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教学研究
基于语料库的词语搭配研究
与对外汉语词汇教学
摘 要：中高级阶段的对外汉语词汇教学中，留学生在词语搭配方面所犯的错误比较突出。出现词语搭配偏
误的原因在于汉语缺乏形态变化、教师教学的疏漏和学生的个体差异三个方面。本文基于语料库的对外汉语词汇
教学，采用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方法，概括出词语的搭配特征和范围，帮助学生构建词语的搭配模式，并加以训
练，以便形成学生的词汇网络。
关键词：语料库 词语搭配 对外汉语
一、问题的提出
词语搭配是指词的横向组合关系或共现关系，即哪些
词可以与另一些词搭配使用或共现在一个句子中。英国语
言学家Firth是最早注意到语言中的搭配现象并提出“搭
配”这一概念的专家之一。他曾说：“You shall know a
word by the company it keeps.”（1957）。张志公先
生也曾指出：“在任何语言里，词语搭配都是一个重要问
题，在汉语里，尤其突出。”（张寿康、林杏光主编《现
代汉语实词搭配词典》）。从客观角度讲，汉语缺乏形态
变化，词与词搭配起来无语法形式的约束，只要意义上、
逻辑上说得过去就可以搭配，很自由、很灵活，所以搭配
的结果也就异常丰富，因此，无论是在汉语作为母语还是
作为第二语言的习得中，关于词语搭配的教学都显得非常
重要。
我们知道，语言由大量的板块构成，汉语的语言板
块尤其丰富，以虚词为出发点，可以组成大量的语言板
块。但以往的研究和教学，对由虚词构成的语言板块尤为
重视，教学中也常常以此作为重点；另外，汉语的固定短
语也异常丰富。如成语、俗语、惯用语，都是作为一个词
块进行教学的。汉语中还有另外一块，即实词与实词的搭
配，这是一个很大的类，包括形名、数量名、动名、形
动、副动、副形等许多子类，并且每一类涉及的词语非常
丰富，尤其是动名、形名的搭配。在实词的搭配方面，以
往的研究缺乏可操作性。教师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不自觉地培
养学生的语感，在词汇教学中没有将其作为一个语言训练项
目。对外汉语教学的教学对象是来自海外的留学生，他们缺
乏汉语语感。尽管中高级阶段的留学生已经掌握了相当数量
的语汇，但用某一词语时也常常会遇到不知道该用哪个词与
之搭配的问题，或出现搭配偏误。
二、偏误语料分析
笔者曾对中高级阶段的20位留学生的词语搭配使用做
过详细的记录和分析。他们分别来自韩国（16人）、泰国
□刘凤芹
词汇教学
（3人）和日本（1人）。其中男生9名、女生11名；年龄分
布在18～40岁之间，20～28岁的占总数的四分之三，有15
人。语料来源是他们一个学期的综合课作业，包括造句、
看图写话和话题作文，凡是有语病的句子都抄录了下来，
共抽样得到1000个句子，总字数为17000字左右。
我们将词语搭配模式概括为四种类型：语法搭配、语
义搭配、语音搭配和语用搭配。
语法搭配指词语之间按照语法规则进行的搭配。这是
关于词类关系的一种高级抽象，如V+N、ADV+V等。如：
病（26）：人们的平均寿命越来越增加。
“越来越”之后的共现词应该为形容词。如“越来
越好”“越来越快”。也可以是心理动词。如“越来越高
兴”，但不能是其他词类。“增加”是普通动词，所以应
改为“寿命越来越长”或者“寿命不断增加”。
语义搭配是指共现词之间在语义上要具有合理性。如：
病（405）：为什么我的爸爸选拔妈妈做新娘？
这是同义词“选”“选择”与“选拔”使用不当的例
子。“选拔”的意义是“挑选提拔”，其语义重心在“提
拔”，常与“人才”或“干部”搭配。对“妻子”“丈夫”
“新娘”“新郎”都是“挑选”“选择”，而没有“提拔”
的意思。因此，“选拔”应改为“选”或“选择”。
语音搭配是指共现词之间音节节奏韵律要和谐。如：
病（115）：国庆节即将来。
汉语的音节具有声韵调统一的特点。音节之间具有相
同的音长，通常每两个音节构成一个音步，两两搭配，节
奏匀称，和谐流畅。“即将”是双音节词，一般应与双音
节词搭配，所以“即将来”就不如“即将到来”或“即将
来临”好。
语用搭配是指共现词要符合语境的一致性，包括背景
信息、语体风格等。如：
病（162）：自然是万物的妈妈。
115
XIANDAI YUWEN
