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卷 第7 期 自 然 辩 证 法 研 究 Vol． 36，No． 7

2020年 7月 Studies in Dialectics of Nature Jul． ，2020

文章编号： 1000 － 8934（ 2020） 07 － 0022 － 06

意义与解释
戴益斌
（ 上海大学 哲学系，上海 200444）

摘要： 分析哲学中的意义理论，存在两条不同的研究进路，即形式语义学和交流—意图理论。在这两条不同的研
究进路中，意义与解释之间呈现出不同的关系样式。前者预设了意义先于解释，后者则主张在解释中理解意义。研
究发现，形式语义学与交流—意图理论似乎不能独自阐述句子的意义，斯托克霍夫对形式语义学的批评以及达米特
对交流—意图理论的批评都忽视了合理性在意义解释中的作用。基于真与合理性之间的关系，可以发现，形式语义
学与交流—意图理论之间相互依赖。
关键词： 意义； 解释； 形式语义学； 交流—意图理论； 合理性
中图分类号： N031 文献标识码： A

DOI:10.19484/j.cnki.1000-8934.2020.07.005
一个意义理论往往被认为是为句子意义给出 比如说，大卫·刘易斯（ David Lewis） 曾说道：
某种说明，而一个解释理论通常被认为是解释说话 我区分两个主题： 首先，将可能的语言或语法
者所说话语的意义。 意义与解释之间似乎密不可 描述成抽象的语义系统，其中符号与世界的一侧相
分。尤其考虑到句子通常是话语的核心成分时，意 联； 并且第二，凭借对心理和社会事实的描述，这些
义与解释之间的这种关系就体现得更为明显。 然 抽象的语义系统中的某一个正是某个人或某个群
〔1〕19
而，通过考察分析哲学史，我们似乎可以发现，由于 体使用的语义系统。
研究意义问题的不同进路，意义与解释之间会呈现 皮特·斯特劳森（ Peter． F． Strawson） 也有类似
出不同的关系。 这种关系进一步影响到我们对意 的观点：
义的理解以及我们关于解释的基本观点。 本文试 我称之为交流 － 意图理论家和形式语义学理
图通过分析研究意义的两条不同进路，明确意义与 论家之间的冲突。根据前者，不通过指称说话者所
解释之间到底存在何种关系。 拥有的指向听众的某种复杂类型的意图，给予意义
概念一个充分的解释是不可能的 …… 相对立的观
点，至少在它的否定方面，认为这种教条只是走错
一、研究意义的两条不同进路 了方向…… 语言的知识在于掌握语义和语法规则
系统，这些规则决定了句子的意义，它们并不是为
自从弗雷格创造性地区分涵义和指称后，意义 了交流而形成的一个规则系统。
〔2〕171 － 172

问题便成为分析哲学界关注的焦点。 与欧陆现象 在这两段引文中，将语言描述成一个语义系统

学界不同的是，分析哲学家是通过对语言的思考来 或者语法规则系统属于形式语义学的工作，基于说
探讨意义问题的，语言的意义是他们关注的核心。 话者的心理比如意图或者社会事实来解释说话者
就目前来说，学界倾向基于语义和语用这种通用的 所说句子的意义，大致相当于是交流—意图理论的
区分方式将意义理论区分为两种不同的类型，即形 工作。刘易斯和斯特劳森的阐述表明，形式语义学
式语义学和交流—意图理论。 这种区分方式在很 和交流—意图理论的工作内容不同，形式语义学家
多文本中可以得到印证。 和交流—意图理论学家理解意义的方式也不同 。

收稿日期： 2019 － 12 － 16
基金项目： 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课题“当代分析哲学中意义理论的研究进路”（ 2018EZX003） ； 国家社会科学基
金重大项目（ 18ZDA029） 。
作者简介： 戴益斌（ 1988—） ，湖北武穴人，哲学博士，上海大学哲学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 分析哲学、科技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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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义与解释

