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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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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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茕 作者:九月买的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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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茕》

作者:九月买的饼干

文案:

和木讷老同学同住三载,突然发现被他暗恋了十多年(?)

袁渊 x 陈冬阑

(伪)外向精英攻 x 痴情木讷受

并非主攻文,只是一开始是攻视角。

甜文,he

第一章

袁渊快下班时,被同事于霖叫住:“今晚的聚餐你没忘吧?”

袁渊桌子有点乱,正忙着收拾。头也不抬就应了一声:“记得。”

于霖无语。这明显就是不记得了。他没打算放过袁渊,:“晚上七点,老地方,昨天那个案子结束时就说好
的,一个人都不能少。”

袁渊抬手看表,皱起了眉头:“我有约了。要不这样,你跟他们说我晚点到,到时候玩嗨了就没人记得
了。”

于霖奇了:“什么约啊,你女朋友还是老爸老妈?”在他的印象中,袁渊从来不会为了跟谁的约会而匆忙。

“今天是我生日,陈冬阑说要在家给我做一顿饭。他到家忘了买大葱,要我回来时捎点给他。” 说着,他急
匆匆套上大衣。“ 我必须走了,再晚就不好买了。”

于霖愣了愣,随即一拍脑袋:“我给忙忘了,今天是你生日啊!”

他一脸“哥们我对不住你”的表情。

袁渊笑了笑:“不差你这点祝福。”

从停车场开走了自己的车,袁渊直奔超市买大葱。

要给他做饭庆生的陈冬阑是他的合租室友。
说起来,他和陈冬阑的缘分挺深的。两人是大学校友,都参加了校辩论队。在此之前,来自同一座城市,同
一所高中,初中还是同班同学。

在大学之前,袁渊对陈冬阑不是很了解,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名字和脸对不上号。在校辩论队里来往之后,
他才对这个性沉默内敛的老同学熟识起来。

因为陈冬阑是复读的,所以小了袁渊一级。陈冬阑毕业时找房子租,刚好袁渊的合租人也搬走了,他就自然
而然地邀请陈冬阑住进来。

自然而然的,就做了三年的室友。

拎着大葱回家时,陈冬阑正在厨房切菜,咔擦咔擦的声音十分清脆。

外头哈气成雾,但是屋里开着空调,十分暖和。袁渊的棉拖鞋也一早就被人从鞋架上取了下来,放在门口,
一脚就穿了进去。

袁渊走进厨房,陈冬阑也正好转过身来。他没放下刀,双手都是湿的,说:“葱买太多了。”

“啊?”袁渊提起袋子来看,“我就怕少了。”

陈冬阑点了点头,放下刀子,双手接过了大葱。

袁渊突然松了口气。

刚刚他居然有一种做了坏事怕被骂的感觉。然后发现自己没被骂,心中升腾起劫后余生的侥幸。

怀着一点莫名其妙,他走到自己房间换上方便的衣服,又回到厨房。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虽然袁渊做饭是灾难,巨大的灾难,但是他的原则就是家务活一定要一起做才行。

刚走进去,陈冬阑就说:“今天是你生日,还是全部交给我来吧。”

袁渊却兴致勃勃:“生日尝尝自己的手艺也很好啊!”

陈冬阑向他看了过来。他的眼睛总是很安静,就和他的人一样安静。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冰冷的,但其实
这只是他待人处事的风格罢了——把所有感情都内敛于心。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袁渊就这样认为,并且肯定。

“既然是生日,还是要吃好一点,如果让你来动手,味道就不能做那么好了,没关系吗?”

袁渊:……

这话和“你只会帮倒忙给我站一边去”有任何不同吗?袁渊无奈,出了厨房。

等吃饭的时间袁渊本想休息一下,但一坐下就忍不住掏出了带回来的工作。他学法律,还没毕业就决定了要
跟着同系学长一起开办事务所,从那时候到现在,一天比一天忙。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冬阑过来敲门。
这方面袁渊不讲究,他的房门基本不关。没得到肯首,陈冬阑没有进门,严格地站在门外敲门。

他总是有些细想一下会觉得奇怪的坚持。

“好了?”

“好了。”

陈冬阑自己说了,只擅长家常小菜。但他弄出来的这一桌绝对不只是家常级别。

萝卜老鸭汤是用陶罐小火慢炖出来的,清汤撇去浮油,撒上切段的大葱,怎么看都是饭店水平。

除此之外的还有小炒三个,分别是鱼香肉丝、茄子长豆角,和小葱拌豆腐。

“吃不完你会不会怪我?”袁渊问。

其实,平日里也是陈冬阑做饭,但都只有一两个菜,有时候甚至就下个面做个炒饭凑合了。同住了三年,从
来没谁在意过生日那回事,今年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庆生。

陈冬阑帮他装饭,连同筷子一同为他摆好:“不会。”

“我能吃多少吃多少,你看行吗?”袁渊尝了一口老鸭汤。鸭子完全炖烂了,口感绵软。

不知道是不是餐桌上方的灯光偏暖色调,陈冬阑的脸上有了薄薄的红色:“这个……当然是能吃多少吃多
少。”

他夹了一筷子茄子,但又放在自己碗里,没有吃,推来推去。半响之后轻声说:“生日快乐……”

声音太轻了,袁渊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知道他在祝福自己,笑了笑:“谢谢,今天的菜真的特别好吃。”

安安静静吃掉半碗饭,袁渊的电话响了。

看一眼来电,是于霖,他直接挂断。但是于霖是不懂善罢甘休四个字怎么写的人,第二个电话打进来还被挂,
就有第三、第四……

“有急事?”陈冬阑看不下去了。

“我接一下。”袁渊根本拿这个哥们没办法,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就当着陈冬阑的面接起来。

电话那头满是嘈杂的声音,有人吼的,也有清脆的碰撞声,应该是有人在碰杯。于霖扯着嗓子说:“还不过
来?!”

这一声不用开扬声器都能被陈冬阑听到。

袁渊毫不客气地回过去:“我挂了。”

“你小子!”于霖怒吼,“你让我跟大家说你要晚到的,现在谁都问我要人,你还不给我过来?”

袁渊无奈地扶住额头。于霖显然是喝高了,借着酒劲胡闹。
“你清醒点再给我打电话。”袁渊果断地挂断,然后迅速关机。

“你们事务所有聚会?”陈冬阑问的时候没抬头。

袁渊觉得有点烦。陈冬阑这边是一周前就说好的,当时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毕竟一片心意,怎么好辜负?
经于霖那边一打岔,多多少少还是辜负了。

“嗯。”接电话时放下的筷子,放下了就不再拿起来了。他说,“前段时间的大案子结了,昨天说要聚会。
催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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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看来还是要过去一趟。”

陈冬阑静了静,再开口时并无异样:“你开车去?可能要喝酒吧,还是搭车比较好。”

袁渊点点头,站起身来:“这些你吃完后就放着吧,我回来收拾。”他们之间一直是陈冬阑做饭,他洗碗。

饭桌上少了一个人,陈冬阑并没有受到影响,很自然地夹菜:“没关系,你快去吧。碗筷还是用完了立马就
洗比较好。”

真是周到。

这大概也是陈冬阑一个别人少有的优点。正因为他安静,他不爱聊天,他的生活少有起伏,所以才不会对他
身边的人有多余的牵制。

一旦不需要他,他就能消失得干净。

袁渊又想,这就是他们能做这么多年合租人的理由。

夜里很冷,袁渊穿了大衣裹上围巾才出门。

坐上出租车,他却开始走神。

和陈冬阑在家一起吃饭,事实上是今年才变得频繁起来的。

住在一起的第一年和第二年,一起吃饭只是偶尔。大多时候袁渊会留在律所加班,饭也就直接在那边吃了。

袁渊一直以为陈冬阑在他不回家吃饭时也会做饭吃,只不过会吃得简单点。直到有一次他在饭点跑回家拿文
件,发现陈冬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啃面包。

连牛奶都不配一杯,干啃。
他背脊挺得直直的,灯光映出只影,莫名就很寂寞。

袁渊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是陈冬阑心情不好不愿意做饭而已。

但多了几次却发现,陈冬阑一个人是不会好好吃饭的。

不是不吃,就是不按时吃,瞎吃,吃面包和泡面。啃两片饼干走个过场更是常态。

袁渊突然就心怀一种责任感,毫无道理的责任感。类似“孩子不听话是我没教育好”的心情,开始每天都回
家吃饭。

这还真是奇怪了。只要袁渊表示要和陈冬阑一起吃饭,再忙再累,他每顿也一定会煮出一个像样的东西来。

到目的地时司机叫了好几声,袁渊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他边说着不好意思边付钱,下车来,寒风凛冽,
吹得他紧了紧围巾。

其实……

陈冬阑不想让他走吧?

嘴上说着“你快去吧”,但挺直的背脊却几近崩溃,一旦他抽身走人,就要被某种情绪打垮了。

袁渊哈气,眼见雾气凝结又消散。

一定是错觉吧。

第二章

袁渊到的时候,聚会上的一众都喝得差不多了。

见他来了,纷纷涨红着脸嚷着要再喝一轮,齐力把袁渊干倒。袁渊酒量不差,但也经不住这群醉鬼的群攻,
到最后零点多散了,走路也走不成直线了。

到家时,等都还亮着,陈冬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大半夜重播着综艺节目,主持人的笑声很浮夸。

“你还没睡?”他吃惊地问。

陈冬阑把电视声音调小了:“刚刚才把工作做完,睡不着了就看一会。”

陈冬阑是化学专业,现在在一家制药公司上班。在袁渊记忆里,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回家了还加班到这么晚。

袁渊揉了一把脑袋:“早点休息吧。过了点更难入睡。。”

陈冬阑轻轻嗯了一声,把电视机关掉了。袁渊觉得他这个举动过过于干脆,难道他说“你不用睡了看一夜电
视吧”,陈冬阑也会照做吗?

“你不舒服?”他问。

袁渊不停地揉太阳穴:“有点。”

“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吧。”陈冬阑还坐在沙发上。低着头, 手里捏着遥控器, 无意识地捏来捏去。


袁渊愣了愣:“……不用,太晚了。”他常常会分不清陈冬阑的体贴是真情还是客套,就像现在这样。

“反正也睡不着。”陈冬阑这话说得十分自然,说完就站起来走去厨房。这套公寓不大,厨房灯亮起来后好
像整个屋子都活了,陈冬阑打开煤气灶,点火的声响传出来,这一刻就不再像是深夜。

“真的不用。”袁渊跟在他后头追过去,“你们上班比较严格,但是我那边迟到一会也没问题。你要真觉得
我得喝个醒酒汤才行,就放着我自己来做吧。”

陈冬阑顿住。

“好。”他停了大概有两秒,又继续把小汤锅架上灶,然后就放手了:“我确实有点累了,那你自己来
吧。”

“嗯……晚安。”袁渊心绪有点复杂。

陈冬阑的语气确实透着疲惫。他略微垂着头,走出厨房的时候,因为袁渊也正靠在门边,两人的肩膀碰了一
下。

就是这一下, 袁渊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厨房里只剩他一个人,灯还是亮的,燃气灶还烧着,但屋子还是死的,深夜还是深夜。

袁渊站在料理台前,照着手机上的教程胡乱煮醒酒汤,突然觉得自己和陈冬阑的相处没有以前顺心了。

过去三年,他和陈冬阑生活在一起,处处都十分舒心,就和家人一样。

但是,他最近对着陈冬阑,常常会过度解读他的行为举止,并且在他内心深处,总觉得也许这些解读都不过
分。

突然想到今晚那一桌子菜,袁渊打开冰箱,冷藏柜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瓶水。

那么多东西,不可能是吃完的,是都倒掉了。

他莫名感到烦躁。

最近于霖在着手买房。他毕业后也在租房,但总是不满意,隔三差五就要换个地方。工作几年后手上有了钱,
迫不及待要买自己的房子。

“四室两厅二卫,距公司三十分钟以内的车程,小区附近有一条餐饮街,吃喝不愁……”于霖一点点给袁渊
数新房子的优点,刚交了首付,他天天盼着入住。

“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袁渊给他念的头都大了。

于霖认真回答:“我想要生二胎……”

袁渊被逗笑了,还生二胎,于霖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牵过。

感受到袁渊对他的嘲讽,于霖也觉得有一点点丢人,岔开话题:“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做邻居?”

于霖选房子的时候就问过这回事。
袁渊把笑容收了回去:“之前就说了,我没有买房的计划。”

于霖本来是站在袁渊办公桌旁和他闲聊的,听了这话,拖了个椅子坐在他对面:“不买房,你就在你租的那
个小破屋里住一辈子啊?”

袁渊愣住。

他好像真的……是这样想的。

前段时间于霖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买房的时候,他很果断地拒绝了。当时也没深想,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现在回想起来,无非是觉得一直和陈冬阑合住下去也不错,没想过结束的可能性。

于霖察觉到了什么:“不会是因为陈冬阑吧……”

于霖和袁渊同级,也在校辩论队里呆过,自认为是袁渊最好的哥们。陈冬阑来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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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后很快就跟袁渊来了一出故友相逢,本以为大家可以玩在一起,但陈冬阑对袁渊以外的人都极其冷淡,他
也就一直和陈冬阑保持着生疏的关系。

“我一直觉得他不太喜欢我,不过不至于吧,为了不让你和我做邻居,连房子都不让你搬?”于霖胡乱猜测。

“你哪里看出来他不喜欢你?他只是性格内向,别这么说。”袁渊却很认真。

于霖心情复杂:“你反应够快啊,马上就护着陈冬阑。”

袁渊陷入了沉默。

于霖也不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古怪。

“你……”于霖试探着问。

袁渊打断他:“这周末我去看看吧。”

于霖瞪大眼:“看什么?”

“房子啊。”

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袁渊的行动绝不拖泥带水,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买房子的钱其实很早就存够了,于霖
又邀请他做邻居,所以一个周末过后,一套和于霖一样套型的房子就敲定了。
只是在怎么告诉陈冬阑这件事上,他稍有犹豫。

周日两个人都不上班,陈冬阑七点不到就起床了。袁渊听到声响后看了看时间,决定稍微赖一下。九点钟起
来时,陈冬阑在看电视。

“你早餐吃了吗?”

陈冬阑被晨间新闻吸引,没挪开目光:“吃了。”

袁渊打开冰箱,跟昨天不一样,今天的冷藏柜里放满了东西,新鲜的蔬菜洗好了分放在保鲜袋里,还有不少
牛奶、鸡蛋。

“你大早上去买菜了?”

“嗯。”陈冬阑说,“我给你煮了皮蛋瘦肉粥,现在应该快好了。”

袁渊扶住冰箱柜门,忘了关上,也忘了回话。

见袁渊没动作,陈冬阑走到厨房里去,拿出碗来帮他盛粥,盛了半碗以后问:“你看看这样够不够?”

袁渊走过去,看也不看就说:“够了。粥现在才好,那你早上吃的什么?”

陈冬阑给粥上洒了一把葱花:“饼干。”

袁渊当了几年职业律师,很少会有说不出话的时候,现在算一次。

袁渊喝粥,陈冬阑就又坐回去看电视。

袁渊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久,总之是走神了,到最后几口时已经凉透。

袁渊把碗洗了,擦干后放进碗柜里,就直接坐到陈冬阑身边。

沙发不大,两个男人坐上去几乎贴在一起,他说:“陈冬阑……我在离公司很近的地方买了一套房子,打算
过几个月就搬过去。 ”

陈冬阑看过来,眼里有一点迷茫,似乎没反应过来。

“你看……你是着手找个新的合租人,还是重新找个房子?要是来不及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帮你承担一半的
房租。”

那之后很多年,袁渊都能回想起这个时候的陈冬阑。

他先是把头低下,藏去所有的表情,紧接着,用手扶住了额头。袁渊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手指在颤抖。

再把头抬起来时,他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我有空去找个新地方。你的房子买在哪里呢?恭喜你。”

他的笑容很完美,看不出一点勉强。

袁渊说了小区的名字。

陈冬阑点点头:“我听说过,那里地段很好,所以房子很贵。”
袁渊开玩笑:“难道不贵你也会跟着我买?”

陈冬阑垂下眼:“会啊。”

他怎么会说“会”呢?

袁渊有一万句话能够答复他,但最后只是笑一笑,借口还有工作,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天,是他们同住的这三年的最后一天。

第二天大早,袁渊就被陈冬阑整理东西的声音吵醒。

拉开窗帘一看,外面还全是黑的。

走出房间,客厅里摆了不少打包好的箱子,陈冬阑把他们堆在一起,一遍遍清点。

袁渊说话难得结巴:“……你这是,在收拾东西?”

事实上,新房子连交房日期都没到,离他搬出去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就算他今天就要走,陈冬阑也不必在周
一早上搬家啊!看他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是一夜没睡吗?

袁渊多多少少有点生气,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里翻腾,一句话就脱口而出:“我在赶你走?”

“不是的。”陈冬阑放下一个箱子,直起腰来,脸上因为弯腰充血,涨得有点红,“刚巧我有个朋友在出租
他的房子,单身公寓,价格也会给我行方便。只不过他马上就要去外地,最好今天能搬过去。”

他解释的有点急,也很努力。

但是袁渊心里的火气却一点也没有减少:“那也不至于在今天就把东西都收好。你昨晚有没有休息?”

陈冬阑的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偶尔通宵也没事。”

这回袁渊真的生气了:“行,你觉得没事就行。”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洗漱,直到出门也没有再和陈冬阑说话。

到了公司里,他一整个上午都沉浸在这种不悦的情绪里,让于霖都不太敢跟他说话。

下午,他又后悔了。

陈冬阑一夜未睡,匆匆离开,是他自己急着要走吗?

陈冬阑真的想走吗?

不是,他就是被赶走的。

第三章

本来以为陈冬阑会主动联络,袁渊一直关注着手机的动静。

他接到了不少电话短信,甚至还错接了一个骚扰电话,但是陈冬阑没有联系他。
下班时他想,陈冬阑估计在家里,要和他见面说话。

直到他看见家中熄灭的灯光。

屋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陈冬阑本身就是一个私人物品很少的人,并且从来不会乱放。平
时买的最多的就是书,后来开始每天做饭以后就买各种功能的锅和厨具。规格都不大,是一到两个人用的。

现在这些也带走了。

不过放在这也没用,袁渊自己不下厨,就算实在要下厨也只能下个面,还很难吃。

他笑了笑,回到房间工作。

两天之后,陈冬阑才发了一个短信过来:“我已在新家安顿好,最近很忙,有时间会去拜访。”

陈冬阑是个有点古怪的人。他有电脑,也有智能手机,但多数时候他都不使用它们最重要的那个功能。

他在家从来不玩手机和电脑,不是看书就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算有广告也会认认真真的看。而且固定是
那个位置,租房的沙发有些年月了,他一直坐的那个地方甚至有了一个不会回弹的凹陷。

他没有微信,也没有用手机买过任何东西,他的智能手机型号紧跟时代,但是从来只用做打电话发短信。

唯一例外的地方,就是他加了校辩论队的群,大学期间还在里面说了不少话。

收到短信后,袁渊给他回了一个电话。

“喂?”陈冬阑那边很安静。

“你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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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里去了?我今天下班去你那看看。”

一阵嘈杂声后,陈冬阑急忙说:“不用,不用,我这里一切都好。”

“刚刚怎么那么吵?”

“……我没拿稳手机。”陈冬阑声音轻轻的。

袁渊不知道自己笑了,语气还装作严厉:“为什么不用,我不能去看看你吗?”

“不是……不是,”陈冬阑解释,“是我最近工作忙,所以东西都还没整理好,家里太乱了,实在不好意思
请你来。”

那刚刚的短信还说安顿好了。

袁渊没挑这个刺,继续说:“那刚好我来帮你收拾。”

“……”陈冬阑没辙了。

“这样吧,我抓紧把屋子收拾好,然后再通知你,你那时候再来好吗?”陈冬阑用“我们好好商量”的语气
说。

“行,那就这样。”刚好公司这边有人来找他,他就把电话挂了。

陈冬阑也是个说做就做并且速度很快的人,不过两天他就发来短信,通知袁渊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了。

但不巧的是律所被一个大案子缠住,每天都有好几个人留在律所里通宵工作,袁渊也没能幸免,只能推掉陈
冬阑那边。

世界上大概很多事都是这样,等待着一个难逢的时机,一旦错过,就永远搁置了。

那以后,一连一个多月袁渊都没有再和陈冬阑联系。这期间他忙工作,忙新房子的装修,连想都没有想起过
陈冬阑。

如果不是接下来的事,他们大概会就此变成陌路人。

事情的起头人是一位校辩论队的学姐,为人外向热心,她在校时,队里每一个学弟学妹都受过她关照。她毕
业后出国工作,还在那边结婚生子,今年难得回来一次,就想问问队里留在 t 市的有哪些人,大家聚一聚。

于霖第一个响应,自愿当国内这边的组织人,还强烈要求要去机场接学姐和她女儿,得知对方的白人丈夫也
会随行之后,才焉了吧唧地罢手。

吃饭喝酒什么的太朴素,所以于霖计划大家自驾游。t 市附近有一个森林公园,是著名的景点,驱车过去车
程大概三小时左右,刚好可以让留洋的学姐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也让那个老外看看咱们的江山。”于霖愤愤说。

他大学时曾对这位学姐抱有过憧憬和仰慕的情感,虽然很淡,但回想起来还是很不是滋味。

“她丈夫过来是为了工作,不会和我们一起去的。”学姐虽然把组织活动的任务交给于霖了,但转过头就私
聊袁渊让他多多帮忙看着点。

“现在有几个人了?”

于霖回想了一下:“六个吧,包括学姐和她女儿,刚好两辆车。”

袁渊下意识问:“你有没有请过陈冬阑?”

问完后他自己都愣了。怎么会问得那么自然,明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联系,甚至他都忘了这个人。

于霖呆呆的:“没。”
“那就请啊。”

于霖犯了难:“这个……陈冬阑吧,他,他好像不怎么搞得来聚会啊……”

于霖说的是一个事实。陈冬阑性格太内向,聚会时不跟着一起玩闹就算了,连话也不说一句,坐在那边像是
背景板。校辩论队常常聚会,但到了后头,几乎都不邀请陈冬阑。

“这是两回事。”袁渊烦躁地皱起眉头。

“那你去请呗,”于霖强装硬气,“反正你跟他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这还是两回事。”袁渊伸出指头指着于霖,表情严肃,“你请不请。”

于霖低下头,乖乖说:“我请……我请还不行吗……”

最后,去自驾游的一共七个人。

时间定在周五,大家下班后就出发,到目的地时也不算晚,休息一夜后可以清早起来爬山。

周六也住下,然后周日中午回来,晚上还能在市内一起吃个晚饭。

于霖强烈要求要载学姐和她女儿,为此请了半天假,要给那个才刚满四岁的小姑娘买礼物。袁渊晚一点下班,
本来约好五点钟他先去接另外两个同学,最后再接陈冬阑,让他先在家等着,结果下班时检查短信,才发现有一
条未读:“我住得太偏,还是不麻烦你绕远了,我提前到你公司这边来。”

袁渊立马拨内线问前台:“有我的朋友来找我吗?”

前台姑娘很茫然:“没有啊……”

袁渊匆匆收拾东西,一出写字楼,果然看到大楼前的广场上,陈冬阑提着一个单肩的旅行包,傻不愣登地站
在花坛边上。

他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所以一眼看见了袁渊。

袁渊几步走过去:“你就不会进来等我?”

跟前台说是他的朋友,就可以在会客室里休息,喝杯热茶,至于站在外头吹冷风吗?

“我刚来,反正也快五点了,还是不去打扰的好。”几十天不见,陈冬阑头发理得比之前短,也不知道是不
是因为这个,他看着清减了不少。

袁渊直接抢过他手上的旅行包,拎了拎发现不重,脸色好了一点,但语气还是不怎么好:“反正就你最有礼
貌。”

他这才发现,这么久了,他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居然还在生上次的气。

两人走去停车场,陈冬阑又把自己的包拿了回来。

袁渊也没再跟他抢,只是把车上的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

另外两个同学一男一女,分别姓欧阳和周,住得很近。
一上车来欧阳就拍了一把袁渊的肩:“袁老大,我们多久没见了?”

欧阳曾经和袁渊一起参加过全国范围的辩论赛,和他感情很深。袁渊也很高兴,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把
副驾驶上的陈冬阑排除在外。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维持多久,接到小周的时候,小周对出现在这的陈冬阑很感兴趣:“没想到你也会来,天
呐,太意外了。”

感受到欧阳奇异的眼神,小周笑着说:“我刚进校队的时候,跟陈冬阑一起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比赛。”

说完看向袁渊:“那个时候袁老大天天来指导我们,也是因为陈冬阑是他的老同学,我也跟着沾光了。”

陈冬阑破天荒地笑了笑:“那个时候我老是拖大家后腿……”

小周直摆手:“没有没有,其实我们大家都佩服你,你虽然不爱说话,但是逻辑很清晰,打四辩这个位置特
别好,每次我们打上头了,就把我们拉回来。”

大家都是辩论爱好者,说起这个话题欧阳也很感兴趣:“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那个时候都说队里有
个人辨风诡异,每次一站起来说话就慢条斯理的,让场上气氛突变,应该就是你吧?”

小周哈哈大笑:“就是他啊,他每次打完比赛都要被骂。”

袁渊也想起那时候的事了。陈冬阑这么不善言辞还能进校队,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严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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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辑。可糟糕的事,陈冬阑的辨风大有问题,轻慢和缓,像是在哄小孩睡觉。辩论是个说服第三方的游戏,
哪怕说得再对,一点语气渲染都没有也是不能打动评委和观众的。

他常常因为这个骂陈冬阑。一场比赛下来,陈冬阑要被评委骂,被队友骂,被队长骂,最后还要被他骂。

明明在开车,但他还是分心去看陈冬阑,发现他眼里隐约有笑意,难得的情绪外露。

难得的,这么开心。

第四章

酒店是提前在网上订好的,小周和学姐带着小孩子住家庭房,剩下四个男人住两间双人间。

毫无悬念,陈冬阑和袁渊一起住。

因为周末的酒店房间太紧俏,只有学姐那间是观景房。剩下两间外头没什么好看的,所以窗户也开得很小。
袁渊对此不是很满意。好不容易来一趟,没住到最好的房间多少有点遗憾。

至于陈冬阑,他似乎很满意。他一进门就盯着里头的大电视机看,真的很大,比以前房子里的那个大一倍。

“跑过来玩山玩水的,又不是来看电视的。”

“我知道。”陈冬阑点点头。“我就是很开心。”

这可能类似小学生春游心理吧?袁渊想。

学姐的女儿名叫 amy,是个金发的混血小公主。学姐生孩子生得早,又是娃娃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amy 的


妈妈。

晚饭大家在酒店的西餐厅吃的,amy 还没把时差倒过来,吃饭的时候一直昏昏欲睡,直点脑袋,学姐只能把
她抱在怀里。

“对不起……我们太娇惯她了。”学姐捏了一把 amy 的脸。

“没事,女孩就是要娇养。”于霖这语气说得 amy 像是他自己的女儿一样,他冲 amy 挤眉弄眼,小女孩只是


耷拉着眼皮,换个方向用屁股对着他。

因为 amy 没兴致,大家晚上也不搞别的活动了,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一回去,陈冬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视机。别问袁渊是怎么看出他“迫不及待”的,从前只要两个人是一
起回家的,落后一步关门的总是陈冬阑,但今天他却抢先一步,直奔电视机。

早知道这样,他就给陈冬阑换一个比这个还大的。

反正时间还早,袁渊就坐下来和他一起看电视:“你平时都看什么?”

陈冬阑专心调台:“什么都看。”

其实三年都住在一起,袁渊早就了解到他最喜欢的台是 cctv 系列频道。

“我最近在看一个电视剧。”陈冬阑向他介绍。

电视剧是抗战剧,刚好演到做为军中战神的主角被陷害,面临生死危机。

袁渊少说也有五年没看电视剧了,今晚居然就这么陪着陈冬阑看了下去。

一颗子弹射向主角,他的至交好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瞬移了出来,替他挡了这一击。鲜血喷涌,好友当场就
杀青。主角大喝一声,如有神助,杀光敌人,抱住好友的尸体大声痛哭。

袁渊:……

他刚想跟陈冬阑吐槽这个片段不合道理的地方,就见陈冬阑的表情……似乎有点伤心。

袁渊一看时间,发现快十一点了,赶紧说:“不早了,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爬山。”

陈冬阑十分听话,点了点头就把电视关了。
两人分别洗漱,关灯睡觉。

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的山上很冷,大家都穿得十分厚实。太阳还没完全出来,但徒步去第一个景点的路上有灯,人
也不少,所以 amy 没有因为天黑黑的而害怕。走不动了六个大人就分别背她,这样换来换去的让她咯咯直笑。

小周就有点惨了, amy 四点不到就龙腾虎跃,把她折腾起来。睡眠不足,她整个人都焉头焉脑的。

大家本来是打算爬一上午的山,中午差不多能走到公园里的餐饮点,在那里自助烧烤,但是小周没走到一半
就不行了,走两步停三步。

amy 正骑在学姐的肩上:“周,没用!”

学姐啧一声,拽着 amy 的小腿晃了晃,她才老实了。

“这怎么办?要不我们打道回府,休息一下,下午再出来吧。”她担忧地说。

小周直喘粗气:“不,不用,我还能行。”

……这副样子顿时让大家更担忧了。

袁渊用手机查了查资料,说: “过了这个景点就有能搭观光客车的地方,我背你过去吧。”

小周闹了个大红脸:“这……这太麻烦袁老大了,我自己走。”

袁渊也很无奈。这事要是女孩子不害羞,其实很简单的,一旦她害羞气氛就变了。

“周周,你忸怩什么?”欧阳打趣,“你不是一向最仰慕袁老大吗?”说完挑了挑眉。

于霖也不嫌事大:“什么,你们之间有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学姐也笑了,到她这个年纪最喜欢往这样的事里掺一脚:“这样也好,你们这群男孩子里面就是袁渊最可靠,
让他背一定稳当。”

小周脸红得快滴血,声音低下去:“不是……我没有……”

正要没完没了下去, 陈冬阑突然说: “我来背吧。”

小周得到了解放,瞬间呼吸都通畅了:“好,麻烦你了冬阑!”

激动得冬阑都叫上了。

这样也好。袁渊偷偷给了于霖和欧阳两下子,见他们吃痛,笑出声来:“陈冬阑背人也稳,小周你放心。”

“这我肯定放心……”话是这么说的,但小周还是脸皮薄,爬到陈冬阑背上后脸也红红的。

好不容易坚持到观光客车的搭乘点,她大叫:“到了到了,谢谢你,谢谢你,放我下来吧。”

陈冬阑将她稳稳地放下了。
“那我们在烧烤的地方见哦!”小周火速搭上车,挥挥手随风离去。

amy 拽了一把学姐的头发:“米米也要搭车车……”

学姐没功夫搭理女儿,靠近袁渊,兴奋地问:“小周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袁渊不动声色:“没有这回事。”

学姐当然不相信:“我看就是,她上学时就单身,现在毕业几年了还是单身,真的不是在等你?”

袁渊被女人的直觉吓到了。

其实小周在他大三的时候,确实跟他告白了。

袁渊没想过要在大学期间恋爱,也对小周没有任何感情,所以当时直接了断地拒绝了。小周也没生气,只是
希望以后还能做朋友。

好在 amy 打岔打得很及时,因为学姐没理她,她生气了:“米米也要车车,要车车!”

学姐拿她没办法,但总归是她先不理人的:“不好意思 amy,不过你不觉得妈妈这个车车更棒吗?”

amy 思考了会,得出了“not bad”的结论。

绕过这个话题,一切终于正常,大家很快被山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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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嶂的景色吸引,一路走走停停,就到了餐饮点。来这里烧烤的人很多,因为这是公园里出了名的项目,
有时候来晚了还要等位。

因为小周先到了,所以位置很好。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但在屋子里等的,屋里有无线网络,她
恢复得很好。

这里四个男人,只有陈冬阑会做饭。这事情袁渊知道,于霖知道,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知道。

学姐见陈冬阑娴熟地处理食材,笑着说:“现在会做饭的男孩子不少,但我一直以为我们辩论队是没有的,
没想到居然有一个。”

小周也自愧不如:“真的,陈冬阑你好厉害啊……”

陈冬阑似乎被她们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手慢慢把东西都放下:“我其实也不怎么会……”

学姐说:“烧烤嘛,随心弄,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我认识不少会做饭的男孩,都是被
妈妈逼着学的。”

陈冬阑摇摇头:“我看电视学的。”

袁渊恍然。难怪陈冬阑看电视的时候偶尔会抄笔记,原来是在学做菜。

聊过这个,学姐的八卦心又熊熊燃烧了,她从袁渊开始拷问:“你们一个二个的,是不是都还单身啊?袁渊,
你先说。”

袁渊苦笑:“还没遇到合适的。”

欧阳抢答:“我有女朋友了!”

于霖一脸天塌了的表情看向欧阳。

只剩陈冬阑没答题了,学姐慈祥地望着他:“陈冬阑呢?”

陈冬阑只是摇了摇头。

学姐叹息一声:“你们条件都那么好,怎么会……是不是都看不上身边的女孩子啊?我看小周这样就很好
啊。”

小周的脸跟按了开关一样,唰地就红了。

见她实在是害羞,学姐只能放过这个话题,也让袁渊松了一口气。

如果小周已经对他没有感情了,那很好。如果还有,那还真是一种……

负担。

第五章

吃得差不多了之后,大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呆在餐饮点。休息好了可以从另外一条观景路线往回走,这条
路线较短,所以不需要着急。

amy 吃过饭以后格外活泼好动,上窜下跳,有如脱缰野马,还一直折腾小周,拽拽她的头发或是摸摸她的脸
以来吸引注意力,想要小周带她去玩。

学姐没办法,只有拜托小周陪 amy 到附近走走,抒发一下她过剩的精力。

孩子一走,学姐就聊起了正事:“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打算要回国发展……”

学姐是袁渊的直系学姐,当年的她可是才貌兼备的女神。但一毕业就出国,一出国就结婚,一结婚就生子,
她的职业生涯走得并不如预期的远。

袁渊和于霖都是业内人士,能给的建议很多。欧阳的专业虽然不相关,但也十分健谈,四个人聊得有来有回,
很快就沉浸其中了。

以至于……陈冬阑是什么时候走开的,袁渊一点也没有察觉。

一连聊了将近半个小时,虽然还没有尽兴,但接下来还有的是机会能继续。
放着 amy 那么久也没管,学姐有点担心了:“她们到哪去玩了,还不回来,我们该往回走了。”

欧阳也发现少了个人:“陈冬阑什么时候不见的?”

袁渊拿出手机:“应该是去找她们了,我给小周打个电话。”

小周很快就接了电话,说她们三个确实在一起,正在附近的一个景点,amy 很喜欢这里,不舍得走。

学姐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小周是拗不过的,只能由她亲自去收拾 amy。

四人收拾东西,从餐饮点出来,徒步去小周说的地方。走在半途上,两辆小型的园区电瓶车呼啸而过,上面
的人穿着公园的制服,好像是前面出了什么事。

学姐开玩笑:“不会是 amy 闹出事了吧?”

大家都笑了,这时候没人想到真的是 amy 那里出了问题。

临近小周所在的地方,袁渊发现园区电瓶车就停在附近,而且有不少人聚在这里围观,他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我去看一下。”袁渊匆匆说一句,就小跑到人群中去,前面的人还没完全避开,他就看到小周被公园的工
作人员搀扶着,怀里紧紧抱着 amy,一脸惊魂未定。

“袁老大……”小周看到袁渊,眼泪瞬间就掉了出来。

学姐也走近,amy 看到她,哇哇大哭,含糊不清地叫:“妈咪,妈咪……”

学姐心疼坏了,把她从小周怀里抱出来。amy 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哭声变小了,但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发生什么啦?米米不哭,你跟妈妈好好说。”学姐亲一亲 amy,极有耐心地哄。

袁渊拍了拍小周的背,不急着问发生了什么:“没事吧?”

小周哭得稀里哗啦,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没事就好。袁渊接着问:“陈冬阑呢?”

小周哭得更凶了:“陈冬阑……他……”她越着急就越说不清楚,袁渊皱起了眉头,但也没追问,让于霖和
欧阳安慰她,自己去问工作人员:“我们还有一个同伴,他在哪?”

工作人员指了一个方向:“那里你看到没?那条窄道,他从那里掉下去的,还好底下是水潭,没出事,只是
冬天水太冷了,他上岸以后要缓一缓,现在还走不动路。”

袁渊问清楚地方,就一路跑过去。他的心跳太快了,异常的快,他的步伐只有比心跳还要快,才能让他稍微
好受一点。

他看到陈冬阑了。

水潭是深青色的,说明深度不浅,陈冬阑坐在水潭边上,工作人员拿白色的浴巾将他罩住,递了热水,但他
低着头没有接。
袁渊凑近,才看清他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

“陈冬阑。”

第一个字甚至没发出声音。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紧张到看到人没事了以后还会哑了嗓子。

陈冬阑抬头。他脸色煞白,嘴唇乌紫,头发湿透了,还在往下滴水。

“我……我没事。”他说。

袁渊蹲下去:“怎么可能没事,冷不冷?”

陈冬阑摇了摇头。

袁渊望着他,心里突然就升腾起说不出的苦涩:“能走动了吗?现在得马上回酒店,这样待着不行。”

陈冬阑点了点头,用手撑地,要站起来。袁渊扶住他:“我背你。”

陈冬阑推开他的手:“……我身上是湿的。”

袁渊也没心情再跟他扯嘴皮,直接打横抱起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惊呆了。

陈冬阑也惊呆了,几秒之后才找回了说话的功能:“我、我我自己走……”

袁渊也说不清楚他现在的心情,像是难受又像是生气,语气变得很硬:“你就不能乖一点?”

陈冬阑立马闭嘴,缩起脑袋,在他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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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乖得就像是一只羔羊。

他把陈冬阑一口气抱上了园区电瓶车,让工作人员直接开回酒店。同时打电话给于霖,告诉他一会酒店见。

回去的路上,袁渊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景点里,amy 看上了地势较高的一条窄道,小周以危险为由拒绝了。于是 amy 又是撒娇又是假哭,磨的小


周没有办法。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窄道上人烟稀少,很长一段距离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小周牵着 amy,接了袁渊的电话,
就暂时停在原地。而陈冬阑则径直往前走,跟她们拉开了点距离。
小周挂了电话后,手机刚收进口袋里,就感到另一只手上空了,回头就发现一个黑衣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
候走到她身后的,从她手边抱起了 amy!

小周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要拽住那个男人,嘴里不停地叫陈冬阑。这时候 amy 帮了忙,虽然她被男人捂着


嘴锢在怀中,但一直蹬腿,干扰男人,要不然凭小周的手劲是不可能拽住他的。

饶是这样,小周还是被拽倒在地,眼看着男人就要跑了,陈冬阑及时跑过来,和男人缠斗在一起。

小周帮不上忙,但也趁着陈冬阑抓住男人手臂的空挡,从他怀里把 amy 抢了回来。她很聪明,抱回了孩子,


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男人大概是没看到隔得远的陈冬阑,以为是小周一个年轻女性单独带着孩子才会出手。工作人员随时可能赶
过来,他不想和陈冬阑纠缠下去,就把他往窄道边缘带,猛地推了下去。

到了酒店,园区的高层人员和警察一起过来,袁渊让陈冬阑坐着别动,下车交涉。

他们来找陈冬阑,希望他能配合调查。

袁渊表示一定要先让陈冬阑休整好了才能说别的,园区高层很爽快:“ 反正犯事的人我们抓住了,也不着
急,那就晚点再调查。你朋友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们说。”

袁渊谢过他后,就回到车上。他们的视线碰在一起,袁渊抬手,作势要再一次把陈冬阑抱起来。

“不用。”陈冬阑斩钉截铁地拒接,“这样我会……我会不好意思,我是说真的。”刚刚脸色还是惨白的,
但这时却已经憋红了。

袁渊没再强求。

陈冬阑一进门就去洗澡,袁渊听到花洒的声音后就去敲门:“把衣服递出来,我让人给你洗干净然后烘
干。”

里头一阵噼里啪啦,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陈冬阑的声音透着惊慌:“一会我洗完了自己去。”

袁渊不耐地说:“快点,听话。”

没过几秒,陈冬阑就打开了门,将衣服递了出来。

袁渊去接,碰到了陈冬阑湿润的手指,沾到了他手上温热的水珠。

他迅速抵住门,让打算把门关上的陈冬阑呆愣住:“你只带了贴身的换洗衣物吧?外面的你穿我的,就在我
箱子里,你洗完了自己去拿。”

陈冬阑的手别扭着,半遮住自己的下身,小声说:“嗯……”

袁渊这才帮他把门关上。

第六章

袁渊对自己很清楚。

他是一个吝啬于“给予感情”的人。
举一个明显的例子。他会热情招待远方的客人,亲自接送,安排酒店,充当导游,但却不会让他住在自己家
里。

他从来都善待身边的人,给予适度的关怀。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周到的人,和他在一起时,总感觉被他关照着。
但袁渊知道,仅限于此,他给予的感情点到为止,流于表面。

反过来,他会禁止别人对他太好。

因为感情就是这样,给出去就会有一天要收回来,一个人对你付出百般热情,一定是希望能得到相同的回复。
袁渊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给,所以也不愿意收到。

他能接受陈冬阑做饭,但不会让他把碗也洗了;他会让陈冬阑帮他庆生,但这不会比他的任何邀约都重要;
他放任陈冬阑等他回家等到深夜,但不会再让他为自己做什么。

他能让陈冬阑把自己当做最好的朋友,再退一步,唯一的朋友也行,但绝不允许他付出更多。

因为给不回去的,不是吗?

