌一权,却见对方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半垂
着。
男人低头又继续洗了起来,可才轻轻地摸了两下,就震惊地发现那里似乎抬起来了……
“继续。”
“……”男人依旧有些发僵,指尖微微发麻。
“难道你想让我自己解决?”
男人苦笑了一下,改为用手爱抚,来回地。
空气渐渐开始变得炙热而沉默,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重。可男人弄了很久,手都酸麻了,却也不见对方射出。
抬眼看向凌一权,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后者也盯着他,唇瓣透着水般的红,眼神却深得危险。
只见他缓缓地舔了舔唇瓣,哑声道:“用嘴……”
“……”男人错愣,道,“这样太过了……呜……”
可话还没说完,青年就用小手臂将他的头压向了自己。
“呜……唔……”男人吓了一跳,却因为对方的伤势不敢动,以至于唇瓣不得不直接对上那粗热的物体,瞬间就有
种被烫伤的错觉。
“舔。”
“……”男人皱了皱眉,颤抖的唇瓣微微张开,湿润的舌尖有些不安地伸出,小心地舔了一下。
沐浴露的苦味……
“你想我着凉么?”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比平常沉了很多。
男人一僵,嫣红的舌头再度朝那粗热的物体舔去,来回地舔舐。
空气越发的粘稠起来,白发青年眯眼看着埋头在自己双腿间忙碌的男人,呼吸渐渐迷乱。
男人笨拙地舔着,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他脑子已经有些模糊,直至头部被突然按住,那火热的物
体瞬间捅入了他的口中。
“呜……”
“牙齿不要碰到我。”
“……唔……”
“用舌头舔,用力点。”
“……”
“太笨了……嗯……”
随着吞吐的动作,不断有吞咽不及的唾液至男人的唇角流出,淫靡地滑到他的脖子上。
口腔被填满的他因为呼吸困难而双眼发红,湿漉漉的睫毛隐忍地颤抖着,却是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沉稳,反而散发
出一种极度诱人施虐的性感。
过了不知道多久,男人感到口腔中的炙热突然弹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股腥苦的东西就射到了他的喉咙深处。
“呜!咳!咳咳……”连忙退后的他吃力地咳喘着,单手撑在墙边,好半天才缓过来,终于有些愤怒:“你怎么不
射在外面!”
“衣服脏了。”凌一权依旧淡定,漂亮的眉眼如画般精致出尘,全然看不出刚刚还强迫了一个男人为他口淫。
“……”白千严低头看了一眼被乳白液体粘到的衣服,皱眉。
“直接脱了一起洗澡吧。“
“……”
后来的事情白千严不想再提,只是大腿内侧,多了两个咬痕,深得几乎渗血。
就像要确定他存在一般,发狠的用力。
凌一权在大火中被烫伤的消息,终究还是被以讹传讹地散播了出去。毕竟现场的人数太多,就算凌一权想把消息
压下来,也是压不住的。
不过白千严却被保护得很好,身份没有被曝光。
消息传出后,凌一权的官网跟微博当天就被无数担忧得粉丝挤得几度当掉,服务器升级了几次才勉强撑了过来。
无数关切的留言仿佛雪花,不断地涌入留言簿里,不少情绪容易激动的粉丝更是担心得哭了,然后,这种情绪开
始感染更多的人,慢慢地,居然发展出一种凌一权已经挂掉,大家都在哭丧的蛋疼趋势……
最后,发现状况失控的凌一权发表了一则留言,情况才稍微好转。
小伤,我没事。
五个字。
是他自己用手敲打键盘。
敲键盘时,牵扯到伤口,有着尖锐的疼痛,但是,他却没有让任何人帮忙。
只是单纯地想要亲自回复那些关心他的人自己现时的状况。
而后,两个人回到了中国,在凌一权的手完全不能动的这段日子里,白千严几乎变成了二十四小时的全职保姆。
因为凌一权那越发登峰造极的洁癖,而一切需要贴身服务的事情,都只准白千严来做。
除此之外,白千严还发现凌一权,似乎变得撒娇起来。
虽然这个词放在面瘫的身上实在有些违和,但是除了这个词,白千严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凌一权的某些表现。
比如说早上——
向来比他起得还早的凌一权居然学会了赖床。
“已经八点半了,应该起床了。”看了看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又看了看手表,白千严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无奈。
“不。”回答他的声音听上去虽然懒懒的,但立场坚定。而那一头白毛的脑袋,头发乱乱的,竟显得有些稚气。
“你想赖床我没什么意见。”白千严似乎叹了口气,而后,才缓缓地道,“但能不压着我吗?”