在形式语义学中，由于不同的学者对句子语义 者甚至认为，概念分析并非一种合理的方法。 考虑
有不同的看法，因而形成了各式各样的语义理论， 到“概念分析”本身的含义并不是特别清楚，这种评
其中的典型代表是早期分析哲学家如弗雷格、早期 价很可能是恰当的。 由于这一原因，我仅考虑形式
维特根斯坦和戴维森等人所支持的真之条件语义 语义学的第一个特征。
学。除此之外，克里普克的可能世界语义学、达米 形式语义学强调逻辑的应用，可以追溯至弗雷
特的证 明 论 语 义 学、巴 威 斯 （ Jon Barwise） 和 佩 里 格。弗雷格通过他在现代逻辑方面所做的开创性
（ John Perry） 的 情 境 语 义 学、布 兰 顿 （ Ｒobert Bran- 的工作，严格地区分了语法、句法、语义，为形式语
dom） 的推理主义语义学等，也在哲学界产生了重要 义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现代逻辑最初的应用范
影响。他们都主张通过句子的语义给出句子的意 围是形式语言，比如数学语言，但是这并没有妨碍
义。与之相对应的是格赖斯 （ Paul Grice） 所开创的 哲学家们将现代逻辑应用到自然语言这一领域之
交流—意图理论。 交流—意图理论主张在说话者 中。因为哲学家感兴趣的是自然语言，而不是形式
的交流过程中理解句子的意义。 他们认为，对说话 语言。而且，弗雷格最初在解释现代逻辑中的“函
者所说话语的解释离不开对说话者意图的考察，只 数”、“关系”等概念时，的确也曾主张将这些语词的
有通过辨识说话者的意图才能解释说话者所说话 使用范围扩展到自然语言之中。
语的意义。严格来说，交流—意图理论在语言学界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似乎可以认为，哲学家们
的影响更甚，但是在哲学界，仍然有不少学者对这 之所以同意将现代逻辑应用到自然语言之上，主要
种理论做出了回应。 比如说，戴维森后期之所以在 是受到一种类比论证的影响。 这种类比论证大概
讨论说话者所说话语的意义时引进了对说话者意 可以体现在两个方面： （ 1） 自然语言与形式语言的
图的考察，就是因为受到了格赖斯的影响，虽然他 类比； （ 2） 现代逻辑应用于自然语言与现代逻辑应
〔3〕
自始至终并没有放弃真之条件语义理论 。 用于形式语言之间的类比。 塔尔斯基 （ A． Tarski）
事实上，如果考虑形式语义学和交流—意图理 等人用现代逻辑研究形式语言在逻辑领域内取得
论的具体研究内容，我们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 了重要成果； 类似地，哲学家们自然也倾向于利用
论，即形式语义学和交流—意图理论已经穷尽了研 现代逻辑分析自然语言的意义问题 。
究句子意义的所有可能性。 因为句子大概只有两 根据斯托克霍夫 （ Martin Stokhof） 的观点，形式
个不同的维度，即语义和语用。 除此之外，似乎没 语义学在研究自然语言的意义问题时，蕴含了两个
有其他的维度可以用来解释句子的意义。 以上对 重要假设： （ 1） 语言作为一个对象而存在，即作为一
分析哲学中意义理论两条进路的阐述，虽然比较简 种独立的实体而存在，拥有自己的结构属性与 内
单，但对 于 我 们 而 言 是 足 够 的。 我 们 将 会 发 现 的 容，能够在独立于它的真实使用以及它的历史发展
是，在这两条不同类型的意义理论进路中，意义与 的情况下被研究； （ 2） 个体拥有完全的语言知识，并
解释之间会呈现出不同的关系。 且这个论点与以下这个观点可以共存，即直觉构成
〔4〕
了语言学家最基础的数据。 在我看来，这两个假
设似乎是形式语义学利用现代逻辑研究自然语言
二、意义先于解释？ 意义问题的一个前提条件； 而且在这两个假设中，
前一个假设似乎更为重要。 在很大程度上，我们似
研究自然语言的语义问题有很多种不同的方 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正是因为语义学家将语言
案，涉及众多学科，比如语言学、心理学等。 分析哲 视为一种独立的实体，语言才有可能成为语义学家
学中的形式语义学在研究自然语言的语义问题时 们的研究对象，语义学家才有可能利用现代逻辑研
大概在两个方面表现得比较特殊： （ 1） 强调逻辑的 究自然语言的意义问题，戴维森早期才有可能将意
应用； （ 2） 注重概念分析。在这两个特征中，前者似 义理论的任务描述为，“为一个句子的意义如何依
乎更为显著一些，后者在具体的实践过程中则总会
〔5〕17
赖于语词的意义给出一种解释” 。
遇到一些困难。就目前来看，几乎所有的分析哲学 在形式语义学这种思路的影响下，意义往往被
家都承认逻辑在分析哲学中的重要性； 但对于概念 视为一种只依赖于语词或句子的某种实体，为某个
分析而言，不同的学者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有些学 语言系统所固有。与之相应地，解释理论的任务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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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辩证法研究