这样问过自己后,袁渊就和陈冬阑拉开了距离。

他以为这是做了他最习以为常的一件事。

他深深地以为。

酒店的人告诉袁渊两个小时以后可以来取衣服,他就返回了房间。

进门时陈冬阑正在往身上套开衫。

袁渊看了几秒,看笑了。他走过去,把陈冬阑的手拉开,帮他扣扣子:“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扣
错?”

陈冬阑的手僵硬地放在身体两侧:“可能是不太熟悉……”

“穿衣服还有熟不熟一说?”扣好后,他上下看了看:“有点大了。”

陈冬阑不比他矮多少,但总体清瘦些。袁渊自己穿刚好合身,在他身上就略显空荡。

陈冬阑却没这样觉得,他说:“很合适,很合适。”说着把黑色的羽绒外套穿上。

袁渊捻了捻他的发梢:“不急着穿外套,先把头发吹干。”

他的手碰上去,陈冬阑轻微地缩了缩。因为手上触感柔软,所以袁渊看他就像看某种毛绒动物。

陈冬阑似乎不舍得把衣服脱下来:“头发很短,很快就会干的。”

袁渊一口否决:“会感冒,我帮你吹。”

陈冬阑拦住他:“我自己来。”说着也不等袁渊说话,就自己坐到吹风机旁边。酒店的吹风机是固定在墙上
的,那个位置也不好挤两个男人,所以袁渊也没再坚持。
他就站在一边,看着陈冬阑的后颈。

陈冬阑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动作僵硬,想要回头看,但是每次脖子都只是稍微转一转,就又扭回去:“你
……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会无聊吧?小周崴了脚,你不去看看吗……”

他的话逻辑不对。袁渊说:“我在这里照看你啊。小周没事,而且她那里有三个人,你这里只有我一个。我
要是去看她了,你可以吗?”

陈冬阑点点头:“可以的。”

“乱说。”袁渊笑骂,“扣子都扣错,还不肯吹头发。”

啪的一声,电吹风从陈冬阑手上掉了。好在有弹簧线拉扯着它,电吹风呼呼吹着热风,在墙上撞了几下,才
被陈冬阑抓了回来。他紧张地看了看,见出风还是稳定的,没有坏,才松一口气。

袁渊笑出了声:“你看,还差点搞坏公共设施。”

陈冬阑没说话,直接把电吹风关了,放回去:“吹好了。”他转过身来,脸涨得通红,比之前被学姐打趣的
小周还要红。

袁渊根本憋不住笑:“真的?”他凑过去在他头上摸了摸,“还是湿的。”

陈冬阑呼吸都变重了,往后退了一步:“你……反正我不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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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其实也差不多半干了,袁渊那么说只是缘于一种逗小孩的心情。其实他不喜欢逗小孩玩,往年过年回家时,
家里有小辈,他都嫌吵。现在想想,如果那些小孩都是像陈冬阑这样的,他估计会一直逗他们玩。

“那好吧。”

他最终还是决定放过他。

陈冬阑和小周都接受了警方的调查,园区也调了监控。大家都一起看了,情况既惊险也不惊险,就小周和陈
冬阑那三脚猫的功夫,拉住黑衣男人的时候笨拙地不行,好在对方没有携带刀具。

好在没有。

陈冬阑被推下去的时候,他做了反抗,但斜坡太陡,他又不像黑衣男人一样那么熟悉地形,稍有止住坠落的
势头,就又因为脚下打滑而摔了下去。
明知道人好好的,但袁渊还是心里一紧。

调查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事情的情况一目了然。犯事的人什么都招了,而且并非初犯,陈冬阑和小周这边没
出大问题,amy 也只是受了点惊吓,剩下的可以等回了市里再处理。

园区说要免除他们在酒店的一切费用,还要让餐厅招待他们用晚餐。但大家稍一商量,都没有这个心情,原
本还订了一夜的房间,也不打算留了,只想要回去。

小周特别愧疚,哭肿了眼睛,一直说是因为她没有看好 amy 才会发生这种事。学姐丝毫没有这样认为,很轻


松地安慰她,说这件事情要怪还是得怪 amy 没有安全意识,玩上头了也没有时间意识,非要去那种人又少又危险
的地方,才会被人盯上。

说到这的时候于霖打岔:“其实是因为 amy 太漂亮,太可爱了。”

amy 本来还在呆滞中没恢复过来,听他这样没皮没脸的夸奖,红着脸埋在妈妈怀里。

陈冬阑在学姐面前也抬不起头,说他不该走太远,直接被学姐一巴掌拍在后脑勺:“我谢谢你都来不及,还
说这种话,讨打!”

最后出发回市里时,大家心里都扫去了阴霾,有说有笑的。

来时 amy 坐的是于霖的车,回去的时候凑在学姐耳边说要跟小周和陈冬阑坐一起。学姐把她的话复述出来时,
她还用笑容掩盖自己的害羞。

最后,于霖郁闷地发现自己的车上只有欧阳一个大老爷们了。

欧阳揽住他:“走,上车我给你看看我女朋友的照片。”

于霖心碎。

袁渊车上,大家满足 amy 的要求,学姐坐副驾驶,小周和陈冬阑在后排把 amy 放在中间。

amy 很满意,一直哼歌。

小周现在和 amy 玩得很熟了,两人玩猜拳,简单的一个小游戏,把 amy 开心得不得了,笑得停不下来,让学


姐和袁渊都担心她会喘不过气来。

学姐忧愁地看着 amy,问袁渊:“我是不是得再生一个,陪她玩呢?”

袁渊尴尬一笑。这事找他商量是没用的,只能去问那个让学姐早早就生孩子的白人老外。

小周和 amy 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累了,动作渐渐缓慢,接着,一歪着脑袋睡着了。amy 晃了晃她,没晃


醒。

学姐察觉到,回头来:“嘘,小周姐姐太累了。”

amy 学着她嘘,乖乖坐正。

这份乖巧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就无聊地晃来晃去,用余光观察陈冬阑。

可是她对陈冬阑没有那么熟,并不敢贸然“搭讪”。
袁渊从后视镜看到 amy 这么辛苦,正准备推一把,就见陈冬阑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分别捏在左右手里,
小声问 amy:“猜猜硬币在哪边?”

amy 眼睛噌的亮了,大声叫:“右边!”

陈冬阑摊开左手:“本来在右边的,但 amy 声音太大了,它听到以后就跑走了。下一回 amy 小声一点猜,好


不好?”

amy 深以为然,点点头:“好……”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玩了下去。

学姐噗嗤一笑,对袁渊说:“没想到他挺会和小孩子玩的。”

袁渊也稍感意外。

这一路上,陈冬阑对 amy 都反应冷淡,曾让学姐担忧地找他询问,是不是陈冬阑不喜欢小孩,吵吵闹闹让他


烦了。但现在看,大概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无论大人小孩,他都一样将所有感情深藏于内,如果没有一个契机,
根本窥探不到。

但袁渊仔细想想,陈冬阑其实常常将自己的情感暴露在他的面前。如果他告诉于霖,陈冬阑会狂喜于大屏的
电视机,还会被狗血的电视剧感动,他一定不敢相信。

明明该专心开车,袁渊却一直分心想陈冬阑的事。

第七章

回到市内时天已经黑了,amy 靠着小周睡了过去。陈冬阑明显也困了,但是靠着车窗看外头,没有睡着。

袁渊先送学姐和 amy,他们下榻在市中心的酒店。学姐的白人丈夫一早就等在停车场,因为学姐在电话里跟
他简短地说了今天的事,让他很是担心。

这个白人生得很魁梧,大冬天的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抱起 amy 时衬得她格外娇小。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话,他的英语有点口音,袁渊又在车里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说下次要请他们吃饭。

接着送小周。今天她可算是起起落落,吃了不少苦头。她被黑衣男人拽倒的那一下崴了脚,手肘也擦破了皮,
虽然都不是大问题,但她一个独居的女孩子也够难受的了。

小周家里给她在 t 市买了房,16 楼,袁渊下车要送她上去。

小周摸摸自己的头发:“不麻烦了,袁老大,我自己扶着墙慢慢上去,而且一进去就搭电梯,也不费事。”

“等你慢慢走,估计半夜了还没到家。”袁渊打开后座车门,“稍微坐出来点,我背你。”

小周还要拒绝,但袁渊已经在她面前半蹲下去了。

陈冬阑适时地说:“我来背吧。”

小周狂点头。
袁渊主动去背小周,本意就在于他不想让陈冬阑费这个力气:“你在车里休息,我背小周上去应该不会超过
十分钟。”

陈冬阑没说话,松开了车门把手。

袁渊的语气那么肯定,小周也不敢再忸怩了。但往他背上爬的动作还是显示出了她的慌乱,袁渊没有着急,
等她自己调整好了才将她从车里背出来。

反手关上车门,袁渊一路背着小周进了电梯,才将她放下。

小周扶住电梯里的扶手,很浮夸地夸奖:“袁老大,你背人比陈冬阑稳。”

袁渊笑了:“怎么比较出来的?”

小周仔细给他分析:“你们体格其实差不多,他稍微瘦点,但差别不大。主要是之前他背我那一次,总是不
好好看路,有几次都差点撞到前面的人。”她笑起来,“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直直看着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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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走神走成这样,也不知道他看谁去了。”

袁渊听出两分兴趣:“可能是风景太好看了。”

小周摆摆手:“他没有看旁边,我看倒像是在看你,你当时不是走在我们前面吗?”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袁渊回复给小周的笑容漫不经心,但收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缩了缩。

到了楼层后,袁渊没有再背小周,而是扶着她一点点地走。到了家门口,小周没有立刻开门。

人总是在分别的时候,生出一点平时不会有的勇气。

“袁老大……谢谢你。”小周低着头,钥匙被她捏在手心。“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茶什么的……”

袁渊摇头:“不了,陈冬阑还在车里等着。下次有空再一起吃饭。”

“嗯。”小周用力点头,“袁老大,我问一件事哦,你不要生我的气。之前学姐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说没
有,是真的吗?”

袁渊肯定道:“是真的。”

小周急了:“你是,是没有合心意的人,还是有了那个人,还没发展到男女朋友的关系?”

袁渊在心里叹气。
果然,一份超出了他标准线的感情,对他而言就是负担。

他说:“我现在,没考虑过要恋爱。”

小周笑了。那一瞬间她脸上有落寞,也有释然:“是啊,袁老大是个以事业为重的人嘛,这种事不着急。”
她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是我心态老了,跟个老太婆一样问这些。袁老大你快去吧,今天谢谢你。”

袁渊说:“不谢,好好休息。”

目送小周进了家门,袁渊转身离开,乘电梯下到停车场时,时间已经超过十分钟了。他打开车门,发现陈冬
阑在等待的时间里睡着了,被他开车门的声音吓醒,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之前的事件给他留下的阴影,大概还没有散去。

“困了?接着睡没关系,从这里开到你家还要半个小时。”袁渊边系安全带边从后视镜里观察他。陈冬阑的
脸有点红,眼睛也有点红,带着迷蒙的水光。袁渊见他抬手揉眼睛,连忙说,“别揉。怎么回事,眼睛不舒
服?”

陈冬阑声音闷闷的:“有点痒。”

袁渊抿了抿唇,直接把刚系好的安全带解开,扶着座位靠椅向陈冬阑靠过去。

陈冬阑惊讶地眼睛睁大:“怎么了?”

袁渊没说话,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触感烫热。

袁渊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额头都那么烫了,你一点都没感觉?”

陈冬阑被他严厉的语气说愣了:“感冒……也不是多严重的病。一会我到家,吃吃药就好了。”

袁渊坐回去,第二次系安全带:“我们去医院。”

“……不至于去医院,回家休息一夜就好了。”

袁渊开出停车场,直接往最近的医院去,那方向显然不是去陈冬阑家的。

“袁渊,不用去医院……”

袁渊没理他,捏着方向盘,提高了车速。

“我不想麻烦你。”

“袁渊,如果休息一夜没有好转的话,我明天会自己去医院看的。”

“袁渊……”

听陈冬阑不停地拒绝他的好意,袁渊感到烦躁。也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了,他觉得今天就算用绑的也得带陈
冬阑去医院。
“就放我在这里下去吧。”陈冬阑的背弯了下去,“我自己坐出租车回家。”

袁渊太阳穴发疼。他减了速,在前方可以停车的路段踩了刹车。

“那你就下去。”

他从来没跟陈冬阑用过这么冷硬地语气说话。他从小就待人温和,这样说话的时候少之又少。

陈冬阑明显愣了,两秒后,一言不发地开门下车。

袁渊在后视镜里盯着他的背影。冬天真是个奇妙的季节,它把裹着厚实衣物的陈冬阑映衬得如纸片一般单薄,
摇摇欲坠。

下一秒,他追了出去,拉住陈冬阑,大声问他:“我让你下去就下去?”

他怎么总是不挑好时候听话?

陈冬阑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回过头来,眼睛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感冒难受,还是……

袁渊的声音不自觉就放软了:“生病了去医院看看,有什么不好?”

陈冬阑用很缓慢地动作抬起手,揉了一把眼睛:“也不是不好,只是我们现在又没有住在一起,你开了好几
个小时的车,一直都没有休息,送我回家已经很麻烦你了,再去医院的话,不知道还要多久,我真的不想这
样。”

陈冬阑很少一次说这么长的话。

袁渊感到难受。

这段话简直就像在说,“是你先把我丢开的”。

既然已经丢开了,这又算什么呢?

他想让陈冬阑把头抬起来点,仔细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呼吸过了几轮,彻底没
了办法:“那我们不去医院了,我送你回家,这样好吗?”

陈冬阑没说话。

“好不好?”袁渊再问一遍。

陈冬阑点点头。

两人回到车上,一路开向陈冬阑新租的房子。陈冬阑还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但都不说话。袁渊也觉得气
氛不对,那感觉就像是化掉的硬糖,打开包装纸,粘粘的,牵扯不清。

于是他放任沉默持续。

这是袁渊第一次来陈冬阑的新家。地方确实偏僻,在一处老旧的小区里边。里面的楼房层数都不超过六层,
外墙斑驳,墙皮脱落。
袁渊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露天的停车场,旁边的绿化带上有鸡笼子,几只放养的鸡占了好几个停车位。

他们下车,接着是陈冬阑在前面带路。

进到楼梯间,里头没有灯,陈冬阑也不知道用手机照明,只是扶着墙上楼。袁渊也扶了一下,碰了一手灰。

一路上到六楼,陈冬阑打开了一扇生锈的铁门。

灯一亮,四十平不到的房间一眼就看了个明白。

沙发就摆在右边,大冬天的,上面放着一床夏被。袁渊知道那床被子,三年前他们刚住在一起的那个夏天,
陈冬阑就是带着这床被子搬过来的。

有床不睡睡沙发,确实是陈冬阑才做得出来的事。

陈冬阑无贴在墙壁边上,略显无措:“要不要喝水?”

袁渊没答话,走进去,厨房里的灶台是燃气灶,但灶台底下却连燃气罐也没有。从合租的屋子里带走的厨具
整齐的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但都没有使用的痕迹。

袁渊深呼吸。

就算是他养的宠物,也不会像陈冬阑这样离了他就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

袁渊说,“这破房子条件这么差,是哪个劳什子的朋友租给你的?”

陈冬阑稍感窘迫:“其实也不是朋友,是同事,平时很少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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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

以陈冬阑的收入条件,不至于租这样的房子。一定是着急入住,才随便找人帮忙找了这样一个破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陈冬阑这个人,离了他就不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离了他就失了生机,失了动力。

袁渊想了想,说:“ 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我的新房子就能入住了。”

陈冬阑僵硬地点头,像是没听进心里去。
袁渊叹气:“那时候,你来租我的房子吧,也不收你房租,你每天给我做饭就好。”

他边说,边看着陈冬阑呆愣住,满眼的不知所措。

“愣着做什么,要不要租?”

陈冬阑还是没反应过来。

“再不说话这事就算了。”

“……要。但是,我可以还像以前一样付一半房租吗?”

“随便你。”

以前其实也不是一半,本着照顾学弟的心理,他多付了一点。

“虽然付房租,但是还是让我来做饭吧。”

“这个也随你。”

“我、我会学更多的菜。”

“这个……” 袁渊笑出来,“不急着现在说吧?”

第八章

陈冬阑也笑了笑,把视线往下挪。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到袁渊笑,他都不敢看太久。

“你喝水吗?”陈冬阑这话问得像是急着给皇帝献宝的臣子。

袁渊再一次打量他的小破屋:“水倒不必要喝,你饿不饿?”

经他这样一问,陈冬阑才发现他们匆匆从森林公园赶回来,还没吃晚饭的。

于是他说:“你饿了?我现在做饭。”

“你连燃气都没有,怎么做?”

“……”

陈冬阑把这事忘了。他搬过来那么久,其实一次也没有做过饭。厨房空荡荡的,只放了没使用过的厨具。

袁渊挑眉问:“你之前在这都吃什么,出去吃?”

陈冬阑突然想到了自己床下的那箱吃了一半的速食面,还有柜子里的几包饼干,含糊道:“嗯……差不多,
下班了就顺便在外面吃。”

“真的?”袁渊追问。

“真的……”陈冬阑总感觉被他看穿了,回答起来格外没有底气。他不是故意不好好吃饭,只是一个人的时
候,吃饭就只是在满足身体要求,并没有任何趣味。就算费尽心思为自己准备丰盛的晚餐,也不会比饼干面条好
吃到哪里去。
袁渊当然知道陈冬阑是骗他的。陈冬阑会一大包一大包的买饼干,然后放在柜子里。他记得有一次,那时候
他们刚住在一起不久,衣服收错了,他在陈冬阑房间的柜子里找东西。两个柜子,一个里面春夏秋冬所有衣物只
占了一半的空间,另一个空空的,角落里堆了一袋饼干——家庭畅享包,超市能买到的最大的那种。

陈冬阑瞟过柜子的眼神也太明显了。

“那我们去外面吃吧。”陈冬阑急着摆脱被差穿的危机。

“也行啊。”袁渊轻描淡写地说,“你之前一直在外面吃,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去。”

陈冬阑一愣,磕磕巴巴地说:“那些……那些店应该都不会开到这么晚。”

“去看看。”

陈冬阑背在后面的手纠结地扣在一起。袁渊这样一定是知道他每天在家吃饼干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给他一个惩罚?

陈冬阑打算诚实地坦白:“其实我……”

“算了,”袁渊露出好笑的表情,“我们回原来住的地方做饭。”

陈冬阑都摸不清他这样反复所欲为何,但只要他提出来了就会去考虑可能性:“家里应该没有食材,现在也
不好买……”

说到这里他顿住。言语总是会有失,他从那里搬出来这么久,但潜意识里还是认为那才是他的家。

这里只是一个方格子。他在这里吃饭睡觉,机械性地重复着每一天。

他还以为,他再也没有家了。

袁渊毫不在意:“就吃面条也不错。”

陈冬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是在外面吃吧,我请客……可以吗?”

如果要他给袁渊做一顿阔别已久的晚餐,那绝对不可以只有面条。他要做的比任何一次都要丰盛,才足以疏
解他想要为袁渊做点什么的心情。

袁渊再一次允许他呆在他身边,陈冬阑只想把最好的捧到他面前。

袁渊拧了拧眉:“你既然想做什么都要再询问我,那为什么不直接听我的?”

陈冬阑一愣,以为他不愿意:“那就直接听你的,我们煮面条。”

“……”

袁渊郁结。

他的意思是陈冬阑不必再事事询问他。

他不用一直妥协,袁渊也可以为他妥协。
怎么就这么笨?

最后,陈冬阑从自己屋里抱了两个锅,赶在超市关门之前买了一盒鸡蛋,拿了把不新鲜的葱和一根不新鲜的
黄瓜,去之前合租的房子里煮面条。

进到房子里面时,陈冬阑的心颤了颤。

他庆幸自己当时走得足够快,足够迷糊,足够忙乱。一旦他多留几分钟,甚至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就会舍不
得走了。

屋子里头稍乱。袁渊并非是一个不爱好整洁的人,反之他很乐于收拾自己,也乐于收拾周边。只是工作忙起
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在没理清楚思绪之前,屋子再脏乱他都不会管。

陈冬阑在的时候,除了袁渊的房间不会轻易进去,每天都会打扫和整理。

他打开冰箱,希望看到有别的食材 ,但是没有,除了水就只有一小瓶没开封的红酒。

袁渊酒量不差,但是并不好此道,从不在家里喝酒。起码他们同住的这三年,袁渊从没往家里买过酒。

袁渊也走过来看冰箱,见陈冬阑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酒瓶上,说:“这是于霖送的。你想喝?”

陈冬阑赶紧摇头:“不是……只是好奇。”

只是担心这里会有其他人呆过的痕迹,担心这里有别人的物品。

好在袁渊也只是问一句,并没有要用红酒配面条的意思。

面条煮出来很朴素,上面撒上葱花和黄瓜丝,旁边卧一个荷包蛋,但陈冬阑已经尽力了。

袁渊尝了一口,味道很熟悉。

每一个人做饭都有自己的味道,就算是完全不同的食材,也会有一个熟悉的基调贯通在那个人所有的菜中。

陈冬阑做的东西就有一种只有他才做得出来的味道。

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一直怀念着这个味道。

要让他说之前那一段时间常吃什么,他说不出来,因为陈冬阑不在的时候,他吃饭也很敷衍。

两人吃完,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袁渊收拾碗筷去清洗,陈冬阑也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袁渊从厨房里探出脸来:“等等,我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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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

怎么能让他送?陈冬阑说:“我搭出租车就好,你早点休息。”

袁渊的声音很肯定:“不行。”

陈冬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这是客套吗,他要拒绝还是答应?怎样说话他才不会生气?

袁渊擦干手,走出厨房,看到陈冬阑纠结的表情后又气又好笑:“有那么难决定?既然不想麻烦我,今晚就
住下来。”

陈冬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可是我没带换洗衣物,也没带洗漱用品。”

“穿我的,洗漱用品也有新的。”

陈冬阑没有马上答话,感觉心上像是火烧一样,又烫又热。现在,就算袁渊是客套,他也不会拒绝了。他会
死皮赖脸地留下来,死皮赖脸地穿袁渊穿过的衣服。

袁渊嘴上说要让陈冬阑穿他的衣服,但是不会让他连内裤都穿他的,最后给陈冬阑一套旧的睡衣,但内裤是
新的。

等两个人都洗漱完,预备休息时,陈冬阑才想起自己走的时候把房间搬了个空,床上只留下光秃秃的床垫。

袁渊倚靠着门框,看陈冬阑愣在床前,似乎早有打算:“我的床够大,今晚就一起挤挤。”

陈冬阑吓到了:“我睡沙发。”

“你认为我只是客套?”

陈冬阑心跳过速,脑子一热:“那好,就一起挤挤。”

袁渊的床确实够大。就房子的套型来说,这个房间是主卧,还带一个单独的洗手间。之前也是因为这样,他
们两个的洗漱可以完全分开,各自独立的生活在一起。

袁渊给陈冬阑套了个新枕头,摆在左侧后就在右侧躺下了。他扯灭了床头灯,黑暗瞬间将手足无措的陈冬阑
保护住。

他僵硬地身体稍微放松了。

“晚安。”袁渊说完,打了个哈欠。

陈冬阑嗯了一声,躺下来。进入袁渊也在的被子里的这一刻,感受到床的另一边因为一个人的体重而微有凹
陷,陈冬阑的眼睛酸胀。

睡前没有聊天,袁渊很快就入睡,呼吸变得绵长。陈冬阑侧身背对他,一眼都不敢看。

他也很快睡着。

睡着后就开始做梦,却并非什么美好的梦。
他梦到了袁渊让他搬走的那天,当袁渊说让他另作打算的时候,他心都凉了。

他觉得,袁渊一定是知道了。

知道他擅自把他们合租的房子当做归属,当做自己的家。擅自依赖袁渊,擅自把那些无法言说的感情,都付
诸在好心邀请他合租的老同学身上……

眼睁睁看袁渊丢下一句话,然后离开,孤独、锥心、绝望,加在一起都不能把他的心情形容得当。

更可怕的想象出现了,他掉进冰冷的潭水里,近乎溺亡。袁渊就在边上,眼神却比潭水还冰冷。

他说,你真恶心,你喜欢我,真恶心……

“陈冬阑……陈冬阑!”

微凉的一只手贴在陈冬阑额上,把他从痛苦中拉扯出来。

入眼的袁渊满眼焦急:“你还好吗?”

袁渊本来睡得深沉,身边陈冬阑短促而剧烈的呼吸声让他清醒过来。

他马上意识到陈冬阑不对劲,打开灯,果然发现陈冬阑脸红得病态,整个人被汗浸湿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陈冬阑醒过来,最先意识到的是这件事。

“你发烧了!”袁渊气急。他睡得全身都是暖的,这还凉,陈冬阑该烧得有多厉害?

“我带你去医院。”他起床,看一眼时间,半夜三点。

陈冬阑想拦住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从梦里醒来,一眼就看到袁渊,他只觉
得身体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轻松。

袁渊也不避讳,直接就在床边脱了睡衣换衣服。他的动作很快,几下就把衣服都穿好,走过来扶起陈冬阑,
抓过一件外套就往陈冬阑身上套。

“袁渊,我觉得还好……”

袁渊眼神不悦:“我不觉得你这样算好。”

说完,又把陈冬阑的脚从被子里抓出来,蹲下去帮他穿鞋。

从被子里出来,陈冬阑才感到不舒服,浑身都是汗,睡衣贴在身上,接触到冷空气,既冷又热的。

他的脑子昏沉,甚至没对“袁渊在帮我穿鞋”这个事实起多大的反应。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开了药坐在休息室里吊水,他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他都趴在袁渊的背上。

袁渊缴费回来,坐在他身边,没说话。

陈冬阑试探着说:“袁渊……”
袁渊给了他一个眼刀子:“之前让你来医院,你宁肯下车也不去,现在好了,大半夜烧到 39 度 7,你满意
了。”

陈冬阑满心的悔意。他所有的决定都构架在名为袁渊的前提上,他信奉着绝对不要麻烦袁渊,绝对不要惹他
生气的信条,但一定是因为他太笨拙,太没用,才会每每都事与愿违。

“对不起。”陈冬阑小声说。

第九章

袁渊没理他。

大半夜的医院里没有多少人,吊水的休息室里就只有他们。电视在播,但是都是夜间广告,两个人都不说话,
就这么盯着广告看。

陈冬阑也不敢找袁渊搭话,等电视里的女主播第五次向他介绍瘦身茶的神奇功效时,陈冬阑转头去看袁渊,
才发现他睡着了。

陈冬阑轻手轻脚站起来,推着点滴架去护士台,问值班的护士要了一床薄毯子,回来后,艰难地用一手盖在
袁渊身上。

陈冬阑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人。以前,逢年过节他会许愿,保佑袁渊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但是现在,他希
望自己也能这样,如果他也过得顺遂,袁渊就不会为了他这么糟糕的朋友担心了。

他望着袁渊入了神,点滴什么时候滴完的也不知道,感到手上有点疼,才发现血液回流了。

找护士拔完针头,袁渊还在睡。陈冬阑不太想这么快叫醒他,但医院的椅子并不舒服,睡久了可能会肩背疼,
所以还是将他叫醒。

袁渊睡得浅,睁开眼睛:“滴完了?”说完才发现身上的毯子,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我身上衣服穿得严严
实实,你就一件睡衣加外套,怎么把毯子给我?”

陈冬阑觉得这有点不好解释,就随口说:“我也有,只是先还给护士了。”

袁渊重重舒一口气,也不知道信没信。

现在时间四点多,但天亮以后就是周日,所以能回去补觉。陈冬阑也不敢说什么自己搭出租车回家的话了,
等着袁渊安排。

两人提着药回到车里,陈冬阑不问他们要去哪,袁渊也认真开车没说话。过了几分钟,陈冬阑发现他们的路
是去合租屋的。

他刚想问,就听袁渊说:“在搬到新房子住之前,你还是搬回来吧。”

陈冬阑偏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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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渊的侧脸。

刚好到了红灯,车子停下,袁渊也看过来。

深夜,路灯斜照,模糊了袁渊面部的轮廓,显得格外温柔。

“好!”陈冬阑重重点头,心尖发麻。

星期一,陈冬阑已经不烧了,感冒没好全,但并不影响上班。

一走进办公室,同事就叫住他。

“你遇到什么好事了?”

陈冬阑把东西放在桌上,疑惑道:“什么?”

同事笑笑:“你看起来春风得意啊,”他耐心解释,“前段日子你简直失魂落魄……不,换个正常点的词,
魂不守舍,气色要有多差有多差,现在简直换了个人。遇到什么好事啦?”

原来是说这个。可是魂不守舍有比失魂落魄正常到哪里去吗?陈冬阑说:“我要搬家了。”

同事瞪眼:“你不是才租了我那个房子吗?”

陈冬阑点点头:“那边我还是会租到期的,只是有朋友搬新家,邀请我一起住。”

同事其实没搞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他说房子还是会租满时间就放心了,多嘴问一句:“这样啊,那新
房子在哪?”

陈冬阑说了袁渊新家的小区名。

同事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脑海中跳出来的是一串吓人的数字:“那里可不便宜,你怎么住得起?”他和陈
冬阑的工资待遇差不多,绝对供不起那里的房子。

陈冬阑并不想跟他做多余的解释,更对继续聊天没有兴趣,就敷衍道:“房子是朋友的。”

同事跟他在一起工作这么久,自然知道陈冬阑的脾气,也就不再问东问西,只是感叹陈冬阑这种性格,居然
也能交到那么能赚钱的朋友。

陈冬阑上班是典型的朝九晚五打卡制,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员工食堂免费供餐。

吃饭的时候,手机有了消息提醒,陈冬阑拿出来查看,发现有新邮件。

这也是袁渊不知道的一点。陈冬阑的手机有除了电话短信以外的第三功能,那就是收发邮件,因为他定居在
国外的亲人时不时会跟他用邮箱联络。

虽然频率最高的时候,也不过一年两次。
邮件的发送人是他妈妈,里面说他的弟弟小德今年打算和几个国内的朋友一起回国来过春节,大概再过一周
就会过来,落脚点在 t 市,希望陈冬阑能帮忙看着点。

邮件的末尾付了小德在国内的电话号码。

陈冬阑查了查日历,发现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春节了。过年在他的感官里,其实并不特别,更多的像一个加
长版的周末。他高三的时候家人就都去了国外,那之后每一年春节,他都是一个人。

再后来和袁渊住在一起,对春节的感觉就更差了,因为袁渊会在春节离开 t 市回家过年,他加长版周末里不
会有加长版的袁渊。

那并不算好。

陈冬阑给妈妈回复了一个邮件,总的意思是他会好好照看小德,也会照看小德的朋友,让她和继父不要担心。

下午上班时, 想到春节就要到了,陈冬阑的心里堵得慌。

等到下班,越来越堵,直到接到袁渊的电话后才感到心情舒畅。

袁渊说:“下班了?”

“嗯,”陈冬阑收好东西,匆匆往外走,“我现在走出公司。”

“不急着出来,我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才会过来。”

之前约好,袁渊今天帮陈冬阑搬回合租屋。

“好。”陈冬阑挂了电话。嘴上答应了,但走出去的脚步还是没停。他做不到坐着等,他就算是在外面吹冷
风,也像是他在努力向袁渊靠近。

结果没等三十分钟,二十分钟袁渊就到了。

人上了车,袁渊没好气说:“我就知道你会出来等。”

这是在炸他吗?陈冬阑没有承认:“我是刚出来。”

袁渊笑了:“行,你说是就是。”

陈冬阑的东西少,两个人一起收拾,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收零碎物件时,一个小东西掉了出来,袁渊蹲下去
捡,一眼就看到弹簧床底下有个箱子。

……速食面。

陈冬阑见他关注着床下,本来还有点不解,跟着看过去才发现……

他忘了,他扔了柜子里的饼干,却忘了床底下的速食面。

“这是……”陈冬阑强行编瞎话,“这是同事送的。”这借口牵强得不行,但他转念就想到袁渊家有于霖送
的红酒,为什么他就不能有同事送的速食面?
袁渊不忍揭穿他,顺着他问:“别人一片心意,要不要带走?”

陈冬阑说谎说得脸发红:“也不算什么心意,还是扔了吧。”

袁渊装作遗憾:“那还真是可惜了。”

速食面有什么好可惜的?陈冬阑憋着没说话。

因为东西少,堆到后座上就能一趟带走。回到合租屋时刚好天黑,但就晚饭来说还是推迟了。

“要不出去吃?”袁渊问。

陈冬阑想了想,就算是只做几个简单小菜,也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吃。于是说:“也好。”

这算是他们同住以来,除了集体聚会以外第一次一起下馆子。

陈冬阑几乎没在外面吃过,并没有任何经验,地方是袁渊选的,一家粤菜馆,还算地道。

袁渊点了几道点惯的菜,被服务员划去了一道。她满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先生。快过年了,做这道菜
的师傅回了老家,您看换成这一道如何?”

袁渊看了看,没意见。

被服务员说起年节将近,袁渊才发现他把这件事搞忘了。他每一年都会回家和父母团聚,呆到假期的最后一
天才回来工作。

说起来,陈冬阑家和他在一个地方。

“怎么往年不见你回家过年?”袁渊问。

陈冬阑喝一口茶,不是很想回答:“家里人现在不住在那里。”

陈冬阑不愿意多说,袁渊也无意追问。

“你今年,还是要回家过年吗?”陈冬阑用拇指磨蹭过茶杯外边的雕花,凹凸不平的触感缓解了他心中的焦
躁。

袁渊自然地点头:“大概年二八就走。”

陈冬阑应了一声,没说话。

一整餐饭吃下来,他心里都空落落的。

第十章

陈冬阑搬回来后,生活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陈冬阑对此已经满足了。

今天一大早,陈冬阑接到了弟弟小德的电话。怕吵醒还在睡觉的袁渊,他走到阳台,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才接起这个电话。
太阳还没升起来,阳台上风很凉。

“小德?”

“哥?”小德的声音好像从来没变过,还跟他初中离开时一样,爽朗又轻快。“哥,我和朋友大概今晚十点
到国内,妈非要我登机前给你打个电话,让你来接我。”

“好,”陈冬阑因为冷而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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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我九点就过去等你们。”

小德在那边嘟囔:“我倒觉得不用你接……”

“还是要接的,这是你第一次到 t 市来,而且那么久没回国了,出了什么意外我不好和妈还有许叔交代。”
陈冬阑平日里话很少,但是对着小德,会一直唠叨。

小德在他这里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好吧好吧,那谢谢哥。”小德似乎是被朋友打趣了,谢谢说得漫不经心。

陈冬阑挂了电话。他和弟弟并没有共同话题,从小也不算多亲密。这么多年不见,更少了解,根本没话说。

回到房间,陈冬阑睡不着了,盯着天花板发呆。

晚上到了时间,陈冬阑提早穿上衣服出门,搭车到机场还要不短的时间,错过了可不好。

虽然袁渊可能并不在意他的动向,但他还是去袁渊房门外敲门:“袁渊,我出去一下。”

“嗯……”袁渊费了点劲才把眼睛从文件上挪开,“去哪?”

陈冬阑不想告诉他小德的事,但袁渊问起来,他又不想对袁渊说谎,只能尽量含糊地说:“有个亲戚回国,
我要去接机。”

这下引起袁渊的关注了:“接机?你又没有车,怎么要你接?”

陈冬阑只好说清楚:“是我弟弟。”

袁渊愣了愣,他第一次听说陈冬阑有弟弟:“那你开我的车去吧。”

陈冬阑很尴尬:“我没有驾照。”
说来惭愧,作为一个男人,陈冬阑却对车没有任何兴趣。他觉得搭地铁和公交就很好,再不济走路也可以,
实在不便就搭出租车,从来没动过考驾照的念头。

也许是时候考个驾照了,这样也不用累得袁渊每次都开车送来送去的。

袁渊关上文件夹:“那我和你一起去。”

陈冬阑惊讶,觉得完全行不通。这和别的事情不一样,袁渊完全不认识小德,而且小德在国内一连要待很多
天,有了一次恐怕还有两次三次,那绝对不可以。

袁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拒绝。在他的认知里,既然是陈冬阑,那帮这一个小忙根本不算什么。

“我搭车过去就好。”陈冬阑果然拒绝,“而且我弟弟带了好几个朋友,一辆车也坐不下。”

袁渊不再强求。毕竟是别人家的团聚,如果他们并不想外人掺进来,反而是他唐突了。

陈冬阑坐出租车过去,在接机大厅里竖起了一块写着“许明德”的板子。等待的过程中多多少少有点紧张,
因为他们有八年多不见了。

小德那趟飞机晚点,陈冬阑从九点等到十一点,终于等到了弟弟。

并非想象中的一堆青葱少年,走向陈冬阑的只是一对年轻情侣,女孩踩着粉色的高跟鞋,亲密地挽着男孩的
手。

“哥?”小德有点不敢认。

女孩却热情大方,嬉笑着向陈冬阑打招呼:“哥哥好。”尾音甜腻腻的。

小德有点害羞,向他介绍:“olivia,我女朋友。”

陈冬阑也差不多察觉出来,小德估计是骗了父母,和女朋友一起来国内玩的。他没资格对小德的行为置喙,
只是问他们:“订了酒店没有?”

olivia 摇摇头,这对情侣很显然没做什么打算,一脸无辜地看着陈冬阑。

叫了出租车,陈冬阑打算将他们安排在市中心的酒店,olivia 却嗲嗲地问他:“哥哥,我们为什么不住在
你家啊?”

小德也好奇:“哥,你还没买房和车?我在家里都每天开车上下学。”

他还没说完,olivia 就搂住他,用英文夸他“开车超性感”。

陈冬阑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没买车,现在还在和朋友合租房子,不方便带你们去住。”

olivia 嘟嘟嘴:“那也没关系呀,我们会乖乖的。”

陈冬阑有些不悦:“我朋友不喜欢外人打扰。”

olivia 不太开心,还要说什么,被小德疼爱地掐了掐脸,安慰住了。

安排好酒店,已经过了零点,小德说他们还没吃饭,陈冬阑就带他们去西餐厅吃饭。
小德和 olivia 上来就点了洋酒,陈冬阑不懂,所以也没拦着他们,但还是问一句:“妈和许叔准你喝酒
吗?”

olivia 撅嘴:“我还以为哥哥是年轻人,不会管我们呢。”

小德也笑:“妈不准,爸准,不过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一次,哥你就当没看见嘛。”

陈冬阑有点头疼。但他没管过小德,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就放任了。

饭后,陈冬阑将他们送回酒店后就回家了,大晚上在路边站了很久才搭到车。

他有点担心小德。他给两个人分别订的是单人间,但没有人看着的小年轻,互相喜欢,大晚上会不会发生什
么,实在难说。

到家时袁渊已经睡了。他开门关门地动作尽量轻缓,灯也没有开,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黑暗才往里头走。

理应该马上洗漱睡觉,明天还要上班,下班后还要招待小德和难伺候的 olivia。但小德来了,就说明年关
将近,袁渊要离开一段时间。

住在一起是开心的。每天早上,最先能看到袁渊的是他;每天晚上,能在袁渊睡前跟他道晚安的也是他。这
些日子,他们不知道一起去了多少次超市,一起吃了多少顿晚餐。

可是……

陈冬阑路过袁渊的房间,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躺倒在床上,陈冬阑在心里骂自己。

怎么会有他这样没用的人?