“……”赖床的青年没有回答,但也绝不起身,反而将头又舒服地在对方的颈间蹭了蹭,又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清爽气
息,继续补眠。
于是烹饪早餐的时间延后了……
又或者说下午——
身穿宽松睡衣,被侍候得舒舒服服,打理得白白净净的凌一权斜窝在沙发上看书,旁边是正在用吸尘器除尘的白
千严。
大约每隔两分钟左右的时间,白千严都会“很顺手”地为他翻页,并不时地喂他喝两口山楂茶。
“葡萄。”
往往在白千严最忙的时候,某个人偶般精致的白发青年就会理所当然地为他增加麻烦。
“……”正在为球狐狸梳理毛发的白千严转头看了青年一眼,点了点头,去厨房仔细洗了手后端了一盘葡萄出来,蹲
在他身前开始一颗颗地喂食。
“不吃皮,脏。”青年看了一眼递到嘴边的紫色葡萄,面无表情地道出异议。
“只有小孩子才挑食——”
“……”发现在饮食方面已经无法抗拒白千严的青年张嘴默默地吃掉,虽然从来没有其他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可以不咬到手指么?”片刻后,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纳闷。
“嗷嗷!!”看到两人互动,觉得被冷落球狐狸翻滚起来,争宠地蹭到白千严怀里,肥肥的肉爪就要抢葡萄吃。
很快又到了晚餐时间,而因为烧伤的关系,凌一权有很多东西不能吃,以至于本来就挑食的他难免很不适应。
严格来说,是根本不能适应,因为白千严根本不给他挑食的机会,吃什么,怎么吃,都是由白千严送到嘴里,他
完全选择的余地。
“好难吃……”餐桌上,某个白发青年面无表情的抗议。
“苦瓜很有营养的。”
“但你喂了我半盘……”这是他最讨厌的食物之一。
“乖。”白千严毫无诚意地安慰,实际上他打算趁这次改掉凌一权挑食的毛病,所以,餐桌上基本都是凌一权不爱
吃,但是很有营养价值的东西。
这个时候,窝在餐桌底下的球狐狸突然撒泼起来,小爪子一蹭就扑向白千严的黑色拖鞋,撒娇玩耍似地啃咬起来。
“球狐狸,那不是吃的,别这样。”正在喂食的白千严低头朝下看去,一边躲避着球狐狸的袭击,一边筷子却还是
按照刚才的路线夹菜,却不料动作有所偏差,夹到了一颗超辣的指天椒。
“嗷嗷!”得到回应的球狐狸开心起来,直接拖拽白千严的拖鞋,这样几次闹下来,白千严已经有些混乱,过了好
一会才抬起筷子继续喂食。
“可刚将筷子递到凌一权的嘴边,脚跟又再次被骚扰,注意力不得不再次分散,只是喂食的动作继续保持。”
“……”凌一权默默看着已经递到自己唇边的白青色指天椒,只有一截手指大小,又看了看白千严,最后依旧按照习
惯老实地默默吃掉。
他并不懂青椒跟指天椒的区别,只是,白千严喂的,他一律接受而已。
待白千严转头回来再次关注凌一权的时候,却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只见刚才还云淡风轻的凌一权脸色有些发紫,虽然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可湿红眼睛却渐渐含了水雾,
似乎变得委屈起来。
“辣。”他指了指白千严面前的一盘小辣椒,声音嘶哑。
“快吐出来!你怎么吃到这个的!”这盘是他给自己留着下菜的。
“你喂的……”
“……”最后白千严极度窘迫地不断给他喂水,还找来了冰块给他含。
事后虽然道歉了几次,但晚上时白千严的身上还是多了几个相当凶狠的牙印,而且位置也相当的尴尬。
但比起这些事情,白千严真正心疼的,却是青年半夜沉睡后的状态。
像一个卸去了伪装的孩子,微微地在他怀里蜷缩着,似乎很安静,而白千严却能从他始终没有松开的眉头,以及
偶尔一声的痛苦梦呓中,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时刻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虽然他一次也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
时间不短地流逝,加上最新的全面治疗,凌一权的烫伤也以最快的速度在愈合。
到了后期阶段,除了在固定的时间需要用药水浸泡已经愈合的手掌,他一般都带着特殊制作的手套紧紧的包裹住
双手,以便皮肤完全的恢复。
这天,凌一权突然有事要回本宅几天,习惯了侍候他的白千严很自然地也要跟去,却意外地被拒绝了。
“这几天的时间你自己打发,但别乱跑。”只是交代了这一句,没有过多的解释凌一权就出门了。
独自一人在家的白千严有点疑惑,但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偶尔想到凌一权的父亲,再回忆起之前的一些事情,
背脊竟有些莫名地发寒。
正逗弄着越来越滚圆的球狐狸,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声音清朗腔调却怪异,绕绕弯弯地总有种让人想用手撸直了
他舌头的冲动:“严严严严,来聚会来聚会!否则诅咒你生儿子五个屁眼。”
但就是这个熟悉的腔调,却让白千严瞬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一个在高中时代跟自己关系还成的二货同学,
家境相当不错,典型的富二代。
“什么聚会?”虽然多年没联系,但在校时已经习惯对方说话风格的白千严很淡定地回了一句。
“高中同学聚会,可以携带亲友啊哟!”
“没兴趣。”他没有什么特别想见的所谓同学。
“靠靠靠靠!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就那么喜欢五个屁眼的儿子。”感觉被漠视的同学嘲讽技能再开。
“不要这样夸你未来的女婿。”反嘲讽。
“够够够!快来快来,有礼物有礼物的!”
“没兴趣。”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凌音皇的签名限量 CD!口水不死你?”
“几点?在哪里?”白千严神情一振,认真而诚恳的问道,态度变化之快,姿态之自然竟显得毫无违和。
“求我,求我就告诉你地点!!咩哈哈哈!”感觉被重视的富二代抖肩得瑟起来。
“你还记得自己在学校时被我揍完后拍下的留念照么?”白千严没有在意他的得瑟,只是很淡定地问了一句。
“啊?”
“挺不错的,姿态优美,风华绝代,只可惜裤子似乎掉了一半,至少证明你屁股真得很白。”
“……”磨牙声。
“不知道你女朋友看了后会觉得你更性感不?试试?”
“尼玛!算你凶残!明天晚上八点,踏歌四楼 419 号包厢,哥请客!”