视为揭示说话者某个话语的意义。 意义与解释的
关系因此可以被总结为： 意义独立于解释，并先于
解释。
斯特劳森、塞恩斯伯里 （ Ｒ． M． Sainsbury） 以及
斯托克霍夫等人对形式语义学所预设的意义理解
提出了挑战。在这些学者中，斯托克霍夫的反驳可
能最有力度。在他看来，形式语义学对意义的理解
是扭曲的、被误解的，忽视了意义的真实属性。 他
的判断大概来源于以下两个观察： （ 1） 彻底解释的
〔4〕
可能性； （ 2） 语言的规范性特征。
彻底解释来源于蒯因，戴维森将其发扬光大，
其目的在于探索在不熟悉该语言或该语言同源语
言的前提条件下，探求解释此种语言需要哪些内
容。就目前来看，这一理论在分析哲学界几乎成为
常识，因而本文不再详细讨论这一内容。 斯托克霍
夫认为，在彻底解释过程中，如果不做出这样一个
假设，即语言使用者都是在装备了关于被使用语言
结构和内容的一个完整理论的情况下进入到解释
情境之中的，那么似乎可以得出一个非常自然的结
论，即无论一个人指派给他人话语的意义是什么，
并且因此无论一个人所拥有的意义理论是什么，它
们都是解释的结果。 换句话说，斯托克霍夫认为，
根据戴维森的彻底解释理论，意义无法独立于解
释，只有在解释中才能产生意义，而不是相反。
语言的规范性特征是斯托克霍夫用来证明意
义是解释的产物的另一个理由。 根据斯托克霍夫
的简单梳理，规范性既与解释相关，也与意义相关，
它在语言中居于中心地位，意识是它的一个来源。
规范性通过意识与因果机制之间的互动，必须在一
个扩大的社会设定之中才能发生。 这意味着，从规
范性的角度来看，对意义的理解必须在一个社会实
践中才 是 可 能 的。 因 此，解 释 似 乎 同 样 优 先 于 意
义。我们将会看到，斯托克霍夫对解释和意义之间
关系 的 这 种 解 释 恰 恰 是 交 流—意 图 理 论 的 理 解
模式。
三、解释产生意义？
交流—意图理论的主要思想是，主张在交流过
程中理解句子的意义，并且强调意图在解释过程中
的作用。交流—意图理论的支持者之所以有这样
的主张，因为他们发现，在严格的意义上，句子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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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卷 第7 期
或者说句子的字面意义并不等同于说话者的意义。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似乎可以认为，形式语义学关
注的是句子的字面意义，而交流—意图理论关注的
更多内容是说话者的意义。
交流—意图理论认为，说话者的意义由说话者
的意图决定，它与语词或句子的字面意义不同。 一
个简单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
A： 你吃饭了没？
B： 食堂的饭太难吃了。
A： 好吧！
在这段对话中，B 使用“食堂的饭太难吃了 ”这
个句子希望表达的内容不是在评价的意义上指出
食堂的饭太难吃，而是他没有吃饭。 前者可以视为
句子的字面意义，后者是说话者的意义。 在很多时
候，句子的字面意义与说话者的意义相同； 但有些
时候，二者并不相同。
区分句子的字面意义和说话者的意义是一些
交流—意图理论支持者的一贯主张，但严格来说，
很少有人认为二者之间没有联系。 比如格赖斯认
为，句子的字面意义可以根据说话者的意义来 解
释，也即 根 据 说 话 者 的 意 图 来 解 释。 在 一 定 程 度
上，这相当于弱化了句子的字面意义与说话者意义
之间的区别。 但格赖斯并不认为说话者的意图是
解释句子字面意义的充分必要条件。 对于格赖斯
而言，另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是约定。 也即是说，
在格赖斯的方案中，句子的意义需要根据说话者的
意图和约定共同来解释。 这也是为什么格赖斯对
句子意义的解释有时被称为一种“意图加约定 ”的
解释的原因。
戴维森的后期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延续了格赖
斯方案，他们都强调交流与对话。 在解释用词错误
现象时，戴维森提出了一种关于交流的一般理论，
这种理论由两个部分组成，分别是在先的理论和目
〔6〕
前的理论。 在先的理论表达的是，说话者和解释
者如何准备交流的理论； 目前的理论是说话者和解
释者在交流过程中实际使用的理论。 交流过程中
的解释框架大体可以概括为： 从解释者的角度 来
看，解释者对说话者所说话语的解释依赖于解释者
通过识别说话者的意图以及确认说话者与解释者
之间共同的话语对象为说话者指派信念； 对说话者
而言，说话者需要通过某种话语方式为解释者提供
足够的线索，以帮助解释者识别说话者的意图以及
他所说的对象。