连偷看都不敢。

第二天陈冬阑提早下班,赶到小德他们居住的酒店,却扑了个空。打电话询问,才知道 olivia 不知怎么回


事,竟然有国内的驾照,他们租了一辆车,开着车出去四处游玩,一高兴就忘了通知陈冬阑。

陈冬阑还以为小德出了什么事,知道他没问题,根本就没有闲余生气,担忧道;“olivia 的驾照是怎么回
事,她真的会开车吗?”

“哥,别担心,我们现在玩得正开心呢,挂了啊。”

“小德,”陈冬阑赶紧叫住他,“不要玩得太过火,你在这边做什么都要是妈和许叔允许才可以,你知道
吗?”

小德的语气不太开心:“哥,你也没关心过爸妈两天,一年到头一个电话都不打的,怎么就知道他们允不允
许我玩了?”

陈冬阑愣了两秒,差点没发出声音:“我……”

他说不下去了。
小德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得过火了。毕竟是那么多年都不见的哥哥,关系生疏,不像爸妈会
无条件地宠他,就放低了姿态:“哥,你就放我们自由地玩吧,保证不会出事。”

陈冬阑也没有别的可说的:“嗯,你自己有主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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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挂了电话,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他还以为他不会再因为家人而伤心了。

从酒店离开,陈冬阑去买了菜。提着几个购物袋进家门,让正准备叫外卖的袁渊很是惊讶:“你不是说要和
你弟弟吃饭吗?”

陈冬阑提着菜进了厨房:“他们年轻人喜欢自己吃。”

袁渊也跟进了厨房;“你弟弟比你小了多少?”说着看了看那几个购物袋,从中抓出两颗土豆,放在盆里,
“土豆红烧肉吗,这样够?”

“嗯,再加一颗小的。”陈冬阑帮他拧开水龙头,想了想说,“大概小了……三岁多一点。”

袁渊搓起土豆来:“那你们根本没差多少,怎么就被排出年轻人的行列了?”

陈冬阑想也没想就说:“应该是我太闷了。”

袁渊:……

虽然也没说错,但哪有人这样耿直地承认自己的缺点的?还一点也不以此为耻。

不过就陈冬阑来说,闷闷的也没什么不好。

搓着搓着土豆,袁渊突然想起来一回事:“对了,我把回 a 市的日子提前了,明天就走。”

室内只有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水声,陈冬阑顿住,半天没有回答。

“陈冬阑?”袁渊疑惑地看他,“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陈冬阑如梦初醒,“我听见了,你明天就回家,怎么突然提前了?”

“假期多争取到了两天。”将土豆沥干水,袁渊问,“要削皮吗?我觉得不削皮也挺好的。”

“削,我来削就好,你放下吧。”陈冬阑从他手里把土豆抢过去,着急地把削皮器从柜子上拿下来。这些动
作看着很利落,但用慌忙来形容好像更贴切。
袁渊觉得他不对劲,但却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吃饭的时候,陈冬阑已经恢复正常。

“对了,明天之后我不在家里,你要不要在这里招待你弟弟和他朋友吃饭?”袁渊说。

陈冬阑差点把筷子吓掉了:“那怎么可以?”

袁渊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

“你每天给我做饭吃,弟弟大老远来一趟却一顿都吃不上,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袁渊好笑地说。

陈冬阑摇摇头:“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弟弟比较喜欢在外面吃?”袁渊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陈冬阑捏紧了筷子,默认了袁渊的话。

他只是不想要这个房子里有除了他们以外的第三人,就算这个人是小德,是他的亲人。

如果有,他就不能再欺骗自己这是他们的家。

他们只是合租人。

是恰巧住在一起的朋友。

第十一章

第二天,袁渊的飞机是十一点。

陈冬阑早起给他炖了粥,袁渊看他八点了还没出门上班,疑惑地问:“你不会请了假要送我去机场吧?”

陈冬阑差点把锅摔了。一猜就中,他是会读心吗?

“于霖说好会送我,你不要浪费假期了。”

马上要过年的现在,是春节假之前的最后几天,理应该是陈冬阑最脱不开身的时候。如果请了假,肯定要在
春节假里补回来,一般人都不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陈冬阑的春节假总共就三天,从大年三十放到初二,在哪
一天补都很亏。

没得到答复,袁渊粥都喝不下:“请了没?”

陈冬阑摇了摇头:“……没有。”

袁渊舒一口气。

时间一点点走到九点半,陈冬阑只能硬着头皮收拾东西,出门上班。

袁渊本来在收东西,看陈冬阑磨磨蹭蹭地在门口穿鞋,叫住了他:“等等,我送你去。”
陈冬阑吓一跳:“不用,地铁站很近的。”

袁渊仔细一想,年前路上车多,每天都堵得厉害,开车也不一定比搭地铁来得快,就改口:“那我送你到地
铁站。”

这么大一个人,上班哪还要送?该要拒绝,但陈冬阑却拒绝不了。

今天外面难得出了点太阳,是个好天气。明明是每次都低着头匆匆走过的上班路,今天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美
好。

陈冬阑的步子迈得越来越慢。

袁渊看了一眼手表:“再不快点就迟到了。”

陈冬阑也看一眼时间,九点四十分,就算一进站就能搭上地铁也来不及了。

袁渊眼里有无奈:“你……”他顿了顿,“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能让他这样问的成年男人,普天下也只有陈冬阑。

陈冬阑被他问得发愣,半天才点点头。

“我回来的时候会检查,”袁渊说,“你要是吃了一片饼干,一口方便食品,就……”

他停住了,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的惩罚。陈冬阑这个人,怎么罚都不好,罚重了怕他较真然后伤心,罚轻
了,又根本不起作用。

陈冬阑却严肃道:“吃了我就搬出去。”

“不行,换一个。”袁渊听到“搬出去”三个字就脑仁疼,瞬间想起那天夜里一言不发从他车上走下去的陈
冬阑。

搬出去累的是陈冬阑吗?反正搬出去了又要搬回来,负责接送的搬运工总是他。

陈冬阑把不准袁渊的脉,试探地问:“那就罚我每天洗碗。”

袁渊:……

“……每、每天睡沙发?”

袁渊脸都黑了。好在地铁站就在前方,他停在原地,一挥手:“别说了,搞得我像压榨你的包工头一样,快
去吧。”

陈冬阑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焦急:“我会好好的。”他说,“我每天会好好吃饭,你不要担心。”

袁渊放柔了眉眼,嗯了一声。

听着他的声音,陈冬阑只觉得阳光太好了,好到他头晕目眩。

他几乎要伸出手拉住袁渊。
几乎要大声说,我和你一起走。一起搭飞机,一起去 a 市。几乎要说,你和家人团聚时,我不会打扰,就在
一边等着,让我呆在你身边就好。

陈冬阑的人生,有太多的冲动被他生生忍住,变成几乎。

“我走了。”他说,“你一会路上小心。a 市那边比这里要冷,你要注意多加衣服。”

袁渊为他的啰嗦笑出来:“知道了。”

陈冬阑也弯了弯唇角,转身离开。

他有一天的时间在城市里游荡,消耗掉身体里的寂寞,做好充足的准备,回到独自一人的房间。

袁渊的父母都是工作狂,比起照顾孩子,他们更爱好照料自己的职业,并且把这一特性完完整整遗传给了袁
渊。

袁渊到家时,父母都在工作上没有脱开身,他从隔壁王奶奶那里拿到了家门的钥匙,刚放下行李,就拿起手
机和留在事务所加班的同事聊起了公事。

袁父袁母回家时,是夜里七点,袁渊这才挂断电话,嗓子几乎冒烟,在跟父母打招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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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喝了一杯水。

袁母一番打量,面露失望:“又没有带女朋友回家?”

袁渊听得好笑:“让您失望了。”

袁母皱皱眉:“和你爸一样没用。”

袁父没对她的言论表示不满,洗手进厨房做菜。

袁渊也跟了进去:“爸,我给您打下手。”

袁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生化武器:“快别,”说着,看向好奇地跟过来的袁母,“你快把他带出去。”

袁渊不满道:“打下手我还是会的。”

袁父还是不乐意,袁母倒是信任他:“从哪学的?”

袁渊熟练地搓洗土豆:“和我住在一起的朋友每天都在家给我做饭,他教我的。”

袁母面露惊喜:“怎么不带回家来看看?这年头会做饭的女孩不多了。”
袁渊哭笑不得。袁母并不爱管他,从小采取放养的育儿方式。一直以来,对他的感情生活也没有丝毫兴趣。
这几年,有同事做了奶奶外婆,她才对这事热心起来。

“他是我的老同学,也是单身汉。”

袁母一脸失望,转身离开了厨房。

袁父看着妻子的背影,不由发笑:“你别觉得你妈妈庸俗,她也不是想抱孙子,只是看你大了,一直一个人
在外头,担心你孤单。”

袁渊帮袁父洗好案板,递过去:“我当然知道都是为我好,我会考虑的。”

袁父没往心里去。自己这个儿子有多会说客套话,多会做表面功夫,他知道得很清楚。

“你啊……”他的声音带着忧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跟你交心。”

袁渊轻松地笑了笑,以来安慰父亲:“一直都有,别担心。”

袁父也笑笑,不再跟他闲聊。

在家的日子太闲,今年又比往年多了两天,让袁渊浑身不舒服,想要找点事来做。

袁母一直默默观察他,在大年三十的早上,轻声对他说:“你是不是觉得在家无聊?”

袁渊点点头。

袁母笑了:“妈妈给你安排相亲好不好?”

袁渊被她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袁母待人一向冷硬,除了袁渊年幼的时候,她从没笑着自称“妈妈”。

“不用了,过年您就放下杂事,好好休息吧。”袁渊斩钉截铁地拒绝。

袁母自己也有点不适应,咳了咳,恢复了冷脸:“你以为是我着急?你不急就算了。”

袁渊笑着送走她。

没过几分钟,袁母又走回来:“袁渊啊……”

袁渊放下手机,作洗耳恭听状:“您说。”

“和我说说那个给你做饭的朋友吧。”袁母望着袁渊,眼里满满的都是“我不相信那是个男孩子”。

袁渊没办法了,他说:“您等我一下。”接着在自己放旧物的柜子里翻找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初中毕业
照就压在柜子的最里面。

“您来看。”旧照片用现在的眼光来看,不是很清晰,又因为在柜子里压久了,外表灰蒙蒙的。

在一个个青葱的面孔中,袁渊花了点时间才找到陈冬阑。

他愣了愣。
变了……

陈冬阑和从前,大变了样子。

“就是这个?”袁母凑过来,委婉道:“拍照时他不开心吗?”

面容还显稚嫩的陈冬阑,站在一个个笑容灿烂的中学生里头,个头虽拔尖,却并不起眼。他没有笑,看着镜
头,因为眉眼间一片漠然,显得眼神空洞。

他仔细回想中学时期的陈冬阑,只找到模糊的片段,陈冬阑坐在教室的中心,也像坐在角落,低着头不知道
在想什么。

而他在大学里第一次见到陈冬阑,是在校辩论队新生入队的第一天。

陈冬阑站出来,背挺得笔直,他的语气淡淡的,声音也不大,却给人条理清晰,饱含自信的印象。

“发什么呆?”袁母说,“我看到了,然后呢?”

袁渊回过神来:“他叫陈冬阑,我们是初中同学,也是高中校友,大学校友,现在都在 t 市工作。”

“那还挺有缘的。”袁母将照片拿到手上细看。旧照片也翻起了她的回忆,那个时候她工作忙,袁父工作也
忙,很少关心袁渊,甚至常常将他放在小姑的家里,一放就是一个月。但他没有因此收到伤害,让她很是欣慰。

“你这个同学,他家里可能对他不好。”袁母说。

袁渊诧异:“为什么这样说?”

“直觉而已。拍毕业照是多么开心的事,孩子却连笑也不笑,一定是在家严肃惯了。”袁母不是爱说别人家
闲话的人,这样评价也只是有感而发。

是这样吗?

袁渊拿回照片,却没办法再看下去。

无论回忆起哪个片段,陈冬阑都是没有笑的。那段他最无忧无虑,最闹腾最欢快的初中岁月,陈冬阑却不曾
觉得开心。

那时的他,到底是怎样的?

一直到晚上吃年夜饭,他心里都还挂着这件事。

袁渊家的年夜饭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人少却很热闹。袁父的精湛厨艺是被袁母几十年如一日的刁钻口味锻炼
出来的,每年都会摆一大桌,从来没有吃得完的时候。

一家人从中午开始忙活这顿饭,到徬晚才吃上,边吃边闲聊,气氛说不出的温馨。

饭后,袁渊自觉去洗碗,不过一会袁母也跟了进来。

她问:“怎么心不在焉的?”

袁渊笑了笑:“您看出来了?”
袁母哼一声:“别转移话题,在想什么心事?如果是工作上的妈就不问了,感情上的我还是想了解一下。”

袁渊看着手背上的白色泡沫,合紧手将它们捏碎:“也不是心事,只是在担心同住的朋友。”

“陈冬阑?”袁母记忆力很好,如果有心去记,说过一次的名字就不会忘记。

袁渊点头。

“他一个成年人,担心什么?”袁母不解。

袁渊想叹气,但在母亲面前还是忍了下来。陈冬阑可担心的地方不少了,吃饭睡觉,出行上班,哪一点都让
人挂心。

袁渊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心里的决定,他说:“妈,我打算提前回 t 市。”

第十二章

陈冬阑坐在沙发上,电视在播放,他把每一帧的画面都看进眼里,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一个人的时候常这样。

今天是大年三十,他在这一天将上次休的假补了回来。下班后,本想就煮个素面凑合一下,转念想到袁渊的
话,身体里又涌出力量,激励他煮了白米饭,炒了两个菜。

仔细一想,这一年挺有意义的,他和袁渊从这一年开始变得亲近,袁渊给他的关怀,百倍甚于以前。

他是满足的。

来电提示让他精神一振,他接起来,是小德:“哥?我和 olivia 已经到了地方,这边好热啊,我们都换了


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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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小德和女友搭乘飞机去了沿海城市,这是他下班后联系小德才知道的。

经过上次的事后,陈冬阑已经不会再有丝毫约束他的行为了,只是嘱咐他以后有什么动向,还是要记得说一
声。

小德略有不乐意,但还是乖乖打电话报告去向。

这个电话挂断后,陈冬阑将电视和电灯都关掉,躺倒在床上,逼自己入睡。

入睡得并不成功,陈冬阑重复着睁眼又闭眼的枯燥过程,脑子却越发的清醒。
像是火烧一般的欲望,在这一刻找上门来。

他揉了一把脸,想要让硬得发疼的下身平息下去,却没起作用。男人真是个没用的物种,哪怕是像他这样笨
拙又迟钝的男人,也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抑制不住性欲。

他的呼吸变重了,汗也流了出来。憋了足足有五分钟,还是抖着手伸进裤子里,抚慰勃起的下身。

这些年来,陈冬阑自慰的频率很少,最多的时候,一年也只有两三次,清心寡欲得就像是快要入土的老人。

他的经验少,手法也拙劣,与其说是抚慰,不如说是虐待,意在让它感受到痛以后自己消停下去。

他满脑子都是袁渊,并且全是不堪的画面。他大概知道男人是怎么做的,在他的胡思乱想里,有时袁渊在上
面,有时他在上面,但他的想象不够具体,重要部位从来都是模糊的。

饶是他这糟糕的手法,靠着满脑子的情色画面,还是发泄了出来。

出来后,陈冬阑被羞耻感压垮,没有起身清理,而是将脸埋进枕头里。裤子里头的潮湿让他没办法面对,干
脆就这样赖着,躺着,竟然奇迹般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生物钟延迟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陈冬阑叫醒。

一清醒他就意识到自己昨晚干了什么,不仅脸上烧红,脖子也红了,整个人几乎爆开。因为他没脱裤子,弄
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弄脏床单,但他还是疯狂地把床单被单都拆了下来。没有脸放进和袁渊一起用的洗衣机里,他
蹲在洗手间硬是用手洗了。

给自己煮早餐的时候,看着自己的手,又开始心慌意乱,差点把锅子打翻。

草草吃过饭,他坐在电视前,看昨天晚上没看进去的电视重播,稍稍平静了点。

电话响了,陈冬阑下意识认为是小德,接起来就说:“小德,怎么了?”

“小德,是你弟弟的名字吗?”袁渊笑着问。

听到他的声音,陈冬阑手脚发软,觉得自己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没底气和他说话。“对……他大名许明德,
家里人都叫他小德。”

“那会叫你小阑吗?”

一声“小阑”,叫得陈冬阑麻了半边身子。

“不、不会,妈妈和继父叫我冬阑,小德叫我哥哥。”陈冬阑已经忘了自己并不想介绍家中情况的坚持,就
像是被妖精勾走了魂魄,问什么说什么。

“这样啊……”袁渊并没有深入地问下去。

“那个……袁渊,新年快乐,叔叔阿姨一切都好吗?请帮我转达新年问候。”陈冬阑僵硬地转移话题。

“新年快乐,他们都很好,不过问候我可能没办法帮你转达了。”

“怎么了?”
“你把门打开。”

陈冬阑的心脏狂跳。

世间大概就是有这样奇怪的常理。他越着急找什么的时候,就越找不到,满心急躁,却只能失望的罢手。等
到完全不抱希望的时候,那个东西又会自己跳出来,呆在他触手能及的地方。

他走到门前,屏住呼吸将门打开。

袁渊一手搭在行李箱上,一手握着手机。他望着陈冬阑,露齿一笑:“惊喜吗?”

何止惊喜。陈冬阑眨眨干涩的双眼,“怎么回事?我是说……就是……”

他组织不好语言,怎么都组织不好。

“好了好了,我们进去,我先检查一下你早上吃了什么。”他推着箱子进门,弯腰在鞋柜里找拖鞋。

陈冬阑恍然,跟在他毫无方向地乱转,在某一瞬间醒悟过来,去抢他的箱子:“我帮你放进房间里。”

袁渊憋着笑。

陈冬阑满脸都是“我高兴坏了”。他好心地松开箱子,放任陈冬阑跟捧宝贝一样把他的箱子捧进房里。

换好鞋后,他先进了厨房,巡视一圈没看出什么使用的痕迹:“你早上吃了什么?”

一阵拖鞋的啪嗒声,陈冬阑跑过来:“面条。”

袁渊摇头:“我看不像。”

陈冬阑的眼睛轻微地瞪大了,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锅:“我早上用的是这个。”然后又在碗柜里翻来翻去,
搞得叮铃哐啷,“碗分不清是哪一个了,但是,是一个青花釉的碗,我们上次一起在超市买的。”

陈冬阑脸都急红了。

袁渊赶紧点头:“好好好,我相信你。”

他出了厨房,路过阳台时被晾晒的被单吸引了注意。

陈冬阑小步小步跟在他身后,像是他的小弟。

打开阳台的门,被单和床单都在滴水。“这是什么?”袁渊问,“我们洗衣机坏了?”

“不是……”陈冬阑心虚地把头低下,“我手洗的。”

“手洗……”袁渊忍不住要骂他,“这个天你手洗?”

陈冬阑更羞愧了。他确实是有哪里出了问题,才会三经半夜睡不着,被欲火焚身。

袁渊对陈冬阑完全服气了,他提早回来是应该的。要还放着不管,陈冬阑今天能用手洗被单,明天就能干嘛,
下河洗澡?
“你得给我一个用手洗的理由。”袁渊严肃道。

“我……”陈冬阑的大脑飞速运转,“我,我想运动一下。”

袁渊惊讶。他知道陈冬阑找借口的功力很差,但没想到能差到这个地步。

陈冬阑深深地低下头,每一根头发都在忏悔。

袁渊叹一声,没忍心继续训下去。

接下来,他翻找了家里的每一个柜子,没看到哪怕一个饼干屑,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了。

陈冬阑也松一口气。他这才想起问:“你怎么提早回来?”

袁渊反问:“不可以吗?”

陈冬阑使劲摇头:“可以,可以。”

“我想回来就回来了,没有为什么。”袁渊干净利落地终结这个话题,“我早上六点赶的飞机,还没有吃早
饭。”

陈冬阑呆愣着。

袁渊重复一遍:“我没吃早饭。”

陈冬阑反应过来,忙说:“我给你煮面。”

袁渊满意地点点头。

陈冬阑挽起袖子煮面,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一碗面被他搞出了无数花样,恨不得把整个冰箱里的食材都塞进去,依次配了煎蛋、培根、黄瓜、凉拌西红
柿,海带丝……

袁渊觉得自己吃不完,但也没有打击他。开始动筷子之前,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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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吃东西,你换身衣服准备出门,一会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袁渊没回答,让陈冬阑很忐忑。
他忐忑地换衣服,忐忑地坐在电视机前等着袁渊。

好不容易等到他吃完,陈冬阑手心都出汗了。

“走吧。”袁渊什么多余的都没带,只揣了一把钥匙和手机。

大年初一路上车车少,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一个陈冬阑不认识的地段。他很少在城市里走动,生活一直
是工作和家两点一线。

直到袁渊将车开进了一个小区,看着小区内讲究的绿化环境,他才意识到,这里是袁渊新房子的小区。

“这是……”

“是我们的新房子。”袁渊将车停进停车场,“元宵过了就能入住了,你都没来看过,今天刚好带你看
看。”

我们的新房子。

我们的。

陈冬阑心底被一股甜意占满。

房子在十七层,是这一栋的核心筒周围采光最好,面积最大的一个套型。进门有一条门廊,转过去就是开阔
的客厅。装修已经完成,大部分家具也已经摆好了,主色是黑白灰,典型的现代性冷淡风格。

四室两厅,大得有点超乎陈冬阑的预料,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去看哪里。

袁渊说:“房间没想好怎么安排,南向的那间是主卧,你看看喜不喜欢。”

陈冬阑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的眼睛湿润,泪水无法抑制,好像下一秒就要奔涌出来。

他赶紧转过身,背对着袁渊走向主卧,装作好奇地打量室内。

他们在新房子里光看就看了一个多小时,聊了很多未来的布置,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

他们来到小区附近的餐饮街吃午餐,刚确定好菜单后,袁渊就不经意地问:“我们初中的时候,关系怎么
样?”

“嗯?”陈冬阑一脸迷茫。

“这次我回家,翻出了初中毕业照,仔细想了想,没有什么关于你初中的回忆。我们那时候关系不好吗?”

陈冬阑摇头:“不是关系不好。”

只是……

只是压根没有关系可言。

“我也忘了,现在要回忆,想起来的都是大学里的事。”陈冬阑用“大学”这一话题把“初中”盖过去。
袁渊点点头,没再多问。

陈冬阑松了一口气。

他不愿意在袁渊面前说谎,只是回忆的匣子,一定不能轻易打开。

那些回忆,他也只敢在午夜梦回时……

偷偷品味。

第十三章

陈冬阑是在冬天出生的,父母却在次年春天离婚。

他跟着妈妈。妈妈在他刚学会叫妈妈的时候就再婚,马不停蹄地和新的丈夫孕育了孩子。

他的妈妈和继父都很关爱他,他们彼此都清楚这其中确实存在的亲情。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没办法
改变的——妈妈就是爱弟弟多一点,她会骂弟弟,会因为弟弟老是惹她生气而烦恼,甚至哭泣。但是面对陈冬阑,
她似乎只有生活费这一个话题可以聊。

无论陈冬阑是哭闹还是不在意,这都不会改变。

陈冬阑成长为了一个木讷的孩子。

用木讷来形容他这样的男孩,还算是宽容了。任谁看到像陈冬阑这样走路一直低着头,和他说话半天不理人,
理人了也不会聊天,让场面瞬间陷入尴尬的男同学,都会在心里骂一句,然后嫌弃。

不仅这样,他身高很高,却总是驼背。上课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整个人都会矮一截,就算是绝对能回
答出来的傻瓜问题,也会磕磕巴巴答不上来,脸涨得通红,好像那个才到他肩膀的年轻女老师会吃了他一样。

初二那年,同班同学袁渊搬到他身边和他坐起了同桌。

袁渊是当时班上最有男生缘的男同学。因为男生都喜欢和这样爽朗大胆,还总是能在球场和游戏里 carry 他
们的人做朋友。

更何况人家成绩还好,不时可以借作业来抄;生得高大威猛阳光帅气,可以借以接近女生。

袁渊不是为了陈冬阑而调座位的,他是为了隔着一个走廊的好兄弟。

陈冬阑闷闷的不说话,袁渊也不搭理他。因为没有例外,袁渊也觉得陈冬阑很无趣,所以没有了解他的兴趣。

就这样,袁渊和他的好兄弟在陈冬阑身边吵吵嚷嚷了一个学期。

直到那之后,陈冬阑搬家。

“我和你叔叔商量了很久,还是打算把小德送进私立外语初中,这样,也方便过几年就送他出国。冬阑,这
样可能离你学校远了点,但是辛苦你一下,这都是为了弟弟。如果你想要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也没关系,我请人
照顾你。”

妈妈这样和陈冬阑说。
她和叔叔已经为了弟弟上学的问题苦恼很久了,现在烦心事很多,陈冬阑当然也不敢添乱。于是他早起上学
的时间提早了快两小时,晚上要在地铁上做一会的作业,天黑透了才能到家。

他搭地铁的第一天就碰上了袁渊。

袁渊上车的那站是高峰站,人潮涌动,大家被相互挤成了肉饼。时间有点迟了,袁渊急得汗都掉了下来,抬
头瞄到陈冬阑,救星一般地喊:“喂,拉我一把!”

陈冬阑犹豫了几秒,可能不止几秒,滴滴几声急促的铃声,袁渊就这样被拦在了车外。

他惊讶地抬头,车门外袁渊也瞪大了眼看着他。车嗖地一下开走。

结果袁渊迟到了。

“我没看错,你就是我同学啊!”下第一节课后,袁渊拒绝了打篮球的邀请,坐在位置上谴责陈冬阑,“怎
么就不肯帮我一把呢?其实你要早说你不拉我,我就自己使劲了,我就是怕你要拉我我才等着的。”

“对不起……”陈冬阑不敢看他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我觉得车上人有点多,怕伸手……推到别人。”

“嗯?”袁渊垂下脑袋,试图看到陈冬阑的眼睛,“你大声一点,再把头抬起来点,我听不清你说话。”

陈冬阑重复了一遍。

“那是我没考虑周到……”袁渊挠了挠头,笑了一下,“可是你语气怎么这么弱,我以为你哭了呢。那可不
好办,我小学毕业后就再没有惹哭过同学了。”

陈冬阑僵硬地挺直脖子:“下次,我会拉你的。”

袁渊打了个响指,扩大了笑容:“那我先谢谢你了啊。”说着就跑出去打篮球,虽然没剩多少时间了,但他
大概觉得能摸两下篮球也是好的。

说好要拉他,陈冬阑在夜里演练了第二天拉他上车的场景。可是接下来一整个学期,陈冬阑都没有再在地铁
上碰到袁渊。

也许就在相邻的班次,也许是在不一样的车厢,也许就是几人之隔,但是没有遇到就是没有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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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初三的第一个校运会开幕式,致辞人就是袁渊。在操场上看不出差别的上千个学生中,陈冬阑是最不起
眼的那一个。他低着头观察鞋子底下的草,一根根数过来又数过去。

“大家好,我是初三三班的袁渊,今天,能在这里代表大家致辞,我十分荣幸。”袁渊一手拿着麦克风,一
手拿着文稿,身体站得笔直。面上挂着轻松的微笑,声音落落大方。

陈冬阑只看一眼就忘记自己数到几了。

“在草长莺飞的这个春天,我们迎来了校园的春季校运会,本着强身健体的终极目标,学校……”

袁渊语速略快,但咬字清晰,断句恰到好处,所以即使是那么枯燥的官方致辞都格外的吸引人。

这是陈冬阑给听得入迷的自己找到的理由。

校运会陈冬阑有一个项目,那就是跳高,虽然体能不怎么样,成绩也从来都不理想,但是腿长的人都免不了
被体育委员写在这个栏目的报名表上。

田赛和竞赛场地不同,但是有些时候是同步进行的。

陈冬阑在排队的时候,枪声响起,四百米跑步的比赛开始了。

袁渊穿着深蓝色的运动服,拔腿冲在最前面。他的头发本身就理得很短,但因为跑太快了,总觉得那短短的
头发都被风带得竖了起来。

那天,袁渊在四百米初赛的赛场上甩了第二名老远,破了校记录。

那天,虽然成绩还是惨淡,陈冬阑跳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跳完自己最后一跳时,自知没可能取得名次的陈冬阑取下了号码簿,转身离开,却发现看比赛的人群中,袁
渊正笑着看着他。

俩人的视线撞了个凑巧,于是袁渊抬手打了个招呼。

陈冬阑没有来地紧张,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好一会之后才像生锈机器人一样点了点脑袋。随即想到袁渊的
好兄弟也参加了跳高比赛,就打算换个方向离开。

没走两步,袁渊却小跑着凑近:“你走哪去?我跟你打招呼呢。”

陈冬阑嘎噔一下又停在原地,局促地说:“我……我以为你来看别的同学比赛的,就想先走。”

袁渊眼里有点迷惑:“我来看别的同学比赛就不能顺带看你的吗?不是,我给你绕进去了,既然我们碰上了
就不能在一起看?”

陈冬阑低下脑袋,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由热了耳朵,感到窘迫:“不是,我是怕打扰到你和你朋友。”

“你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同学。”

如袁渊的致辞所说,那一天草长莺飞,是个和煦的好日子。袁渊刚下跑道,外头罩了个薄薄的夹克,一手插
在兜里,似乎那股飞奔的劲头还未褪去。他说,“都是朋友。”

那一天,他们从陌生的同学变成了朋友,虽然依旧陌生,但这一幕陈冬阑回味了很久。

升上初三,课业变重了。陈冬阑木讷久了,自觉脑袋也不是很聪明,于是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哪怕上
下学的地铁也会看书。
结果不小心就看睡着了。

拍醒他的人就是他以为再也不会和他搭一趟车的袁渊。

“快到站了。”有人拍他的肩膀。

陈冬阑皱着眉把眼睛睁开,和袁渊闪亮的眼睛撞了个正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不善于和别人对视,但总觉得袁渊的眼睛格外晶亮。他错开视线看到站,距离学
校还有两站。

观察到陈冬阑的视线,袁渊笑了:“我怕你会赖床。”

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陈冬阑心里痒了一下。他从来不赖床。他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天就准时被闹钟叫醒,
不给妈妈和叔叔添麻烦。

“不会的……谢谢你。”陈冬阑摸一把膝盖上的书,摸了个空。

“我给你捡回来了。”袁渊抬起手向他示意,递回那本语文书,“大早就背诗?难怪会困。”

“我……”陈冬阑不知道回什么,想了一会才说,“不是诗的问题。”虽然有一部分是诗的责任,但根本原
因在于起太早。

“总之是学习的问题就对了。”说着袁渊打了个哈欠。

陈冬阑又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好在袁渊很会聊天:“突然碰见我不会奇怪?我没搭这条线有一段时间了。”

陈冬阑觉得自己应该问:“……为什么?”

袁渊又打了个哈欠:“之前我爸妈出差,我暂时住在我姑姑家。我的天,那可有够远的,每天我姑姑都要把
我和我姑父打起来,打仗一样催着我们吃饭,再催着姑父开车送我上学,不过一个月,我姑父憔悴得比我姑姑还
瘦。”

陈冬阑有点想笑,但硬生生忍住了。

袁渊感到疑惑;“这是好笑还是不好笑?”

陈冬阑摇头:“好笑……不,是你的描述好笑。”

袁渊无奈:“想笑就笑啊。”

陈冬阑迟疑地说:“……我怕你觉得我是在嘲笑你的家人。”

“噗——”袁渊被逗笑了,“不要那么严肃啊!为什么你老是怕?没什么好怕的,陈冬阑。”

陈冬阑愣了一下。

他大概是被击中了。
心脏上,从一开始就存在的麻痒愈演愈烈,以至于他不由收紧了拳头,藏在身后。

初三过得很快。这整一年袁渊都减少了课间打篮球的频率,让陈冬阑觉得他们亲近了不少。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觉得”。

两人常常在上学的地铁上遇到,但是多半只是短短聊上一段就没了。陈冬阑有心和他说话,但是稍一犹豫
“该说什么”、“说什么他会感兴趣”这一类的问题,就错失机会了。

而且就算陈冬阑有完美话题可以和他讨论,袁渊不先开口他也不敢问。

这种事情,总是第一次不敢,往后就越发不敢。

每一个“好话题”都被陈冬阑放在心里反复揣摩,最后像被揉烂了的纸团一般丢掉。

按理说,两人放学也该搭同一班地铁回家,但每晚袁渊都要和好朋友一起打一个小时的篮球,天气好甚至更
久。

至于陈冬阑,比弟弟晚两个小时到家的他不能让家人等他一起吃晚饭,所以会在食堂吃完再回家。本来到家
就很晚了,他不能耽搁更久,让妈妈和叔叔担心。

他有想象过和袁渊一起走出教室,走出校园,然后走进地铁站,再在地铁上挥手分别的场景。

但从来都只是想想。

初中毕业后,他们升上了同一所高中,但是分在不同的班级里。

自我介绍时,陈冬阑第一次当众发言却挺直了背,没有脸红,也没有心跳如擂,更没有结巴。

他心里只有袁渊和他说过的—— “你大声一点,再把头抬起来点。”

还有,“没什么好怕的,陈冬阑。”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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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参选这一次校园艺术节的主持人?举手我登记一下。”

班会上,文娱委员如是说道。

正在埋头做物理卷子的陈冬阑将手举了起来,但另一只手还在草稿纸上刷刷演算。

“不是吧,陈冬阑?”文娱委员有点难办,“你这个名字我不太好给老师报上去啊……”
在全班同学的认知里,陈冬阑是一个木讷的书呆子。虽然这个书呆子特别热衷于回答问题,几乎每一堂课都
会举手发言,但其刻板的姿态和生硬的语气让大家没办法给他联系到主持人身上去。

陈冬阑抬头:“有规定我不能报名吗?”

文娱委员苦笑:“没有……好好好,我给你记上了。”

她没有生气。因为陈冬阑这句话是很认真地在疑惑有没有规定他不能报主持人,不是在挑刺。

第二天中午,陈冬阑收到了初选的通知。

几十个学生在阶梯教室里等待,吵嚷声中,陈冬阑四处张望,找到了站在讲台附近的袁渊。

他在跟别人说话。

陈冬阑往前走了一点,但不敢太靠近,而是在离他差不多五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袁渊看到了他:“陈冬阑?”走过来打招呼,“你来选主持人?”

陈冬阑点了点头。

袁渊凑近了些,有些神秘地说:“准备一下应对麦克风故障,或是台本出错了之类的问题。”

陈冬阑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袁渊笑出声来,并非嘲笑,有点像家长苦恼地看着自己孩子犯傻:“老师透题了,快做好笔记。”说着,摆
了摆手走开。

陈冬阑望着他的背影,就算他消失在那个方向,也发呆一样看了很久。

最后,陈冬阑因为外形条件不错,勉强被选为主持人替补。

校园艺术节当天,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二男两女正式主持人和一男一女替补都在后台待命。正式的在化妆,
替补的陈冬阑和另一个女生被后台抓来当苦力。

“那个男同学!”一个女老师慌忙招呼陈冬阑,“给袁渊借的服装腰围大了,你帮他给夹一夹。”女老师一
边嘟囔一边将夹子塞进陈冬阑手里,再将他往换衣间里推。

换衣间没锁门,女老师推得又猛,陈冬阑几乎是趴在门上撞进去的。

室内,正提着裤子等人来帮忙的袁渊惊讶地看着他,空出一只手扶过来:“陈冬阑?”

陈冬阑赶紧自己站稳,一把关上门,再锁好,出示自己手上的夹子自证清白:“老师让我来帮你夹一下……
裤子。”

“她居然抓到你帮忙?那麻烦你了。”袁渊很配合地背过身去。

陈冬阑紧张地做了吞咽的动作。倒不是有口水,而是嗓子太干了,非得要咽一咽才能正常说话。

“大概缩两到三厘米就好。要不是这个裤子这么浮夸,就可以直接用皮带了。”袁渊见陈冬阑迟迟不动作,
给出了指导。

“好……好的。”陈冬阑伸手,拽紧了袁渊的裤子,另一只手颤颤抖抖地往上别夹子。难怪裤子腰围会大,
大概是太喜欢锻炼了,袁渊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臀,腰线有一个陈冬阑说不出,却觉得特别好看的弧线。

“大概是这样吗?”

“差不多,只要在舞台上不要掉下来就好了。”袁渊笑起来。

陈冬阑也无声地笑了笑,手渐渐不抖了。

艺术节开始后,陈冬阑在后台看着袁渊主持,在这里他能看到舞台夸张的灯光下袁渊的侧脸,以及有些藏在
背后和搭档交流的小动作。

当天晚上回家后,陈冬阑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袁渊在灯光下的笑容,还有换衣间里有点昏暗的
灯光。

试衣间里,袁渊腰部的皮肤偏橙色,看起来好像温度很高。陈冬阑把手贴上去,果然有点烫,烫得他整个人
都烧了起来。

他一直出汗,甚至无意识地打滚,在天还黑的时候就惊醒过来。

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可是呼吸久久都平缓不下来。苦苦捱了半个小时,汗几乎要把枕头浸湿了,他才忍无
可忍翻身下床去洗手间。

冲澡无果后,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抚慰了自己。

那是陈冬阑长那么大第一次自慰。

高三。陈冬阑不要命一样的努力。

他有了目标,那就是和袁渊考到同一所大学。陈冬阑发现自己没法想象袁渊不在身边的日子。

袁渊的学习很好,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是考不到一个学校的,这让陈冬阑倍感压力。

那一年的夏天阴雨密布,总是黑压压的闷热天气,不时下点倾盆大雨,更多是绵绵的细雨,打伞麻烦,可不
打也烦心。

因为时间紧,陈冬阑中午从来都不回家吃饭,临考时袁渊也不回家了。

两人的教室在不同楼层,陈冬阑常常会跑下楼去,在树底下仰头看袁渊教室外的那条走廊,如果他恰巧在课
间和午休走出来透气,陈冬阑就能看见他了。

这天,午后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学生们都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哀嚎。

就在大家要受不了了的时候,“哗”的一声,水气扑面而来,降下了这个学期最大的一次雨。

雨水从窗外溅到桌子上,打湿了书本和卷子,靠窗的同学纷纷把窗关上。

“陈冬阑,现在有空吗?帮忙送一下试卷吧,楼下的。”班长突然招呼陈冬阑,“上次你说的,有什么要往
楼下跑腿的事情就交给你,还算数吧?”
陈冬阑点了点头。

他抱着试卷走到楼下,路过了袁渊的教室。机会只有一个教室的距离。陈冬阑让自己的脚步尽可能慢下来。

袁渊伏在桌上睡觉。陈冬阑用余光观察到这一点后才敢把脑袋转过去。

袁渊的座位在教室另一侧的窗边,陈冬阑的视线需要穿过整个教室,艰难地避过几个同学的脑袋才能将袁渊
看个仔细。他这才发现袁渊没有关窗。

应该是睡前贪凉,他趴得格外凑近窗户,好像颇为享受这股凉意。虽然看不到,但陈冬阑下意识觉得有很多
雨点砸在袁渊身上,甚至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

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大概是积攒了很多年的勇气。血液充满了脑袋,以至于思维都迟钝了。

抬起脚,他冲进除袁渊以外没有一个熟人的班级,啪一声把手里的卷子扔在讲台上,几步走到袁渊的座位前,
轻声且缓慢地关上了窗。

这一系列的动作里,他的视线只敢在袁渊安静的睡眼上停留片刻。

抱走试卷走出这个陌生班级的时候,陈冬阑的手一直在抖。在被忙碌和疲惫占据的高三班级中,没人会在意
他这个举动,也没人会记得。

只有他一旦回忆起来,心跳仍是剧烈。

高考的最后一天也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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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不大,恰到好处地让天气变得凉爽了起来。

没有人来接陈冬阑。因为弟弟的学业也恰好到了出国的时机,在考前一周妈妈和叔叔带他去了国外的学校。
他们安排陈冬阑住在学校五分钟路程以内的地方,让一个阿姨照顾他的起居。

新的暂居地让陈冬阑不习惯,阿姨做的饭菜也让陈冬阑不习惯。

也许是心理因素,陈冬阑搬过来的每夜都能听到不间断的滴水声,这让陈冬阑辗转反侧。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时,一向对任何事都反应平平的陈冬阑很疯狂地把一切怪罪在考前这一周上。

他考砸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陈冬阑的呼吸困难,甚至发出了嘶哑一般的声响,吓了阿姨一跳。只有陈冬阑知道自己的
脑袋有多痛,痛得好像整个身体都裂开了。他关上自己的房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在家像死人一样过了好几天,甚至可能不止好几天,最终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看到袁渊被 t 大录取。

那一刻,陈冬阑明白了自己的决定。

他要复读。

当晚他就给妈妈打电话,伴着低低的电流声,他说:“妈,我想要复读。”

电话那头的陈母一阵沉默,好半天才说:“……你决定好了?”