到了第二天,夜幕降临,位于市中心的娱乐街在褪去了白天的清冷后,各种色彩的霓虹灯错落着绽放,妖娆而多
姿,照映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踏歌”作为本市最具规模的顶级娱乐场所,除了各种特色的娱乐设施,最有意思的却是它的 KTV 智能评分系统。
当客人开启了这套系统,系统就会在客人唱完一首歌后给出一个评分。
满分为 100,标准的分界线大约如下:90 分以上为顶级歌手,80 分以上为职业歌手,70 分以上是业余中的高手,
60 分则为优秀,普通的一般为 50 分或者更低。
但这套据说花了九千万而设计的系统程序,显然远远不止这些功能。
它的逆天在于,它竟能在客人唱完后进行点评。
用非常可爱的萝莉音,灵活地针对客人的风格进行精准的建议。
比如说,它会告诉某个客人,起音的时候应该怎么运用胸腔让声音释放出来,又或者在某一句的时候,建议客人
的声音可以在某一截往下压一些、稳一些,甚至有时还会示范地唱出来。
其专业的程度,居然丝毫不亚于一些职业级的导师,最开始还请了很多实力派的歌手考证过,一度引发轰动。
不单单这些,它还会毫无纰漏地记下不同客人的声线,在客人进步的时候,还会自己叫服务台送来礼物,进步得
越多,礼物越贵重,其中还包括现金。
当然,“踏歌”本身也会给高分的客人送上礼物:首次 80 分以上的,永久五折外加五万现金;而首次 90 分以上
的,则永久免单外加十万现金。
单单这点近乎烧钱的行为,已经不难看出,这家娱乐场所的老板对音乐的喜爱程度。
久而久之,“踏歌”的这套系统评分已经是很多年轻人评判歌喉的标准,70 分已经是普通人值得炫耀的成绩。
只是踏入这间娱乐场所的白千严,却并不知道这间会所的老板,正巧是几个月前被他借用了名字唬人的道上少主
——靖沉。
来到指定的包厢,白千严推开门,很快就将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尤其是一些女性。
白千严虽然并不是那种长得很俊美的人,但五官相当英气,高鼻凤眼剑眉,加上气质稳重而内敛,配上凌一权给
他挑的黑色衣服,仅仅只是微笑的话,隐隐就有一种暗夜般的诱惑,很自然就能吸引一些女性的注意。
“千严!那么久不见,变帅很多呢!”其中一个正被多名男性围绕,且打扮得相当性感的紫衣女人朝他款款走来。
虽然多年不见,却丝毫没有生疏的意思,白玉般的手指妖娆地点了点白千严的胸口,软滴滴地道:“最近怎么样
了?嗯?为什么给你寄邮件从不回我呢?”
白千严在这等美色前却是相当地淡定——除了面对某人。实际上性子很冷的他却也没什么客套,直接就问:“嗯?
你是谁?”
虽然多年不见同学,但在白千严的印象中,班里貌似没有这个人。
现场气氛顿时一滞,女人妖娆的脸变得有些苍白,似乎从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待遇,而旁边的二货富二代则有些囧
囧地看着他们。
“真过分!”女人扭头就走回座位,显然气得不轻,当即就有两位男士上前安慰,其中一个染茶色头发的,长得还
成的男人还阴狠地瞪了白千严一眼。不过这个人白千严倒是认出来了,高中时候一直跟自己作对的家伙,也不知
道什么原因。
“我说你是来破坏气氛的吧,混球!就算一下想不起别人也好歹客套一下啊,太群嘲了啊,她是以前经常来我们班
的学生会副主席,给了我们班很多帮助呢!”富二代同学走上前拍了他一下,无框眼镜下的双眼依旧大得惊人,
有种小鹿拟人化的错觉。
“呵呵。”白千严无奈的微笑,倒显得有些无辜。但实际上他却是故意的,他来这里是要获得凌一权签名 CD 的,
不是来联谊的,被人缠上会很烦。
“人都到齐了么?”
“噢,都到齐了呢!”随后,小鹿富二代领着白千严跟大家都打了招呼,毕竟多年不见,加上白千严在学时性子比
较孤冷,熟悉的人根本不多。
在场的人大概有三十多个人,但其中小半却是这些同学带来的“家眷”,大部分是情人,部分则是已经结婚了。
“嘿!老同学,好久不见,跟哥们干一杯!迟到要受惩罚的!”除了紫衣女人的那伙人,大部分人都跟白千严打了
招呼,热情点的直接就要拉他喝酒了。
“我说,白千严,你怎么一个人来啊?”这时,那个坐在紫衣女人旁边,在高中就一直跟白千严作对的茶色头发男
人阴阳怪气地问道:“不会还没女朋友吧?这可不像你风格啊,记得在学校的时候,你同时能跟几个女生暧昧的
啊,很厉害的啊!”
男人的名叫阵凯,高中时跟白千严同班。两个人开始时没什么交集,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自己正在热追得
女生,居然跟白千严告白还被拒后,便彻底地恨上了白千严。
只要能让白千严不舒坦的话,或者不愉快的事情,他都会去说或做,其中还包含无数次的穿小鞋。
也正因为他的暗中挑拨,导致本来就性子孤冷的白千严跟班里的同学关系一直不好。
但对方却似乎从来没有把他的刁难放在心上,就如同此刻——已经被拉到沙发上坐下的白千严神色丝毫没变,只
是淡漠地斜了他一眼,道:“这跟你有关系么?”
这种明知道他是污蔑,却连正眼都懒得给他的模样,每次都让阵凯恨得浑身发痒,总想再干点什么激烈的事情让
这个人不准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气氛再度有些僵,正在这时,白千严的手机却响了,掏出一看,署名是圈圈。
“接个电话。”白千严很意外,跟小鹿富二代打了声招呼就到走廊上接了:“喂,圈圈么?”