上述对戴维森后期意义理论的简单分析可以
表明，戴维森与格赖斯都主张在说话者与解释者的
交流过程中解释说话者所说话语的意义，都强调意
图在解释过程中的作用。 不同的是，戴维森并不试
图区分句子的字面意义与说话者的意义，而是主张
将说话者的意义当作句子的意义本身。 在某种意
义上，似乎可以认为，戴维森比格赖斯的理解更合
理一些。
如果格赖斯和戴维森的方案揭示了意义的真
实特征，那么意义与解释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不会是
形式语义学所描述的那种关系。 因为在交流过程
中，重要的是辨识说话者的意图，通过理解说话者
的意图解释说话者所说句子的意义。 在这种情况
下，意义与解释之间的关系似乎可以总结为： 意义
依赖于解释，解释产生意义。 这恰恰印证了斯托克
霍夫的理解。
达米特反对这种理解方式。 在他看来，交流—
意图理论将语言当作是交流的工具，并将这一功能
看作是语言的首要功能，这蕴含了这样一种观点，
即语言是思想的代码，它的实质可以表述如下： 说
话者将他的思想编码成一个句子，听者则将这一句
〔7〕
子解码成思想。 这一观点意味着，思想不必然依
赖于语 言，因 为 句 子 只 是 一 种 代 码。 在 这 种 情 况
下，如果有可能的话，去掉代码直接交流思想似乎
也是可行的。但这一推论与我们的常识并不相符。
达米特本人进一步从两个方面对语言的代码理论
提出了质疑。
根据语言的代码理论，思想必须与句子相似，
它的部分与语词相似，并且思想的组成部分必须通
过某种联结过程联系起来。 对于听者而言，词语唤
醒的是听者心灵中的思想部分； 对于说话者而言，
他的思想部分唤起了语词。 达米特认为，这种方案
很可能是行不通的。 因为没有思想的部分这种东
西独立于表达它的语词或符号而出现在心灵之中。
也就是说，离开了语词，心灵中将不会有思想的部
分。同理，离开了句子，心灵中将不会有思想。 达
米特的这一观点表达的是他对语言与思想之间关
系问题 的 基 本 看 法。 在 他 看 来，思 想 就 其 本 质 而
言，无法在没有思想载体即语言的情况下出现，原
因有以下两点： 首先，为某个主体在某个特定场景
下指派一个思想，只有在思想载体出现的背景下才
能得到辩护； 其次，清晰的语言表达式是思想的唯
一载体，它的结构反映了思想的结构。
意义与解释
从思想客观性的角度来看，达米特似乎也有足
够的理由反驳语言的代码理论。 达米特认为，如果
思想如代码理论所言不必在句子之中，那么必然会
体现在反应之中。 我们对这些反应的回复可以称
之为解释。问题在于，尽管一个人的内部反应或者
内部刺激可以隐藏起来，但任何知道这些反应，并
了解此人背景的人，大体都会给出相同的解释。 这
一事实似乎也是代码理论无法解释的 。
基于以上考虑，达米特认为，在解释顺序上，语
言优先于思想； 语言哲学优先于思想哲学，是通往
思想哲学的唯一路径。 这几乎相当于是否定了交
流—意图理论，重新恢复了形式语义学对意义的理
解模式。在这种情况下，意义被认为优先于解释。
四、重新思考意义与解释之间的关系
形式语义学与交流—意图理论对意义与解释
之间关系的阐释之所以在学界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似乎是因为哲学家们往往只站在语言的某一个侧
面去考虑意义问题，并没有将语言视为一个整体去
考察语言与其他事物之间的关联。 这导致他们的
观点往往只在某个视角之下成立，而无法解释其他
现象。比如说，对于斯托克霍夫而言，他非常清楚
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在说话者与解释者的交流
过程起作用，但他似乎并没有看到语言自身最基础
的载体功能，即表达思想的能力； 达米特与之相反，
他将语言视为理解与解释的切入点，但并没有在动
态的社会环境中，考察语言的真实使用方式。 这在
相当大的程度上决定了他们的理解是有限的 。
在我看来，一种可能的理解方式是从人与语言
之间关系的角度来思考意义问题。 毕竟大多数人
都同意这一观点，即只有人类才是语言的拥有者。
需要注意的是，人与语言之间的关系是多方面的，
本文选择的角度是“合理性 ”。 之所以选择这一角
度，大概有两个方面的考虑。 首先，斯托克霍夫和
达米特似乎都没有考虑合理性问题。 比如说，在斯
托克霍夫对彻底解释的阐释过程中，他假设解释者
没有装备关于被使用语言结构和内容的一个完整
理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彻底解释的要求，但他并
没有讨论这一问题，即一个解释者必须是合乎理性
的。同样地，达米特在反驳语言的代码理论时，也
没有突出合理性在解释语言或思想中的作用，而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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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辩证法研究
仅只在讨论思想与语言之间的关系。 在我看来，这
可能是他们论证中的一个缺陷。 其次，我认为，从