“嗯,已经和老师商量过地点了,复读的那一年就住在复读学校里,您和叔叔都不用担心。”

陈母说:“好,要多少钱你问清楚了以后告诉我。”

没有过多的寒暄,陈母挂断了电话。

陈冬阑现在已经足够平静。

就在今天之前,他还有过不满和怨恨。可是这一刻,所有对家人的迁怒消失殆尽。

他小时候,以为这世上所有的爱都像他与妈妈、叔叔和弟弟的一样,平淡以至于凉薄。

再大一点,他才知道喜怒哀乐都倾注进去的爱是存在的,浓烈得要把人淹没的爱是存在的,只是和他无关而
已。

直到他把袁渊放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被袁渊一点点的激励着,撑直了佝偻着的背脊,他才知道那样的爱是
和他有关的。

他是这样爱着袁渊。

第十五章

袁渊从 a 市回来后的两天,小德和 olivia 也从海边回到了 t 市。这一次他们不再多呆,只是因为游玩的地


方没有能够直飞国外的航班,才跑回 t 市。

两人去那边一趟,每天都做日光浴。t 市却快要下雪了,冻得人手脚僵硬,所以马不停蹄地订了回去的机票。

小德说,走之前想请陈冬阑吃晚餐,谢谢他这些天的照顾。

这话说得不像小德的风格,仔细一问才知道是他的爸爸,也就是陈冬阑的继父让他这样做的,还说如果没有
把请陈冬阑吃饭时餐厅开的小票带回来,就打得他连汽车的离合器也踩不动。

陈冬阑是做哥哥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知道是许叔的意思之后就答应了。

因为不亲密,所以需要适当的客套。

晚餐约在晚上七点,所以陈冬阑也不着急,下班后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买菜,然后煮饭。

袁渊和他一起洗菜的时候,见他只煮了一杯米,疑惑道:“怎么只煮一个人的量?”
陈冬阑还没来得及跟袁渊说:“我弟弟要回去了,今天我们在外面吃。”

袁渊点了点头:“几点?我送你去。”

“不用。”陈冬阑自然地说。

袁渊无奈,拗不过他。

快到八点的时候,陈冬阑穿上大衣,说了一声“我出门了”就准备离开。袁渊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温度,去房
间里拿了一条围巾,直直走向陈冬阑,扳着他的肩膀把围巾围在他脖子上。

陈冬阑半张脸都埋在毛呢材质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呆得让人想笑。

“别再感冒了。”袁渊帮他理了理围巾,压到下巴以下。

陈冬阑却一低头,又把围巾扯上去,半遮住脸:“谢谢……”

他开门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陈冬阑走在寒风里,脸上的热度却很高,一直到在餐厅里见到小德和 olivia 也没完全降下去。

“哥,”小德一见他就挂起笑,推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在那边给哥买的礼物,是 olivia 选的,她


说你应该会喜欢。”

小德可不是这么周到的人,陈冬阑清楚这是许叔的心意,也没推辞,将盒子接过来:“谢谢,你们费心
了。”

olivia 贴着小德,甜甜地说:“哥哥拆开看呀。”

说实话,陈冬阑并不怎么喜欢 olivia,但终究是小德的女朋友,他客气地说一句:“先吃饭吧,吃完再看,
谢谢你了。”

olivia 扁了扁嘴,没说什么。

这一次,小德和 olivia 也是一上来就点了洋酒,陈冬阑本想像往常一样点白开水,olivia 就用手压住陈


冬阑的菜单,笑着说:“我知道这家餐厅有一款很出名的水果饮料,我来帮哥哥点吧。”

小德看她这么热心,还以为她是想要向自己的哥哥示好,就跟着说一句:“那很好啊,哥,让她帮你点
吧。”

陈冬阑觉得 olivia 的热情来得奇怪,但小德这么说了,就点头答应。:“麻烦你了。”

olivia 开心地看起菜单来,见她这么开心,小德也满脸笑容。

陈冬阑不由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感情就是这样,无论外人觉得有多么不妥,只要当事人自己乐在其中,甘之
如饴,旁人就没办法说三道四。

几分钟后,服务员给陈冬阑端过来的是一杯透明的橙色饮品,散发着水果的清香,入口像是汽水,也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
吃着吃着,小德突然问:“哥,你没想过要去看看爸妈吗?”

陈冬阑拿不准是他想要问这个问题,还是妈妈和继父要问。但是自高三以来,那么多年都没有见过,往后的
日子他也觉得没有必要。

“我现在工作很忙,恐怕没有空闲去。”

小德不是很相信:“公司不都有年假吗? 如果不留宿的话,只要有三天的时间就够了。”

“那太累了,两天时间都耗在路上,见妈和许叔的时候状态也不好,没必要。”陈冬阑喝一口饮品,主动跳
过这个话题,“你已经毕业了,现在都在做什么?”

哥哥的回复让小德面上讪讪,听到他问自己的工作,更是难以启齿:“我们现在还在筹备乐队。”

他学音乐,大学期间一直在跟朋友玩乐队。说起来像是一回事,但基本上是借着这个名头开趴,到处游玩,
没有真正做出来什么事。

陈冬阑不知道他是因为这个而窘迫,就鼓励道:“那很好,继续加油。”

“嗯……”小德敷衍一声,想再一次换个话题,却发现陈冬阑的脸色不太对。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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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脸怎么这么红?”

陈冬阑用手撑住额头,手上的触感很烫:“好像是有点。”

他从刚刚开始脑袋就晕乎乎的,想着是灯光昏黄的问题,就没去管。

小德点点头,也没太在意。

又过了几分钟,难受的感觉渐渐变得强烈起来,陈冬阑皱起眉头,用手撑住脑袋。

olivia 睁着大眼睛,噗嗤一笑:“哥哥开始上头啦。”

“哥?”小德回过味来,拿起陈冬阑喝掉了一半的橙色饮品,放到鼻端闻了闻:“via,这不是水果饮料,是
酒啊。”

olivia 笑得更开心了:“是的呀,这个餐厅超有名的酒,极具欺骗性,不会喝的人都差觉不出来是酒呢,
而且它的度数不低哦。”
小德板起脸来:“via,和哥哥道歉。”

olivia 知道他是纸老虎,依旧笑着:“对不起哦,哥哥,我诚心诚意向你道歉。”

陈冬阑紧皱着眉头,头疼与眩晕愈演愈烈,让他没办法说出谅解 olivia 的话。

小德看陈冬阑不是生气,而是真的难受,也有点担心了:“哥,你不会酒精过敏吧?”

陈冬阑摇摇头。

小德松一口气:“那就……”

“好”字还没出,就听到啪的一声,陈冬阑整个人都趴倒在了桌上。

“哥!”小德从座位上跳起来,olivia 也吓了一跳。

陈冬阑刚刚那一下磕到了脑袋,稍微清醒了点。他想要坐直身体,但使不上劲:“小德,不好意思……我可
能要先回家。”

小德扶住他:“好,我送你回家。”说着让 olivia 拿着他的卡结账,还不忘让她把小票保留下来。

陈冬阑清楚自己一个人根本回不去家,就没推辞。

“我住在……”陈冬阑像是背课文一样把合租屋的地址背出来,然后就难受得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了。

olivia 火速结完帐,两人半扛半扶,好不容易才把陈冬阑带上车。

合租屋距离餐厅不远,车子只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但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陈冬阑已经靠着车窗昏睡过去,
怎么叫都不醒。

小德不知道陈冬阑到底住哪一栋哪一层,就让 olivia 直接给司机加钱,请他停在这里等等。他记得陈冬阑


曾说自己是和朋友一起住的,就从他口袋里找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起来。

本来以为要打很多电话才能找到哥哥的室友,但小德翻看通话记录,发现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冬阑只联系过他
和一个叫“袁渊”的人,就直接打给了袁渊。

刚说明白是什么事,袁渊就挂了电话。不出两分钟,他就出现在了出租车外。

“你好……”小德看到袁渊,拘谨地问好。

袁渊没有理他,直接去看车里的陈冬阑。确实是电话里说的“醉得不省人事”,涨红的脸贴着车窗,呼吸短
促,频率很快,也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他是一杯倒,你做为他的弟弟连这都不知道?”袁渊指挥小德:“我来背他,你搭把手。”

小德简直无地自容,帮他扶起陈冬阑。

把人背稳后,袁渊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点,也让被吓到的 olivia 缓过劲来。

“谢谢你们送他回来。”袁渊丢下一句话就迈步离开。小德赶忙跟上。
袁渊望他一眼:“我不用帮忙,你们先回去。”

小德心里有愧:“我得看哥没事了才能放心。”

袁渊微皱了眉头,犹豫了两秒,没有拒绝。

小德回头吩咐 olivia:“via,你先回酒店等我。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袁渊就已经走出去老远,小德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袁渊背着陈冬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温热潮湿,带着香甜的酒气。

本来他是很生气的,但陈冬阑这么高的大男人,背起来却一点也不费劲,他心里顿时软成一团。

真是……一分钟都不能放松,要时时刻刻看着他才行。

进家门后,袁渊将他放倒在床上,让小德帮他脱鞋,自己则去洗了一条毛巾,帮陈冬阑擦脸。

毛巾他是用冷水洗的,可能是太凉了,碰到额头时他轻微地扭了扭脑袋,哼了一声。

小德端着陈冬阑刚脱下的鞋子,别扭地问:“这个……放哪啊?”

袁渊指向门口:“那里有鞋架,里头有拖鞋,你顺便也把鞋换一下。”

小德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皮靴,更别扭了。

换好鞋后他走回陈冬阑的房间,袁渊正坐在床边上给他掖被角。小德觉得自己多余,但也不能就这么转身走
了,苦闷地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哥哥。

“小德,可以这样称呼你吗?”袁渊突然向他搭话。

现在的袁渊和善多了,让小德感到放松。“可以啊,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说完就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他的
名字了,就自来熟地说,“我叫你袁哥吧。”

袁渊:“……”

这真的是陈冬阑的弟弟?

他咳了咳:“你哥休息一夜就没事了,你可以先回去。”

小德点点头,不急着走:“我再呆一会。”

互换了称呼后,小德呼吸通畅,神清气爽,也不再觉得呆在这里难熬。他打量着陈冬阑的房间,熟悉的感觉
涌上心头。

事实上,他也曾有过想要了解哥哥的时期。那时陈冬阑上了高中,他也升上了中学,父母每天都逼着他学习,
为出国打基础,他就变得十分叛逆。那时候的陈冬阑跟他一星期也说不上一句话,在他眼中既高冷又神秘。于是,
哥哥的房间成了他探险的目的地,“哥哥房里藏着什么”,成了他抓心挠肺想要知道的秘密。

到了现在,即使已经过了八年多,一旦回想起来,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好奇又不敢接近的孩子。
小德看陈冬阑睡得安稳,手脚规规矩矩地收在身体两侧,忍不住笑起来:“以前哥也是这样的,睡觉特别乖,
睡前是什么姿势,起来就是什么姿势。那个时候他的床虽然是单人床,但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可他总是会把手
脚收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在床的两侧留下很大的空余。”

小德回忆起来就没完没了,见袁渊也表现出想听的样子,就一口气说了下来。

“其实哥的房间里也没什么特殊的,我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他的书架,满满的社科类和科普类图书里居然有
一本诗集,还是情诗集,名字我一直记得,叫《葡萄牙十四行诗集》。”

袁渊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很惊讶。陈冬阑看书有多枯燥他是知道的,住在一起以来,他只看化学专业的
书,一本文学作品都没碰过,更别谈情诗集了,跟他完全不搭调。

小德站起来,在陈冬阑的书架上寻找起来:“哥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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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都把那本诗集摆在很显眼的地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他从高处一本一本往下数,看到了很多本外
壳破损的老书,最后在架子的角落找到了那本 《葡萄牙十四行诗集》。

他惊喜地把书抽出来,递向袁渊:“你看,真的还有这本情诗,没想到哥居然保存了那么多年。”

袁渊并没有接。他和陈冬阑从来都不触碰对方的私人物品,这一点最开始就约定好了。但小德显然没这个想
法,他不会去翻陈冬阑关上的柜子,但从敞开的书架上拿出一本让他记忆深刻的旧书,他觉得不算什么。

袁渊不接,小德也没有硬塞到他手里,而是将诗集放在一旁,又兴致勃勃地找起其他书来。

破旧的诗集就摆在袁渊眼前,和他以前读过的是不同的版本。一半是好奇,一半是他爱好读书的个性在驱使,
袁渊最终还是拿起诗集翻看起来。

内页早已泛黄,一打开就有一股独特的腐败气味。纸页在袁渊的动作下哗啦啦翻过,骤然停在夹着一张剪报
的页面。

是陈冬阑自己制作的书签吗?

袁渊将剪报翻面,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心脏狂跳,又嘭的一声将诗集合上。

他的指尖颤抖。

那是一张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变得脆弱不堪的剪报。

灰色的油墨,正楷字。

报纸来自于他和陈冬阑的初中,是学校内部发行的校报。剪下来的是关于袁渊的新闻。那一年他初二,在校
运动会上破了四百米跑步的记录。当期的校报上,一片很小区域报道了这件事,附了一张模糊的照片,是他站在
领奖台上。

当年,明明是关于他自己的事,他却没给予多少关注。却有另一个人把将报纸剪下,珍藏在一本情诗里。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世界上很多事,都等待着一个难逢的时机。 一旦错过,就永远搁置。

一旦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

第十六章

陈冬阑醒过来时天还是黑的。

他每天固定只睡七个小时,睡晚了还是会早起,睡早了却会起得更早。

因为中学时学校离家里远,他养成了给早上留出时间的习惯。

坐在床边上,陈冬阑先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多。

手机上有一条来自小德的信息,他和 olivia 在几个小时之前上了回家的飞机,预计第二天中午到,那时会


打电话报平安。还说送陈冬阑回家时,袁渊招待他喝了茶,还开车送他和 olivia 到机场,希望陈冬阑能帮他转
达谢意。

陈冬阑盯着屏幕发起呆来。

昨晚,他虽然醉得厉害,但尚有模糊的意识。等他被袁渊背起来,感受着他说话时背部的震动,才彻底睡着
了。

这世界上,他找不到比袁渊身边更让他安心的地方。

他打开台灯,用看书打发时间。等天色逐渐明亮,陈冬阑才发现夜里下雪了,外头一片茫茫的白色。

他去厨房做早餐,刚开始思考做什么,袁渊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早。”

“早,今早吃鸡蛋饼,可以吗?”

“嗯。”袁渊应一声,站在厨房外望着他的背影。

陈冬阑感受到,回头和他对视:“怎么了?”

袁渊迅速把视线移开:“没什么,我在看外面的雪。”

陈冬阑点点头,但心里却奇怪,那个位置看得到窗外吗?他把之前就做好放在冰箱中保存的面团拿出来,烧
热平底锅,揪下两团放在锅里,用铲子一点点压平。“天气预报说今天白天还会下雪,风也很大,记得多加一件
衣服。”

袁渊心不在焉地答复一声: “嗯,你也是。”
鸡蛋饼煎好一个人的份量后,陈冬阑把焯过的西兰花放在饼的旁边,先把这一份摆在桌子上,说:“可以
了。”然后才回到厨房做自己的。

他总是这样,下意识就会把袁渊的事放在前面。

袁渊在桌前等着陈冬阑。

陈冬阑自己的饼煎得粗糙了许多,压得不是很均匀,中间还好,边角却有些糊了,西兰花也没放。要是外人
来看,根本看不出桌上的两盘是出自一人之手。

“怎么不先吃?”陈冬阑坐在袁渊对面。

袁渊反问他:“你的怎么没有西兰花?”

陈冬阑正专心把饼分成小块小块的:“不是很爱吃。你还要不要喝牛奶?”

袁渊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他想起他们在超市里一起购物的时候。

每一回,袁渊自认为把想要的东西都买齐了以后,陈冬阑还会继续问他喜欢吃什么,然后往购物车里添更多
的东西。等袁渊反问他的喜好时,他又会摇头,说自己什么都可以。

如果袁渊稍微用心一点,就能发现很多时候,他碗里有的东西陈冬阑都没有。这么多日子,陈冬阑做了多少
其实不爱吃的东西?

袁渊根本无法往下深想。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心绪飘得太远,水渐渐满溢出来也没有察觉。

热水淌过手指,疼得他一个激灵。

“袁渊!”陈冬阑惊叫一声,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水烧开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但一直放在没有打开盖子的保温瓶里,碰到肯定会烫伤。

陈冬阑小心翼翼地从袁渊手上拿走水杯,以近乎捧的方式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查看。

被烫的地方有明显的红色。

他迅速地推着袁渊来到厨房的水池前面,打开水龙头冲淋伤口。

“我去找找烫伤药。”陈冬阑比自己烫伤还要难受,医药箱摆在电视柜的下面,他手忙脚乱地把箱子拖出来,
翻半天翻不到,干脆把所有东西都倒出来,铺开在地上找。

“怎么会没有?”陈冬阑郁闷地把箱子推开,脑中只冒出一个想法,“我出去买,很快就回来。”

听了他这句话,袁渊才从晃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手上的疼痛并非不能忍,他关了水,叫住陈冬阑:“没事,
也不是很痛。”
“怎么会没事,要快点处理才行,不然会起水泡。”他一阵风似的从房间拿出一件外套,搭在手腕上就去穿
鞋。

“别着急。”袁渊拉住他的胳膊,“时间上来不及,你上班会迟到。”

陈冬阑满眼的焦急:“我跑着去。”

袁渊没有松开他:“路上有积雪,不好走路,不要跑。”

陈冬阑推开他的手,推到一半停住,发现不是受伤的那只,才松了一口气,“迟到也没关系。”

袁渊别无他法:“等你回来,我也会迟到。不如这样,我现在就出门,去公司的时候顺道把药买了。”

果然,一搬出“他也会迟到”这个理由,陈冬阑就犹豫了。

迟疑片刻,他点点头。

他没办法凭意志行事,没办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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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把药买回来,也没办法让袁渊的伤口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袁渊在他关切的目光下穿上外套,把东西整理好,早早出门上班。

下楼后走出去老远,袁渊仿佛还能感受到陈冬阑的注视。

事实上,像陈冬阑这样的人,很难瞒住感情。平日越压抑,就越藏不住。一旦被抓到突破口,就会暴露无遗。
袁渊常常会在某一个突然的回头里,捕捉到陈冬阑专注的眼神。如果不往那方面想,只会觉得奇怪,一旦察觉到
那是喜欢,就免不了背脊发麻,仿佛整颗心都被温水浸泡。大抵不善言辞的人都是如此,既然无法经由口齿倾吐
爱意,就由眼睛百倍表达。

为什么从前……会察觉不到呢?

袁渊的呼吸乱了,久久都没有恢复平静。

袁渊的烫伤养到周末才不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这几天他每晚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入睡,工作时也难以
集中,常常是看着纸上的字,思绪却飘到了他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
一件事,人总要面对才能解决,若是连面对都不敢,只会留下长久的折磨。

因为他的烫伤,陈冬阑把洗碗的工作也接了过去。那么多天,他的手没有在必要的清洁以外碰过水。除此之
外,陈冬阑会牢牢记住他换药的时间,不需要闹钟提醒,每一次都会记得。

袁渊心中焦灼

他明明知道了他的心意,那就该给一个答复。

如果隐瞒不说,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上看着陈冬阑,那太不公平了。

周五的晚饭后,袁渊下定决心提议: “明天我们去上次的那个森林公园看看吧。下雪后它的山景会更漂亮,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周期也长,是难得的机会。”

陈冬阑呆住了:“……还有谁会去?”

袁渊将他眼里的惊喜看得清清楚楚:“没有谁,就我们两个。”

陈冬阑半天没给答复。

“不愿意去吗?”

“不是,”陈冬阑摇摇头,他只是在想……

在想那还真好啊。

是很久以前,就存在在他美好想象中的场景。

周六,他们大清早就收拾好行李,驱车前往森林公园。长长的路途上,他们没有闲聊,好像呆在一起这个行
为的本身就已是他们之间的一种交流。

这其实是陈冬阑的功劳。

袁渊常会为了让他人感到周到,而费心思找话题。外人给他的评价往往是——跟你在一起真舒适,我从来不
用找话题,自然而然就有话聊。

他们不会知道,大多数的自然而然背后,是他在不自然。

但和陈冬阑呆在一起的时候,他话少的时候会更多。陈冬阑并不需要太多言语,只要能坐在一起就十分满足。
大概也是感受到他的这份满足,袁渊才会放下“体贴”的包袱,不去强找话题。

不知不觉间,袁渊收到的早就已经多出了他给出去的,他制定的公平原则,在陈冬阑这里从来都派不上用场。

毕竟没有第二个人,每一次把好意收敛回去的行为本身,就出于一份更深层的好意。

这一次,袁渊订了两间单人间,在酒店不同的楼层。

把房卡交到陈冬阑手里时,他说:“我们先午休,下午再爬山。”

陈冬阑拿着房卡,心中怅然若失。他点点头,说:“午饭呢,我们现在去吃吗?”
袁渊摇头:“不,我开车有点累了,想先休息一会,之后会把午饭叫到房间去。如果你饿了,就先去餐厅吃
吧。”

陈冬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透出的疲惫。

“好,你好好休息。”他退后一步,主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第十七章

袁渊说要休息,却坐在酒店的书桌前,用手撑着脑袋静静思考。

他之前和小周说,现阶段对恋爱没有丝毫兴趣,是实话。

从他的青春期伊始,到现在成长为一个成年男人,从来没有对谁产生过“爱情。”

那对他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如果爱情是像他父母那样,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共度一生的话,那袁渊觉得爱
情并不需要刻意去寻找。无论男女,一个让他感到舒心的人,一个他能理解,对方也能理解他的人,就足够称得
上爱情。

但是,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爱情太复杂了,他连友情都要一分分去计算,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多了,哪里舍得去给一个人爱情。

当然,没有任何倒霉的人得到他这么小气的爱情,才挺好。

可是陈冬阑……

陈冬阑不一样。

下午,他们登上了了森林公园在下雪后仍然可以徒步攀登的山中最高的一座。

虽然山上固有的攀登路线每天都会有人检查安全性,险要处也有护栏和阶梯,袁渊和陈冬阑还是走得一步一
个脚印,缓慢却安稳。

袁渊走在前面,陈冬阑跟在后头,他每往上踏一步,就能听到身后陈冬阑的鞋底踩在石阶上的声音,紧紧地
跟随着他。

“陈冬阑,你家里人都是怎样的人?”

他突然发问。

陈冬阑不喜欢回忆和家人的过往,对着袁渊更加如此,他不想让那些来影响他跟袁渊呆在一起时的心情。

“嗯……妈妈是个要强的人。”

陈冬阑简略地回答。

陈母十分要强。也是因为要强,她才会在一段婚姻失败后,立马自信满满地迎接下一段婚姻。唯一能看出她
仍旧对第一次的失败耿耿于怀的地方,就在她对待陈冬阑和小德截然不同的态度上。

“那继父呢,他对你好吗?”
陈冬阑苦恼地回答:“我跟他的交流很少,并不是很清楚。”

虽然不清楚,但他知道,继父许叔十分温柔。他包容陈母的一切,也极尽可能的包容他。可惜终究不是一家
人,有些事没办法勉强。

“那你自己呢,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总该知道吧?”袁渊猛地加快了脚步,几步攀上了一个高的台阶。

陈冬阑被袁渊的问题打乱了节奏,一时没跟上,差点跌倒。

“小心。”袁渊扶了他一把,给了他一个向上的力道。

陈冬阑顺着他给的力站上去,始终提着一口气。“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袁渊收回手,继续向前走:“大概是……我发现以前对你的了解太少了。”

他望着前方空茫的山峦,看山上的白雪皑皑,觉得那像极了陈冬阑。

陈冬阑并没有察觉到不对,他开始细想自己是个什么人。他跟陈母或许叔都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陈母性格
强势,做什么都饱含自信,陈冬阑则恰恰相反。许叔虽然温柔,却不失年长男人的成熟稳重,开朗热心,也和陈
冬阑不搭调。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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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没什么好的。”

陈冬阑在心里叹气。

“就连一个优点也找不出来?”袁渊放慢脚步。

陈冬阑跟着他登上一个长坡,迎面吹来的山风让他精神一振。

他这个人真的没什么好的。既死板,又木讷,所有的行为言语都很拙劣,一辈子也学不好和他人相处。

唯一有一点,他觉得……可以称得上优点。

“执着。”他说。

袁渊停在原地。

陈冬阑说完后,立马感到不好意思。执着一定是优点吗?也不见得,在更多人的眼里,他十多年的感情称不
上好听的“执着”,而是“死脑筋”。
袁渊面对着他:“为什么说自己执着?”

“没有……”陈冬阑掩饰性地低下头,“我只是随便一说。”他往前迈了一步,“我们继续走吧?”

袁渊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真是一双什么都看清了的眼神,好像将他从头到脚剖析了个干净。

一瞬间,陈冬阑如坠冰窖。

“我都不知道,你会读情诗……”袁渊说,“其实校报上的那张照片拍得并不好,我不愿意配合照相,那是
老师偷拍的。如果你真的想要一张我的照片,大可以跟我直说。”

嗡的一声,陈冬阑眼前一花,太阳穴突突跳动,脑袋近乎炸开。

袁渊继续说下去:“那天,你弟弟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本《葡萄牙十四行诗集》。他说你高中三年,总把它放
在显眼的地方,所以才会印象深刻。”

陈冬阑声音颤抖 :“你……”

虽然他没有说完,但袁渊轻轻嗯了一声。

陈冬阑突然认命了。

那时候他还小,人小就会忍不住,就会在极度的思念时,迫切的需要某些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来慰藉自己。

他偷偷爱了袁渊那么多年,从来都小心翼翼,注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他们仅有的合照是初中毕业照,那被
他藏在一个放满杂物的箱子里面,任它被灰尘堆积,鲜少拿出来回味。大学里,他从学长学姐那里讨来袁渊的手
写辩稿,在午夜一遍遍摩挲他的字迹,一遍遍誊写,可那些最后都被他烧掉,连灰都不剩下。

可是就算付诸千万分的谨慎,时间长达十几年,也总会有疏忽的地方,并且留下蛛丝马迹。

他的学习能力太差。暗恋这种事,勤勤恳恳学了十几年,他也学不好。

袁渊见他把头深深低下去,突然哑了嗓子。

“对不起。”陈冬阑盯着地面,双眼充血,以至于视线模糊。

“这么多年都在骗你,真的对不起。我确实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对你怀着……”陈冬阑咬了咬自己的舌头,
让自己的声音别再继续颤抖下去。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被提问时会瑟瑟发抖的孩子。

“我确实……对你怀着不对的情感。”

“陈冬阑……”

“让我说完!”陈冬阑打断他,“我求你,就算只是现在,让我把话说完。”

袁渊收紧双手,陷入沉默。

“我一直没有堂堂正正的把话说出来,是怕你讨厌我,因为这一定会让你感到不适,甚至恶心,毕竟……”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把那个名词吐出来,“你是被一个同性恋偷偷摸摸挂念了十多年,我很抱歉,真的抱歉。”

他说完,感觉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击打心脏。

一下一下,不是心跳,是锤子在重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袁渊低声说: “我没有觉得你恶心。”

只是这份感情太过深沉,他像是一个站在火堆旁的人,被炙热吓退,被火光迷惑了视线。

但是他无法否认,他会在寒冷中被这火堆吸引。

“山上太冷了,我们回酒店说。”袁渊理不清思绪,半山腰上站着不动容易着凉,他将手搭在陈冬阑的肩上,
语气尽可能地放轻松,“有些事,我们可以慢慢说。”

陈冬阑侧了侧身子,把他的手躲开:“我会搬走的。”

怎么可能不会感到恶心呢?只不过,袁渊一直是个很好的人,哪怕遭遇这样的事,也不会怪他,会宽容他。

“我会搬离开合租的地方,从此以后,也会尽量和你保持距离,这样能让你会好受一点吗?”

“陈冬阑。”袁渊叫他的名字,“所有事我们都可以慢慢说。”

陈冬阑抬起头,露出一个不像样的笑容:“好,我们一会再说。你先回酒店吧,我再往山上走走,我想一个
人冷静一会。”

袁渊心中刺痛,说不出话。

陈冬阑退后好几步, 他的鞋踩在细碎的石子上,咔嚓咔嚓的声响几乎将他的声音盖住。他说:“我们一会
见。”

陈冬阑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袁渊长久地注视着他,等到视线里再也没有陈冬阑的身影,才转过身,迈向了往山下走的第一步。

仅仅是一步,就像在心上碾了一脚,生生开出一个破窟窿。

陈冬阑迎着山风,一路向上。

他想起一件事。小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电视机对他和小德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小德最喜欢看卡通台,那个年代的赛车动画片,让小德欲罢不能。

妈妈和许叔管得很严,规定每天小孩看电视的时间只有一小时,刚好就是两个卡通台每天播放赛车动画片的
时长。

因为清楚地知道了这一点,尽管陈冬阑有多么不喜欢看动画片,尽管他有多么迫切地想看另一个科普节目,
他都憋着没说。

他每天都会坐在小德身边,陪他一起看丝毫没有兴趣的动画,像是在嚼一块永远嚼不烂的皮革。这样的话,
妈妈和许叔就会以为两个孩子兴趣相同,就不会苦恼怎么分配电视机的问题。
这世上没有忍耐和放弃处理不了的事。

可是。

可是——

他转身,疯狂地往山下奔去。

可是这不一样!

袁渊不一样,在他人生中,只有对袁渊的爱意没办法忍耐,只有袁渊这个人他没办法放弃。

“袁渊!”他大喊。

“袁渊……”他在狭长的道路急迫地寻找袁渊,他要拉住他,告诉他自己做不到。

告诉他——哪怕不能住在一起,能不能让我继续做你的朋友?

他会发誓不再抱希望,不再存幻想。

他跑得太急,呼吸困难,渐渐的发不出声音,只能扶着道旁的栏杆,大口大口喘息。

没有找到。

他没有找到袁渊。山林间,连一个不相干的游客都没有,空茫茫只有他一个人。

他哭了。

哭得无声。

第十八章

陈冬阑坐在台阶上,哭得昏天地暗。

哭了整整一个小时。

收住声后,他捧住昏沉的脑袋,尝试站起身来,全身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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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了一会,再缓一会,终于站直了。
他一步一晃地往山下走,眼部传来涨疼的感觉,牵扯到脑子里的神经也隐隐作痛。

回想他的过去,这是第一次哭得这么……放肆。

他没有哭过几次。因为就算哭也没有人来安慰,反而可能招致他人的反感,所以暗自憋着成了他处理伤心的
唯一方式。

久而久之,对感情的表达逐渐僵硬。

今天,算是尝到了哭泣的甜头。虽然脑袋被哭炸了,但平日里总是沉重到拖慢他脚步的内心,竟说不出的轻
松。

走过一个拐角,一个熟悉的人影跑进他的视线范围内。

“陈冬阑!”

隔着老远,袁渊大声呼唤他。

陈冬阑嘎噔一下停在原地。

……还是没那么轻易就变轻松的。

袁渊几步跑到他面前,边喘边说:“如果再走几步还没找到你,我就要报警了。”

看着他近在眼前,陈冬阑一阵头晕目眩,装作整理额前的头发,半遮住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没有带……”他把手机放在了酒店里。

袁渊露出“果然是这样”的表情,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我跟你分开后,没走几分钟就回头去找你,结
果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小时,我一秒钟都没停下来,差点翻到山的另一面!”

陈冬阑瞪大了眼。他看了看附近,发现这确实不是他和袁渊一起走上来的那条路。应该是他疯了一样回头去
找袁渊时走岔了道,不知道到了什么鬼地方。

血液一下子就冲上头,让陈冬阑万分羞耻。

袁渊气上头了,连珠炮似的说:“你别低着头啊,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你给我好好说说你到底跑哪去了,
是不是存心……”

说到这,他观察到陈冬阑的表情,瞬间卡住了。

陈冬阑脸色很红,红得让人担心他面部的血管会承受不住。一双眼睛红肿水润,好像下一刻又要掉下泪来。

“你……”

“我没有哭!”陈冬阑用哭过以后还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解释,“是沙子,沙子太多了。”

……教科书级别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袁渊轻咳了声:“那既然沙子这么多,就回酒店吧。”

陈冬阑没有反应。

袁渊问:“你不想跟我一起走?”

“不是……”陈冬阑的视线在袁渊的脸上放了一秒,马上又移开,拼命盯着他身后的树。

“我们走吧。”袁渊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侧身把下山的路让给他,“你走前面,我看着你。”

陈冬阑点点头,同手同脚往前走。

袁渊万分无奈地把他拉回来:“好好走路。”

他拉住的是陈冬阑的手腕,一半隔着衣袖,一半直接触到了陈冬阑的手背。

陈冬阑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下意识挣了挣,袁渊没让他挣开。

“别再胡思乱想了。关于你喜欢我—— 还是对男女朋友的那种喜欢的事,我回到酒店就给你答复,嗯?”

嗯?

自己的感情被袁渊用如此直白的语言说出来,陈冬阑先是惊吓,随即就羞愧得想要立刻消失在地平线以下。

他脸上刚刚消散的那一部分热度,又成倍的回来了。

他们往山下走,这一次除了在两人并排无法通过的地方,他们一直并肩而行。

一路上陈冬阑的心都像被放在热锅上小火慢煎,让他有头顶冒烟的错觉。到了酒店大厅,被温暖的空调一吹,
更是汗如雨下。

袁渊停下脚步,看了看一旁的客用沙发:“你先在那等我,我去前台处理一些事。”

陈冬阑一连点了好几下头。

袁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巾纸:“你拿着这个,然后把房卡给我。”

陈冬阑不明所以地接过纸巾,然后把房卡给他。

“擦擦汗。”袁渊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走去前台。

陈冬阑捏着纸巾,拿它盖在眼睛上,虽然它小的连他半张脸也遮不住。

好一会陈冬阑才缓过劲来,打开纸巾的包装。纸是无香型,只有淡淡的木头的气味,和缓沉静,像把它买回
来的人一样。

无论之后结果如何,陈冬阑决定把这包纸珍藏起来。

五分钟后,袁渊回来了。

他递过来一张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房卡,说:“我把我们今晚住的房型改了。”
“好。”陈冬阑接住新的房卡,“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袁渊否认,“之前是两间单人间,我刚刚改成了一间双人间。”

陈冬阑:“?”

袁渊面不改色:“只有一张床的那种。”

陈冬阑满眼迷茫。

袁渊补充道:“这家酒店所有的这类房型都是情侣套房,有不一样的名字,我们这个叫‘海岛热恋’。我也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之前没有在一起的时候都会睡在一个房间,如果在一起的话,哪怕是只是一晚上,
还在酒店不同的楼层分开住,你又会胡思乱想。”

陈冬阑还是没给出反应,直愣愣地望着袁渊,好像连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都不知道了。

袁渊满脸无奈:“还没弄明白吗?”

这样暗示还不够? 笨到这个地步,难怪会十几年都只认一个人,撞到南墙也不喊痛。

这话刚问出去,下一秒,陈冬阑的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

“别……”袁渊不知道要怎么办,四下里看了看,半是哄半是吓:“这里人来人往,被看到就丢人了,我们
回去……”

他还没有说完,陈冬阑就像是不知分寸地野兽一样,凶狠地扑上来,一把拽紧袁渊的衣领。

眼泪掉下来,落在他的胸前。

“陈冬……!”

袁渊被他撞得一连倒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厅,背景音乐声,脚步声,人声汇在一起,变得十分嘈杂。

但再嘈杂也嘈杂不过陈冬阑的内心,脑中嗡嗡作响,好像过去所有的回忆都一起涌现出来,在他耳边叽叽喳
喳。

袁渊的下巴被他撞得生疼,想往后躲两步,但是怕一旦退后陈冬阑就会没有支点,忍住了没有动。

“你不要可怜我……”陈冬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不要因为可怜而选择和我在一起。我是认真的,对你的
感情,我比谁都认真。如果你只是可怜我,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把我扔了,不要半途又回过头来找我,不要给我希
望,让我活得不上不下……”

说到最后,陈冬阑哽咽。

他用了他能做到的,最不客气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但是袁渊说:“我没有。”
袁渊看着他,眼神坚定,“我没有在可怜你。”他抿了抿唇,空前地冷静,低下头找到了陈冬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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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紧紧握住,接着,握得更紧。

“跟我来。”他拉着陈冬阑走进电梯,沉默地按了楼层。

电梯一路向上。两个男人双手相握,一个沉默不语,一个双眼哭红,让电梯里的其他游客都感到奇怪。

到了房间所在的层数,袁渊脚步加快,几乎是跑着将陈冬阑带进了房间。

门关上的同时,袁渊手上用力,将陈冬阑拉进了自己怀里。

“别哭了……”他的声音破碎,“算我求你,别哭了。”

他理解了袁父不再让袁母进厨房的原因。那时他还小,袁母在厨房做饭时发出了一声痛叫,他跟着把报纸扔
在地上的父亲跑进厨房,发现母亲的手被刀切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陈母当时没有哭出声,只是目中含泪。袁父望
着她,那时他的眼神让袁渊印象深刻。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什么无比珍视的,爱重的东西。

后来,他找了能明确形容的词语——

心疼。

“陈冬阑,”袁渊说,“我这个人从来没谈过恋爱,我面对任何事都会做万全的准备,并且充分练习。可是
谈恋爱这件事,我搞不懂,也没处查资料,更没人和我配合练习,所以也不敢保证,和你在一起能让你感到幸福
快乐。”

“但是我保证,我是认真的,我会对你好的。”

陈冬阑没有说话。

或许他是说不出话,只有伸出双手将袁渊回抱住,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抱得拼尽全力。

也许对别人来说,“对你好”是一个没有多大用处的口空支票,但对陈冬阑来说,这个承诺无比美妙,美妙
到让他全身颤抖。
感受到肩上的湿意,袁渊也没有说话,两人相互环抱,过了很久。

过了很久……

很久……

久……

久到袁渊腿都站麻了。

“陈冬阑?”袁渊疑惑的把手松开,想看看陈冬阑是什么表情,但陈冬阑马上收紧双手,不让袁渊动。

袁渊怕他还在哭,上身艰难地往后倾了倾,可是陈冬阑把脸埋得死紧,好像和袁渊的肩膀粘在了一起。

袁渊无奈地笑了:“把头抬起来,我看看眼睛有没有哭坏。”

陈冬阑这才犹豫地松开手,退后一步。

陈冬阑虽然眼睛肿的厉害,但一点泪意也没有,整张脸,包括耳朵,包括露在衣物外边的小半截脖子,全是
粉红色的。

这不是难过,是害羞。

居然害羞到想把脸藏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袁渊去前台改房型时神色如常,拉陈冬阑小手的时候神色如常,抱住陈冬阑的时候神色如常,
到这一刻,脸上居然也有了热度。

“咳。”袁渊清了清嗓子,“饿不饿?我们去餐厅吃饭。”

陈冬阑摇摇头,又点头。

袁渊:“到底饿不饿?”

“你饿了吧?那我们去吃吧。”陈冬阑用手背贴着脸,企图为它降温。

“为什么还要摇头?”

陈冬阑眼神躲闪:“我不是很饿…… ”

“唉……”袁渊重重叹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等于在撒娇?”