整句是书面语色彩，而“妈妈”是口语词，所以应改
M
odern 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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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母亲”。 法。语料库为北大CCL现代汉语语料库，内容涵盖了文学、
统计发现，属于搭配不当的有158例，各种搭配不当所 历史、法律、新闻、词典、口语等各种题材，总字数为
占比例如下表： 264444436个字。
表1：词语搭配类型 从语料库中检索出某一词语的所有搭配词，然后概括
搭配类型 数量 比例 出搭配特征，建立词语的搭配模式。重点建立实词与实词
语法搭配 57 36.07%
语义搭配 81 51.27% 的搭配模式，尤其是动词、形容词、部分名词、副词、量
语音搭配 14 8.86% 词的搭配模式。具体操作如下：从语料库中检索出某一词
语用搭配 6 3.80%
由此可见，在这四种搭配模式中，语义和语法搭配不 语的符合条件的搭配词，然后将搭配词按词频统计，并归
当的占了将近90%，语义搭配不当的占了50%还要多。如： 纳出它的义类，描写出它的搭配特征，再按词频由高到低
病（702）：韩国总统树立了交通法案。 给出例证。如果将这样概括出的搭配特征告诉学生，帮助
很显然，此句中“树立”和“法案”语义上不搭配。 学生建立起词语的搭配模式，就能减少学生的错误，遇到
再如： 错误时也能做出解释，而不是仅凭语感和经验。
病（294）：我的钱包里一股脑儿有十块钱。 根据这个方法，可以对病句（702）中“树立法案”做
病（255）：我只有一股脑儿七块钱。 出全面的解释。我们从语料库中分别检索出和“树立+名”
病（263）：你们放心吧，今天我请客，你们一股脑儿 “动+法案”中的名词和动词，结果如下：
吃吧。 表2：“树立”的搭配词及频数
中心词 搭配词（名） 频数
这几句的错误在于对“一股脑儿”一词的用法没有掌 观念意识 1809
握好。“一股脑儿”不能和“有”这样的动词搭配；虽然 形象 419
榜样 236
它能和“吃”搭配，但整个句子不完整。“一股脑儿”一 风气 168
词在使用上有语义搭配上的限制。后文有详细分析。 信心 161
树立+ 理想 125
有的句子还并存了几种搭配错误。如： 丰碑 97
病（927）：我盼“成千上万的失学青少年”的现象遥 典型 82
道德 68
远地消失。 权威 57
此句并存了语义搭配和语音搭配两种错误。此句的意 牌子 43
思是“希望这种现象不再存在”，所以是时间上的问题， 表3：“法案”的搭配词及频数
并且是表示将来的时间。“遥远”既可以表示过去，又 搭配词（动） 中心词 频数
通过 234
可以表示将来，此句的“遥远”应该为“永远”。另外， 提出 33
在音节上也不和谐，“盼”使用上常常对举，如“我盼星 否决 24
制订 21
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你了。”如果单独使用，或者后边加 签署 18
“着”或者改为双音节“盼望”，因此，此句应改为“我盼 提交 +法案 15
推出 15
望‘成千上万的失学青少年’的现象永远地消失。” 调整 9
三、纠正偏误的思路 执行 9
修改 9
通过以上分析发现，语音、语用、语法搭配相对来说 讨论 6
比较容易把握，学生学习起来也比较容易。语义搭配灵活 由以上分析可知，“树立”的搭配词具有[+抽象]的语
多样，要想概括出搭配特征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况且这方 义特征，和具体事物搭配时仅限于标志、招牌等；而“法
面的研究成果不是很多，尤其是对词语搭配特征进行概括 案”具有[-抽象]的语义特征，并且它的搭配词一般限于
的成果很少。在这方面，《现代汉语实词搭配词典》为我 表“提出、制订、通过、签署、否决、推出”等动词，它
们提供了一个典范，但缺乏概括性，更没有根据频度做出 不和“树立”共现。根据此句的意思，应改成“签署、制
系统的分析。 订、否决”等动词。
另外，汉语的近义词非常多，近义词可区别的角度很 副词的用法主要表现在和它搭配的动词上，学生作业
多，意义、用法都有不同，用法的不同很重要的一个方面 病句中“一股脑儿”一词，我们从语料库中检索出它的索