这孩子已经两天不跟他联系了。
“你叫我什么?”凌一权极富质感的美妙嗓音从电话那头清晰的传来,淡淡的。
“一权。”白千严很淡定地撒谎,内心却在捶胸自己的失态。
“你在哪?怎么那么吵?”凌一权却注意起了别的事情,当下直接就问。
“我在‘踏歌’,今天高中同学聚会。”
白千严沉吟了一下,决定隐瞒自己来这是为了要签名 CD 的目的,以免被对方的眼神射杀。
正在这个时候,要去卫生间的厕所的阵凯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似乎要去厕所的样子,见到白千严正在打电话,想
也没想得上去就拍了对方的肩膀,似笑非笑地道:“哟,怎么了,见我笑你没带家眷,想临时拉一个冒充?哈哈?
至于那么伪装么?哥给你介绍一个嘛?虽然是我甩了的女人,但我的品位你知道的,绝对上档次啊,不要客气啊
……你看约个什么时间……呃,我先去厕所,你继续打电话。”
白千严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那种眼神里暗涌的幽暗跟冷意,却让阵凯有点发毛,顿
时赶紧找借口走了。
“什么人?”凌一权有些寒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啊,只是一个无聊的同学,不需要在意,你什么时候回来呢?球狐狸很想你了……喂?喂喂?”
“嘟……”电话那头已经是一阵忙音,很显然,凌一权已经挂了电话。
“这孩子……”白千严有些无语,知道对方的脾气怪,但这个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啊。
他试着打回去,电话能通,却不接。过了约十五分后,有些纳闷的白千严走回了包厢。
小鹿富二代敏感的察觉到白千严的不妥,上前有些关切的询问,白千严随意地打发过去了,仍旧在努力的回想自
己刚才说的话,到底哪一句让事情变成这样了。
但想了半天,却仍没有发现问题……
突然什么都没了兴致,白千严考虑要不要回去算了。
“请问,介意我坐旁边么?”这时,白千严身旁一个相当文静的白衣女子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低声地问道。
白千严抬头,有些意外,但很随意地道:“请。”
这里又不是他的地方,女孩想坐哪里都可以。
“谢谢。”女子温和的笑笑,优雅地坐了下来,仪态非常的高雅,看得出家教很好。
她坐下来后,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轻轻嗅了嗅周围的空气,尤其是白千严这边的,而后才像是安心一般松了口气,
见白千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便微笑道:“我对气味比较敏感,请别介意。”
严格来说,这个女子对人的气味非常敏感,一旦她跟人靠近一定的距离,对方身体上的味道就会无限放大地传到
她的鼻腔里,如果是身上带着烟酒味的男人,她就更受不了。同样,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也是她无法接受的气味之
一,哪怕是稍微浓一点,都会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而这次的聚会她也是被小鹿富二代死拉硬拽来的,不然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愿意出现在这种人多的地方。
哪怕这家娱乐会所是自家的表弟靖沉开的。
白千严进来后,她就注意到了对方,突然有种感觉,对方身上的味道应该是她可以接受的范围。
等靠近后她才发现,男人身上的味道虽然很淡,但非常的好闻,还有种让人眷恋的感觉。
“那个,你还好么?”白千严有些无语,这位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女性刚坐下来的时候还好,现在怎么像小猫一样往
他身上嗅。
“啊……”白衣女子一僵,脸瞬间就红了,如蜜桃般粉扑扑的,连忙坐直:“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白千严也不太在意,给自己跟对方随意地倒了茶。
“嗯,请问,你还记得我吗?”女子安静了一会,突然幽幽地问道。
“……”白千严认真地看了她半晌,摇头道:“抱歉。”
“也难怪,我那个时候一直生病,所以来学校的时间很少,又小你两届,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女子低头缓缓的抚
了抚头发,又笑道,“但是我记得你呢,那天我中暑倒在校园操场,是你抱我去医务室的,真的非常感谢。”
“哦……”白千严点点头,貌似有一点点印象:“小事。”
“后来为什么不继续读书了呢?”她还记得他辍学的事情。
白千严还没回答,行为一直很二的小鹿富二代突然旁边起哄:“有意思啊,靖晔,你居然会主动靠近男人啊,对
我的兄弟有意思嘛?直接交往嘛,什么时候喝喜酒啊?我要闹洞房的!”
周围的人狂囧,有这样起哄的么?居然直接扯到喜酒洞房了?!
一身白衣的靖晔脸红得几乎冒起烟来,羞怒地瞪着小鹿富二代。而白千严则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淡定地用某侦探
的话吐槽回去:“喝多的话自己去厕所冲头,整间包厢的情商都被你拉低了。”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也觉得自己不妥当的小鹿抓了抓头。
就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名身穿雪白中山装的男子出现在门口,这人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
动作也缺乏,却是瞬间就夺取了所有人的呼吸。
一条斜垂在肩上的辫子,古韵味十足,明明是一般男人根本无法驾驭的发型,却非常适合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
是说他的五官有多么的漂亮,而是他的气质本身就凌驾于长相之上。
他仿佛一幅浓郁的水墨画般,顷刻间就让整间现代化的包厢有些不真实起来。
只见男人冷冷扫了包厢的人一眼,仿佛暗夜般深沉的瞳孔有着冰玉般的质感,而后,视线就直接钉在了白千严的
身上。
可能是本身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他不打招呼直接走进来,在白千严面前沉默地站定,都没有一个人敢出来
说话,更别说对这个陌生人提出任何询问。
男子跟白千严对视片刻,而后也不再理他,反而侧头看向同样在旁边发愣的靖晔一眼,淡漠地对她道:“我的位
子。”
“啊……”靖晔浑身一颤,刷地一下站起,连忙道歉着让开,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其实才是刚来的那个人,甚至还
是没有被任何人介绍过的陌生人。
只是,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嗅到了这个男子身上的味道,竟然也非常地好闻,甚至有种淡淡的奶香。
可她却喜欢不起来,因为这位男子的气息,有种让人骨子发寒的冰冷。
不过,她总有种错觉,这个男子身上的味道,怎么跟白千严身上的,有些类似的感觉呢?就像,两个人的气息混
合在一起般。
音乐依旧静静地播放着,大家都还没从惊艳中缓过神来,而男子在支走了靖晔后,却没有坐她的位置,而是坐在
了白千严跟另一个女性的中间,直接将白千严孤立在长沙发的边缘。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组织这场同学聚会的小鹿富二代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地朝男子询问道,并不时看向
一旁始终默默喝茶,并且表情变得有些怪异的白千严。
“他家眷。”男子淡淡地道。
“噗!”白千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直接喷了小鹿一脸。
小鹿富二代呆滞地抹了一把脸,显然没能消化男人的话,跟他同样情况的还有在周围的人,求其是阵凯和靖晔。
再次冷场了一分钟后,白衣男子又平静地道:“怎么?不是需要携带家眷么?有问题?”