陈冬阑瞪大眼:“撒、撒娇?”

“是啊。”袁渊点头,“每次都为了我委屈自己,然后变得可怜兮兮的,让我愧疚。”

陈冬阑……

陈冬阑丧失语言组织能力了。

第十九章
好半天才从混乱的脑子里找出一条能清晰表达自己情绪的话,陈冬阑说: “那我要怎么办?”

他这一天,已经绝望了一次,甚至做好了死皮赖脸求着袁渊不要跟他疏远的准备。猛地被袁渊抱住,还被他
说“我会对你好”的,他从尾椎骨开始向上,一整个上半身都是软的。

“什么怎么办?想吃饭我们就去餐厅吃饭,不想吃饭我们就在房间里呆着,或者你想去哪个景点玩都无所
谓。”

陈冬阑无助地望着袁渊:“我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袁渊见他真的迷茫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笑出来,张开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你好好想想,你想
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语气比哄小孩还温柔,好像无论陈冬阑想做多么过分的事,他都笑着同意。

陈冬阑眼睛一热,伸出手,轻轻放在袁渊胸口。他没有使劲,只是贴着那里的衣物。

脑中冒出来的,是以往最深最深的执念。

“我想跟你一起搭地铁。”

袁渊愣了:“啊?”

陈冬阑仿佛打开了心里的某一道闸口,继续说:“我想和你一起搭地铁回家,不……要先一起搭地铁到以前
的中学 ,然后再一起搭回来,不对,不止这样,我、我想要你不要跟别人打篮球,跟我一起打篮球,然后和我一
起吃饭,再和我一起搭地铁回家。你到站时,一定要和我说……”

说着说着就呼吸困难,语无伦次,好像他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个懦弱的年月,有了现如今的勇气。

“一定要跟我说,‘明天见’……”

袁渊望着他,眼神软成一滩水:“我以前没有说吗?”

陈冬阑摇头:“没有……你从来不在意明天会不会再和我见面。”

“对不起。”袁渊低声道歉,“可是现在也太难为我了,这里是森林公园,我上哪给你找地铁?不如这样,
我带你去搭园区里的游览车好不好?”

陈冬阑被他哄得腰都麻了:“真的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袁渊的哪一句话问的。

“真的啊。”袁渊用拇指蹭了蹭陈冬阑的眼角,好像这样就能把红肿蹭掉一样,“现在就带你去。”

接着,陈冬阑就迷迷糊糊的被袁渊带出了酒店。园区中有一个地势平坦的园区,靠近河流,里头有宽广的草
地,游客可以在入口租电频车自己开进去游玩,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也有家庭式的,比双人的多了一个小孩
的椅子。

袁渊本想租家庭式的,可以让两个大男人穿着厚实的外套也不至于感到拥挤,但是转念一想,挤在一起也没
什么不好,就租了双人车。
袁渊坐上了驾驶座,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啊。”

陈冬阑迷迷糊糊坐上去。

然后,电动车就出发了。

为了安全起见,园区的电动车车速缓慢,可以用龟速来形容,这样的话,就算全速撞在一起也不会出大问题。

“开心吗?虽然不是地铁,但都是交通工具,先凑合着坐吧”。

陈冬阑低着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为什么……”

袁渊知道他是在问什么。虽然这个反应时间也太长了,从他给出答复到现在,过了那么久他才想到要问为什
么。

“那你是为什么?”他反问。

问陈冬阑明显更有意义。袁渊自认为也不是多有魅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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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缺点很多,深入了解下去,脾气也很古怪,难伺候的地方不少。居然会有一个人喜欢他喜欢那么久。

久到整个青春都搭进去。

本以为陈冬阑要思考一会,没想到他马上就回答:“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一瞬间,袁渊的心像是被他用小拇指轻戳了一下,不疼,更像是挠痒痒。

他没有再返回去回答陈冬阑之前的问题。

当他在山上和陈冬阑分别不过几分钟,就急切地回头去找陈冬阑,却遍寻不到时,袁渊心里冒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陈冬阑给他爱情,他能给回去吗?

只有一个答案。

他可以的。

他完全是遵从了内心的欲望去做的。正如他在山上找到陈冬阑,带他回酒店的路上,想改房型就改了;看他
哭着问自己是不是在可怜他,想将他搂抱住,想给他承诺,就抱住了,就承诺了。

他连计算都没计算一下,唯一剩下的疑问就是——他给得是不是还不够多?
他这才发现,从一开始,让他收起吝啬,让他这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变得控制不了感情的,就只有陈冬阑一
个人。

前方的临水处是一片覆满白雪的草坪,道旁停满了电动车,不少游客在雪上堆雪人打雪仗。

听到笑闹声,陈冬阑被吸引了注意力,见他一直盯着草坪上游客堆出的雪人看,袁渊也停下:“没有篮球打,
要不要先打雪球?”

陈冬阑半是惊讶半是惊喜:“打雪仗?可是我们没有带手套。”

袁渊四处望,果然看到了挽着篮子的大姐站在靠近道路的一侧,里头有杂七杂八的东西,隔得远只能看到几
样塑料小玩具。“应该有得买,你锁一下车,我去问问。”

他走过去,果然有手套卖,但只是廉价的针织手套,又透又薄,但他还是买了,一样的款式,都是蓝色。

付完钱后,袁渊拿着手套去找陈冬阑。发现他蹲在他们停车的地方,抓起了一团雪。

袁渊跑过去,把他握在掌心中捂热:“小孩子都没你这么急,两分钟都不能等?”

陈冬阑被他说得心虚:“没有,我就摸了一下。”

怕他较真,袁渊不敢再说他了,开始给他戴手套:“我不是真心训你,我是担心你,你能明白吗?”

陈冬阑乖乖地让他带手套,一副你说得都对的样子,显示是没明白。

袁渊叹气,不强求了。

两人都带好手套后,袁渊率先攻击,抓了一小把雪,扔向陈冬阑。

他故意仍得很明显,动作也轻,但陈冬阑躲也不躲,任雪扑在脸上。

他猝不及防,凉得一哆嗦。

袁渊赶紧给他擦脸,见他懵了,皱起眉来:“你怎么都不躲啊。”

“我要躲吗?”陈冬阑诚心向他学习,“我不知道怎么打雪球。”

袁渊团了一个雪球放在他手里,跑出去几步,冲他喊:“现在打我。”

陈冬阑看看雪球,又看了看袁渊,最后向他跑过去:“我一定要用这个打你吗?”

袁渊怕他对自己团雪球的技术不满意,说:“你不喜欢这个?那我再给你团一个。”

“不是,不是。”陈冬阑把雪球扔掉,“我不想打你。”

就算是玩闹,他也不舍得打袁渊。

袁渊呼吸一滞,心跳砰砰加速。

他简直拿陈冬阑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孩在堆雪人,他转换方案:“那我们不打了,堆雪人好吗?。”

陈冬阑点头。

他们蹲在一起,开始给雪人滚身体。

其实陈冬阑一开始就被堆雪人吸引了。许叔在他和小德都很小的时候,曾带他们在家楼下堆过雪人,当时因
为小德年纪小,什么东西都想独占,所以陈冬阑并没有多碰那个雪人,更多是坐在一旁看。最后,许叔还做了一
个写着“小德”的名牌挂在雪人的脖子上,让陈冬阑羡慕了很久。

现在他也要有自己的雪人了。

袁渊堆雪人的技术并没有打雪仗那么高超。因为袁父总是能给他堆出制霸小区的精美雪人,他就不再在这方
面费心思,而是成为了打雪球一霸,总是能压出最密实的雪球,有最好的准头。

所以,袁渊做的雪人仅仅是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叠在一起,用手指戳几个孔当五官,强行说是雪人。

一番粗制滥造,比起旁边几个小孩的作品,竟逊色不少。

袁渊不服气,站起身来:“我去找两个树枝给它当手。”

陈冬阑专心致志给雪人捏鼻子:“嗯。”

袁渊说是去找树枝,但最后却转去了卖东西的大姐那里,买了一条儿童围巾和一顶玩具帽,同时还有一包能
贴在雪人上面做五官的贴纸。

“带孩子来玩的吗?看看小玩具吧。”大姐热情地推销。

袁渊下意识要拒绝,但一眼就看到某一个玩具,忍不住将它拿起来:“再加上这个。”

既然自己手艺不行,就做人民币玩家吧。

袁渊走回去,把小玩具揣进口袋里,剩下的则一股脑拿给陈冬阑。

陈冬阑睁大眼:“原来还可以这样啊。”然后把贴纸的包装打开,一张张看,不知道贴微笑还是大笑。

而袁渊的视线被陈冬阑占满。看他眼角还残留着哭过的红色,看他在雪地里冻得鼻头也红红的,看他双唇开
合,询问他雪人要如何装饰,心里突然涌上一种陌生的冲动。

对他而言,是初体验。

他想吻陈冬阑。

下一秒,他问:“我可以亲你吗?”

陈冬阑没有听清楚:“嗯?”

袁渊复述一遍,这次变得更像是肯定句。

陈冬阑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差点把雪人撞倒:“亲……亲……”他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游客,还有不少小
朋友,“可是这里都是人。”
他居然没想到要拒绝,而是担心被别人看到。

“有雪人帮我们挡着。”

袁渊说完,也不再询问陈冬阑的意见,将手放在他的后脑,凑过去吻在他唇上。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亲吻。

生涩到只会用唇瓣相互摩挲,不会换气,很快就得分开。

呼吸交缠在一起,唇上的触感柔软,让陈冬阑近乎昏死在原地。

“再来一次。”

他抓紧袁渊的肩。

“我想再来一次。”

袁渊重重吐息:“我们回去再来,乖。”

男人果然是没用的物种。哪怕是像他这样吝啬的人,像他这样慢热的人,也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产生欲望。

他从口袋里掏出之前买的玩具,一个小雪人,点开按钮会亮灯,还会唱歌。

“谢谢你让我亲你,这是谢礼。”

他的语气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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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的路上,陈冬阑一直把雪人玩具捏在手心里。

另一只手被袁渊握住。

再不可思议,再恍若梦境,亲都亲过了,陈冬阑踏实了。

他不会放手的,哪怕下一秒袁渊就后悔了,他也不会放手。

他们去餐厅吃饭,袁渊先随便定下两个菜,然后问陈冬阑喜欢吃什么。

他预感会在这个问题上跟陈冬阑磨很久。
陈冬阑艰难地回忆:“好像什么都喜欢。”

袁渊双手抱臂:“西兰花喜欢吗?”

陈冬阑细细回味西兰花的味道,惊觉自己说谎了:“……不是很喜欢。”

“芹菜?”

“还不错。”

“西红柿?”

“挺喜欢的。”

“香菜?”

“不太吃得了。”

袁渊一个食材一个食材地问下去,果然发现不少他爱吃的东西陈冬阑却不太吃得来,但是往日他都做了,然
后和他一起吃了。

袁渊叫来服务生,按照刚刚问出来的食材添了几道菜。

陈冬阑看着那几个菜名,迟疑地问:“这些你都爱吃吗?”

“你爱吃就好了,不必要每次都迎合我的口味。”袁渊说,“你在我面前可以任性一点,再任性都没关
系。”

陈冬阑心速暴增,不好意思和袁渊对视,而是低头玩雪人玩具。

他会好好保存它,每年都给它换电池,让它能一直唱出歌来。

饭后,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回到那个名叫“海岛热恋”的情侣套房。一打开门,双双愣住。

袁渊的汗差点掉下来。

他应该事先调查一下这家酒店情侣套房的装修风格才对。之前他们情绪激动,进来后眼里只看得到彼此,压
根没在意这个房间昏黄的灯光,里头的圆形大床,床上的爱心形枕头,和铺在上面的玫瑰花瓣。

他觉得,以他俩的性格,其实可以要一个高雅一点,文静一点的房间……

而且,不要一上来就是一张床,这样指向性太严重了。

没人说话,房间里十分安静,气氛空前暧昧。

袁渊先回过神来:“我给你开电视。”

陈冬阑僵硬地点头:“嗯。”

结果电视一开,就是一则新闻——小年轻酒店开房,被女孩父母抓包,男孩衣衫不整逃出酒店。
袁渊:……

陈冬阑:……

他抓过遥控器就换台。这一回正常了,是电视剧,还是无比正经的历史剧。

强行忽略之前的气氛,陈冬阑不自然地说:“这个应该挺好看的。”

袁渊则看一眼时间,他们之前在雪地和餐厅消耗了很长的时间,所以现在已经不早了。“那我先去洗漱。”

陈冬阑抓着雪人玩具,不住地点头,几乎把脑袋点到地下去。

袁渊从洗手间出来后换上了睡衣,陈冬阑看了一眼,见他领口的扣子没有扣到最上面,还开着一颗,露出一
小片胸膛,赶紧扭开脑袋,脸上爆红。

袁渊说:“你也去洗漱吧,我们早点休息。”

陈冬阑抓起旅行包,屏息跑进洗手间,关上门后才敢大口呼吸。

等他也换上睡衣出来时,袁渊已经把那张大圆床的玫瑰花瓣清理了个干净,躺在被子里玩手机。

见陈冬阑站在洗手间门口迟迟不动,他把手机放下,拍了拍自己身边:“过来啊。”

陈冬阑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来,他走过去,束手束脚躺在袁渊身边。

袁渊撑着脑袋看他:“不是说要再来一次吗?怎么磨蹭这么久。”

陈冬阑知道他说的是要再来一次什么,眼睛水亮,说:“我也想要快点,但是换衣服的时候总是扣不好扣
子。”

袁渊想起上一回来这里时的事,闷笑出声:“你是不是一紧张就扣不好扣子?”

陈冬阑惭愧地嗯了一声。

袁渊低俯下去,吻住陈冬阑。

他比上一回多了些经验,不再只是在他唇上碾来碾去,而是伸出舌头舔进陈冬阑的口腔,找到了他的舌头。

舌尖缠在一起的时候,袁渊背部发麻,陌生的快感让他伸手压住陈冬阑的肩,却觉得远远不够,怎么都差了
一点。

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才把这个吻结束。

陈冬阑看着他,眼神像是痴了。

袁渊说不出话,心脏涨得发酸,再一次吻下去。

他吮吸着陈冬阑的舌头,一遍一遍,舔他的上下唇。

他们吻了很多次,身体越靠越近,最后整个相拥在一起。
陈冬阑浑身绵软,和袁渊接触到的地方是麻的,除了他的热度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吻到不知道第几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下身起了反应,那东西就不要命地戳在袁渊的腿根。

陈冬阑吓了一跳,直接吓得半软,往后缩了缩,把弓起背来,试图把那东西藏住。

袁渊抵在他耳边说:“别动。”接着把他压住。

他在陈冬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也一样。”

袁渊没想到自己真的能硬起来,而且还格外激烈,让他出了汗。

袁渊这辈子,今天是第一次因为某个人硬起来。说来可能会被人嘲笑,袁渊对待他的那东西十分敷衍,晨勃
后,往往是上厕所的时候顺带脚弄出来,弄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还会想工作上的事。学生时代被朋友带着
看过色情影片,却只是严厉地批评演员用力过猛,叫声太假。

陈冬阑傻得很:“你也一样……是什么意思?”

袁渊红了耳朵,强装镇定:“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陈冬阑想了想,想明白后,原本被吓得半软的下身重新硬挺起来,甚至让他感受到了痛。

“那要怎么办?”他小声询问,好像怕别人听到。

袁渊压紧他,鼻端贴在他脖颈处,闻他身上的气味,感觉好受了一点,但这对疏解欲望来说似乎是火上浇油。

“我也不知道。”袁渊只恨才疏学浅,他们两位都读过十几年圣贤书,竟然不懂这种连猴子都会的东西。

陈冬阑突然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可能比袁渊懂得还要多一点……

他硬着头皮说:“我帮你吧。”

袁渊没反应过来,发出了询问的音节。接着,他就感到陈冬阑的手碰到了他鼓囊囊的裆部。

就这一下,不过是轻碰了一下,袁渊就倒吸一口气,感觉小腹一热,涨得发痛。

“怎么了?”陈冬阑还怀着担忧,怕他碰过之后袁渊会感到不适,然后软掉。

“没什么,只是觉得神奇,你继续,好不好?”袁渊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陈冬阑手指发抖,隔着袁渊的裤子,用手掌贴着那里凸出来的形状,上下抚摸,动作轻柔。

触感很烫,让陈冬阑觉得自己每一下动作其实都抚慰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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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下身。

袁渊被他轻轻地动作折磨出一脑门的汗,咬牙问他:“能不能快一点?”

陈冬阑手足无措:“要怎么快?”

袁渊闭了闭眼,将手伸进被子里,先是碰到了陈冬阑的腰,接着,顺着腰线往下,握住了陈冬阑翘的老高的
阴茎。

他收紧手,撸动了两下。

陈冬阑脑子一空,仿佛看到烟花爆炸。

他呜的叫了一声。

然后就射了。

袁渊感受到了那东西的跳动,接着,粘粘的液体就溅到了他手上。

“你……”

陈冬阑眼角发红,差点哭出来,“我……对不起……”

袁渊赶紧将他哄住:“没事,没事。”他把粘糊糊的手拿出来,放到眼前仔细看,“也没有射很多……”

“别!”陈冬阑一把拉起被子,把他的手盖住。

袁渊笑着安慰他,起身去床头拿纸,将手擦干净。

陈冬阑翻身下床,想往洗手间跑。

“你干嘛去?”袁渊拉住他。

陈冬阑眼神闪躲:“我想换个内裤。”

袁渊震惊地看着他:“你就不管我了?”

陈冬阑的头顶快要冒出蒸汽了:“没有,我管的,可是你不是嫌我慢吗。”

袁渊简直想趴在床上大笑:“你快点不就好了?”

陈冬阑别扭地坐回到袁渊身边。

袁渊将他扑倒,然后愉快的体验了陈冬阑的声控变速手动服务。

第二十一章

从森林公园回来以后,陈冬阑和袁渊又开始了新一周的工作。虽然确定了交往关系,但他们的生活却没发生
什么变化。
还是像往常一样, 陈冬阑每天早上做早餐,在厨房里等着袁渊穿着睡衣走出来,问他今天早上吃什么。

然后,他们坐在一起吃饭,看晨间新闻。到点了一起出门,他去搭地铁,袁渊去停车场开车,告别时说一句
“晚上见”。

晚上到家,他们一起在厨房做饭,对坐在一起吃,最后一起洗碗。

唯一的变化,就是在这些称得上朴素的日常生活中,他们会亲密地贴在一起,相互拥抱,亲吻,实在吻上头
了,还会像在森林公园里一样,用手为对方疏解。

元宵节那天,由于霖起头,叫上了小周、欧阳、袁渊和陈冬阑,约在一起吃火锅。

于霖先到了,小周和欧阳在他之后。他们惊讶地发现于霖竟然还带了一个女伴,性格温婉,自我介绍时,告
诉大家她是于霖的女朋友,姓张,职业是小学老师。

欧阳和小周下巴都快合不上了:“张老师,你怎么会看上于霖这样的人?我跟你说,于霖他……”

于霖稍有羞涩,着急地打断欧阳:“去去去,有话你回去跟自己说去。”

小周笑着帮于霖“解围”:“张老师,于霖这个人平时总是不着调,一到聚会就会叽叽喳喳,还点很多酒,
但是今天他没有点,安静得跟老头似的,看来是因为有你在这里,把他给管住了。”

张老师很容易害羞,这几句简单的调侃就把她的脸说红了:“没有……于先生一直都很稳重。”

于霖嘿嘿一笑,跟个傻子似的。

小周和欧阳对视一眼,同时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他们聊了几分钟,袁渊和陈冬阑才赶到。

“不好意思,来迟了。路上有点堵。”袁渊先给陈冬阑拉开了椅子,等他坐下,凑在他耳边问,“热不热,
要不要脱外套?”

陈冬阑摇摇头,他才坐在他身边。

四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看。

“怎么了?”袁渊莫名其妙,“菜都点好了吗?”说完才注意到于霖身边的长发女性。

张老师向他们问好,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见于霖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我很得意”,袁渊忍住了,没拆他的台:“你好,我是袁渊。”

陈冬阑也向她点一点头:“我叫陈冬阑。”

于霖神清气爽,从张老师答应他跟他交往的那一刹那起,他就在想象这一刻了。他喜欢的人这么好,一定要
昭告天下,让所有的朋友知道才行。

“菜点过了,你爱吃的也点了,放心吧。”于霖露出“我办事你放心”的微笑。

袁渊则敷衍地点点头,又叫来服务生,拿着菜单一道道问陈冬阑“喜不喜欢”“要几份”“口味要重要轻”。
于霖没在意,但欧阳和小周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欧阳用手机打字,给小周看:[袁老大跟宠老婆似的。]

小周回给他一连串点头的表情包,附赠几个感叹号。

欧阳继续:[你伤心了?娇俏学妹居然比不上一个老同学,啧啧啧。]

小周一脚踩在欧阳的皮鞋上,不再理他。

菜上齐后,大家边涮火锅边闲聊。主要聊的是于霖和张老师的恋情,毕竟像于霖这样分分钟教坏小学生的人,
居然会追到小学老师,实在是不可思议。

张老师性格腼腆,根本经不住人问,连带着于霖这个没有脸皮可言的人也跟着害羞,支支吾吾说不出细节。

“我真的没什么能说的了,”张老师语带求饶,他们问起她有没有和于霖接过吻,她实在羞于启齿,就绞尽
脑汁转移话题:“那袁先生和陈先生呢,看你们这么亲密,不会是情侣关系吧?”

她是一个敏感的人,看着袁渊和陈冬阑的互动就觉得他们关系不简单。她没有真的认为他们是情侣,只是开
个玩笑。但因为聊天水平不佳,常常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她这话一出,五个人都愣了。

于霖非常尴尬,向女友解释:“不是,他们只是关系比较……”

“这么容易看出来吗?”袁渊惊讶地看向张老师,“我们刚刚在一起不久,还以为不会表现出来。”

陈冬阑嘴里的东西忘了嚼,鼓着腮帮子望向袁渊。

袁渊在桌子底下握紧他的手。

于霖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老大……你别开玩笑,今天是愚人节吗?”

张老师虽然也很惊讶,但元宵节怎么看都不会和愚人节重叠在一起:“当然不是啊,你怎么问这个?”

小周捂住嘴,发出小声的惊呼。

欧阳的反应最镇定:“什么时候的事?”

袁渊也十分镇定:“就是前几天。”

“前几天才确定的关系,马上就告诉大家了……”欧阳看向他,“你是认真的?”

“嗯。”袁渊点头,“认真的。”

欧阳陷入了沉默。他不说话,桌上也没有人说话。等到张老师露出不安的表情,于霖才主动把话题扯开,大
家又聊了起来,但气氛一直没能恢复之前的轻松,只有张老师一个人还搞不清楚情况。

饭后,大家各自回家。于霖叫住了袁渊,说:“袁老大,我只有一句话,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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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你们要是认真的,我们兄弟几个就会支持你们。”

小周站在他身后,低头把眼泪忍回去,抬起头时,脸上带的是笑。

袁渊拍拍他的肩:“谢谢。”

跟朋友们告别后,袁渊和陈冬阑开车回家。陈冬阑没有马上系安全带,而是问袁渊:“为什么突然说出
来?”

坦白得如此坚决,好像就此肯定了自己的心意,绝不会再后悔一般。

袁渊给他让人安心的眼神:“因为我是认真的。”

陈冬阑系上安全带,用这个动作来掩饰他泛红的眼睛。

回家的路上路过药店,陈冬阑叫了停。他匆匆下车:“我买点东西,等我一下。”

他回来的时候提了一个小袋子,袁渊怕他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突然去买药,拿过来看,发现里头是几盒避
孕套,还有一瓶润滑剂。

陈冬阑双手颤抖,搂住他的肩膀,吻他的唇角,说:“袁渊,我想跟你做爱。”

那之后,袁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的,有没有超速,他只知道他在电梯里就抱住陈冬阑,一下一下抚摸他
的头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中的焦躁。

进到家中,他刚把门关上,陈冬阑就贴了过来,捧住他的脸不停地吻他。

袁渊呼吸粗重,搂紧他,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觉得自己渴得不行,双手从陈冬阑的衣服下摆伸进去,顺着
腰背,依次摸过每一根脊骨。

陈冬阑发出一身叹息。

他们不舍得分开,所以衣物脱得很艰难,但脱掉一件就有了一件的经验,越往后动作越快,越急切。

当袁渊的手拂上陈冬阑的胸前,找到了硬得像是小石子的乳头之后,只不过用拇指蹭了一下,陈冬阑就站不
住了。袁渊将他搂起来,放在沙发上。

陈冬阑全身上下都是酥麻的。他的手伸向装着润滑剂的袋子,却因为手臂没有力气,抓住了润滑剂,却让两
盒避孕套散落在地上。

他们很好学,束手无措过一次之后,就查明白了这种事要怎么做。本着刻苦钻研的精神,比学生时代还要认
真。

袁渊知道他拿起润滑剂是什么意思,他把陈冬阑的裤子脱下,抓住他的脚踝,把他的腿分开。

他两腿间的阴茎翘得老高,颜色浅淡,因为袁渊的动作,轻微地弹跳了一下。囊袋后头,是陈冬阑的腿根和
臀部,隐隐泛着红色。

“你会想要吗?”陈冬阑急切地问,“你会想要我吗?”

袁渊的喉部快要烧起来,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随着喘息把“要”字吐出来。

他把润滑剂挤在手上,探向了陈冬阑的后穴。

穴口很紧,哪怕润滑剂多到顺着袁渊的手指掉下来,也让他花费了很久才探进去一根手指。

陈冬阑的呼吸频率变得很快,他感到疼痛,但这份疼痛他并不在意。

他脑中只有“他们在做爱”这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只能让他的下身变得更硬,好像所有血液都集中到了那里
去。

当袁渊添到第二根手指的时候,陈冬阑的后穴已经变得松软湿润了了。每当袁渊的手指抽出又进入时,内壁
会自发地吸附着他的手指,不让他抽离。

袁渊的全身都是汗。下体硬到颜色变深,茎身上的青筋脉络十分明显。

但他还是忍到陈冬阑能容纳三根手指时,才撕开一只避孕套,套在阴茎上面,将它慢慢送进去。

只是进入了一个龟头,陈冬阑就发出呜咽的声音。痛是有的,但因为扩张得当,更多的是一种被撑开的酸胀。
袁渊的阴茎很烫,所以进入的每一寸都能被陈冬阑清晰地感知到。

太好了,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袁渊吻着他,慢慢地,把整根东西都插了进去。

太涨了。陈冬阑咬住手背,忍不住往上躲了一下,但袁渊按紧了他,没让他逃开哪怕一厘米。

“可以吗?”袁渊问,“这样能接受吗?”

陈冬阑点点头,主动用双腿夹住他的腰,往前送了送,让袁渊能插得更深。

真正的性交从这一刻开始。袁渊开始缓慢地抽插,频率不快,但每一下都送得很深。

陈冬阑起初感受不到快感,只有心里的满足,等到袁渊顶到某一点后,他发出一声短促叫声,眼角跟着红了。

快感顺着尾椎骨,一路过电般往上爬。

袁渊加快了抽插的速度,因为进的很深,几乎每一次都会顶弄到那一处。

陈冬阑瞪大眼,几乎夹不住腿:“等等,袁渊,等一下……”

袁渊眼睛也是红的,舔了舔陈冬阑的下唇,问:“这样你舒服吗?”
陈冬阑的阴茎抖了抖,差点射出来。

他回吻他,一遍遍说:“舒服,舒服……”

第二十二章

做完之后,袁渊和陈冬阑都大汗漓淋。

袁渊把半软的阴茎从陈冬阑的后穴拔出来时,陈冬阑因为这小小的刺激而颤抖起来,袁渊安慰性地在他额头
上亲了一口:“一起洗澡?”

“嗯……”陈冬阑声音细小,每个音节都拉长,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但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

去浴室那么短的路,袁渊是抱着陈冬阑去的,简直就像捧着心爱的娃娃,连一下都舍不得放开。

刚打开喷头,袁渊就忍不住把陈冬阑压在墙上,吻得他喘不过气来。

陈冬阑乖乖配合,因为太乖了,他们又乱七八糟在浴室做了一回。

浴室没有浴缸,他们是站着做的。陈冬阑没有着力点,起初整个人只能挂在袁渊身上。但做到后头,谁也没
功夫去管“扶哪儿”的问题了,陈冬阑简直失了神魂,不管不顾地趴在洗漱台上,撞倒了自己的牙刷杯。

洗漱台是玻璃材质,袁渊心疼他被凉到,却没有停下,而是找了几条长毛巾垫在上面,抽插的动作变本加厉。

他们胡闹到深夜,毫无技巧可言。新手上路,也许在不必要的地方费了不少力气。但好在感觉不错,算是酣
畅淋漓。

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搬去了新家。

没有纠结房间分配的问题了,他们一起睡在主卧,一人一有间书房,剩下的空房间等待日后分配。

对陈冬阑而言,这样的生活不仅仅是幸福了,他的怀里突然装满了东西,其中甚至有一些他连梦都不曾梦到
过。

养在阳台上的植物生根发芽,生长得葱郁,他却恍恍惚惚,总是忘了给它浇水。

某一个闷热的夜晚,陈冬阑一如既往和袁渊相依相靠着入睡。

一如既往地安稳。

几个小时后,他突然睁开眼睛,满头大汗,惊恐地瞪着天花板。

他抓住床垫,一点点地确认自己真的躺在床上,而不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里,什么都抓不住。

他扭头,看到袁渊安静的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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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听他绵长的呼吸,却还是感到不踏实。他强行闭上眼睛,感到自己又在坠落,只能颤抖着把眼睛睁开。

这都是真的吗?

不是他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吗?

也许他还坐在森林公园的那个石阶上,没完没了地哭下去。袁渊没有找到他,没有人找到他。他一个人在原
地做着美梦,回头一看,连影子都不愿陪着他。

或许更早之前,就是梦境的开始了。

他从合租屋走出来的那一刹那,就从内里死掉了,只是他的灵魂一直没有放弃,还恬不知耻做着梦。

这个想象越来越真实,甚至逐渐替代了陈冬阑眼前的现实。

他没发出声音,但眼泪却这么流出来,浸湿了枕头。

睡梦中的袁渊不安稳地拧了拧眉,清醒了。

他摸了一把身侧,没有摸到陈冬阑,抬起头一看,才发现他缩在床边上。

疑惑地扭开台灯,袁渊看到了陈冬阑满脸的泪,还有眼睛里的惊疑不定。

他小心翼翼给他拭泪:“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里。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

陈冬阑摇摇头:“不用,我还好。”

可是他的脸色却没有好转。

袁渊坐起身,把陈冬阑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给他拍背:“梦到什么怕成这样?”

陈冬阑抓紧他的手,没有说话。

后半夜袁渊的手一直搂着陈冬阑的腰,他稍有动作就会醒过来,摸他的头发,给他拍背。

就算这样陈冬阑还是睡不着,但怕弄醒袁渊,收着手脚不敢动,任由四肢麻木。

早上,陈冬阑不再难受,似乎恢复了正常,去厨房做早餐。

袁渊望着他的背影,隐约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半夜惊醒。

这件事……是他没有考虑周到。

上班时,他主动找于霖聊天。最近一段时间,他和于霖是事务所里头最春风得意的人,从不参加聚会,一下
班就匆匆离开,好像早点回家能在家里找到黄金一样。
他问于霖:“你最近和张老师还好吗?”

于霖浑身不适:“你这么突然这样问候我。”

袁渊皱眉:“问问不行?”

“行行行,”于霖举起双手投降,“我们好极了。”

“咳。”袁渊假咳一下,“一般张老师感到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哇靠,”于霖脸上浮现出二愣子一般的笑,“你不要问这种十八禁的问题啊,我们关起门来做什么也不好
跟你详细说,我家亲爱的会害羞。”

袁渊:……

他想结束这次谈话。

虽然十八禁一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别的呢?”袁渊忍住想打于霖的心情,继续问下去。

于霖突然鸡贼地靠过来:“陈冬阑没有安全感啊?”

袁渊转身就走:“你要是不肯好好说话,我就去问别人了,我记得欧阳也有女朋友吧?”

于霖怎能放走这个机会,赶紧将态度摆正:“我好好说,好好说,这个安全感嘛,男人女人可能不太一样,
但某种程度上来看,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原本我家亲爱的一直叫我‘于先生’,不肯让我给她起昵称,只能叫
‘张老师’,搞得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在搞师生恋,问她为什么,她说她没有安全感,不敢跟我太亲密。”

于霖笑出来:“后来呢,我去她家见了她的父母,然后没过两天又带她见了我父母,双方家长都挺满意的,
然后她就什么都肯了。”

袁渊陷入思考。

他思考得认真,并且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晚上回家,陈冬阑已经把饭菜做得差不多了,只剩饭在电饭煲里,还要等最后几分钟。

陈冬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喊了一声“袁渊”。袁渊大衣都来不及脱,走过去,弯下腰
亲他一口:“ 怎么不等我一起做饭?”

陈冬阑仰起脸让他亲:“我下班早。”

袁渊掐他的腰:“那也要等我啊。”

陈冬阑被他掐得腰痒,往沙发里缩了一下,说:“好”。他往日都会等袁渊,今天只是因为早早下班,发现
屋子里哪怕是一刻没有袁渊的身影,心里就空得厉害,要找些事来做才行。

袁渊见他往里缩,用上双手把他抓住,两个人稀里糊涂地就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等到电饭煲把饭煮好,发出了提示音,他们才分开。陈冬阑的衣服被揉皱了,嘴巴也被吸红了。

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他们都不敢长久的对视,要不然饭都吃不了,又要吻在一起。

好不容易把饭吃完,靠在一起看了半个小时新闻,陈冬阑去洗澡,袁渊去洗碗。

他洗完碗的时候,陈冬阑也差不多洗完了澡,换上了他们的情侣睡衣,身上有潮湿的气息,不用贴在一起就
能闻到他身上温和的沐浴露香味。

他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我去房间里等你。”

然后,袁渊花了五分钟洗完了战斗澡。

陈冬阑说等他,就真是坐在床边上等着,什么也不干,就巴巴盯着门口,视线跟袁渊一撞,耳朵就红了。

袁渊压倒他,把他的睡衣掀上去,碾揉他的乳尖:“你怎么这么乖?”

陈冬阑的背弓起来,嘴里出发轻微的哼声,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袁渊脱下陈冬阑的裤子,熟练地从床头拿起润滑剂,倒在手里去扩张。比起第一次,陈冬阑的后穴变得亲切
多了,用不了多久那里就闭合不上,湿答答的等待插入。

他们俩都是第一年开荤,对做爱这件事近乎沉迷。最开始的那一周最过分,每天都要做,而且不止一次。周
末则更离谱,睡醒了就凑在一起,呼吸纠缠,吻了第一下,这一天就离不开床了。

袁渊从背后进入,整个身体罩在陈冬阑背上。他先是把枕头垫在陈冬阑身下,但动了几下后就把枕头拿开了,
用自己的手撑着陈冬阑。

他拿手指在陈冬阑的阴茎的前端按压几下,顶着他后穴在深处撞击,手上很快就有了濡湿的感觉。

陈冬阑得捂住嘴才能不甜腻的嘤咛出来。

插了几十下后,陈冬阑哆哆嗦嗦射了。

他和袁渊情况不一样。袁渊次数多了,会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持久。到了后头,可以尽情地将陈冬阑翻来
覆去的操弄,掌握节奏。

但陈冬阑不一样,他日渐敏感,易动情,也因为袁渊越来越了解他敏感的地方,每次都收获自己承受不过来
的快感。

“我们今天……出去散步好不好?”陈冬阑熬过射精的快感后,向袁渊求饶。

袁渊很享受陈冬阑刚刚射过的这个时刻,因为他的后穴会像是痉挛一般的持续收缩,将他紧紧吸住。

“你想去哪里散步?”

“就在楼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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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还能去哪?不过,其实只要离开了床就行……

袁渊了解他的想法:“那我们在家里散步好吗?”

陈冬阑没转过弯来,点了点头。

袁渊笑了,从他体内抽离,像是给煎蛋翻面一样将趴着的他翻过来,分开他的腿,从正面挺进去。

陈冬阑放任他的所有动作,支吾着问:“我们……不是要散步吗?”

袁渊将他半抱起来,托他的屁股:“我抱着你散步,乖,夹着我的腰。”

陈冬阑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脸上直接红到脖子根。

但是他从来不会拒绝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搂紧袁渊,等他慢慢将自己抱稳了,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他身上的挂件。下体连接在一起的地方格外酸胀,
不太习惯这个奇异的姿势 ,就把脸埋在袁渊的颈窝,好像就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了。

“我们可以开始散步了吗?”袁渊吻他的耳廓,极有耐心地哄着,“我开始走了?”

陈冬阑很小声:“嗯……”

然后袁渊就真的开始在家里散步了。每走一步,袁渊的阴茎就会在陈冬阑的后穴小范围地磨蹭,这既折磨陈
冬阑也折磨他自己,让他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找一面墙或是一个平面当做支撑点,狠狠插几下才能继续“散步”。

陈冬阑从来不知道绕着他们的家走一圈路程会这么漫长,从主卧到客厅,从客厅到厨房,袁渊将他压在冰箱
门上加速抽插的时候,他的阴茎就因为这个姿势顶在袁渊的小腹蹭来蹭去。

“啊……”他叫出来,又射了。

怕他脱力往下滑,袁渊将他的屁股牢牢托住:“你就不能等等我?”

陈冬阑好半天才从高潮的眩晕中挣脱出来,听他这样控诉自己,十分委屈:“那你就快点弄出来……”

袁渊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感。陈冬阑撒娇的时候从来没有撒娇者的自觉,这往往最能触动他。

他深深地吻陈冬阑,射给了他。

清理过后,陈冬阑打开电视,看今晚的电视剧。袁渊本来坐在他身边,过了一会去了房间,回来时手上拿了
什么东西。

他把东西递给陈冬阑,是两张机票。
“这个周末,我们回一趟 a 市吧。”

陈冬阑瞪大眼。

“我和我的父母说了我们的事,他们让我马上把你带回家给他们看看。”

陈冬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袁渊笑了,捧住他的脸:“他们会喜欢你的,我保证。”

第二十三章

袁母提着大包小包到家,东西多到看不清地下,被自家的鞋柜绊得一个踉跄。

袁父赶紧扶住她,将她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接过去,疑惑地问:“你买这么东西干嘛?这些东西……饼干?饮
料?你平常都不买的。”

袁母站直身子,面上有些忐忑:“我问了我的同事,接待儿媳的时候一般要做什么准备。但是我觉得我们家
的情况特殊,哪一个建议都不够全面,最后综合采用了。”

袁父:……

他还记得袁渊打电话过来,刚把事情说清楚的那一瞬间,袁母脸黑得吓人,掐紧了手机,手臂绷紧,好像下
一刻就要把手机扔出去。那边袁渊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才慢慢放松了,但语气还是很硬,几乎是用骂人的方式向
袁渊表达了“你赶紧带着你的小男朋友滚回家”的意思。

但是现在呢,恨不得把超市搬进家里。

“他们怎么还不到?”袁母望着钟表,皱起了眉头。

袁父也看了看时间:“快了吧。航班晚点,差不过再过半小时就到了。”

袁母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晚点?”

袁父笑了:“他说不敢跟你说话,怕你觉得跟他们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会恶心,将他们轰回去。”

袁母满脸嫌弃:“我是这样的人吗?”

袁父腹诽:倒还真是……

二十分钟后,袁渊带着陈冬阑到了。

袁母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儿子身边高高瘦瘦的陈冬阑。

陈冬阑九十度鞠躬,将手上的礼品递出去:“阿姨好。”

袁母没接,袁父接了,谨遵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教诲。

“叔叔好。”陈冬阑继续问好。

“你好,小陈对吧?先进来。”袁父挂着和蔼的笑,将他们请进去。
四个人里有三个人都满面和气,一起坐在沙发上,只有袁母一个人努力维持着冷脸,还刻意坐得很远。

袁渊看着想笑,问袁父:“您和妈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我还以为到家要等一段时间。”

袁父说:“何止到家早啊,你妈今天下午特意请……”

“咳……咳咳。”袁母不自然地打断他。

袁父识时务地调转话题:“小陈,你跟袁渊是老同学吧?”