合理性的角度考察意义与解释之间的关系，可以调
和这两 种 极 端 的 立 场，真 实 地 阐 明 二 者 之 间 的
关系。
什么是合理性？ 基于彻底解释的立场，一个合
乎理性的人是可以被解释的人。 而根据戴维森对
彻底解释的说明，这要求说话者本人拥有一个真之
概念，能够理解什么是真。 因为合乎理性的说话者
必须拥有大量的、相互融贯的真信念。 否则的话，
解释活动是不可能的。 戴维森甚至为这一论题从
〔8〕
充分性和必要性两个方面给出了论证 。
从充分性的角度来看，戴维森认为，拥有一个
真之概念，意味着该生物能够区分两种不同的事
物： 一是客观的现实世界，它独立于该生物而存在；
另一个是信念内容，它可以与现实世界之间形成一
种对比关系。除此之外，还必须存在一个与之相关
联的生物，这是该生物能够确定自己信念内容的一
个前提条件。 这表明，一个拥有真之概念的生物，
必定存在于戴维森所刻画的一种三角测量模型之
中。他对真之概念有所把握，意味着他能够在三角
测量模型中把握表达思想的语言，这在很大程度上
可以证明他是一个合乎理性的存在者 。
从必要性的角度来看，戴维森认为，一个合乎
理性的生物必须能够理解真之概念。 基于对信念
的理解，戴维森给出了一个证明。 这个证明分两个
步骤： （ 1） 证明拥有一个信念的前提，是拥有一个信
念概念； （ 2） 证明拥有一个信念概念，意味着能够理
解真之概念。 戴维森证明的第一个步骤依赖于他
对惊讶现象的考察。 在他看来，惊讶现象的产生需
要对原有信念进行某种反思，这表明，惊讶是一个
二阶信念，是关于信念的信念，而这恰恰相当于拥
有一个信念概念，因为拥有信念概念即是拥有一个
二阶概念。第二个步骤阐述了戴维森的一贯主张。
在他看来，“信念概念是关于有机体状态的一个概
念，这个状态可以为真，也可以为假，正确或者不正
确。因 此，拥 有 信 念 概 念 也 就 拥 有 客 观 的 真 之
〔8〕104
概念。”
〔9〕
戴维森的论证受到了一些批评。 在我看来，
最有可能引起争议的地方在于他选取了一个非常
特殊的现象即惊讶来分析信念问题。 可能有人会
质疑，对一种特殊信念状态的说明能否说明信念的
普遍情况。 然而，如果我们了解到，整体论是戴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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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卷 第7 期
森一直坚持的立场，那么这样一种质疑可能就是站
不住脚的。因为在信念的整体框架中，信念与信念
之间构成的是一个大致相互融贯的整体，我们可以
选取任何一个信念状态进行某种说明，这并不会影
响到我们对信念问题的最终解释 。
戴维森对真与合理性之间关系问题的讨论，为
我们理解解释与意义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个很好
的理解思路。斯托克霍夫等人认为，只有在语言使
用即交流过程中，我们才能理解句子的意义，这种
理解模式是站在彻底解释的前提下思考意义与解
释之间的关系问题的。 然而，我们需要注意的是，
任何一个合乎理性的解释者都能够对真之概念有
所理解。 因 为 对 于 解 释 者 而 言，这 些 内 容 是 先 验
的。这意味着，即便解释者没有装备关于被使用语
言结构与内容的任何知识，他仍然具备关于真之概
念的一般理解模式以及真之概念一般结构的相关
知识，即便这种知识在很大程度上可能不会以一种
理论的方式而只是以一种隐含的方式在解释者那
里呈现出来。 由于真之概念的一般理解模式和真
之概念的一般结构是形式语义学所阐述的部分内
容，这表明，在解释者使用彻底解释程序解释说话
者所说话语时，他实际上离不开形式语义学阐述的
相关内容。
达米 特 认 为，我 们 只 有 通 过 语 言 才 能 通 达 思
想，形式语义学是通向思想哲学的唯一进路。 但有
两个方面的内容，他似乎没有注意到。 首先，当我
们用形式语义学解释句子的语义成分时，很可能无
法单独决定句子的内容。 即使我们使用的不是真
之条件语义学，而是达米特所支持的证明论语 义
学，确定句子语义成分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比如说，液体 A 是酸性的，我们是选择用“液体 A 遇
到石蕊变红 ”这一事实来理解它的语义，还是用液
体 A 的 PH 值小于 7 理解它的语义呢？ 在面对这些
问题时，交流—意图理论似乎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
因为交流—意图理论主张在一种使用语境中通过
识别说话者的意图来理解句子的语义。 其次，达米
特强调语言是理解思想的唯一进路，但他对语言的
理解似乎有些狭隘，只限于句子或语词这些声音符
号或者文字符号。 这很可能是他认为交流—意图
理论蕴含语言代码理论的原因之一。 但如果我们
在一种宽泛的含义上理解语言，将说话者的手语、
姿态、表情等众多内容也视为交流中语言的一 部
分，那么通过语言辨识说话者的意图可能不再是一
 意义与解释