“啊,没有没有……”小鹿连忙陪笑点头。
一边的白千严看着情况貌似有点失控,连忙道:“他是我……”男的朋友。
可惜抠门的四个字愣是不敢说出,因为对方冰冷的视线已经朝他扫了过来。白千严骤然间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恐惧
感,当场就萎了。
而这位让白千严退让的男子却不是别人,就是画了易容妆的凌一权。
所谓的易容妆则是运用特殊的阴影、色彩,在原本的五官上进行一种五官结构的修饰,比如说双眼的距离,又比
如说眉眼的形状,最终给人一种另一张脸的错觉。而凌一权的化妆技术则妖孽到即便是对他最熟悉的白千严,也
是在观察了一番,再结合凌一权本身的火星思维,才勉强断定这个人是他。
至于其他人就完全不用提了,根本没有人发现这个跟他们坐一张沙发的,淡定自若的长发男人,其实正是红得发
紫的国际巨星凌一权。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白千严小声地问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怎么会来?
这种都是陌生人的公共场合,这孩子不是一向不喜么。
凌一权撇了他一眼,没回答,而是将视线锁到了阵凯身上,天生的直觉让他敏锐地觉察出这个人就是之前电话里
挑衅白千严的人。
想介绍女朋友给白千严?
很好。
阵凯被盯得寒毛倒竖,心虚连连,即便是生性嚣张的他也不由得借着倒酒来回避视线,不料他却紧张得把酒水都
倒到了桌面上。
感觉会被杀死是怎么回事?!
而渐渐适应凌一权强大气场的其他人也开始偷偷地小声讨论起来。
八卦心人人皆有。
“这张脸比女人还好看,情何以堪啊……”幽怨的。
“看起来很不好搞定的样子,总觉得白千严是那种完全被打压的。”莫名兴奋的。
“整个就是个奢侈品……到底去哪里拐到的……”
“难怪我说白千严这家伙在高中时明明很受欢迎却没有女友,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
“好配啊!”
“噗!”白千严再次喷茶,几乎内伤,当下道,“我们回家。”
说完拉起凌一权就要走,这时小鹿富二代却扭动着跳了出来,一边拦住白千严,一边从怀里掏出银蓝色的 CD——凌
一权出道的第一张限量签名 CD,保存得极好,还用水晶壳镶嵌着,上面的签名比现在丑上十倍,却是瞬间就夺走
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想在这里呢,应该很多凌音皇的粉丝,那么本少爷今晚给大家一个福利,现场唱歌谁最高分的!这张限量的签
名 CD 就送给谁!每个人都有一次机会!本少爷说话算话!”
“好棒!”
“很好!必须是我的!”
“感觉又能再爱了!”
包厢里的兴奋的尖叫声跟口哨声不断,气氛刹那间沸腾到了极点。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签名 CD,而是凌一权的出道作品,珍贵程度根本就是拿重金都买不到。
于是,白千严没有任何节操地再次坐下,同时还将凌一权也拽到了沙发上,一副打死都不走的状态。
“……”
低头按了按眉心,凌一权彻底无语了。
接下来自然是激烈的争夺战,每个人有一次唱歌的机会,显然都豁了出去,高音部分嚎得几乎断气。
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是 40 至 60 分不等,个别奇葩的竟也达到了 30 分左右。
“我很久没听过你唱歌。”凌一权突然幽幽地道,已经懒得计较白千严的无聊。
“放心吧,我势在必得,最后出场,秒杀全部。”白千严竟然相当的自信,似乎还喝了点酒。
“……”
凌一权顿时无语地看着白千严,心想+我又说担心这个么?
倒数第二出场的是阵凯,拿到话筒的时候,他斜视了一眼白千严,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暗讽。
他完全能看出白千严势在必得的决心,可惜,今晚他注定要饮恨了。
能让这个男人难受,从来都是他最愉快的事情。虽然他根本就不是凌一权的粉丝,但一想到这个男人那么想要的
东西被他丢垃圾桶,一定是无比愉快的。
不,应该当他面这断才对……
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再用漠视的眼神看自己。
随后,阵凯自信满满,但却是认真的对待了这场比赛,每一句歌词,每一个尾音,都唱得十分到位,甚至是感情
也唱出了九成九。
他要让白千严完全没有翻身的余地。
一曲终了,现场先是一片安静,紧接着热烈的掌声跟吃惊的尖叫声。
在场的众男女显然都相当的意外,也从不知道阵凯居然能把歌唱得那么好,再看看评分,居然高达 86 分!
直逼顶级歌手!
在这个连 70 分都值得骄傲的业余圈子里,一个重量级的 86 分,已经是完全能傲视职业圈的某些歌手了!