“是的,我初高中都在 a 市……”陈冬阑一五一十地介绍自己,从姓名年龄,到学习经历,再到工作情况,
收入情况,甚至连健康状况都说了。

袁父听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陈冬阑和袁渊也没有说话,三个人同时把视线转移到了袁母的身上。

袁母被他们看得发毛:“看我做什么?”

袁渊忍不住了:“妈,就只有您还没同意我们的事。”

袁母瞪向袁父,袁父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袁母叹气:“袁渊,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袁渊抿了抿唇:“给您添麻烦了。”

陈冬阑心里有愧,却忍住没有低下头。

他要坚定,比谁都坚定。

袁母思考了一会才开口:“我以前跟你聊过小陈,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你们决定在一起,而且还一直向我
强调你们是认真的,我相信你们彼此相爱,就算我现在要把你们强行分开,也不起作用。”

袁渊静默了好几秒。

确实分不开,无论父母怎么说,他们现在都分不开的。

袁母双手交握,拇指上下交叠,这能帮助她思考:“我不向你们强调同性恋的困难,只是在担心你们日子过
久了以后,还不会不会有现在的决心?”

作为一个母亲,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她对袁渊从小到大的行为和决定都持着尊重的态度,面对任何事,都
尽可能的让他自己独立面对,独立解决。这缘于她对自己儿子的信任,也源于对他的自豪。但到了他给出和她认
为的正确答案有巨大偏差的时候,她也会出手阻止。

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袁渊必须向她证明,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失为一个正确答案,她才能够接受。

袁渊抿了抿唇:“我没法向您给出我未来不会后悔也不会退缩的证据,现在也只能给您做出空口承诺。”他
握紧陈冬阑的手,“但就像我在电话里跟您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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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认真,也是最后一次认真,对我自己的感情,我看得很清楚。”

袁母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儿子。

他总是这样,在她没有去关注的时候,就发生让她诧异的改变。

“就先说到这吧。”袁母说,“让你爸做饭,我们聊些轻松的。”

陈冬阑还提着一口气,但袁渊已经放松了。

他的父母对他太好,就算他上来就告诉他们自己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也不会震怒,而是把儿子的想法摆在
第一位。

想办法支持他,鼓励他。

陈冬阑听到做饭这个词,立马有了反应:“让我来做饭吧。”

袁父笑了:“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你坐着。”他开始编排自己的儿子,“小陈啊,我跟你说,你跟袁渊
在一起,是谈恋爱,又不是给他当保姆,最好在家里也不要给他做饭了,把他惯得比小时候还娇气。”

袁渊无奈,但也不反驳:“爸……”

袁母也看向陈冬阑:“他说的对,你不用去做饭,让客人做饭实在是失礼数。”

陈冬阑站着,不知道要坐下好,还是继续坚持做饭好。

袁渊拍了拍他,说:“爸,您就让他跟您一起做饭吧,也好跟您学习学习厨艺。”

袁父知道袁渊是要把陈冬阑推到和蔼可亲的他身边,自己来顶袁母这尊火炮,就顺着他的意思应下来:“那
也行,我就麻烦小陈给我打打下手。”

陈冬阑赶紧说:“不麻烦。”

他们走去厨房,陈母毫不客气地给袁渊翻了个白眼。

袁渊忍不住笑:“妈,您今天的白脸唱得真不错。”

袁母不接他的话:“你可真会护着他,我就这么可怕?”

袁渊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电话里也跟您说了,他容易多想,一不小心就会伤心。”

袁母听他儿子把一个大男人描述得比玻璃球还脆弱,彻底没脾气了。
袁母是典型的外冷内热。虽然陈冬阑在的短短一天,她一直表现得十分冷淡,而且很少直视陈冬阑,更多的
时候是当做没他这个人。但是当他们告别时时,袁母送了陈冬阑无数的东西,搞得他们走的时候拎过了满手,像
是进货归来的小商贩。

陈冬阑回到 t 市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陈母写邮件。

因为袁母问他“你的父母怎么看你们的事”?他才猛然想到,他跟袁渊在一起,考虑了方方面面,考虑了很
远之后的未来,却没有考虑过妈妈和许叔,还有小德的想法。

他反复斟酌字句,用上了很多语气词,尽可能让字句变得柔和。

邮件发过去一天后,他接到了陈母的电话。

两个人都怀着疑惑喂了一声,惊讶于对彼此声音的生疏。陈冬阑叫了一声“妈”,却觉得这个音节怪得很,
好像自己把这最简单汉字读音都弄错了。

“冬阑,你邮件里说的事,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陈冬阑握紧手机:“不是。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陈母一阵沉默,但陈冬阑隐约能听到颤抖的气流声。

“你再说一遍。”

“我说邮件里的都是真心话,我现在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很爱他。”陈冬阑深呼吸。

“你疯了吗!”陈母吼出声,“你是不是疯了,你拿这种话来骗我有什么意义?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不能拿来
开玩笑……”陈母说到最后,声音哽咽。

陈冬阑一阵沉默。

这是他没料想到的反应。他以为陈母会像以往一样,对他的事听过就算,然后在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中把一
切都忘在脑后。

“妈……”他本想说“您冷静点”,但他始终觉得陈母不会为了他的事而丧失冷静,就改口,“您可以再看
一遍我的邮件,每一句话都没有开玩笑。”

“陈冬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陈母拔高声音。

陈冬阑感到头疼:“这样吧,我下次再给您打电话。”

他不等回复,直接挂断。

陈母马上打回来,陈冬阑把手机调成静音,没有去管。

陈母的电话轰炸了两天,每天都要打十通甚至以上。陈冬阑有时会接有时不理会,但接起来陈母的反应都没
什么差别,每次都会翻来覆去骂他是不是疯了,有没有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两天的最后一通电话,陈母声音颤抖,问陈冬阑:“你是不是没有把自己当作是我的儿子?”
陈冬阑连连否认:“没有这回事。”

陈母却在短暂的沉默后挂了电话。

接着,电话就不再打来了。

那之后,陈冬阑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渐渐忘了这回事,直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突然打过来。

是许叔。

当时是下午,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听到许叔的声音,陈冬阑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冬阑?不好意思,我没打招呼就来看你,我现在在计程车上,一会就到你公司附近了,我们一起聊聊。”

陈冬阑好半天都没说出话,四处看了看,找到了领导,才说:“您怎么……这太突然了,我马上请假去接
您。”

“打扰你了,请一会假没问题吧?我的时间实在调不过来,徬晚我就要搭飞机回去。”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许叔你在哪里下车,我赶过去。”

挂断电话后,陈冬阑急匆匆向领导请假,东西也来不及收拾,抓起手机和钱包就跑出去。

怀着不安的心,他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等到了许叔。

许叔十分注重外形,穿着灰色的英伦风外套,下巴留了一部分胡茬,是一个人到中年仍旧风度翩翩的男人。

陈冬阑之前跑得急,额头冒汗:“许叔,你来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一声,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准备。”

许叔笑了,摆摆手:“那些都不需要,我时间不多,我们赶紧坐下来聊聊。”

“好,好。”陈冬阑拉开咖啡厅的门,让许叔先进去。

两人对坐下来,陈冬阑还在不停的出汗。

“冬阑,是你妈妈让我来的。”许叔没有说废话。

“我猜到了。”陈冬阑点点头。

许叔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你可能不会想到,你妈妈这几天在家里,每天都以泪洗面。”

陈冬阑确实很震惊。他想过母亲会大骂,甚至可能会摔东西生闷气,但绝对想不到她会一连几天的哭泣:
“她怎么会……”

“我跟她聊过了,但是她哭得停不下来。我本来想马上就过来找你,但还是多等了两天,等把她安抚住了才
来。”许叔说,“你或许从小都觉得,你妈妈对你不好,对你不够关心,只知道关心小德。我不得不承认,你妈
妈确实是这样的,但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吗?”

陈冬阑垂下眼睛:“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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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太想知道。

许叔的语气和缓:“是因为,你妈妈不知道要怎么对你好,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这说起来可笑,没说服力,
但她真的是这样。她想要对你好,却觉得让你处在这种尴尬境地中的人就是她,她对你满心愧疚却无从补偿,渐
渐的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陈冬阑觉得许叔说得确实可笑。

“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确实是一个好说辞。

但陈冬阑的心却没有多少起伏,他早已决定不要再为过去耿耿于怀。

“怎么会……”陈冬阑摇摇头,“妈只是被我气坏了。”

许叔深深叹气:“我希望你也能设身处其为你妈妈想想。当年的她独自带着你改嫁,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
连自己也照顾不好,却带着一个事事要仰仗他的孩子,那时候你还没断奶,夜里总是哭……”

许叔的话掀起了陈冬阑的回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小德还没有学会说话的时候,陈冬阑的记忆里有一
个深刻的影像,那就是陈母。

她远远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进来,双手抱在一起,静静看着在房间里独自玩乐的陈冬阑。

陈冬阑回头看她,叫一声“妈妈”,陈母还是没有反应,她双眼干涩,好像流尽了该流或不该流的泪。

许叔闭上眼睛平复了几秒钟情绪,才继续说:“冬阑,以前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怪你妈妈。
你妈妈觉得,你会……会喜欢一个男人,全是她的错。是因为她从小忽视你,不管你,你才会走上这条歪路。冬
阑,你老实和许叔说,你是不是因为要报复你妈妈,才会做出这种偏激的事?”

这一瞬间,陈冬阑的心隐隐作痛。

他想不到陈母居然会这样认为。

其实他从小就清楚,他和妈妈的关系生疏至此,不可能完全是妈妈的责任。放弃这段母子亲情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两个人。因为他的态度如此消极,从来不争取,不努力,不反抗,才会有这二十几年。

但是袁渊……

“不是,这绝对不是妈的错。”

陈冬阑的声音肯定。

爱上袁渊,和袁渊在一起,绝对不是某个人的错。
这是他一生中,做过最对的一件事。

“您不要担心,小时候的事,我早已经释怀了。”陈冬阑笑出来,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现在跟我爱的人在
一起,我绝对不会后悔。”

许叔目视着他,久久都没有说话。

等到端上来的咖啡都凉了。许叔才感怀地说:“你长大了。”

陈冬阑眼睛一酸:“谢谢您。”

许叔无奈一笑:“下次有时间,去看看你妈妈吧。”

陈冬阑点点头:“好。”

许叔回去的航班安排得很紧,他们没有聊更多,陈冬阑就送他去了机场,告别时,许叔拉着他的手一遍遍请
他带袁渊去看陈母,陈冬阑也一遍遍地答应他。

走出机场,陈冬阑拿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有几个袁渊的未接来电。

打回去,没响到第三声袁渊就接了起来:“你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他下班回家发现陈冬阑不在,打电话也不接,急得一直在客厅打转。

“对不起……可能没有听到铃声。”刚刚告别时情绪激动,哪还有功夫关注手机,“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
回去。”

“怎么跑去机场了?”

“我回来就跟你解释,现在说不清楚。”

“那我去接你。”

“嗯。”

陈冬阑在原地等着。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春天的傍晚不冷,白日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褪去,风是柔和而温暖的。

他只等了一会袁渊就到了。

袁渊向陈冬阑跑过来,风把他外套的下摆吹起来,像是树上发出的春芽在摇摆。

陈冬阑也向他跑过去。

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多半都被孤独感所萦绕。

一个人是他习惯的生活方式,甚至是思维方氏。

但是现在不再是这样了。
从今以后——

他不再茕茕一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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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息总是不爱穿袜子,春夏秋冬都爱赤着脚,以前怎么说他都不听。卫柏涵轻轻的搂住李毕息,一把将他抱
起。李毕息发出轻微的一声小猫似的呜咽,缩进卫柏涵的怀里睡的更甜。卫柏涵将李毕息放在柔软的大床之上,
盖好被子,看着李毕息沉睡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的吻住李毕息的双唇,知道李毕息快要转醒,他才放开。接着又
隐忍着退出了房间。

李毕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就知道卫柏涵回来了,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卫柏涵的踪迹,他发了
个短信给卫柏涵“你昨晚回来了?”

没一会那边就回复“嗯,回去拿个资料。”

李毕息心里憋得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将手机扔在一边,刷牙洗漱去了。收拾好一切,李毕息翻出昨
天存的几个号码,第一个号码就打给了赵淄寰的班长钱赫。k 发过来的资料上说 k 是退休的干部,不知道好不好说
话。

他按下来了号码,那边响了几声就接起:“喂,钱叔叔,我是您的同学赵淄寰的侄子……”

“赵淄寰?”电话那边明显的愣了一下:“你找我干什么?”

李毕息知道没挂电话那就还可以接着说下去:“我爸爸想要打听打听我叔叔的事,您看您最近方便不方便?
我们约个时间?”

“你是在哪弄到我号码的?你是什么人?”

李毕息听着电话那头质疑的语气,赶紧解释:“孙老师说的,我去看望孙老师了,他给我的。”

听到孙老师的名号,那边的语气明显的缓和下来:“孙老师啊……行,那今天下午吧,在景江花园,你到了
打我电话。”

“好的,谢谢您啊。”

挂了电话,李毕息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孙老师的面子果然大,看来以后得多用用了。李毕息看了看手机上的
时间,时针已经指向 11 点。景江花园离他住的地方有点距离,李毕息赶紧到了车库,开车去蛋糕店随便买了点扔
在车上,然后脚踩油门赶到了景江花园。

大概是因为一路顺畅,所以到景江花园的时候才 12 点,李毕息将车停在小区外,等到 12 点 40 才又给了钱


赫电话,只见没一会,门卫就来请他进去。进去前还搜了身,李毕息将钥匙上的一个装饰小匕首都解了下来,才
被放进去。

他按照门卫指的路线到了一座别墅前,按了门铃,报了姓名,最终才被放进去。李毕息不得不感慨下人生了,
要是他没和家里决裂,现在恐怕住的也是这种高级园区。虽然自己现在住的也不差,但是他一个人住,太没意思。

“先生,找您的人到了。”钱家的老管家帮李毕息通报,李毕息端正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过,钱赫老爷子才慢吞吞的下了楼。李毕息笑的都快僵硬的脸再次扯出一个微笑:“李叔
叔,您好,我是……”

“这话你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有什么要问的快问。”钱老爷子语气中十足十的不耐烦,仿佛要不是给孙老
师一个面子,他是怎么也不会放这种人进家门。

“好的,我想打听下您知道我叔叔现在在哪吗?”既然对方要直奔主题,李毕息也不含糊了。

钱老爷子明显一愣,哼笑一声:“孙老师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李毕息不知道是不是赵淄寰和钱老爷子有过什么过节,不然为什么这个钱老爷子的话语透着满满的不屑。
“那……我想打听下一下我叔叔过去的事,我爸爸很想知道。”李毕息不怕死的继续说。

“过去的事?”钱老爷子品着管家煮的茶,放下杯子:“不是我说,你那叔叔啊,以前就不合群,他的事我
还真不知道多少,你要问啊就要去问乔脩岩。”

李毕息一愣,乔脩岩?乔老?

“哦……你恐怕不知道乔脩岩是谁吧?”钱老爷子疑惑的看着李毕息。

李毕息装作不认识乔脩岩一般的点点头,问道:“这乔脩岩和我叔叔……”

“乔脩岩啊比我们大一届,和你叔叔是一个篮球队的。”

“篮球队?”李毕息想起来乔老给的那张照片,赵淄寰抱着的的确是一个篮球。

“那时候乔脩岩是学生会的,新生入学的时候接待的你叔叔,后来就拉你叔叔进了篮球队。”

李毕息见钱老爷子愿意继续说,于是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钱老爷子眯着眼,看着远方,似乎在回忆年轻时光:“乔脩岩对赵淄寰特别好,乔家有钱,
赵淄寰那时候穷,乔脩岩经常帮赵淄寰,还教赵淄寰练球。这赵淄寰呐,谁的话也不听,也不见他和谁玩,就只
和乔脩岩在一起……”

李毕息奇怪,这乔脩岩既然和赵淄寰这么熟悉,怎么还会找私家侦探找赵淄寰呢?“那我叔叔……”

“后来赵淄寰大四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直接消失了,那时候班主任还到处找他,你应该听孙老师说了
……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嗯……我听孙老师说了。”李毕息不解的看着钱赫:“难道全班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叔叔去哪儿了?”

钱老爷子似乎被问烦了,语气有些不愉快:“不是都说了,你叔叔不合群,只要不和乔脩岩一起从来都是独
来独往,班级活动也没参加过,你要是想问别的,就找其他人去吧。”

“哎……钱叔叔……”

“送客。”钱老爷子打断李毕息的话,站起身吩咐着站在一旁的管家。
李毕息看着钱老爷子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了别墅。李毕息坐在车里,听着刚刚录下来的录音,故
事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既然乔脩岩和赵淄寰那么要好,又为什么分开,分开后为什么赵淄寰又和家里决裂,消
失不见?而且那么孤僻的一个人,怎么单单就和乔脩岩好了?

李毕息看着乔老给的名片,雇主对他有保留,既然雇主不愿意说,他就不能问,只能自己查。看来还得多找
几个同学问问,这钱老爷子看起来似乎对赵淄寰有些偏见……

第4章 4

李毕息回到家里,总结了一下孙老师和钱老爷子两个人说的话,所有的线索都是在赵淄寰毕业的时候断掉。
k 查了赵淄寰的家人,赵淄寰的父母就他一个儿子,而且已经去世。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变迁,赵淄寰的老家早就变
了样子,想要找一个亲人别提多难了,而且赵淄寰父辈那边的亲戚说不定早就不在了。李毕息想着还是得从赵淄
寰的同学下手。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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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虽然不可能晚上约人见面,不过可以先打电话过去约好见面的时间。李毕息拨通了手机里备注的
赵淄寰室友的号码,第一遍没有人接,第二遍依旧没人接。李毕息发了个短信过去,大意就是先说明了他是谁,
告知了去意,最后请老人家看到后务必回个电话。就是也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看懂。

发完短信,李毕息发动车子,不想回家,可是又不是知道去哪,心里想见卫柏涵,可又不知道卫柏涵想不想
见他,干脆将车子开到了卫柏涵的公司楼下,趴在窗户上看着。现在正是下班时间,如果好运的话说不定他可以
刚好碰到卫柏涵,到时候就可以一起去吃饭。

他挺想卫柏涵的。

等的天都黑了,李毕息也没看到卫柏涵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 6 点了,冬天的天黑的早,而且晚上温度更
低,他不得不关上窗户,搓搓自己被冻的通红的脸。可窗户刚关上,卫柏涵踩着阶梯出了大厦,身边还跟着一个
男生,李毕息看的清楚,之前他看到的亲密的男生就是这个人,看模样估计也就 20 出头。李毕息眼睛都气红了,
将车灯啪的打开,狂按喇叭。卫柏涵惊讶的看着停在公司楼下的熟悉的车,他没想到李毕息会过来,李毕息似乎
从没有来过他的公司。

李毕息下了车,站在车边,看着卫柏涵朝自己走过来,恶狠狠的瞪着跟在卫柏涵身后的小男生。

卫柏涵看着李毕息冻的红红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转瞬恢复冷漠,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毕息瞧着近在眼前的卫柏涵,自己似乎一点也不认识这个相处了七年的人。相处了七年,认识了十多年,
可是他一点也不了解卫柏涵,一点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李毕息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你……你是不是……”他想问卫柏涵是不是想要分手,可是吱唔半
天依旧没有问出口。他舍不得。

“什么?”卫柏涵看着李毕息头顶的黑色旋窝,忍住了抱上去的冲动,问道。

李毕息摇摇头,没说话,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明明站的这么近,李毕息却觉得两人隔得那么远,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就可以抱住的对象,李毕息却觉得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眼前这个心心念念的人。

“卫总……还去餐厅吗?”一直跟在卫柏涵身后的青年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毕息,生怕这周身围绕着骇人戾气
的少爷一个忍不住就冲过来揍他。

李毕息看着脚尖,等着卫柏涵的回答。

“小息你吃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我们?李毕息一头一颤,自己似乎更像个外人,会打扰到他们俩。他抬起头,一副快要哭的表情,看着卫柏
涵说:“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卫柏涵没说话,漆黑的双眸紧紧的顶住李毕息,李毕息没等卫柏涵回话,拉开车门,刚准备坐进去,却被卫
柏涵一把拉住:“走吧,一起去。”

青年看着卫柏涵和李毕息两人之间容不下他人的气息,落寞的看着卫柏涵说道:“那……卫总,我先走
了?”

卫柏涵看了他一眼,挥挥手:“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青年点点头,冲着卫柏涵挥挥手,小跑着去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卫柏涵看着青年的出租车走远,才放开李毕
息的手:“走吧,想去哪儿吃?”

李毕息盯着自己刚刚被卫柏涵握住的手腕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卫柏涵揉揉李毕息的头发:“去哪吃?再晚点
可能就没吃的了。”

李毕息眨眨眼,似乎刚刚一切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他看着卫柏涵背影,笑着跟了上去,和卫柏涵并立的走在
昏黄的路灯下,说出口的话语中都带着不可磨灭的愉悦:“你想吃什么?我对这一带都不熟悉。”

卫柏涵想了想,说道:“前面那个路口有一家港式茶餐厅,里面的甜点你应该喜欢。”

“嗯,那就去那。”李毕息对着卫柏涵的那一瞬间就没了任何主见,卫柏涵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两人不慌不忙的走着,李毕息看着他和卫柏涵齐齐的步伐,嘴角自然的勾起一抹傻里傻气的笑容。卫柏涵忍
不住拉着李毕息的手,李毕息下意识就慌张的抗拒,却被卫柏涵紧紧的抓住:“这样能够走快点。”

李毕息一张脸红的跟个猪肝色一样,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反握回去。他一向不喜欢在外面做这些亲昵的动作,
毕竟卫柏涵在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抓住把柄那可就糟糕了。可他却不知道他的这些小
心思在卫柏涵眼里却变了味道。

两人到了餐厅,李毕息毫无主见的让卫柏涵点了菜。里面的服务生对卫柏涵都很熟悉,见到他的时候都笑着
点头,倒是大家看李毕息的眼神有些奇怪。

“卫总,今天还要之前的那些菜品吗?”

卫柏涵看了看李毕息,接过菜单:“不了,萧箫和小息的口味不一样。”

李毕息听到卫柏涵的话明显的一愣,萧箫是谁?他想问,又怕问多了卫柏涵会厌烦,不问心里又憋得慌,等
到一桌子菜上齐之后,李毕息依旧没问出口。
一顿饭迟到一半两人之间还是没话,李毕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最近接了个单子。”

卫柏涵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太过冷淡,才补充了一句:“别那么辛苦。”

李毕息点点头,继续找话:“乔老你知道吧,是他委托的。”

“乔家的那位老爷子?”卫柏涵这次总算变了语调,似乎不相信乔脩岩会让李毕息找人。

“嗯,找他的一位同学。”李毕息继续说道。

卫柏涵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拿起纸巾擦擦嘴角,两人之间又是无话,沉默的有点可怕。李毕息看着盘子
里被自己吃的一点也不剩的食物,愣愣的发呆。卫柏涵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卡,收进钱包里:“走吧, 很晚
了。”

李毕息没说话,跟着卫柏涵的身后出了餐厅。直到公司的楼下卫柏涵才开口:“你先回去,我还点事情处理
一下。”

李毕息没说话,双手攥拳,红着眼眶硬是逼得自己点点头,坐上了车子。卫柏涵看着驶离的车子,眼神暗了
下去,略带狼狈的抓了下头发,懊恼的走进了公司。

不欢而散似乎让李毕息和卫柏涵两人之间的隔阂加重。李毕息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查卫柏涵,这是
第一次,他第一次去查和自己生活了七年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做喜欢的事,最热爱的职业不会被自己用作加
固自己爱情的手段,可是他现在却像个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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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要扫清横亘在卫柏涵和他之间的一切屏障,像是着了魔,发了疯。

“k,帮我查一下这个人,他身边亲近的人都要查清楚。”他发了邮件个 k,附件中是卫柏涵的所有信息。

坐在电脑面前的 k 挑眉的将邮件重新编辑,原封不动的转给了卫柏涵:“你老婆要我查你。”

办公室里的卫柏涵抿唇不说话,回复邮件:“既然他让你查,你就查。”

“唉,你们就使劲的折腾吧。”k 回复的邮件很快回复过来,卫柏涵看了眼,关上邮箱。他看着很快暗下去的
屏幕,映出自己的脸。

李毕息窝在沙发里等了半个小时都不见 k 回复邮件,烦躁的关上电脑。可烦躁归烦躁,他还想着卫柏涵,想
着给他发条短信告诉他他到家了。李毕息掏出手机,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条未读短信,是赵淄寰的室友
回复的短信。李毕息点开一看,就看到屏幕上清清楚楚一字不错的写着一行字:“明天上午十点,永泉路咖啡馆,
到了打我电话。”

李毕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一行字,若不是对 k 能力的信任,他真的要怀疑是不是信息错误了。一位 60 多
岁的老人能如此利落的发一条短信过来,看来这老人过的不差。

李毕息回复了个好,将手机扔在一边。接着去浴室冲了个澡,窝进柔软的大床里。希望明天的一切都顺利,
希望卫柏涵只有他一个人,李毕息闭上眼睛,忍不住心里嘲笑着自己,真是小气。

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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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李毕息的身上,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窝进沙发里刷新邮箱列表,可惜依然没有
收到 k 的邮件。李毕息怀疑是不是 k 查卫柏涵的时候顺便把他也查进去了,所以不好告诉他?那也不可能啊……
这些年和 k 合作,什么样的单子他没见过,不可能因为卫柏涵和他的关系就吃惊的连回复他邮件的勇气都没了吧?
既然这个解释行不通,那只有一个解释了,李毕息只能猜测 k 最近很忙,忙到没时间看他的邮件了。

李毕息将电脑扔在一边,洗漱收拾了一番,才慢悠悠的出小区买了早点,最后开车到了约定的咖啡厅,他比
约定的时间早到半小时,索性就点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可是没过一会,咖啡厅
的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你个死老头,这种地方是你来的?”

“草你娘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你个臭小子,老子都能做你爷爷了,尊老爱幼知道吗?”

“滚滚滚,快把这乞丐赶出去!”

“等等!”老头挣开被束缚的双手,掏出一个老式手机,捣鼓了一番,李毕息的手机铃声响了。

“喂……”

“臭小子,我被服务员拦在这了,你到哪了?”

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看着眼前趾高气扬的怪老头,李毕息结束了通话,冲怪老头走了过去。

“那个……我就是和您约好的人。”李毕息礼貌的对老爷子笑笑,谁知道怪老头先是斜睨了他一眼,接着光
明正大的打量了他一番,也不管众人的眼光,直接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子,给我来点吃的,饿死老子了。”老头子搓搓粗糙的不像样的手掌,扒拉扒拉自己脏兮兮的头发。

李毕息有求于人,总不好一走了之,只能硬着头皮点了份早餐,给怪老头端了过去。服务员见有人付钱,自
然不会说什么,他们之所以不让怪老头进来,也就是怕怪老头吃白食。

怪老头直接从李毕息手上抢过盘子,手也不洗,直接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李毕息看着怪老头那模样,胃里
不住的翻腾。

终于等怪老头吃完了,李毕息才敢开口说话:“周先生是吧?我想向您……”

“说吧,给多少钱?”周老爷子一边拿着脏兮兮的指甲扣着暗黄的牙缝,一边口沫横飞的打断李毕息的话。

“钱?”李毕息看着对面脏兮兮的老人,一时之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周老爷子嗤笑一声:“哎,你这小子也蛮搞笑的,跟老子打听事不想给老子钱?你以为你什么玩意?”

李毕息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周老爷子相用手中的信息交换,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么一个邋遢的老爷子居然能一
眼看出他不是赵淄寰的亲戚。

“行吧,您说多少钱?”李毕息根本不缺钱,况且乔老给的报酬分出千分之一给这老头估计也够了。

老头露出一种让人反感厌恶的笑容,然后伸出那脏兮兮的一只手:“少说也得这个数吧。”

李毕息看着那摇晃的左手:“5000?”
“5000?你以为我周大凯是什么人?50 万!”

“50 万?!”李毕息惊呼出来:“您手上的信息值 50 万吗?”

“怎么?不舍得?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本来就是靠倒卖信息,结果呢?老子给你你想要的信息,
你不给老子钱,老子可不傻!”

“50 万不可能!”李毕息说什么也不肯给周老头 50 万,这不是开玩笑吗?这怎么可能?

周大凯一听李毕息语气坚定起来,似乎也犹豫着要不要松口,可歪着头继续打量了李毕息一番,眯着那贼溜
溜的双眼,狡黠道:“老子和赵淄寰可是大学的室友,你小子可想好了!”

李毕息看着让自己恶心的周大凯,冷哼一声:“您就继续做您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罢李毕息甩手走出餐厅,这周大凯见李毕息真走了,也跟着急了,立刻追了出来,他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一
个有钱人,可不能让到手的肥羊溜走了。

“唉,你说你这小子跑这么快?万事好商量,老子可以给你打个折!”

李毕息停下脚步,看着缩在墙角的周大凯,就像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不禁有些同情这样的人,他
的世界,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你要 50 万干嘛?”李毕息靠在墙上点了根烟,他很少抽烟,兴致来的时候会点上一根,卫柏涵不喜欢他抽
烟。香烟架在修长的食指之间,冬日的暖阳照在李毕息白皙的脸颊之上,让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李毕息将香烟盒递到周大凯面前,周大凯搓搓手,拿出三根,一边耳朵上夹了一根,再点上一根,猛吸一口,
不住的咂嘴:“好烟好烟!”

“说吧。”李毕息收回香烟,看着缩在一旁占到小便宜沾沾自喜抽烟的周大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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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周大凯抬着头,刺目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只能眯成一条缝,看着李毕息刀削似的侧脸。

“要那么多钱干嘛?”

“呸……”周大凯吐了口口水,再猛吸一口烟:“钱可是个好东西,谁不想要?”

李毕息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里面有 3 万块钱,他递给周大凯:“这里是三万,您要是不愿意说,就算
了。”

周大凯皱皱眉头,选择了接过。

李毕息见周大凯接过,眯眼笑着,他的钱包里都是准备的这种小额的银行卡,里面有几百到几万不定,就是
对付像周大凯这样的人,只不过他没想到周大凯开口要 50 万。

“你小子打听赵淄寰那个怪物干什么?”

“怪物?”李毕息一惊,显然没反应过来周大凯说的话。
“是啊,赵淄寰那玩意儿嘛,我和他一宿舍,那小子,怪的很。”

“怎么说?”李毕息越来越好奇,乔老那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找赵淄寰做什么。

“嗨,那小子,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我和那小子待在一起整整一年啊,一句话都没说话,你小子能想象吗?
除了乔脩岩,那小子谁都不认识。”

“乔脩岩?”李毕息已经从好几个人耳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对呀,你应该听过吧,乔家,乔脩岩!”

李毕息没说话,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周大凯搓搓手,伸到李毕息面前:“再给我一根。”

李毕息将一包烟全都扔给了周大凯,周大凯乐呵的接住,点燃了一根。

“你知道赵淄寰家里人吗?”

“家里人?见过啊,他爸妈人挺好的,有一次来宿舍还给老子做了好多好吃的饭菜,就是赵淄寰那小子,跟
欠了他钱一样。”

“除了不和人说话呢?赵淄寰还喜欢做什么?”

周大凯想都没想,直接说:“还喜欢跟着乔脩岩呗,喜欢跟着乔脩岩打篮球,那乔脩岩,也不知道被赵淄寰
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知道多护着赵淄寰。”

李毕息像是响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会只和他住了一年?”

“大二的时候赵淄寰搬出去了。”

“搬出去?”李毕息心中一惊:“赵淄寰家境很好?”赵淄寰那个年代,租房子应该很贵,家里非富即贵,
应该还住不起外面的。

“嗨,他父母就是两种地的,不过好像也会点手艺,他爸妈也就来了一次,老子哪知道的那么清楚。”周大
凯明显的有些不耐烦了,回道。

李毕息点点头,没再说话。赵淄寰家里不富裕,搬出去住,大二的时候搬出去住。李毕息的脑中突然出现了
一个想法,乔脩岩费这么大的精力找赵淄寰究竟为了什么?往细了他反而不敢想,只能继续求证。

“谢您了,那三万块您可省着点花!”李毕息冲还缩在墙角抽烟的周大凯挥挥手,头也不回的向停车位走去。

周大凯砸吧砸吧嘴,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几脚,也站了起来,宝贝似的拿着银行卡鬼鬼祟祟的走了。

李毕息回到家中,将赵淄寰的信息又填上一笔,家贫。

在调查的这几个赵淄寰的同学中,所有人对赵淄寰的印象都是孤僻,怪异。可是李毕息看着一封隽秀的小楷
情书,还有那张笑的特别甜的照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孤僻到怪异的人。

他越来越好起赵淄寰和乔老的关系,若真如他所想,那乔老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托人找赵淄寰的?他可
没记错,乔脩岩可是有妻有子。

李毕息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存的另外几个同学的号码,选中了唯一的一个女同学,拨了过去,无人接听。
李毕息不得不依样画葫芦,像是发给周大凯的短信一样,发了一条短信给这位女同学,听着信息发送完毕的提示
音,李毕息将手机扔在一边,双手捂住眼睛。

这种时候,他都是特别想卫柏涵。

第6章 6

傍晚的时候李毕息接到了赵淄寰同学的电话,那个唯一的女同学的电话。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声音,一点也
不像是 60 多岁的老人。女同学姓吴,叫吴薇,听说他是赵淄寰的侄子后就约定了相见的地方。

k 始终没有回复李毕息的邮件,就像消失了一般,了无音讯。李毕息除了邮箱没有别的办法联系到 k,只能
耐心的等待。

第二天一早,李毕息到了约定的地点。等的无聊索性拿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这游戏他百玩不厌。

“李毕息?”

就在李毕息就要堵死自己的时候,年轻的女声传入他的耳中,李毕息抬起头,看着眼前带着墨镜,大波浪长
发的女人。

“您是?”

女人没说话,指了指李毕息的手机:“死了。”

李毕息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果然……gaover 几个字母在屏幕上跳动着。李毕息收起手机,看着这位看起来
十分年轻的女士,笑着伸出手:“吴薇小姐,您好。”

吴薇优雅的落座,微笑的和李毕息握了握手:“你好。”

“吴小姐要喝点什么吗?”

“一杯黑咖啡。”

李毕息招来服务员,点了杯黑咖啡,和白开水。

吴薇摘下墨镜,李毕息愣了愣,没想到摘下墨镜的吴薇显得更加年轻,说出去只有 40 岁估计都没人相信。

“吴小姐真的和我叔叔是同学?”

吴薇沉默了一会,回道:“要看身份证吗?”

李毕息连忙摆手:“只是很好奇吴小姐是怎么保养的。”

吴薇接过服务生放下的喝咖啡,习惯性的用勺子搅拌两下:“只要有钱,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李毕息默然,算是赞同吴薇的话。

“我和赵淄寰是同班同学,我喜欢他。”
李毕息没想到吴薇会这么直接,反倒不知道从何接起这话。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虽然不爱说话,整天都板着脸,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虽然他不表现
出来。我记得有一次,我回校的很晚,路上遇到几个流氓,是他救了我,他那时候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明明可
以跑,却护着我被打的鼻青脸肿,你说他是不是傻?”

李毕息安静的听着吴薇的话,看着对面这个女人回忆着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后来我渐渐的开始关注他,渐渐的喜欢上他,我和他告白,送给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他很诧异,我永远记
得他那时候的表情,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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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了一般,可还是温柔的拒绝我,他说他有喜欢的人,很喜欢的人。我以为只是他的借口,谁能想到…
…”

“什么?”李毕息看着吴薇,追问道。

吴薇自嘲的笑了笑:“他真的有喜欢的人,我那时候太傻,没发现,直到亲眼看见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
那个人。”

李毕息皱着眉头,难道乔老给的那封情书是赵淄寰的?

“我叔叔喜欢的人是谁?”

吴薇轻啄了一口黑咖啡,苦涩的味道蔓延的口中,她依旧是淡然的笑:“是谁派你来查赵淄寰的?乔脩
岩?”

李毕息一惊:“您……您怎么知道?”

吴薇嗤笑出声:“那个废物,他有什么资格找赵淄寰?”

李毕息不敢相信一直淡然的吴薇说着咬牙切齿的话,像是恨不得将乔脩岩碎尸万段一般。

既然吴薇知道了一切,他就不打算隐瞒,问道:“我的雇主乔老和赵淄寰是什么关系?”

吴薇没有回答李毕息的话,而是接着往下说她的回忆:“赵淄寰拒绝我后我很气愤,可是我又找不到他的把
柄报复他,于是我就偷偷的跟着赵淄寰,你知道我那天晚上看到什么吗?我看到赵淄寰和乔脩岩抱在一起,吻在
一起。两个男人?你知道在那时候两个男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会被所有人唾弃,意味着会身败名
裂!”

李毕息暗道自己的猜想成真,虽然现在已经能够接受同性恋,但是不得不说,在赵淄寰那个年代,要想被接
受那是格外的困难。

“后来呢?”李毕息问。

“后来?”吴薇顿了下,接着说:“后来我就出国了,因为我知道根本不用我报复,乔脩岩根本不可能和赵
淄寰在一起,你知道乔家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吗?”

李毕息没说话,因为他明白,上流社会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家里出现丑闻,还在那那个年代。
“您说乔老是废物……是什么意思?”

吴薇挑眉,看着李毕息:“怎么?乔脩岩没胆子告诉你?”

李毕息沉默的不说话,的确,乔脩岩有很多信息没有告诉自己。

“我只知道这么多,你要想知道其他的,不如自己去问乔脩岩。”

吴薇戴上墨镜,起身走了出去。

“等等!”李毕息站起身来,叫住了吴薇:“沃生您知道是谁吗?”

吴薇愣了愣,笑着说:“乔脩岩,字沃生。”

李毕息看着走出咖啡厅的吴薇,一辆跑车停在路边,吴薇和车主交换了一个吻,坐上了车,看起来甜蜜又幸
福。

沃生是乔脩岩……那么那封信……难道是赵淄寰写给乔脩岩的?!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声打断的了李毕息的思绪,他掏出手机,看着署名吴薇的短信:“找到赵淄寰记得告诉我,
谢谢。”

李毕息回复了好。

他有点不太懂吴薇,一个人可以记住不爱的自己的人几十年吗?心心念念,一直没忘。如果说这是爱情,那
吴薇又为什么和别人在一起?还有乔脩岩,既然乔脩岩和赵淄寰是情侣,那为什么乔脩岩会结婚生子?为什么临
近毕业的赵淄寰会失踪?所有的线索纠缠在李毕息的脑中,却没有任何的头绪。

李毕息看着吴薇发来的短信,记了一个人几十年,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感情?明知道那个人不爱你,却忘不了,
李毕息笑了笑,这就是犯贱,和他一样。知道卫柏涵不爱他,还是要束缚住他,心里一直以为只要不将分手两个
字说出口,卫柏涵就是他一个人的。李毕息想,如果他和卫柏涵分开,他也能记着卫柏涵几十年吗?

他一定不会!因为卫柏涵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能夺去!李毕息关上手机,驱车到了附近的一个很有名
的酒吧。

第7章 7

卫柏涵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办公室签文件,最近忙的事情太多,他也正好可以借工作麻痹自己。赶到酒吧的
时候李毕息正趴在吧台上,手中还握住一个空空的酒瓶,脸上的酡红示意着卫柏涵,李毕息喝了不止一瓶酒。

“您就是卫先生?”酒保警惕的看着卫柏涵问。

卫柏涵点点头,递给酒保一张名片:“谢谢你了,我先带他走。”

“哎,等等。”酒保叫住搂住李毕息的卫柏涵,将手上的手机递了过去:“李先生的手机。”

卫柏涵点点头,将手机接过放进口袋里。被抱住的李毕息就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卫柏涵的身上,温热的呼
吸喷洒在卫柏涵裸露在外的颈项之上。卫柏涵将李毕息放在副驾驶上,贴心的系好安全带后才坐上的驾驶位。
李毕息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也不知道是醉着还是醒着,直勾勾的看着卫柏涵。卫柏涵抿唇不说话,沉默
的开着车。

李毕息看了好一会,撒娇的冲卫柏涵伸出手,卫柏涵没理,李毕息直接将手搭在卫柏涵的腿间,乐呵呵的笑
出声:“好大。”

卫柏涵看了他一眼,冷静道:“别闹。”李毕息看着面无表情的卫柏涵,也不恼怒,笑嘻嘻的看着卫柏涵,
直到卫柏涵将车子稳稳地停在小区外,他依旧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目不转睛。卫柏涵拉着李毕息的手,看
着他酡红的脸:“下来,小息。”

李毕息眨眨眼,撒娇的伸手搂住卫柏涵的脖子:“抱!”