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也不会蕴含某种代码理
参考文献
论。因为我们可以通过说话者的这些外在表现理
解说话者的意图。在这种意义上，当我们无法用形 1970，22（ 1 － 2） ： 18 － 67．
〔1〕Lewis D． General Semantics［J］． Synthese，
〔2〕Strawson P． F． Meaning and Truth［C］/ / Logico － linguistic Papers．
式语义学确定句子的语义成分时，交流—意图理论
London： Methuen，1971： 170 － 189．
的作用就会突显出来。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利用交
〔3〕戴益斌． 论戴维森两种意义理论之间的关系［J］． 思想与文化，
流—意图理论弥补形式语义学的可能不足 。 2020（ 1） ．
严格来说，我们的立场与拉姆菲特 （ I． Ｒumfitt） 〔4〕Stokhof M． Meaning，Interpretation and Semantics［C］/ / Barker －
〔10〕
的立场相似。 拉姆菲特也认为，无论是形式语义 Plummer D，et al． eds． Words，Proofs and Diagrams． Stanford： CS-
LI，2002： 217 － 240．
学还是交流—意图理论都无法独自完成对意义的
〔5〕Davidson D． Truth and Meaning［C］/ / Inquiries into Truth and In-
解释。不同之处在于，拉姆菲特认为，交流—意图
terpretation． Oxford： Clarendon Press，1984： 17 － 36．
理论通过说话者的意图阐释所说句子的意义，依赖 〔6〕戴益斌． 无约定的语言： 为戴维森辩护［J］． 世 界哲学，2018
于说话者真诚的说话态度。 这种真诚的说话态度 （ 6） ： 124 － 132．
与对真之概念的理解相关。 而本文主张，基于合理 〔7〕Dummett M． Language and Communication［C］/ / The Seas of Lan-