“宝贝儿!你真的太棒了!居然为了我想要 CD 而把歌唱得如此出色!我真的非常感动!太感动了!”一开始调戏
白千严的紫衣女人兴奋的扑向他,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爱你哦!”
阵凯愣了愣,干笑。心想——貌似我没说要送你啊。
“我靠!居然给你这个混蛋拿走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签约哪家唱片公司了?!这不科学!!”
“我恨你!!第一刚才还是我的!!”
“CD 卖我吧?多少钱你说!”
正在大家都基本默认 CD 是阵凯的时候,白千严平静的声音从一边传出:“我还没唱,你们认为签名 CD 就一定是
他的?”
刹那间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了白千严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阵凯跟白千严是死对头,不,应该来说,是阵凯自己认为的死对头,因为白千严基本不怎么鸟他。
如此直接地对上,自然是相当难得,一些人的八卦心纷纷燃烧。
至于白千严身边的那位长发美人,虽然大家都很好奇,却没有人敢指望他上台唱歌的——一是这样清冷的气质,
在 KTV 唱歌总是非常违和;再来,万一美人唱歌很难听,那一定会破坏他的这种气质,这个是绝对不允许也无法
接受的。
于是,在大家的鼓掌声以及挑拨声中,白千严从容而自信的走上了矮台,很惬意地坐上了高椅,修长的手指舞动,
很快就点好了歌。
台下的阵凯有些紧张起来,白千严看起来太自信了,在他获得的这种成绩下还如此镇静自若的,必然不会简单,
很可能跟他实力差不多。
加上白千严本身的声线非常的好,以至于他竟然有种可能被他超过的不安。
音乐声缓缓响起——凌一权的《无昼》。
大家都很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凌一权有很多歌难度都相当高,并不合适在 KTV 跟唱,但《无昼》这首却相对而言好唱很多,旋律也大气而优美。
白千严闭上了眼,缓缓将话筒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凌一权也在台下认真地听。
白千严唱第一句的时候,现场的听众有种呼吸都停滞的错觉。
第二句时,脑子渐渐有些空白……
第三句,变成表情渐渐呆滞……
而后,随着白千严越发神情的演唱,在场的人,除了一直面无表情的凌一权,都渐渐露出一副被雷狠狠劈到的表
情。
尤其是富二代小鹿,整个就一副吃到了苍蝇的纠结样。
诈骗!赤裸裸的诈骗!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白千严的嗓音如此优秀,却人把歌唱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唱的?
一首唱完,大家似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沉默着。
评分系统则自动弹了出来,只见画面几个华丽的转换,一个极可爱的黑发萝莉轻灵的几个起落,竟直觉跃入了
《无昼》这首 MV 的场景里,极其自然地融入了进去。
小萝莉这次的打扮为一身奶黄色的唐装,相当俏皮可爱,只是脸上的微笑似乎有点僵硬。
她转头看向百千严,微微朝他点头致意,甜美的嗓音有些娇憨的奶气:“感谢您对我的支持,现在我将为你
点评这次的演唱,这首凌音皇的《无昼》,您运用了……最后的评分为……”
极其诡异地,小萝莉的声音似乎莫名其妙地打顿,似乎忍了又忍,嘴角颤抖着,最后居然摆摆手扭头吐了!
“我擦!百千严!你太狠了!‘踏歌’的这位萌妹子都被你搞崩溃了!你到底是不是人类!”富二代小鹿整
个人的状态都斯巴达了。
“我一定是今天坐下来的姿势不对!我听到什么了!”
“感觉这辈子都不会再幸福了,我要回家……”
“老兄你的下限呢!你到底是怎么唱的!我刚才脑子都空白了!活了三十年没听过这样的,真的,难听到我
都要哭了……”其中一个特别激动的大叔说到,眼睛还真有点发红。
一旁的凌一权默默地又按了按眉心,表面平静内心却因歌声而粉碎的他,突然想起来,很早很早以前,在他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曾让白千严唱歌哄他睡觉过……
只是一首很简单的摇篮曲……
然后,那天晚上的记忆是空白的……
他一直搞不明白,现在似乎知道答案了……
白千严无语地看着大家的反应,似乎也知道没戏了。尤其是阵凯,在被雷后几乎笑岔了气,指着白千严劣笑
地放狠话:“爷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你不是混演艺圈的么?想必认识很多艺人吧,随便你叫来,我输了就把话
筒吃下去!不然你今天就看着我把这个 CD 掰断!”
阵凯的嚣张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料定白千严叫不来人。
虽然,他知道对方混演艺圈,但却更了解百千严只是一个跑龙套的临演,估计连台词都没有,真认识什么大
神的话,能混成这样?