卫柏涵看着不肯撒手的李毕息,叹了口气,温柔的将他抱起。车门被关上的瞬间,李毕息轻轻的笑出声,他
忍不住用额头蹭了蹭卫柏涵的颈项,舒舒服服的搂住抱着他的卫柏涵。

“小息,先下来。”卫柏涵看着搂着自己不撒手的李毕息,根本没法输入密码开门。

李毕息歪着脑袋,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笑意:“你亲我一下我就下来。”

卫柏涵看着嘟着嘴闭上眼的李毕息,似乎只有喝醉,李毕息才会做这些举动,一向在人前抗拒的李毕息只有
喝醉才会肆无忌惮的搂住他,肆无忌惮的要他亲他。卫柏涵低下头,轻轻的在李毕息的唇上印下一吻。

李毕息似乎不满卫柏涵的轻吻,不情不愿的从卫柏涵身上下来。卫柏涵输入密码,李毕息就靠在他身上看着,
傻笑的将卫柏涵按下的数字念出声。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李毕息一个大力将卫柏涵拉了进门,直接将他按在重新被关上的门板之上。

感应灯又被李毕息关了,没有灯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李毕息难过的闭了闭眼睛,颤抖的睫毛似乎出卖了他装
醉的事实。被他压在身下的卫柏涵没有动作,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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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息拉住卫柏涵的手,放在自己的腿间,撒娇着呜咽出声:“难受。”

卫柏涵无奈的叹了口气,印象中他和李毕息之间只有一次性事是在李毕息没有喝醉的时候,那是他趁着李毕
息喝醉上了他后的第一次,那一次李毕息疼得眼泪直往下掉,咬住嘴唇一声不吭,也就是自从那一次,他知道李
毕息的身体对他的抗拒,也是自从那一次之后,他们之间所有的性事都是在李毕息喝醉之后,他永远都是趁人之
危,他靠这个束缚住李毕息。可是他现在不想了,留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在身边,不如放他自由。

“别闹,小息。”

卫柏涵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将李毕息浇了个透顶,就连心里都泛着冰凉。李毕息自嘲的勾起嘴角,反正他
喝醉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李毕息没说话,修长的手指直接解开卫柏涵腰间的皮带,挑开衣角,冰凉的手心贴着卫柏涵温热的肌肤,衣
扣顺着手心的动作一颗颗的被揭开。听着黑暗的房间里渐渐加重的呼吸声,李毕息知道卫柏涵忍不住了。他轻笑
出声,直接蹲下身子,双手掏出那熟悉的巨物。那物像是活了一般,在他手中不停的跳动,他轻轻的将那已经肿
大的巨物握住,眼看着双唇就要贴了上去,卫柏涵一把将他拉起,反身将他抵在门上。

“唔……”李毕息搂住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敏感的乳尖被男人轻佻的含在嘴里,湿滑滚烫的舌尖不住的勾
弄着那小巧的玩意儿,他默契的挺起胸膛配合着男人的舔弄,双手顺着男人的肩头滑向那宽大的后背。

“小息……”卫柏涵吐出被自己咬的红肿的乳尖,呼吸有点紊乱。湿润的双唇贴住李毕息的肌肤不停的游移,
印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

李毕息的腰带被解开,长裤的内裤通通掉落在地上,尾椎骨被男人的手指摸上的那一瞬间,他再也控制不住
的轻吟出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却不甘示弱。很快卫柏涵的长裤也被拉扯下来,高高翘起的性器正抵着李毕息
的小腹,李毕息轻笑出声,伸手将自己的性器同男人的性器握在一起。两人同时发出一阵舒爽的叹息。

听着男人不断加重的呼吸声,李毕息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得意。可是很快,主权就被霸道的男人夺走,
他双手被按在门板之上,赤裸的下身凉飕飕的并不好受,男人却像是使坏一般,怎么也不肯碰他那饥渴的性器。

李毕息扭了扭身子,抬起一只腿磨蹭着男人的大腿:“快点……想要……呜……”

男人没说话,轻轻的在李毕息的双唇上吻了一下。然后他就感觉到男人从自己的身上离开,独留他一个靠在
门板上喘息。紧接着,他就听到一阵窸窣声,很快男人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牢牢的吻住湿润的双唇,两条
湿滑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李毕息张开嘴,任由男人的舌头长驱直入。

卫柏涵将润滑剂倒在自己手上,抬起李毕息的一条腿,将手上的润滑液涂抹在肉穴的入口处。李毕息身子一
颤,紧紧的搂住男人的后背,紧接着,就是一阵钝痛,男人火热的性器挤进了炙热的肉穴之中。

李毕息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克制不住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抓住卫柏涵的后背,留下一道道泛红的印记。

男人按住李毕息的腰部,开始缓慢的挺动。

“啊……呜啊……啊……”李毕息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发出一连串的呻吟,男人像是得到鼓励一般,挺动
的更加用力。肉穴包裹住火热的性器,像是为了缓解疼痛一般,开始用力的收缩起来。卫柏涵被紧致的后穴夹的
痛得不行,空下来的手抚摸上李毕息勃起的性器,来回的抚摸,直到粉红的性器吐露出透明的泪珠他才肯撒手。

“恩啊……难受……”李毕息哼唧着将自己的乳头凑到卫柏涵面前,示意他舔一舔。卫柏涵毫不客气的将乳
尖含进嘴里。

“啊……啊……柏哥……柏哥……呜啊……慢点……”下体的撞击越来越激烈,李毕息的后背磨蹭着门板,
疼的钻心。可是他心里却高兴,他颤抖着双唇贴上卫柏涵湿润的颈项,像是宣示自己的主权一般,留下一串串咬
痕。

“宝宝……宝宝……”像是不用顾忌一般,卫柏涵贴在李毕息的耳边念叨,他有多久没有听见李毕息叫他柏
哥了?久到他都快忘了这两个字对于他的意义了。他又是有多久没有叫李毕息宝宝了,就到他以为他们两个不过
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李毕息开心的笑出了眼泪,每一次的挺身而入都让李毕息恨不能就此死在卫柏涵身上。他紧紧的搂住卫柏涵,
后穴不停的蠕动,随着男人插入也越来越烫,开合的穴口上沾满了透明的润滑液和挤压而出的白沫,两人的耻毛
互相磨蹭着对方的大腿内侧,高涨的欲望抵住卫柏涵的小腹,不停的磨蹭。

终于在一阵快速的抽插之后,男人彻底的释放在他的身体之中。李毕息也随着男人的射入而泄了出来,痉挛
的身体因为男人的臂膀才没有歪倒在地,汗湿的肌肤紧紧的相贴,李毕息大口的喘息,卫柏涵趴在他的身上,似
乎也在回味刚刚激烈的性事。

很快,还停留在体内的性器慢慢的又胀大起来,李毕息坏笑出声,双腿圈住男人的腰部,双手搂住男人的颈
项,肉穴稳稳的含住男人的性器。

卫柏涵搂住李毕息的后背,顺手打开感应灯,接着托住李毕息的屁股一步步的往卧室走去。灯光亮起的一瞬
间,李毕息羞赧的闭上了眼睛,趴在卫柏涵的肩头,闷哼出声。

身体里的性器随着男人的步伐一下下的撞击着体内最柔软的一处,很快他那原本软下去的性器重新抵在了卫
柏涵的小腹之上……

客厅里散落了一地的衣物,卧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然后隐约的传来了几声诱人的呻吟。很快,客厅的
感应灯暗了下去,卧室的灯亮起……

第8章 8

“喂?”李毕息摸索着接起床头一直在响的手机,身体疼的一动都不能动,像是散架一般,特别是屁股,简
直就不像是在自己的了。

“喂?是李先生吗?“

“嗯,我是……”李毕息压低声音,强忍着难受掀开被子躲进浴室。

“我是周贤。”

李毕息脑子快速的转动,赵淄寰的同学,周贤,那位贪财的怪老头。

“您有什么事吗?”李毕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啃的嫣红的嘴唇,颈项边全是红色的咬痕,还有两个乳头,
充血般的肿大,甚至连大腿根部,都留下了一串串牙印。李毕息不禁羞红了脸,昨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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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激烈啊……

“我有个消息。”

“消息?什么消息?”李毕息瞬间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好奇心爆棚,不过一个怪老头会有什么消息?

周贤像是炫耀一般,语气里带着得意:“最后一个见赵淄寰的人。”。

李毕息揉了揉昨晚被捏红的屁股,瞬间猜到了周贤的心思:“说吧,你要多少钱?”

“10 万!”

他不得不说周贤变聪明,知道太多他不会给,可是 10 万他依旧不会买这个消息。

“周先生,我看您大早上没睡醒?”李毕息毫不犹豫的讽刺:“3 万。”

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会,接着如李毕息所想的一样,周贤不情不愿的约了时间地点。挂了电话,李毕息看了看
手机上的时间,离约定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看来他只能舍弃卫柏涵的怀抱了,幸好昨晚卫柏涵有点良心帮他
洗了澡。李毕息赤裸着身子走出浴室,轻手轻脚的打开衣柜换上衣服。换好衣服的他笑着站在床边,看着就连睡
觉都一脸严肃的卫柏涵,凌乱的发丝,还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的抓痕,不得不让李毕息羞红了脸。
李毕息俯身在卫柏涵的嘴角轻轻的印上一吻,扶着腰走出房间。而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原本熟睡的卫
柏涵睁开眼,温热的手指抚上似乎还残留这那人余温的嘴唇……

李毕息没开车,不是他不想开,而是他的屁股实在是使用过度了。

“这里!”周贤朝着李毕息招手,猥琐的缩在墙角。

李毕息将准备好的银行卡递给他,周贤迅速的收好,递给李毕息一张纸条,然后很快跑没影了。李毕息摊开
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姓名,地址,和手机号码。

萧佑……李毕息看着皱巴巴的纸条上写的名字,这个名字是不在 k 提供的名单之中,按照他对 k 的了解,这


不应该的。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李毕息拨通了萧佑的电话,拨第二遍的时候才被接起。

“喂?谁啊?”

李毕息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微微一怔,因为只听着那声音,他都觉得无比的孤独。

“您好,我是赵淄寰的侄子。”

“谁?”

“赵淄寰!”李毕息将声音提高,惹得路人都纷纷回头。

“哦……你找他什么事啊?”

“我不是找他,我是找您!”

“哦……那你找我什么事啊?”

李毕息顿了好一会,突然觉得自己有可能被周贤给耍了,不过他还是继续耐着性子和萧佑聊了好一番,终于
约好了时间见面。

等李毕息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到萧佑家的时候,已经下午 2 点多了。李毕息放下手中的礼品,按响了门铃。

“谁啊?”门内探出一张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的眼睛似乎不太好,眯着眼,声音也有点粗哑。

“叔叔您好,我是赵淄寰的侄子,刚刚和您打过电话。”李毕息比了个电话的手势。老人想了想,点点头道:
“对对对,是你,快进来……”

李毕息将放在地上的礼品拎起,钻进了屋子。老人走的很慢,明明只有门厅到椅子短短的距离,可老人的双
脚却像是怎么也抬不起来,蹒跚着拄着拐杖,终于坐在了椅子上。李毕息盯着萧佑满头的银丝,再看看他之前见
的几位,突然有些感慨,不是所有人都能逃得过岁月。

李毕息将礼品放在桌上,坐在萧佑的对面。萧佑微微的喘息,冲着李毕息笑笑:“人老啦,耳朵也不灵光,
眼睛也看不清,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

李毕息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听说您见过我叔叔最后一面?”

萧佑慢慢的靠在摇椅上,铺着厚重毯子的木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慢慢的摇曳着。
“赵淄寰啊……那都是几十年前了。”

李毕息没说话,将摇椅上边另一条毯子给萧佑盖上,耐心的等萧佑慢慢的回忆。

“咳咳……”老人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我和赵淄寰的关系并不好,虽然在同一个班,可是我们根本就没说
过话。那是一个下雨天,我打工回家,在路边看到了赵淄寰……他脸白的和鬼一样,很吓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
怎么回事,把赵淄寰带回了家,哦那天刚好我爸妈不在家。”

李毕息没说话,他不忍心打断萧佑的回忆,去聆听一个故事。他沉默着给萧佑倒了一杯温热水。老人继续说
道:“他那时候满身的伤痕,额头还流着血,我想带他去医院,可是我没钱,那时候我们家也穷……那个时候我
们都穷。”

萧佑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因为说的有些急,他需要喘会气。李毕息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也不打扰。

过了好一会,萧佑才继续道:“后来,他在我家睡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李毕息突然有些泄气,以为会有什么新的发现,结果事情没有任何的进展。他不仅有些怀疑自己的办事能力。

“您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受伤的吗?”李毕息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啊……好像是因为和家里闹矛盾吧,后来他毕业证都没来取,听老师说离家出走了,那时候我就猜会不
会那天就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似乎在赵淄寰同学这里的线索都是在毕业之前断掉的,想要解开这谜底必须找到赵淄寰的家人,可 k 的名单
里,并没有任何赵淄寰家人的信息。

“其实吧……和家人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怨的呢?要知道你的爸妈永远是最爱你的。”

萧佑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李毕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他转头打量着
这宽敞的屋子,却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看着已经闭上眼的萧佑,正发
出平缓细微的呼吸声,蓦然的伸手将盖在萧佑身上的毯子掩实,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第9章 9

在萧佑家回来的路上,李毕息去常去的餐厅里打包了一些饭菜,等回到家中看着已经做好的一桌饭菜,李毕
息才想起来他离开的时候卫柏涵还在熟睡。看着一桌已经凉了的饭菜,叹了口气,将买来的饭菜扔进了垃圾桶。
桌上放着龙飞凤舞写着的一张字条,“公司有事先走了。”

李毕息盯着桌上的字条看了好一会,眼眶突然就红了,他拾起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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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扫了眼桌上的饭菜丝毫没有胃口,他窝进沙发里抱着电脑,打开邮件信箱却没有一封
有用的邮件,自从他发了那封调查卫柏涵的邮件给 k 后,k 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也许是 k 发现了他和卫柏
涵的关系,所以才没有搭理他,也是,谁会好好的让人调查身边最亲密的人呢?
李毕息关上电脑,将它扔在一边,抱着手臂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电话响了。迷迷糊糊的掏
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小李啊,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李毕息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轻微的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道:“乔老,您别急,就快
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别让我这个老头子等太久啦。”

“不会的,乔老我……”李毕息还没说完,手机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电话已被挂断。李毕息懊恼的将手
机扔在一边,烦躁的扒拉着头发。他现在脑子里很乱,所有的线索都无法串联在一起,现在要做的就是必须找到
赵淄寰的家人。可是几十年过去了,谈何容易。

李毕息重新打开电脑,看着不久之前收集的赵淄寰家的地址,现在也只有碰一碰运气了。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好久还是拨通了熟悉的号码,可接起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喂,您找哪位?”

李毕息微微一怔,问道:“卫柏涵呢?”

“哦,您找卫总啊,卫总在开会,您等会再打过来吧。”

“嗯。”李毕息挂了电话,他本来想告诉卫柏涵一声,他要出远门,可现在,似乎也不用告诉了,估计就算
他消失一年半载卫柏涵也不会发现。

李毕息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钱包、电脑、手机以及一些证件出了门。将行李扔进了后备箱,他打了个电话
给小时工,让她去家里收拾收拾,这个小时工是他家惯用的,有一把备用钥匙。

赵淄寰家离得不远,几十年前还属于本市,可是就在前几年,那一片地被归到了邻市,几十年过去,还不知
道那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呢。他开的车,这样来去方便,就是人有些累罢了。开了将近六个小时,终于到了赵淄寰
老家所在的城市。

现在那块地已经建成了排排的商业房,中间是宽敞的水泥路,虽然发展没有市中心好,但也还算不错。这一
片土地上有一些古建筑,所以也算一个旅游开发区。他将车停在村口,买了门票进了村,找了家小旅馆。不得不
说,虽然这地方并不是很繁荣,可人情味却很足,不想城市里,钢筋水泥铸造的一座座大厦,让人和人的心隔得
远远的。

“您知道这个地址在哪吗?”李毕息将自己的行李放在房间里,下了楼,沿着石子路一路问人,每个人都好
心的给他指路。可当他到了那地址时,却已经是一个生意不错的小卖部。

他进了小卖部,买了瓶水,旁敲侧击的问了下,可店主却什么都不知道。地址还是原来的地址,可人早已不
是原来的人。

“你找老赵家?”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石子路边问道。

李毕息顿住了脚步,转头又走回了小卖部,他亲切的看着老人,问道:“我是回来探亲的,可是却找不到我
赵叔叔家了。”
“你是老赵的孙子?”老人端了哥小板凳坐在石子路边,又拿了个板凳给李毕息。

李毕息本来年纪就不算大,而且一张娃娃脸,被看成赵淄寰的儿子很平常,所以他也不惊讶,点点头算是应
承了下来。

老人是小卖部家的邻居,也就是以前老赵家,也就是赵淄寰父亲家的邻居。

“你爷爷早就死了。”老人点了根烟,放在嘴边,石子路上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李毕息顿了一会,才想起老人说的应该是赵淄寰的父亲,他垂下头,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代我父亲来看
看的。”

“唉……”老人叹了口气,吐出一口烟,他眼睛应该不好,微微的眯起,皱巴巴的一张脸对着李毕息,看起
来过的并不太好。

“你爸也是犟,父子哪有隔夜仇,既然娶妻生子了那就回来认个错不就行了,老赵也不会死的时候都没人送
终啊。”

“我爸他……”李毕息欲言又止,他原本就是装的,现在更不好多说什么,说多了怕是会穿帮。

“你爸他啊,那时候和个男人搅合在一起,不仅学业丢了,老赵的脸也被丢尽了。”

“他……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李毕息忍不住开口为赵淄寰说话。

老人停顿了一会,掐灭手中燃尽的香烟。

“你爸那时候在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闹得沸沸扬扬,整个村子都知道了。你是个知识分子,觉得这些没什
么,可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赵哥就是找死啊。”

“后来呢,我爸又怎么走了?”

“你爷爷奶奶死都不见你爸,你爸在门口磕了三个头,就走了。”

“啊?爷爷死的时候我爸都没回来吗?”

老人抹抹脸,继续说:“回来过,在老赵死后的第三年,还到我家坐了坐。”

“那我爸给您联系方式了吗?”李毕息没想到后来还有人见过赵淄寰,赶紧问道。

老人顿了一会,摇摇头,“没给呢,只聊了一会就走了。”

“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好像在隔壁市吧。”

李毕息听完后心中重重的舒了口气,终于有了下落了。

“那……那不是你爸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吗?”

李毕息羞愧的低下头,看着老人道:“不瞒您说,我爸早和我妈离婚了,这次回来我就是来找我爸的。”
老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拄着拐杖搬着小板凳进了屋子。李毕息跟着起身,去了小卖部,买了些东西托店长
送去。

李毕息躺在小旅店柔软的床铺上,究竟是怎么样的决心才会让赵淄寰这么多年从没有回家看过一眼,甚至他
父亲到死都没有回来。人终究是感情动物,赵淄寰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后悔吗?为了一个不爱他的男人,值得吗?

他没法回答,因为他不是李毕息。如果是他,为了卫柏涵,他能做到吗?他做不到的,他肯定做不到的。他
才不会像赵淄寰一样,他这一辈子,怎样都不会让卫柏涵离开他,除非他死。

第 10 章 10

10

李毕息回到旅馆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居然没电了,在包里翻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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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居然也没有翻到充电器,估计走的时候比较急,忘记了出来。找旅店的老板借,却发现与手机型号不匹配。
看着手中的“板砖”,李毕息干脆将它扔回了包里,反正估计也没什么人找他。

傍晚时分,旅店老板做了几个小菜,热情的招呼着他吃饭。他不好推辞,干脆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大鱼大
肉吃惯了,吃些农家菜也别有滋味。

饭后他也没什么事,干脆又去了原来赵淄寰家的地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可惜这里的年轻人大都
不知道赵淄寰的存在,而老人又所剩无几。他沿着小卖部往上,路过一座石拱桥,干脆在这古色古香的巷子里散
散步。

只是没想到这小镇的巷子七拐八绕的,走了一段后才发现居然迷路了,等再回到旅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李毕息随意的洗了洗,倒在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交了房费,刚发动车子还没开出小镇的马路,就发现车子的轮胎有了问题,等找来修车师
傅,再修好车已经正当中午,他干脆在小镇上吃了午饭,在晃晃悠悠的开着车回了 a 市。

等下了 a 市的高速,天已经渐渐转黑。也不知怎么,今天的他鬼使神差的没有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而是停
在了屋前的停车位。明晃晃的灯光照耀下他清楚的看见自家门口拉扯的两个人,而很不巧的是,这两个人他都认
识。

李毕息背着黑色书包,手上拿着车钥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握了握拳头,才敢从车上下来。

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往那人身上瞧,他看见那人歪倒的坐在冰凉的
地上,目光涣散的靠在门边,可怜兮兮的像是只走失了的宠物。

“卫总……那个……卫总,李先生回来啦。”

李毕息听见卫柏涵身边那个年轻人小声的说,眼神慢慢聚焦到他的身上,他顿了顿脚步,继续向前走。他看
见那人慌忙的推开年轻人,踉踉跄跄的想他走来,他看见年轻人要扶住那人的胳膊,可却被那人一把推开。理智
告诉他,他要逃,可是双脚却定在了原地,他伸手接过醉醺醺的卫柏涵,手上的车钥匙掉在地上,发出吧嗒一声,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卫柏涵搂住他的后背,也不说话,只是将头埋进他的颈项之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肌肤之上,有点痒。

“那个……”年轻人显然有些尴尬,低着头道:“既然李先生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毕息没说话,看了年轻人一眼,点了点头。

一个人扶着醉鬼回家并不是很容易,况且这个醉鬼还非要抱着你。李毕息从未见过卫柏涵喝醉的模样,倒像
是个没断奶的孩子,硬是要抱着他。可李毕息不敢往深了想,卫柏涵想要抱的究竟是谁。

“我开门,你先别闹。”李毕息挣脱开卫柏涵的束缚,艰难的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你乖点,我们先进屋。”连哄带骗,终于将卫柏涵带进了屋子。房间里的感应灯不知道被谁开启了,有一
点动静便亮了起来。

李毕息将背包放下,将歪倒着睡着的卫柏涵扔进沙发里。窗外不知道何时下的雨,硕大的雨点打在透明的玻
璃窗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李毕息甩了甩酸痛的胳膊,他蹲在沙发边,捋了捋熟睡的卫柏涵额前的黑发,露出光
洁的额头,他自顾自的笑了笑,抱住那人晕红的脸颊狠狠地亲吻了一口,发出吧唧一声,果然还是好想他。

屋外的雨声越来雨大,李毕息起身检查了下门窗,然后将浴缸里的水放满,开了那么久的车,现在就想好好
的泡个澡。

等放满一缸水后,李毕息又确认了下卫柏涵的情况,然后才回到浴室开始脱衣服。可刚躺在浴缸几分钟,浴
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李毕息睁开眼,看着正盯着他出神的卫柏涵。

“……你不是睡着了吗?”

卫柏涵没说话,也不知道清醒没清醒,直接锁上门,开始脱衣服。李毕息看的目瞪口呆,别过脸,耳根微微
泛红。

“你……你要是洗澡的话客房还有浴室。”

卫柏涵依旧不说话,一脚跨进浴室之中,溅起一地的水花。

李毕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卫柏涵,浴缸的水刚好淹没过他精瘦的胸膛,“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面人的眼眶有些发红,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写别的原因,他慢慢的凑到李毕息耳边,滚烫的双手探入
水下,摩挲着李毕息柔软的腰部。不一会,那一双大手就慢慢的往上滑动,很快就开始拨弄他胸前的两颗乳豆。

“……你……你喝醉了。”李毕息别过脸,想要起身逃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前的卫柏涵有些可怕。

可那人根本不给他逃走的机会,颈边的肌肤突然被咬住,他刚想呼痛,尖锐的牙齿已经换成的了湿软的舌尖,
围绕着原本被咬住的肌肤不停的舔弄。

“嗯……卫柏涵……你喝醉了。”明明是想要阻止男人的动作,可双手却不由自主的坏饶住了男人的颈项,
仰起头配合的任由男人的舔弄。胸前的乳粒在男人的手掌磨蹭下微微的发烫,正翘立在白皙的肌肤上。

男人依旧一言不发,一只手擦过他被玩弄的红肿的乳头,摩挲着他光滑的后背,接着慢慢的摩挲向下,探入
他身体深处。

“唔……”李毕息被突然进入身体的手指激的身体一阵颤动,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另一只手向上滑动,
湿漉漉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双唇瞬间被撷取,温热湿滑的舌头窜进他的口中,鼻息间全是刺激的酒味,熏得他
晕晕乎乎,失去理智般任由男人摆布。

大腿很快被抬起,搭在浴缸的边缘,男人的手握住他的脚趾,盯着看了好一会,然后咧开嘴傻笑着。李毕息
微微的喘息,羞赧的想要缩回去,可是却被男人握的更紧。

“脚有什么好看的,你……你快放开。”

男人依旧傻愣的笑,低下头,紧接着温热的双唇吻住他的脚背,舔过他的脚踝,顺着小腿一路向上……

第 11 章 11

11

“呜……你到底要干什么……”慌乱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浴缸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放了干净,只要抬
起眼,他就可以清晰的看见男人胯间黑色耻毛包围住的性器,正向他高傲的点头。

男人吻住他的大腿处的嫩肉,似乎已经不满意只是亲吻,开始用力的吮吸出红色印记,一个、两个、三个…
…直到他的大腿根部全部都是。

“恩啊……难受……别弄了……”李毕息受不了的推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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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肩膀,却反被男人一把握住双手,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被反转过来,呈现出跪趴的姿势。

“不要……卫柏涵……”李毕息惊慌的回过头看着男人,眼角有些发红,这样的姿势让他感到难堪。

男人亲吻住他光滑的裸背,握住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紧接着拉住他的手,将他桎梏在手臂与浴缸之中,
迫使他只能双腿分开,翘起屁股,露出柔软的后穴。

李毕息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看着男人,可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硬挺的性器已经顶在了他柔软的褶皱处,似
乎下一秒就要冲进他的身体之中。

“嗯……柏涵,换个姿势好不好?”李毕息撒娇的仰起头,凑到男人的嘴边亲吻,企图让男人心软的放过他。

卫柏涵似乎很享受李毕息对他撒娇,若有所思的歪着头,眼睛里都是笑意。李毕息知道男人已经心软,于是
亲的更加卖力。可卫柏涵很快就不满足他小鸡啄米似的亲吻,直接含住他红润的双唇,下一秒,硬挺的性器顶开
了他后穴的缝隙,不留一丝余力莽撞的冲了进去,对着他身体最柔软的一处蛮狠撞去,他的身体像是被剖开一般,
撕裂的疼痛在身体里炸开。尖锐的牙齿狠狠的嵌入柔软的唇角,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鲜红的血液顺着相交的唇瓣
溢出,滴在不知何时装满水的浴缸之中。

“恩啊……呜啊……”男人放开他的双唇,桎梏住他的双手握住他的腰部,明明疼痛难忍,可是腿间的性器
却兴奋的翘起,高涨的欲火在腹部堆积。

“放松……嗯……宝贝儿,太紧了。”男人不停地亲吻他光裸的后背,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安慰,额前的汗
珠渐渐打湿了黑发,隐忍的也不好受。

李毕息听话的努力让自己放松,转过头向卫柏涵索吻。唇舌相交发出粘腻的水声,不知不觉,后穴的疼痛渐
渐被酥麻感取代,身后的男人开始缓慢的挺动着腰部,硬挺的性器磨蹭着身体内的软肉,引得李毕息一阵轻颤。
男人见李毕息有了快感,低笑一声,握住他的腰部,腰部的力道越来越大,肉体的撞击声充斥着在浴室之中,
似乎是带着惩罚的意味,大肆的在他身体里冲撞起来,紧致的肠道被操弄的松软开来。

“呜啊……太快了…………啊”李毕息哭叫出声,身体被顶弄的一耸一耸的向前,若不是有浴缸的支撑他早
就软倒在地。整个后穴被塞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

深红色的性器在后穴中快速的抽插,每次进出都带着一些透明的淫液,看上去格外淫靡。李毕息被插得晕晕
乎乎,穴口处一片狼藉,被操成深红色的穴肉随着性器的动作而不停的收缩着,蠕动地紧紧包裹住性器。

“舒服吗?”男人咬住李毕息的耳垂,放在齿间磨蹭,下身更加卖力的挺动,“是这样操的你爽,还是以前
操的你爽?”

“呜啊……”李毕息被操弄的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停的往外流,顺着鬓角滴落在浴缸里。男人的性器在他的
身体里进进出出,不似以前温柔的玩弄,这次速度不仅快,力道还大,像是要将他玩坏一般。他的后穴被插的麻
木,可心里却有着说不出满足,恨不得卫柏涵将他干死,“呜……柏涵……再深一点……用力干我……恩啊…
…”

卫柏涵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李毕息,瞬间又用力的开始操弄。李毕息呜咽的发出长长的呻吟,脑子里一片空白,
甚至眩晕了几秒。这样的感觉太过刺激,以前卫柏涵与他做爱总是会畏首畏尾,若不是他装醉引诱,很少同他上
床,更不要提将他操弄的如此舒爽。他现在倒有种被逼入绝境的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变得格外敏感,似乎只
要轻轻的触碰他就可以高潮,所有的快感都集中在了身后那被男人操弄的一处,再由身后的那一处传递到那已经
哭泣的粉色性器。

“呜……不行了……柏涵……难受……放开我啊……啊……”李毕息被操弄的双手胡乱的抓弄着,逃避似的
想要抓住什么。

“不舒服吗?”男人握住他腰部的手缓慢的向前滑动,今晚第一次触碰他流泪的性器。然后温热的双唇凑到
他耳边开始舔弄,“宝贝儿,舒服吗?”

李毕息被前后的快感折磨的快要发疯,猛烈的摇晃着脑袋,身体像是要炸开一般,小腹异常的胀痛,似乎有
不同于精液的东西想要往外溢出。

“快放开我……呜……厕所……呜呜我要去厕所……”

男人愣了一会,忽然就笑了,他逗弄着李毕息身前的性器,将自己的性器埋得更深,然后抬手将浴缸里的水
放掉,“宝贝儿,你要做什么嗯?”

“呜……你……卫柏涵……呜呜……你快放开我……”李毕息哭红了眼睛,他缩紧小腹,似乎下一秒就有东
西要从身体内喷涌而出。

“乖,宝宝,这样更舒服。”男人一手扶住他的性器,一手握住他的屁股,将那坚挺的性器重重的顶入他身
体最深处。

“啊……”李毕息发出一声低吟,大腿不停的颤抖,两眼翻白,脑中像是有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一下秒,
毫无意识的,金黄色的液体从尿道口喷涌而出,撞击在浴缸上,发出淅沥的声音。

等尿完后,男人又重重的顶了几下埋在他身体里的性器,毫无意识的李毕息呜咽了两声,性器中又喷出几道
白色的液体,溅在小腹之上。
男人打开水龙头,将浴缸里的赃物冲走,然后抱住李毕息,揉揉他跪得发红的膝盖,爱怜的亲吻着他汗湿的
鬓角和发顶。

“呜……卫柏涵……”李毕息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能靠在男人怀里,双手瘫软的勾住他的颈项。硬挺炙热的
性器还插在他的体内,可他实在没有力气配合,只能任由男人握住腰部开始顶弄。

湿透的身体嵌入柔软的大床之中,李毕息已经不知道自己晕过几次又醒了几次,明明已经累到瘫软,可是快
感却一波一波的来袭,他只能哭泣着求饶,“呜呜……不要了……会死的……呜呜……求求你……柏涵……柏
涵。”

“乖,你先睡。”男人将他翻个身,直接掰开他的大腿,将性器插进已经湿软的肉穴里。

“呜……你这样我怎么睡……”李毕息狠狠的咬住男人的肩膀,引得男人一声闷哼,可换来的却是男人更深
入的顶弄。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在一阵快速的抽插之后射在了他的身体里,而他颤抖着双腿,性器顶端又喷射出
了稀薄的精液。他无力的抱住男人的后背,迷迷糊糊的听见男人的吻落在他的眉间,紧接着耳边传来低语:“我
爱你,睡吧。”

第 12 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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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晚上有多激烈,早上醒来就有多痛苦。李毕息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全身上下像是被碾压了一般,骨
子里都泛着隐隐的疼痛,更可怕的是身后的那处像是撕裂了一样,只要挪动身体,不论是哪一处都能疼到窒息。

李毕息趴在床上,腰部以上裸露在外,而原本应该睡在身边的卫柏涵早已不见踪影。

“醒了?”

李毕息听见声音转过头,只见卫柏涵穿着休闲服,身上还套着他买的印着小熊图案的蓝色围裙。

“醒了就起来吃早餐。身上还难受吗?”

李毕息显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他羞赧地摇摇头,脸色微微发红,索性将脸埋进枕头里当缩头乌龟。毕竟昨晚
他可没有喝醉,那些激烈的情事历历在目。

卫柏涵悠悠地叹了口气,原本想要去揉一揉李毕息凌乱头发的手缩了回来,定定的看了床上的人一会儿,转
身走出了房间。

李毕息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扶着腰慢吞吞的下了床。等洗漱过后穿好衣服进入客厅时,才发现房里只剩下
他一个人,桌上依旧是冒着热腾腾的饭菜,和以往的日子一样。

李毕息冷哼一声,说不出的滋味。真把他这里当作是逛窑子了,可他却连个出来卖的都不如!卖的还能拿钱,
他图了什么?就图这一顿饭吗?真是可笑。李毕息从厨房拿出垃圾袋,将饭菜一盘盘的全都倒了进去。

等打电话叫了外卖,李毕息就倒在沙发上休息。可还没眯一会,手机就响了起来。李毕息一看来电显示,吓
得赶紧坐直了身子。
“喂,乔老,您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了?”

乔脩岩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咖啡杯,习惯性的往里加两颗糖。

“这日子也不短了,想问下你查的怎么样了。”

李毕息顿了一会,道:“这样吧,电话里和您说也不方便,不知道乔老有没有空,抽个时间和我见一面。”

乔脩岩明显的皱了下眉头,可还是回道:“今晚,稍后将地址给你。”

李毕息还未回答‘好’,电话就被掐断。他叹了口气,继续闭着眼躺在沙发上,不过才几个小时过去,全身
上下难免还有些酸痛,可一想到昨晚的事,却不知道是该甜蜜还是该难过。他明明记得睡过去之前听见那人的告
白,可是一觉醒来,又仿佛变了一个模样。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拖了很久才到的外卖终于送了来,李毕息起身将外卖热了热,吃了两口又觉得没胃口,
干脆收拾收拾准备赴乔脩岩的约。可看着手机里发来的地址,李毕息却叹了口气,只觉得不愧是乔老。

五点还差十分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却按响了。李毕息穿戴的整齐的开门,乔脩岩站在门外,冲他点点头,李
毕息侧身让他进来。

李毕息将准备好的茶水端上桌,只见乔脩岩打量着房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放下。

“乔老……不瞒您说,这件事我遇到了一些阻碍。”

乔脩岩眯着眼,问道:“你觉得这件事对于你来说有困难?”

“不,这件事没困难,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见李毕息着急地作解释,乔脩岩轻笑出声,眼角皱起些许细纹:“既然没有困难就去查,我现在不过是想知
道你截至到目前为止查到的情况。”

李毕息整理着脑中的线路,酝酿了会,才开口:“乔老,赵先生有一位同性恋人,您知道吗?”

可以看到乔脩岩明显的一怔,眼中一闪而过那些让他看不清的情绪,并没有说话。

“根据现在提供的资料,我大致可以整理出赵先生失踪的原因。赵先生和他的同性恋人,在大学里相遇相爱,
并生活在一起。可临近毕业的时候,赵先生和这位恋人的事却被父母发现,被赶出家门。至于后面的情况,极大
的可能是和那位恋人远走他乡。”

李毕息悄悄的打量着乔脩岩,只见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眼神微微动容,飘忽不定的看着窗外,似乎在回忆,
又像是在思索。

“乔老……您知道赵先生的同性恋人是谁吗?”

听到李毕息这么问,乔脩岩突然笑了,他看着李毕息,眼神骤然锐利起来:“李侦探既然心里有想法那有什
么不敢说出来呢?”

李毕息嘴角弯起,低下头,额前的发丝微微的颤动,“这个想法只不过在我脑海中,我还没有足够的证
据。”

乔脩岩若有所思的沉默着,端起桌上依旧冒着热气的茶水轻抿一口,微微的皱起了眉,可下一秒放下茶水后
却直接起身。

“不管用什么方法,希望你尽快能有结果。”乔脩岩没等李毕息回话,直接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站着两
个保镖,助理已经将车门打开,迎着乔脩岩。可他却突然顿住身形,转身看着李毕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
找我,只要能找到他。”

李毕息走到门口,看着步履有些蹒跚的乔脩岩,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岁。等车子驶出视线,他才将门关上,
转而脱掉整齐的西装,换上便衣,直接窝进沙发里。

人总是到了失去后才会后悔,这是作为绝大部分人骨子里所带有的天性。李毕息不知道乔脩岩和赵淄寰之间
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乔脩岩为什么在这个年纪才想起来找赵淄寰,若是因为爱,那也未免太过讽刺,而这样的
爱也太过廉价。

李毕息突然有些期待,也有些心疼,期待的是若是找到了赵淄寰,乔脩岩又要如何面对,难道要对赵淄寰说
‘在我年过半百的时候我后悔了,我知道错了?’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心疼的是,赵淄寰能为了乔
脩岩背井离乡,可乔脩岩却是在赵淄寰最需要他的时候放弃,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

第 13 章 13

13

也许是太累了,李毕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幸好当初买的沙发够大,不然恐怕早上起来已经不能动弹
了。

站在洗漱台前,镜子里映出自己疲惫的脸,李毕息重新将脸埋进水中,直到快要窒息时才抬起头,他擦干脸,
套上外套出了门。原本打算去找卫柏涵,可是刚坐进车里手机却响了。

李毕息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声:“哈喽,请问是李毕息吗?”

“我是,请问你是?”李毕息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停车位。

“我是吴薇的男朋友。”

分卷阅读 15

吴薇?李毕息突然想起来了,是赵淄寰的那个女同学,很漂亮的一个女人。

“你好,请问是吴小姐找我吗?”

男人倒吸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字字犹如刀剑一般,“……薇薇她……出车祸了,临走前让我把一个东西
交给你。”

李毕息突然愣住了,猛地踩住刹车,一身冷汗。他记得见到吴薇的时候那是一个活的极为潇洒的女人,看不
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怎么会说不在就不在了?