是搭配的不同。很多工具书对近义词的辨析往往是解释性 引共有125条。
的，缺乏在充分的语料基础上的对比分析。在丰富灵活的 通过分析发现，和“一股脑儿”搭配的动词一般动作
搭配和缺乏可借鉴的工具的情况下，留学生要掌握词汇大 性很强，动词后通常要有宾语或补语，要给表述对象一个
纲中的5000常用词的“形、音、义、用”是需要时间和过 处所、趋向、结果等。极少的情况可用“动+了”或单个
程的，因此，发生偏误就不足为怪了。所以，本文的研究 动词，单个动词往往是表动补关系的动词。如“勾销、揭
重点就是实词的语义搭配和形近词的搭配特征。焦点在于 露、推翻、毁灭”，具体情况见下表：
我们在现有成果和技术条件下，如何帮助学生减少这方面 表4：“一股脑儿”的搭配词及频数
的错误、扩大词汇量、增加用词的准确性。 中心词 搭配词 频数
单个动词 4
（一）词语搭配体现的是词与词的组合关系，但并非 趋向补语 40
所有的词都可以组合，呈现出类聚性特征，因此，可以概 一股脑儿+
结果补语 6
动作性动词+ 处所宾语 40
括出词语的搭配特征。 间接宾语 14
在没有大规模语料库之前，词语搭配研究的语料有 了 2
限，基本上是基于定性的分析。在有了大规模语料库之 “有”不是动作性动词，所以不能和“一股脑儿”共
116 后，词语搭配研究的手段更新，可以基于语料库把定量 现；而“吃”动作性很强，但只是用了单个动词，没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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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定性分析相结合，因此，我们提出了基于语料库的方 补充关系的词和它共现，所以表达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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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义词的搭配特征和范围也可用语料库的方法加以区 一起，从而使它们变成一个词块，而不是一个一个孤立的
分，构建它们不同的搭配模式。如“选拔”和“选择”， 词。如学生在练习中出现了“承担信息”“承受责任”这
它们在动词的用法上除词义的不同之外，就是搭配的不同 样的搭配，就是由于不了解“承担、承受”的典型搭配方
了。我们从语料库中分别检索出二词的索引，“选拔”为 式。鉴于此，我们可以把从语料库中检索出的典型搭配方
1546条，“选择”为8847条，得出如下统计特征。 式呈现给学生，让学生记诵。按词频由高到低排列，“承
表5：“选拔”的搭配词及频数 担、承受”二词的搭配词分别为：承担+责任、风险、义
中心词 搭配词（名） 频数 务、费用、任务、工作；承受+压力、费用、风险、价格、
干部 677
人才 175 负担、痛苦。为了加深印象，可以用这些搭配后的词块
领导 92 做造句练习，具体方式为：让学生先在它们后边填上搭配
选手 53
选拔+ 学生 47 词，然后用整个词块造句。另外，修改病句也是一种很好
佼佼者 30 的练习方式。把一些错误的词语搭配呈现在句中，让学生
能人 19
某个人 18
指出错误并改正。为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可以做集中练
非人 6 习，并将学生分组，以比赛的方式激发学生学习的兴趣。
也可以将词语搭配练习放置在语段中。具体操作方式为将
表6：“选择”的搭配词及频数 几个相近的词放在一起，然后让学生根据语义和搭配词选
中心词 搭配词（名） 频数 择填空，这在高级阶段汉语水平考试中很常见。如：
具体事物 1350
抽象内容 979 农村孩子，尤其是偏远山区的孩子，要上大学是多
机构 660 么不容易，家庭要_______过重的读书费用，学生本人要
道路 655
选择+ 方式 619 _______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达到同一目标，农村孩子要
地点 454 比城里孩子付出更多的代价和汗水。
人 436
职业 242 A.承担 承受 B.承受 承担