何况他的唱歌水平是一般歌星都有所不及的。
白千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色也有些冰冷起来。
而刚才还活跃的气氛,在两个人的对峙下僵持到了极点。
富二代小鹿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知道阵凯面对白千严有怨念,却不知道黑化成这样。
可他说出的话从来都不会回收,阵凯最高分,无论对方怎么样,签名 CD 也只能给他。
“怎么了?说不出话?叫不来人?哈哈,那你给我跪下,我考虑考虑保留这张 CD,我知道你喜欢,你也别装
……”
阵凯看白千严不说话,越发亢奋起来。
白千严看着他,如墨般深沉的瞳孔渐渐翻涌着一些极其阴暗的东西,某种极端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形成,
正在这时,他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转头看去,凌一权就静静站在他身边,很自然地拿过他的麦:“放心,
我来。”

第八章
“怎么了?说不出话?叫不来人?哈哈,那你给我跪下,我考虑考虑保留这张 CD,我知道你喜欢,你也别装…
…”
阵凯看白千严不说话,越发亢奋起来。
白千严看着他,如墨般深沉的瞳孔渐渐翻涌着一些极其阴暗的东西,某种极端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形成。正
在这时,他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转头看去,凌一权就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很自然地拿过他的麦:“放着,
我来。”
白千严点点头,阴暗的双瞳在看到凌一权的瞬间变得清澈起来,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便下去坐好了。
凌一权看也不看阵凯,直接又很自然地在高椅上坐了下来,点的却是阵凯刚才唱的那首歌。
虽然凌一权根本不熟悉这首歌曲,但到了他这样的水准,即便是很一般的歌曲,经过他的诠释跟渲染,也能变成
殿堂级金曲的档次。
随着优美到仿佛摄人心魂的歌声在包厢间流转,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灵魂被洗涤的空灵。
似乎除了这过于美好的声音,他们的脑海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而刚才不知是真死还是诈死的智能萝莉,居然自己又跳了出来,这次却是立体投影的模式,仿佛一个真实的小女
孩般,双眼发亮地望着凌一权,什么话也没有说。
但值得一提的是,凌一权此刻用的声音,并不是他平常的声线,而是一种非常成熟的,仿佛陈年佳酿一般富有韵
味的男低音。
随着他的歌声起伏收放,一种撩人心弦的性感自然而然地从声音中散发出来,待仔细一听,竟然是白千严刚才的
声线……
最后的比赛结果,已经不用去猜。
没有意外,也不可能有意外。
直接碾压历史评分的满分成绩,还是小萝莉亲自用一块华丽的牌子写上的,然后它居然伸手要凌一权抱抱。
凌一权懒得理会它,直接看向脸色惨白的阵凯,淡漠地道:“话筒吃了。”
阵凯一颤,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冷汗直冒地干笑:“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认真……”
“五秒钟,滚不出去,你今天也不用出去了。”凌一权表情不变,语调甚至没有起伏,可是说出的每一个字,却让
现场的人,真正感到了一股阴厉至极的杀机。
阵凯脸色大变,想要暴怒,可天生对危险就有极强预知能力的他,瞬间就有了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当即吭都没
吭一声就直接跑了出去。
在场的人沉寂了片刻后,渐渐又活跃起来,富二代小鹿先带头:“哎哟,破坏气氛的不和谐分子总算走了!有爱
了有没有?来来,CD 现在是你的了!”
一边说着,一边却相当得意,打着颜色将签名 CD 给了白千严。
至于唱歌的凌一权,大家虽然被他的歌声震撼得无法言语,八卦心熊熊燃烧,可却又不敢上前骚扰这个看起来冷
到让空气冻结的青年,于是,被揪出来的白千严便成为了大家情绪宣泄的对象。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激烈讨论着,问着各种底细跟八卦,还把凌一权夸上了天,白千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赞
誉,仿佛这些话是对他说的一样,心情也非一般地好,尤其是签名 CD 到手后。
后来,大家的情绪越来越高,开始朝白千严敬酒,白千严顶不住压力,也勉强喝了点,但才几杯下去,居然就有
些站不稳了,差点倒在富二代小鹿的怀里,于是,凌一权二话不说地直接将他打横抱走。现场又是口哨尖叫连连:
“公主抱啊!威武!”
“千严!晚上保重啊!”
“等下!‘踏歌’刚送来的奖金你们忘记拿了!”
“嗯?”听到“奖金”两个字的白千严挣扎着起来,本能地伸手:“给我就可以了……”
而今夜,两个人的分数跟录音,都自动上传到了踏歌的老板——靖沉手上。
毕竟,这算是开店来第一次遇到的奇葩成绩。
夜,球狐狸扭着肥屁股挠着浴室门,可无论它怎么挠,怎么踹,雪白的木门都丝毫不动。
里面,缓缓流转的白色雾气中,两个修长的男性身影交叠着。
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成熟,约三十出头的黑发男人懒懒地靠在另一个白发青年的怀里,似乎想睡觉,不时蹭了蹭对
方的胸口以便调整舒适度,眼神似眯非眯,如同一只慵懒的黑猫。
但很快地,他就感到了强烈的不满,没什么力道的手抓住另一只要脱他衬衣的手,有些沙哑的声音还带着软软的
鼻音,糯米般濡软:“干什么……别乱碰……”
“我绝不让一个不洗澡的醉鬼上我的床。”
“我睡这里啊……白千严歪着头看他,混沌的脑子迷糊得几乎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只是觉得身上的味道很香,
似乎可以吃的样子……
“闭嘴。”俊美到几乎不似人类的白发青年依旧固执地解开白千严的扣子。
“你好烦……”白千严不高兴了,挣扎着从凌一权怀中爬出,爬着攀着似乎要在附近找个地方睡,最后居然爬进了
浴缸里。
噗!
溺水!
待凌一权无语地将人捞起时,白千严已经全都湿了,丝质的雪白衬衣几乎粘在了身上,加上有几颗扣子解开的缘
故,半边衬衣几乎滑到了肩膀下面,以至于他完全动弹不得,苦哈哈地扶住凌一权,居然还先埋怨上了:“你这
个孩子怎么搞的,用水泼我做什么……”
透明的水滴不断地从男人线条有致的躯体上滑落,顺着浅蜜色的锁骨仿佛一路舔舐般滑入了衣衫下的皮肤上。
“你别乱动,这样我不能帮你洗澡。”
他挪了挪位置,有力的手也稳稳扶住了白千严紧实的腰,以至于对方只能很被动地半趴在他身上,而那透过绵软
湿衬衣传来的体温,清晰得几乎烫伤了他的手。
“洗什么……要睡……”白千严挣扎着又要起身,凌一权却没有耐心地直接撕掉了他的衣服。
“白千严……”而后,白发青年抵着对方的额头低沉地道:“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白千严迷茫地看着他,却是什么也没听懂,只是觉得嘴唇很疼,也很麻。
在他不多的意识中,他觉得压着自己的这个白发青年很危险,非常的危险。
可他却根本动弹不得……
“我跟她分手了。”
“嗯?”