性的要求，理解真之概念是解释者的必然要求 。 guage． Oxford： Clarendon Press，1993： 166 － 187．

〔8〕Davidson D． Ｒational animals［C］/ / Subjective，Intersubjective，Ob-
综上，我们认为，形式语义学和交流—意图理
jective． Oxford： Clarendon Press，2001： 95 － 105．
论对句子意义的解释不可避免地会求助于对方。
〔9〕Moser P． K． Ｒationality without surprises： Davidson on rational be-
这也就是说，形式语义学和交流—意图理论是相互 lief［J］． Dialectica，1983，37（ 3） ： 221 － 226．
依赖的。因此，意义与解释之间因而也是相互依赖 〔10〕Ｒumfitt I． Truth conditions and Communication［J］． Mind，1995，

的，无法独立于彼此而存在。 104（ 416） ： 827 － 862．

Meaning and Interpretation

DAI Yi － bin
（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Shanghai University，Shanghai 200444，China）

Abstract： There are two different approaches to investigate the theory of meaning in analytic philosophy，namely，formal semantics and the theory of com-
munication － intention． In these two different approaches，the relation between meaning and interpretation is different． The former presupposes that mean-
ing as an entity precedes interpretation，while the latter advocates that meaning is produced in the process of interpretation． It is found that formal seman-
tics and the theory of communication － intention cannot interpret the meaning of sentences alone． Stokhof’s criticisms of formal semantics and Dummett’s
criticisms of the theory of communication － intention ignore the roles of rationality in the interpretation of meaning． Based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ruth
and rationality，it can be found that formal semantics and the theory of communication － intention are interdependent．
Key words： meaning； interpretation； formal semantics； the theory of communication － intention； rationality

（ 本文责任编辑： 费多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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