时间 165 不管选择何种操练方式，都应该尽量在句中或段落
通过分析可知，“选拔”的对象一般为从事某种职业 篇章中实现，而不是孤立的一个一个的词块。通过以上训
的人或某类人才，极少和表示作品的词搭配，在统计中， 练，看似学的是一个一个的词，实则是在构建学生头脑中
只发现29例。“选拔”本身有[+提拔]的语义特征，并且其 的词汇网络，建立起词汇的横向联系，将语言板块固定在
搭配词带有[+优秀]的语义特征，或者前面有表示“优秀” 他们的头脑中，以便提取时作为一个整体，而不是一个一
的定语。“选择”本身为[-提拔]的语义特征，并且搭配词 个孤立的词。
为[-优秀]，选择的对象为事物、机构、方式、道路、地 四、结语
点、人、职业等，搭配范围较广，和“选拔”的区别非常 词语搭配研究与教学中暴露出的问题应引起我们足
明显。病（405）中的“妈妈”一词为[+人，-优秀]，所以 够的重视。对外汉语教师在词汇教学中应当兼顾词的形、
和“选拔”搭配不恰当。 音、义、用，特别要构建词的搭配模式，并进行充分合理
（二）在采用语料库的方法统计概括之后，教师对词 的训练，以求取得更好的教学效果。在上述个案分析的基
语的搭配模式了然于心了，应加强对学生的训练，将词语 础上，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建立基于语料库的词语搭配
搭配模式落到实处。 数据库。具体方式为选择词汇大纲中的常用实词，逐个分
首先，将词语搭配教学即“词块”教学作为词汇教 类进行搭配模式的构建，并且举出典型用例，构建一个词
学的一个重要方面，多呈现词块，并有意识地引导学生注 语搭配的集合，实现资源共享。
意。教师可用演绎法，概括出某词的搭配范围和特征，并
在例句中呈现其典型搭配，帮助学生建立词语的搭配模 参考文献：
式。如病（688）“由于付出了很多贡献，所以他当老板是 [1]徐子亮.对外汉语教学的模式构建[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99，
当之无愧的。”此句中学生把“付出”与“做出”两词的 （4）.
搭配混淆。“付出”常和“代价、努力、劳动、心血、生 [2]徐子亮.对外汉语教学的模式匹配[J].汉语学习，2000，（2）.
命、汗水”等词搭配，而“做出”常和“贡献、努力、决 [3]濮建忠.英语词汇教学中的类联结、搭配及词块[J].外语教学与
定、成绩、选择、反应”等词搭配。明确了典型搭配后，就 研究，2003，（6）.
要给学生感性的认识，即在例句中出现，而不是枯燥地使用 [4]卫乃兴.基于语料库和语料库驱动的词语搭配研究[J].当代语言
几个搭配结构，帮助学生构建词的搭配模式。有的搭配词非 学，2002，（2）.
常少，也可以用归纳法，给出例句，让学生自己概括，最后 [5]林杏光.论词语搭配及其研究[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4，（4）.
由教师总结，并告诉他们属于有限的搭配。如“从容”一 [6]李子云.词语搭配的制约因素[J].安徽教育学院学报，1995，（3）.
词表“宽裕”的义项，在检索到的所有包含“从容”的索 [7]李葆嘉.汉语词语搭配和义征的提取辨析[J].兰州大学学报，
引中，只有6例，其中4例是时间～，1例是手头～，1例是生 2003，（6）.
意～。可见，“从容”的搭配词包括“时间、手头、生意” [8]李晓琪.关于建立词汇——语法教学模式的思考[J].语言教学与
等有限的几个。通过自己的概括，学生头脑中就建立了它的 研究，2004，（1）.
搭配模式，即“时间从容、手头从容、生意从容”。 [9]Firth.J.R..Papers in linguistics 1934-1951[M].London：
其次，加强训练，多做词语搭配方面的练习。这样做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7.
有助于将典型的频率高的搭配结构在学生的头脑中固化，
让学生看到一个词的时候能联想起它习惯上跟哪些词在 （刘凤芹 青岛大学汉语言学院 266071） 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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