“你明白吗?”
“我想睡觉……”
“……”
球狐狸依旧挠门,却渐渐被里面的声音吓得不轻,担忧得原地直转。是有人被攻击了么,听起来很痛苦很痛苦,
似乎在哭……
还有很多水声,是掉到水里了么……
怎么办,好着急!!
球狐狸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它都不记得是多久的时候,门开了,它看到自己的主人将白千严抱了出来,而白千严
似乎非常的累,几乎无法动弹,身上一块红一块紫的,好像是牙印。接着,它看到自己的主人将白千严放在了床
上,很温柔地为他盖好了被子,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紧紧将对方抱在了怀里。
凌家主宅
比你凌一权那栋雪白的住宅,占地数千平方的凌家主宅则是清一色的黑,整个建筑群的线条大气而简练,甚至连
装饰也并不多,以至于还没靠近,一股极具压迫感的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凌一权的前女友浅昕颤颤栗栗地跟着一名黑衣保镖朝大堂走去,一路上,周围三三两两的巡逻保镖以及猎犬总是
让她的背脊阵阵发毛。
无论是巡逻还是站岗,那些人从来都是军事化的行为模式,除了必要的暗语跟手势,几乎嗅不出一丝人味。
这栋主宅她只来过一次,还是死缠着凌一权让他带自己来的,而后,却打死都不愿意再来了。
因为,在这里待上的每一秒钟,都让她有种被血腥包裹的恐惧,尤其是只要她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立刻就会有近
十道视线锁在她身上,吓得她控制不住地哆嗦。
可这一次,她却是独自一人前来的。
她甚至还不知道凌叔是否愿意见自己。
好在对方似乎还记得她,也没有为难便让人将她带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她感觉到主宅的戒备,似乎比以前森严了很多,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过了一会,她便被带到了会客室,一进门,她就有种脚软的感觉。
因为凌一权的父亲,看起来情绪非常的差,视线朝她扫过来的时候,浅昕差点给吓跑了。
只见男人懒懒地窝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神情疲惫而阴戾。从他略微苍白的皮肤上来看,他似乎没有得到充足
的睡眠,细长的凤眼下有着黑色的阴影,再配合着略微凌乱的发丝,竟然有种妖异的错觉。
而从来都是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却穿得相当随意,似乎身上有着难以言喻的疼痛,导致极其挑剔的他不得
不穿着柔软的浴袍来减少摩擦。只是这样的天气未免有些发凉,所以还随意地披了件黑色的水貂皮草,交叠的长
腿懒懒地从衣摆下伸出,微微带点粉色的膝盖跟脚趾却有种毫不违和的、近乎惑人的感觉。
但最吸引浅昕注意的,却是男人脚下踩着的一名长发男人。
他看起来似乎被打得很惨,无数道血肉模糊的鞭痕在他赤裸的背后纵横交错着,而后,两条精致的铁链将他的双
手牢牢地锁在身后。
他微微低低着头,虽然身上被铁链束缚着,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有些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只能勉强从
露出的半张侧脸看出这个人长得非常俊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浅昕有种错觉,那名被踩在地上的男子神情相当淡然,没怎么显出狼狈,倒是脸色阴冷的凌
叔看起来似乎有些气得不轻,踩着对方的那只脚不时用力地踏下,似乎这样才解气一般。
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浅昕乖巧地弯腰问好,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在男人的对面坐下。
“找我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岁月痕迹的他看起来依旧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并不算很出色的长相,只
是那天生的高贵气质总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浅昕嘴唇一抿,极力克制但清秀的脸上却还是闪过一丝狼狈的伤痛,她将凌一权跟白千严的事情都尽数道了出来
——包括凌一权为了救对方而差点毁掉双手的事情。
她也没有刻意去挑拨或者煽情,尽量都客观去说,只是说到了凌一权跟她分手的时候,这个女孩再怎么克制,却
也终究忍不住掉下泪来。
“凌叔……我……不能,看着他这样毁下去……”
“他不喜欢我没关系,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能强求,可是他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对方会毁了他的前程……”
男人沉默地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表一句看法。
而在他的桌面,也摆放了很多关于凌一权近期动向的资料照片,其中,自然也包括跟他走得最近的白千严。
事实上,从来都关注自己儿子生活的男人最近才得到这些积累的消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男人是前几天才突然回到主宅的。而之前近一年的时间里,即便家族耗费了巨额的人力物
力,也没有人能查出男人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他整个人就像被谁给藏起来一般,每一丝痕迹都被消除得干干净净。
只是当男人回来的时候,不少眼睛厉害的人都已经看出,男人似乎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身上还有不少奇怪的
伤。
然后,直接就晕在了代理人的怀里。
在男人离开的近一年里,一直都是眼前这名被他打得浑身是伤的长发男子,在代理整个凌氏企业的运作,并且从
来都没有纰漏。
只是后来两个人又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这位在大家看来忠心耿耿,从无二心的代理人会被打成这样,却是大家都
猜不到的。
“这个世界上……这种恶心的人,怎么就那么多呢……”男人似乎笑了,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霜,每一个字都透着
刺骨的寒意。
跪趴在地上的代理人闻言一僵,双眼闪过一丝伤痛,又迅速地消逝。
而后,男人脸上的笑容褪去,修长的手指一抽,白千严的照片被甩在了他身边另一个保镖的身上:“杀了他。”
三个字,决定了白千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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