“好……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李毕息呆滞了好一会,直到身后鸣起催促的喇叭,他才想起自己停在了路中间。赶紧发车,驶了
出去。

两人约在一个很著名的咖啡厅见面,一进咖啡厅,李毕息就认出了吴薇的男友。那是第一次见吴薇的时候,
来接她的车主。那时候甜蜜的两人可现在却只剩下这男人一个,一身黑衣,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十分憔悴。

“你好,我是李毕息。”

金发男子冲他礼貌的笑笑,站起身来握了下手。

“你好,你可以叫我 locke,这是薇薇让我给你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毕息接过一本泛黄的本子,封面用老旧的牛皮纸包住。他还想问些问题,可是一回头,金发男子已经匆匆
离去,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

叫来侍者点了杯咖啡,李毕息往里加了一块糖,搅拌了一下,轻抿一口,及其苦涩。他将本子收好,也起身
走出了咖啡厅,只留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李毕息并没有先回家, 而是去超市买了些速冻食品,毕竟没人做饭的时候他就要考虑晚饭该吃些什么了。

回到家中,感应灯自动的亮起,李毕息随手将感应系统关掉,将买的食材扔进冰箱,拆开一袋速冻饺子,给
自己煮了一碗。没放什么调料,直接就着锅将煮熟的饺子吃下,吃完后将碗筷洗掉,擦干净厨房,又去冰箱里拿
了一瓶冰好的啤酒,这才窝进了沙发里。

他翻开封面,映入眼帘的是三个隽秀的小楷字,和那封情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赵淄寰。

他接着翻过第二页,第一行写着“1973 年,9 月 3 日,周一,晴。”

这时李毕息才明白过来,这是一本日记本,赵淄寰的日记本。他粗略的翻了遍,日记本挺薄的,最后一篇是
1976 年 5 月份的,应该不是每天都写。

李毕息继续翻会到第一页,虽然私自看别人的日记不礼貌,可他从事的职业原本就是一个不礼貌的职业,永
远在窥探别人的隐私,甚至是藏的最深的秘密。

“今日第一天进燕城大学,初进大学便遇上一个生的极其风度之人,可生的有风度,行为却不一定有风度,
缠人的紧。篮球队的学长,乔脩岩,字沃生。想来他家世一定也生的很好,不然怎会字沃生?沃生天性外向,与
我第一次相见便拉着我进篮球队,我虽义正言辞的拒绝,可他依旧缠着不放,实在是令人羞恼。我天性本就不喜
说话,篮球队的日子想来也并不适合我,况我还得补贴家用,需多找几份工作。”

第一篇日记不过 200 字不足,可李毕息仿佛能看到,年少的赵淄寰在泛黄的灯光之下,紧握手中之笔,一字


一字的写下这些字,写字的时候他一定是笑着的,笑乔脩岩的缠人,笑乔脩岩的俊朗,笑着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
和期待。

李毕息看着泛黄的页脚,修长的手指翻下下一页。

“1973 年,9 月 10 日,周一,雨。”

“已经七日,沃生每日都缠着我同我说话,我虽烦他,却不好拒绝,大约是性格如此,不好开口罢。学校附
近有很多工作可做,我在一家餐馆洗盘子,餐馆老板着实抠门,晚饭居然不包,我只好在食堂买一个白馒头夜间
果腹了。昨日傍晚学校的天气广播台预报今日晴,可等夜间十点之时,屋外却下起了雨,下班之时我向老板借伞,
明明见到老板橱柜里有一把黑色雨伞,可他却同我说没有,可叹忍心之恶。我本抱着淋雨之心,却在店门口瞧见
了沃生,沃生撑了把伞在雨中笑着看向我,我突然心中萌动,不忍看他。沃生与我撑伞回了学校,到了宿舍楼下
时,沃生的肩膀已经湿了大半,我却滴雨未淋,这大约就是我不忍心拒绝他缠着我的原因。唉。”

“1973 年,11 月 2 日,周五,雪。”

“今日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我借着下雪的日子同沃生说了些心里话。沃生很是开心,抱着我用那西洋
人的方式亲了我一口,我本羞恼的想要骂他,可他却嬉皮笑脸,让我生气不起来。沃生拿着我写的那封信,当着
我的面朗诵给我听,着实可恶可恨!真不愧是西洋回来的,尽学会这些,丢人!可我虽恼他,心中却不甚甜蜜,
沃生总说我生的好看,可我却不敌沃生万分之一。我知两男子在一块儿,必然有悖伦常,可古时尚有男子欢好,
怎现在却变成人人喊打。沃生以前经常同我说西洋盛行断袖之风,可中国毕竟不是西洋,我总是小心提点着沃生,
希望他收敛一些,可他依旧我行我素,沃生总是在这一些小事上惹我生气,每次生气之时他却又变着法子哄我,
真把我当作小娘子一般了,令人讨厌。”

第 14 章 14

14

“1973 年,12 月 25 日,周二,晴。”

“今日圣诞,我本不过洋节,可沃生硬是要拉着我去街上庆祝,大冬天街上的较少,大家更愿意在家中烤火,
可我拗不过沃生。我戴着沃生赠我的围巾,还算暖和。沃生送了不少东西,可我去没什么可送他的,家中父母已
经年迈,现如今只求能多补贴些家用。沃生家境富裕,我虽知他也许看不上我送他的东西,但总比没有的好。月
初的时候我去街口偷偷买了些毛线,请教同班的一位女生,她倒是乐意教我,只是总拿我打趣,说我是有女朋友。
为此,沃生还吃了老大的醋,不允许我再同她来往。当我将我织的奇怪的手套拿给沃生时,他先是一愣,随后哈
哈大笑,可恼了我了。沃生笑着接过我织的手套,还打趣说若不是我送他的他是万分也不愿带上的。我也被他逗
笑了,那手套的确难看的紧。沃生带着手套偷偷的握着我的手,就连对洋节我也多了几分喜欢了。”

“1974 年,2 月 14 日,周四,晴。”

“刚刚过完圣诞不久,沃生又要同我过什么情人节,这国外的洋节太腻歪了,名字叫的也没有中国的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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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沃生就喜欢过这些洋节,硬是拉着我又上了一趟街。街口新开了一家卖糖葫芦的店,里面的葫芦串沃生
特别爱吃,我买了两串一人拿着一串,真像两个傻孩子。我请沃生吃糖葫芦,沃生请我吃大餐,在他喜欢的洋餐
厅里。我本同他说下馆子便得了,他非说带我来尝尝这洋餐厅的东西。吃饭的时候沃生遇上了留洋时候认识的熟
人,两个人还贴面问候了一下,我虽心中不喜,可却不好表现出来,免得沃生又要嘲笑我说我是个醋坛子。”

“1974 年,3 月 11 日,周一,晴。”

“沃生最近一直在外面找住处,他想要搬出学校,与我同住。我虽然也想,却不像让他破费,可他执拗如此,
我只能多做几份工作。沃生总抱怨我工作做的太多,没有时间陪他,我一直未同他说起家中境况,怕是说起他也
不能理解,可我既然同他一起,必然是要告诉他的,只是往后的日子再说吧。”

“1974 年,4 月 1 日,周一,雨。”

“今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沃生同我说分手,虽然后来又与我解释这是愚人节的玩笑(愚人节是洋节,是专
用来逗人的),可我还是被吓到了。沃生现如今同我住一起,日日都要与我厮磨,我怕他厌烦于我,我俩本就家
世不同,接受的教育不同,又是两个男子,能走到一起实属不易。我虽不像个娘子,可我自知自己心思惯来细腻,
沃生总是说我想的太多,可夫妻成亲况讲究门当户对,两个男子又怎么能不计较太多呢?他又总爱逗弄于我,我
心中虽欢喜却也害怕,我这患得患失的毛病自从同沃生在一起后就愈发严重。唉。”

“1974 年,8 月 8 日,周四,晴。”

“沃生生日快到了,上次我生日他送了我一块怀表,他生日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要送他什么,因为他什么都不
缺。他日日肖想着我的那张照片,不如这次就把那照片送给他算了。那照片是刚同沃生在一起后,沃生拉着我去
打篮球,篮球队的啦啦队队长吴薇拍的,我也是同吴薇要了好久才要到,听说沃生也同吴薇要了,吴薇却没有给,
似乎两人还闹得不愉快。沃生之后一直缠着我要,我没给沃生,这次就大大方方的送给他好了。沃生爱吃我做的
红烧肉,今晚下班的时候可以早些去菜市场买些。”

“1975 年,5 月 5 日,周一,晴。”

“沃生同家里闹翻了,他临近毕业,家里断了一切的经济来源,沃生为了同我在一起,才会受这些苦,他本
就是家中少爷,我不愿他受苦,可他却同我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于我。我心里欢喜,却又格外难过。我看着沃
生每日奔波在外,回家后倒头就睡,我心里难过。沃生虽不说,可我知道他自己也生气自己,他每每停驻于那些
以前流连的店铺,我都格外的心疼。我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多打几份工,可我却还有学业要完成,若我能与
沃生同岁,最起码也可早些出来安心工作,两人欢欢喜喜专注的过自己的日子也是好的。恨不生同时啊。”

“1975 年,6 月 9 日,周一,晴。”

“沃生说他找到工作了,我心里高兴,可他却不愿意同我说是什么工作。今日我趁他出门之时偷偷跟在他,
可却看见他正和一群粗糙老爷们混在一起,拉黄包车。他是个少爷,何时干过这等苦差事,看着他低声下气的同
那些客人说话,我恨不能帮他分担一些。可我知道若我当时出现在他面前,以沃生的骄傲是绝对不允许的。我只
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家,我数了数剩下的零钱,去菜市场买了些剩肉,做了一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在家等他。我
同他说是今日打工处的老板好心将剩肉给了我,他惯来信我,自然不会多疑。我同他你一口我一口将整碗肉吃下
去,眼泪却不争气的往下流,他一个少爷,何苦为了我吃这么多苦。他知我心里难过,抱着我只说一定会让我过
上好日子。我知他家中给他使绊子,一定要让他低头认错,可他却倔强的要命,我只提过一次,让他同家里认个
错,他却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我哄了好几天才将他哄好,之后便没敢再提。”

“1976 年,1 月 26 日,周一,阴。”

“原本写这本小册子的时候只是想记下一些有趣的事,只是没想到写的都是关于沃生的事。这段时间沃生一
直同我吵架,他经常喝的烂醉回家,身上有刺鼻的香味,有次我还看见了他颈边的红痕,我想沃生大概是受不住
了吧。”

“1976 年,2 月 19 日,周四,雨。”

“我今日见到了沃生的母亲,那是一个很高贵的女人,说话很有意思,她说要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沃生,我
同沃生最难走的日子都走了一年了,怎么可能为了她的一些钱放弃沃生。之所以说他有意思是她给我看了一些照
片,照片上的沃生陪着另一个女孩子逛街,买他爱吃的糖葫芦。我知道西洋有一门很厉害的技术,可以做一些假
照片,以前沃生同我说过,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没有等沃生亲口同我说,我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的。”

“1976 年,3 月 15 日,周一,晴。”

“沃生回来的越来越少,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只是很厌烦的回我工作比较忙碌。沃生以前不会同我这样讲
话。”

“1976 年,3 月 25 日,周四,雨。”


“不仅沃生变了,我也变了,我像个令人讨厌恶心的妒妇一般。”

“1976 年,4 月 14 日,周三,晴。”

“沃生的母亲去了老家一趟,我在家中跪了一天一夜,父母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此生大概都要背上不孝的骂
名。”

“1976 年,4 月 26 日,周一,风。”

“回到燕城,才发现家中所有关于沃生的东西都已搬空。我同人打听,沃生要与林家小姐订婚了。”

“1976 年,5 月 5 日,周三,雨。”

“我知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第 15 章 15

15

李毕息还想再往下翻看,可发现 1976 年的 5 月 5 日已经是最后一篇,而他自己已经不知在何时泪流满面。


难怪乔脩岩要如此固执的找到赵淄寰,为了心中的一点愧疚。只是他亏欠赵淄寰的恐怕不止这一点点愧疚就可以
弥补。

突然,门厅传来转动把手的声音,下一瞬间,门被打开。卫柏涵看着红着眼眶的李毕息,微微一愣,轻声的
带上门,看着眼角还挂着泪珠的李毕息,“怎么了?”

“没什么。”李毕息别过头,指腹抹掉眼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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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他眨眨眼睛,重新看向卫柏涵,“你怎么回来了?”

卫柏涵愣愣的看了李毕息好一会,才道:“回来收拾些东西。”

李毕息没说话,看着立在卫柏涵手边的行李箱,眼神微微呆滞,他缓慢的抬起头,指了指行李箱,“你要搬
走?”

卫柏涵看着李毕息还染着红晕的眼眶,微微叹气:“我只是出差。”

“多久?”

卫柏涵将行李箱拉到衣柜前,李毕息紧紧的跟着他追问。

“大概一个月吧。”

李毕息想问他那不是一个月都见不到,可是想了想,即使不出差他们似乎一个月也见不到一面。

“和谁一起?”

卫柏涵收拾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笑着说:“你不认识。”
“是不是那个年轻人?”直到真的问出口,李毕息现在才发现他连别人的名字都没有搞清楚,就像是一个虚
构出来的情敌,自己的妒忌和不怀好意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你说萧箫?他是我助理,当然和我一起。”

李毕息没说话,呆滞的立在原地,他看着卫柏涵将衣柜中的衣服一件件清空,装进行李箱中,这次出去一个
月,下次会不会就是一年?再以后会不会就永远不回来?李毕息突然觉得自己也像赵淄寰日记中写道的一样,像
个令人厌恶的妒妇一般。

“照顾好自己。”卫柏涵装好行李箱,起身站在李毕息跟前,伸手揉揉他乌黑的发顶。

“你爱我吗?”李毕息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问这句话,就像那本遗留的日记一样,
关于爱语只字未提,可是乔脩岩是否也对赵淄寰说过爱呢?

卫柏涵自嘲的笑笑,反问:“那你呢?”

李毕息从未像现在这么坚定,“我爱你。”

卫柏涵明显的一怔,他没想到李毕息会说的如此爽利,带着些许不确定,就连声音都微微发颤,“你爱
我?”

似乎是自暴自弃,李毕息闭上眼睛,告白的话就从口中溢出:“我爱你,一直爱你。”

可下一秒双唇就被侵占,身体被压在冰冷的墙壁之上,他微微的睁开眼,看着同样睁开眼的卫柏涵,眼里带
着笑意。

“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你说爱我。”卫柏涵紧紧的搂住他,身体因为用力的桎梏而有些发疼,一
下秒耳畔传来甜蜜的爱语:“我也爱你,从来都只爱你一个人。”

李毕息闭上眼,靠在卫柏涵的肩头,双手温柔的环绕住宽厚的后背,眼睛渐渐的湿润起来,似乎一切都来的
那么突然,他开口轻声的埋怨,带着点倔强和不满,控诉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碰我,你还和别人玩暧昧。”

卫柏涵轻笑出声,放开怀里的李毕息,轻轻的在他红艳的唇角轻啄两下:“相碰你想到发疯,萧箫只是我的
助理,我从没有和别人玩暧昧,只有你一个。”

李毕息见卫柏涵这么一本正经的和他解释,不禁破涕为笑,“那每一次都是我喝醉了诱惑你,就连我们俩在
一起都是因为酒后乱性。”

卫柏涵微微惊讶,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明明是我趁人之危,我以为你一直在怪我。”

“怪你?”李毕息惊讶与卫柏涵的话,他坦然的看向卫柏涵,“难道不是因为我喝醉了诱惑你?我以为你一
直因为第一次的事在后悔。”

“难道不是我因为你喝醉后趁人之危?”

解释了半天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卫柏涵一个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感情我们这么多年都以为对方在怪
自己?”

李毕息尴尬的摸摸鼻子,挥开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谁让你不主动的。”
“我以为你不喜欢所以……谁让你第一次叫的和杀猪的一样。”

“是谁第一次连润滑都不润滑直接进去的?”

李毕息的话一说话,卫柏涵就尴尬了,他别过头,耳根难得红了起来,“我没这方面的经验。”

李毕息第一次见卫柏涵这般模样,心里高兴,尽管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可知道卫柏涵一直喜欢的都是他,他
就开心,他其实要的并不多,就是想要他喜欢的人刚刚好也喜欢他。

“我爱你,柏涵。”李毕息重新抱住卫柏涵,羞赧的将脸埋进卫柏涵的颈边,“我以为你一直当我是弟弟,
所以我喝醉了诱惑你,你说你要负责的时候可把我高兴坏了,可是后来……后来你一直不愿意再碰我,还对我忽
冷忽热,我心里难过。”

卫柏涵吻住李毕息的发顶,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一句:“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个。”

“嗯,我也爱你。”

屋内很快就响起诱人的呻吟,而窗外正微风拂动,撩起暗灰色的纱帘,透明的玻璃桌上放着一本暗黄色的小
册子,外面包裹着的牛皮纸被风微微吹起,带过书页,闪过写的漂亮隽秀的小楷,一字一句,道尽心中爱恨心酸。

第 16 章 16

16

一晚上的缠绵让李毕息自然的熟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倒是客厅里传来隐隐地香
味。李毕息掀开被子下了床,按捺住胃里的翻滚先去简单的洗漱了一番,等到了客厅,才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
碗筷。李毕息两指夹起一根油条,两口三口的塞进嘴里,只系了一条浴巾的他悄悄的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屋内正
对着他煮粥的背影,李毕息心中悸动不已,走到卫柏涵身后,温柔的环住卫柏涵的腰身。

卫柏涵微微一怔,笑道:“终于起床啦?”

“嗯……好饿。”李毕息用脑袋蹭了蹭卫柏涵的后背,忍不住朝他撒娇。

卫柏涵转过身,捧住李毕息的脸,温热的唇瓣想接,彼此的舌尖纠缠在一起,发出粘腻的水声。

“嗯……”李毕息双手搂住卫柏涵的脖子,喉间发出一声低吟,卫柏涵轻啄他的双唇,轻拍了下他的屁股,
笑道:“白日宣淫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李毕息反应过来卫柏涵的话,羞赧的笑笑,耳尖微微泛红。卫柏涵知道他皮薄,也不去管他,只顾着给两人
盛上两碗小米粥。李毕息不太好意思的跟在卫柏涵身后,此刻卫柏涵穿的整整齐齐的,倒是自己像是欲求不满一
样,腰间只为了一条浴巾。

“别动。”

突然起来的话让李毕息吓了一跳,呆滞在原地,只见卫柏涵慢慢的偏过头来,凑到他嘴边,温热的呼吸喷洒
在他的脸上,湿滑的舌尖轻触着他的唇角,又很快的离开,下一秒,卫柏涵已经坐在了原位。

“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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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东西。”

尽管听到卫柏涵的解释,可是李毕息一张脸依旧爆红,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卫柏涵这么会撩人?那就比比看谁
更会撩!李毕息顶着一张发烧的脸,起身绕到卫柏涵面前,卫柏涵眼中带着笑意,挑眉看着他。李毕息刚要准备
解开腰间的浴巾,只听见卧室传来闹人的手机铃声。李毕息挫败的垂下头,在卫柏涵的示意下走进了卧室。

“喂?找谁?”被打断好事,李毕息自然心中愤懑,语气中也带着不满。

“是李毕息先生吗?”电话内一个清朗的女声问道。

“我是。”

“李先生您好,我是 xx 度假村的,您上次不是来这边问过赵淄寰先生的消息吗?我们现在有他的消息了,您
还需要吗?”

李毕息诧异的没说话,思索了一番才开口:“你是谁?怎么知道赵先生的消息的?”

电话那头轻笑两声,开口解释:“我父亲是赵先生家的邻居,是我父亲拜托我联系您的。”

被这么一解释,李毕息突然就明白了,原来是上次聊过天的那位老先生。

似乎是怕李毕息不相信,女声又开始解释:“我父亲很感谢您送他的那些礼品,一知道赵先生的消息立刻让
我想办法联系您。我是在您预定的旅馆老板那里得到您的信息的。”

“好,谢谢你了,也谢谢你父亲。”

“您客气了,那您现在还需要赵先生的下落吗?”

李毕息握紧手机,道:“当然需要,还请您告知。”

10 分钟过后,李毕息看着手机里发过来的详细地址,以及女声告诉他的话, 不由的心中一紧,原来赵淄寰
从没有离开燕城。

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李毕息已经换好了衣服,卫柏涵见他出来冲他温柔的笑笑,李毕息走过去,轻柔的吻了
他一下,开口道歉:“抱歉,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卫柏涵揉揉他的黑发,“去吧,我等会也有事。”

“嗯。”李毕息点点头,恋恋不舍的看着卫柏涵,恨不得每分每秒和卫柏涵粘腻在一起。“对了,你不准和
你的助理一起出去!”

卫柏涵听到李毕息这充满酸味的话,忍不住笑出声,可还是开口保证:“绝对不会。”

李毕息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次出了门。燕城不大,只是市区一向来很堵,李毕息开车到了女声所说的地址时
已经下午三点。那是一条购物街,只可步行,车子开不进去。李毕息没办法,只好将车停在了商场的地下车库,
步行到了购物街。

尽管是工作日,可是步行街上的人依旧很多,潮男潮女打扮的光鲜亮丽,形成街上一道道靓丽的风景。而在
步行街的尽头,有一家门面朴素的手工鞋店,不同于旁边的玻璃门,鞋店是一扇木门,木门开了个小缝,可以隐
约看到里面暗黄的灯光,店门上画着一串串红色的糖葫芦,而店门边的墙上顶了一个铁钉,上面挂着一个红色灯
笼,里面没有蜡烛,是空的,而红色灯笼上立着一块小牌匾,上面雕刻着两个字‘茕茕’。

李毕息看了看手机里的地址,确认没错后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木门。

“进来。”苍老的声音传入李毕息耳中,他轻轻的推开门,木门发出嘎吱一声,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黄色的白
炽灯,照亮了整个店铺,而在其中一个灯泡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抬头看着他,眼角深深的皱纹仿佛都带着
笑意,“你好,小伙子。”

李毕息心中微微一颤,不知怎的鼻尖有些发酸,他冲着老人微微一笑,将木门重新虚掩上。他在脑中整理出
了无数个问题,可是每一个问题却像是被施了魔法,喉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将这些问题问出来。

老人将手上的皮鞋放在一边,从身后端起一个木质板凳,放在李毕息脚边,乐呵呵又充满自豪道:“您先看
看,我这的鞋都是手工做的,包您满意。”

李毕息环顾了四周,喉间有些哽咽,因为他刚刚瞧见别在老人胸前的一块小木牌,木牌上清晰的写着五个字,
和那本泛黄的日记本上的字一模一样,隽秀的小楷,一笔一划,而其中三个字清晰的映现在眼里——赵淄寰。

第 17 章 17

17

昏黄的灯光下,一排排木质的鞋架,上面放着一双双手工皮鞋,有灰色、黑色、棕色等等,每一双鞋的右下
角都有白色的贴纸,上面写着雇主的名字。

“您这一双鞋多少钱?”李毕息坐在木质小板凳上,凳面围了一圈黑色的布条,估计是怕人坐久了会不舒服。

年迈的赵淄寰咳嗽两声,笑道:“我这鞋都不贵,任何款式都只要 550。”

“550?不算太贵。”

赵淄寰放下手中的鞋子,右手抬抬老花镜,左手顺过一本画册,递给李毕息:“所有的款式都在这,您看您
喜欢哪一种。要是您有专门的图纸也可以。”

李毕息借过画册,一共就三页纸,款式不多,他翻看了一遍,自己挑了一双棕色的,给卫柏涵挑了一双黑色
的,两人的款式都是最简单的,像极了情侣鞋。

“这票据你收好,两个月后过来取的时候付钱就行。”

“好。”李毕息默默地将票据放进钱包里,可他并没有离开的意向,反而重新坐在了小板凳上。

“您干这门手艺多少年啦?”

赵淄寰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会儿,喉间发出轻轻的咳嗽声:“人老了,记不清了……”

李毕息没接话,他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赵淄寰,额头的深纹代表着岁月的无情,再想起那张被送到他手中作
为线索的照片,青涩的少年,眉梢和眼角都带着笑意。

“您是本地人吗?”

“啊……本地人啊,我老伴儿是。”
“您老伴儿是?”李毕息惊呼出声,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坐直了身子,改口:“那怎么没见到您老
伴儿?”

仿佛是漫不经心,又像是低声喃语:“年轻的时候和我老伴儿走散了,后来就没再找着他。”

“您还在找吗?”李毕息追问。

赵淄寰拾起桌上的布条,擦拭着新做好的皮鞋,长叹一口气:“不找啦,都走散这么多年了,找到恐怕也不
认得了。”

李毕息没再说话,他看着赵淄寰站起身,将新做好的皮鞋放在鞋架上,随后拿出一张素雅的便签纸,写上顾
客的名字,再贴在右下角。

“小伙子,天都黑了,我要回家啦。”

赵淄寰这样说,李毕息便不好再留,他恍惚的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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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打开小木门,一半身子已经探出门外,才想起来还未同赵淄寰道别。

“赵先生,再见。”

赵淄寰爽朗的笑笑,冲他点点头。

李毕息将小木门重新虚掩上,看着门上的两个大字,在灯光下有些模糊的看不清。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并未让司机发动车子,而是停在路边。透过玻璃窗,他看见赵淄寰从店里走出来,身上的围裙已经被拿掉,露出
里面深灰色的衬衫,赵淄寰还是很瘦,正佝偻着背锁门。门被锁上后,像是不放心一般,他将门锁轻轻的摇动,
确认锁好后,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色的蜡烛,拿下灯笼后,将蜡烛点亮后放进去,烛火摇曳闪动,被红色的薄
纸笼罩,显得孤独无依。

李毕息看着那红灯笼出神,回过神才发现赵淄寰正骑着门前的二八自行车往前驶去,老人的身子佝偻着,灰
白的头发迎着风,一根根的被吹起。李毕息立刻嘱咐司机跟上,司机也很机灵,并未多问什么,悄悄地跟在赵淄
寰身后。

自行车能有多快,半个多小时,赵淄寰才到了一栋破旧的公寓前,李毕息让司机将车听在路口,自己悄悄的
跟进了小区。

小区里的人不多,走在路上的也都是些散步的老人。李毕息跟的进又怕赵淄寰发现,跟远了又怕把赵淄寰跟
丢,只能小心翼翼的估量着距离。可这小区虽然有些年份,可面积却不小,没饶个五分钟,李毕息就将人给跟丢
了。找不到人的李毕息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小区,只要知道了赵淄寰住在这个小区,那就不难找。

这小区偏僻,附近不好打车,李毕息本想让卫柏涵过来接,可他现在面对卫柏涵难免还有些不好意思,干脆
想着自己坐公交算了。可是刚准备上公交,手机就响了,好巧不巧正是卫柏涵打过来的。

“喂,嗯……我这边有点事,啊?哦,那好,我在 xx 路,嗯,我在路口等你。”

李毕息乖乖的等在路口,等着卫柏涵过来接,卫柏涵刚好在这附近办事,等了差不多一刻钟,只见一辆车稳
稳当当的停在他的面前。李毕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晚饭吃了吗?”卫柏涵修长的手指松动着颈间的领带,问着身边的李毕息。

李毕息瞧着路灯发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没呢,你吃了?”

“我刚好也没有,回家做吧。”

卫柏涵这样的决定再好不过,省的李毕息还用想在哪吃比较合适,只不过这卫柏涵娴熟的对话,仿佛两人早
就已经过起了这般同居的日子。李毕息倒也享受现在两人相处的模样,可刚一进家门,卫柏涵不是先进厨房,而
是先将他压在沙发上亲了一通,嘴都被亲的发疼,压在身上的卫柏涵才放开他。估计要是再亲一会儿,两人就得
干柴烈火,今晚也不用吃了。

卫柏涵脱掉西装,带着围裙,从冰箱里拿出还算新鲜的蔬菜,李毕息靠在门边看着他,忽然脑中就闪过赵淄
寰安安静静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擦拭着皮鞋的场景,很快,画面一闪,又跳到了乔脩岩坐在咖啡厅里,连手机都是
有保镖亲自递到手边。

李毕息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卫柏涵的身后,拥着他的腰不肯撒手。

“你再这么下去我还怎么做饭?”

“你做你的,我抱我的。”李毕息明显有些无理取闹。可卫柏涵却很受用这一套,反而没再说什么,只是手
上的动作轻了些。

李毕息将脸轻轻的贴在卫柏涵的温暖的后背上,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他也能感觉到这肌肤有多么滚烫。

他不知道明天告诉乔脩岩赵淄寰的消息会怎么样,乔脩岩会不会后悔?若是当年他没有因为贪图安逸的生活,
没有因为忍受不了贫困和潦倒,会不会到现在,赵淄寰还同他一起,两人一起慢慢变老,看着对方脸上的深纹发
笑,一人靠着摇椅,一人做着汤羹。走过漫长的岁月,一起接受光阴的洗礼,一起变老,甚至一起死去。

而不是像如今的模样,一个如天上的云,一个如地上的泥,何止是天壤之别。就是那赵淄寰一屋子的皮鞋,
乔脩岩若是想要,不用开口,自然都有人双手奉上。两个人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走上截然不同的路。即使生活
在一个城市,可这一路走来,几十年的光阴,就连两人眼中的风景恐怕都大不相同。乔脩岩找赵淄寰到底是为了
什么?弥补?恐怕赵淄寰并不需要。

第 18 章 18

18

“赶紧洗手吃饭。”卫柏涵抽出李毕息手中的平板电脑,扫了一眼,果然还是俄罗斯方块。“幼稚不幼稚,
都多大了?”

即使被说幼稚,李毕息也丝毫不脸红,反而耍赖似的搂住卫柏涵的腰:“幼稚也是被你惯的。”

“呦,你还得意了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喂……别碰那,你……卫柏涵呜……”

卫柏涵将李毕息压在身下,大手掀开李毕息的衬衫,毫不犹豫的伸了进去,温热的指尖捏住两颗挺立的乳头,
双唇也准确无误的含住身下人的舌尖。

“呜……别闹了,你还想不想吃饭了?”李毕息笑着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卫柏涵,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人不喜
欢自己?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像个大冰块?明明那么缠人。

“其实过会再吃也可以。”卫柏涵坏笑着将李毕息的衬衫扒了干净,直接将人抱坐在自己的双腿之上,低头
含住近在咫尺的红艳乳尖。

“卫柏涵……呜不行,还难受呢。”李毕息虽然嘴中说着拒绝的话,可又不忍心推开正埋头苦干的卫柏涵,
只好扶住男人的肩头,将自己胸前的红樱送的更深。

“知道你难受,不动你。”

听完卫柏涵的话,李毕息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衣服都被扒光了,还说不动我?

卫柏涵满意的看着被自己吸的红艳挺立的乳头,上面正泛着一层水光,让他差点又忍不住。卫柏涵将衬衫捡
起给李毕息套上,顺便又吃了点豆腐。

李毕息笑嘻嘻的任由卫柏涵动作,反正受罪的又不只是他一个人,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屁股下面那立起来的玩
意。

卫柏涵看着李毕息脸上的笑意自然知道他笑的是什么,他伸手捏捏李毕息的脸:“先吃饭,等会有你好受
的。”

玩归玩,饭还是得吃的。迅速的吃完了饭,李毕息又被喂了一盘水果,用嘴喂的,也吃进去了某人不少的口
水。当天晚上,李毕息被收拾的连连求饶,可还是于事无补,最终瘫软在了某位禽兽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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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中午,李毕息才醒了过来,一醒来,先在心里把某个已经上班去的禽兽骂了一遍,再接着联系上
乔脩岩。他可没忘记正事,毕竟还是要工作养家的。

这次乔老倒是没有直接到李毕息家中,而是直接将派人过来将李毕息接到家中。

当李毕息驻足在偌大的庭院里时,脑中闪过那用木质门上刻着的两个红色大字,茕茕。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也许从一开始,赵淄寰就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一个人过下去。

“乔老?”李毕息恭恭敬敬的站在乔脩岩身边,看不出年纪的男人正闭目养神,桌上还有一壶新泡的绿茶,
一叠精致的糕点。

“小李啊,来,坐这。”乔脩岩睁开眼,指了指李毕息身边的沙发。

李毕息端正的坐在沙发上,从信封里拿出最开始乔脩岩给他的一封情书,和那张照片。他看着那张泛黄的纸
上隽秀的小楷,不足百字,却字字真情。

“乔老,您的东西还给您。”

乔脩岩顿了好一会,才伸手接过。他将信纸叠好,放在茶几上,照片反过来,叠加在信纸上。

“有什么线索吗?”

李毕息看着乔脩岩的模样,光看模样,现在的乔脩岩看起来要比赵淄寰小不只十岁。他准备好的话一时之间
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拿捏不准赵淄寰到底还想不想见到乔脩岩,也拿捏不准乔脩岩花这么大的成本找赵淄寰是为
了什么。

“有,但是我不能确定赵先生还想不想见到您。”

“你的意思……找到了?”乔脩岩低沉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些,显得格外的激动。

李毕息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得到答案的乔脩岩有些慌乱无措,口中喃喃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你把地址给我,其他的不用管
了。”

李毕息叹了口气,他想要阻止乔脩岩去找赵淄寰,可阻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叹了口气,将地址给了
乔脩岩。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李毕息站起身,看着喜出望外的乔脩岩,还是忍不
住道:“乔老,赵先生……他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

可以看到乔脩岩明显的一怔,呆滞在原地。李毕息看了他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乔脩岩闭了闭眼睛,他将
写着地址的纸张放下,那壶绿茶还在冒着热腾腾的水汽,旁边的一个看似老旧的留声机不知何时被打开,正唱着
一首忧伤的歌曲。

乔脩岩将翻盖在茶几上的照片拿起,年轻又熟悉的脸庞映在眼中,他伸出手,轻轻的拂过青年眉眼,照片的
背面是他当年写下的字,‘摄于 1973 年’。乔脩岩将照片重新放在茶几上,他拿起茶几上叠好的信纸,他清楚的
记得,这封信也是 1973 年写的,那天下了雪,青年偷偷的用牛皮纸包住信纸,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鬼玩意,还在
牛皮纸上用红色的丝带打了个蝴蝶结,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可他还是高兴,他高兴的是青年终于是他一个人的,
再也不会有人同他抢,连青年自己都不可以。他记得那天雪下的不小,整个燕城都被变成了白色,青年冻红的鼻
尖,耳朵,还有泛红的脸,都让他忍不住,他趁着青年害羞的空档,偷袭般的亲在了青年的红唇上。他还使坏,
将青年写给他的信大声的朗诵出来,他看着青年急的直跳脚,他心里是万般欢喜。

“沃生,请允许我这样唐突的叫你。你我不过相识数月而已,你却大胆的说要同我在一起,我知你说的话是
什么意思,你是留洋回来的,脑子里自然想的与别人不同。只是我怕是与你一起太久,被你带坏了,竟然也想同
你在一起。你我本都是男子,不应多说些矫情的话,可有些话我想说给你听,我想了好些天,我是想同你在一起
的,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我都想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笑彦留于 1973 年 11 月 2 日。”

只不过一瞬间,乔脩岩仿佛是老了数十岁,悠扬的曲调依旧在吟唱,只是歌声中似乎伴随着哽咽的哭泣,带
着深深的悔意和愧疚之情。

第 19 章 19

19

大概是经历了乔脩岩和赵淄寰的事,李毕息更加珍惜和卫柏涵相处的日子,刚从乔脩岩的豪宅中出来,就立
刻奔向了卫柏涵的公司。

“您好,先生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见惯了想往卫总床上爬的青年,之前卫总就交代过,千万不要随便放
人进去,据说卫总家的那位是个醋坛子,要是被那位知道,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啊?预约?没有……要不我自己打电话给他好了。”李毕息有些为难,他这是第一次来卫柏涵的公司,真
没想到见他一面这么难。

“卫总现在可能在开会呢,估计也不太方便,要不您把您的联系方式留下来,卫总开完会我帮您交给他。”
李毕息正准备拨号的手顿住了,怏怏地收回了手机,“那我还是坐着等会好了,等他开完会你告诉我一
声。”

前台小姑娘见李毕息不死心,也毫无办法,总不能赶别人走吧?只好任由李毕息坐沙发上等着。

李毕息早上出门的时候手机忘记充电,不能玩俄罗斯方块,只好干巴巴的坐在沙发上等着,其实他也想着去
周围逛逛,可是不仅是手机没电,就连钱包他出门的时候都忘了带,只开了车带了自己出来。他来这可是还指望
着卫柏涵请他吃饭呢,可惜那人就是个工作狂。

午饭时间很快就到了,李毕息靠在沙发上,尴尬的坐着。来来往往的员工都要看他一眼,带着探究的目光,
李毕息低着头掏出手机,已经一点了,他的肚子都不知道叫过几遍了,怪不好意思。挤挤攘攘的一大波人出了电
梯,走在最前面的卫柏涵正低着头和旁边的副总说话,身后跟着几个提着公文包的员工。

平时卫柏涵都是直接走出门,头都不带偏一下的,今天却鬼使神差了一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快睡着
的李毕息。

前台姑娘见卫柏涵看见了李毕息,本想解释一下,可原本冷的和冰块一样的卫总却笔直的走向沙发,若是她
没看错,嘴角还带着笑意。

“小息?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午饭吃了吗?在这睡也不怕着凉?”

一连被问了几个问题,李毕息有点呆滞,他揉揉眼睛,不好意思的往卫柏涵的肩头一靠,嘴里嘟囔:“我都
快饿晕了,前台姑娘说你在开会,我多贤惠啊,怕打扰你,所以就干等着了,你说你要怎么赔偿。”

卫柏涵见李毕息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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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耳尖,知道他心中害羞,“走,请你吃大餐,算作赔罪。”

“这还差不多。”李毕息站起身,错愕的看着大厅列呆滞的一群人,他似乎忘记了……这里还有其他人。

卫柏涵握住李毕息的手,走到副总面前:“下午的会你参加就行了,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卫总,您放心,下午的事我一定谈妥。”

“行,那去吧。”

于是,副总带着一群还处在神游期的员工走出了大厅。

“带你去个好地方。”

“唔,我手机没电了,要不先在你这充会电?”

卫柏涵认命的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李毕息面前,“你不是饿的快要晕了吗?有什么事先用我的手机。”

“那个……卫总,我这有充电宝,要不先拿着用?”前台小姑娘掏出自己粉扑扑的充电宝狗腿的递到卫柏涵
面前。早知道这位原来就是正主,她打死也要联系上卫总啊!!

李毕息撇撇嘴,在卫柏涵的眼神示意下接过那团粉色的东西,“谢谢。”
“不客气。”前台姑娘一颗腐女心就此融化了,温柔腹黑攻和软糯小白受神马的太萌了!

“走吧,等会你晕了我还得送你去医院。”

李毕息冲前台姑娘挥挥手,跟在卫柏涵身后出了大厅。

另一边,乔脩岩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才终于出了门。司机将他送到李毕息所给的地址,保镖们就在路边等着,
乔脩岩一人下了车,不许人跟着。他停在店门口,看着门上两个大字,一时之间不敢踏入。

可最终,乔脩岩还是推开了那扇木门,微黄的灯光照耀在脸上,在灯光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见他推门
进来,愣了一会,然后笑道:“你好啊,先生。”

乔脩岩虚掩上木门,一步步的走向赵淄寰,明明准备了很多开场白,可现在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看着这
位头发花白,眼角布满周围,就连手上都是因为做工而留下的老茧,这已经不是他脑海中的少年,若不是他看见
老人胸口别着的名牌,他真的会认为李毕息的信息有误。

“您坐,先生随便看看,想要什么款式和我说就行。”赵淄寰从身后端起笑板凳,放在乔脩岩脚边。他继续
低着头,做着手上的皮鞋,昏黄的灯光下,谁都没有发现他的手有轻微的发抖。

乔脩岩突然想到李毕息说的话,赵淄寰,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很多话如鲠在喉,让他没办法说出口,
他坐在板凳上,觉得有些硬,微微挪动了下屁股,才端正的坐着。

“师……师傅做这手艺多少年了?”

赵淄寰轻笑一声,和那天回答李毕息的话一模一样,“人老了,记不清了……”

乔脩岩看着赵淄寰头上的银丝,原来已经老了。

“年纪这么大了不是应该享福吗?您何苦出来做这手艺?”

赵淄寰轻轻地抬起头,看向乔脩岩,眼神微微闪动,“不做手艺我可养不活自己,这过日子,哪哪都需要
钱。”

‘我养你啊。’乔脩岩差点就破口而出,可是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

“师傅……您家人呢?”

赵淄寰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似乎带着无尽的悔意,“父母去的早,家里就剩我一个。”

“那你怎么不结婚?”乔脩岩急迫的问出口,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他想要证明什么呢?

赵淄寰低着头,额前的几根银丝垂了下来,耷拉在满是皱纹的额前,“以前有个老伴儿,后来走散了,就没
想过再找了。”

沙哑又低沉的嗓音传入乔脩岩的耳中,他乌黑的头发, 只有些细纹的脸庞,和眼前说话的老人形成鲜明的
对比,明明不愿意去相信,可这一刻却无比的坚定。他看向年迈的赵淄寰,像是看到了当初那个孤傲倔强的青年,
在那个下雪的夜晚,羞赧的红透了耳尖。

第 20 章 20

20
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的李毕息靠在餐厅的椅子上,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他瞅着卫柏涵正看着他笑,不好
意思的别过脸,不过这餐厅的东西真的太好吃了。

“你这一下吃这么多,晚上肯定吃不下。”卫柏涵将椅子朝李毕息的方向拉近,伸手撩起他微长的刘海,接
着念叨:“头发该剪了,眉毛都被挡住了。”

“唔……过两天就去,等手上的这件事完了。”李毕息蹭蹭卫柏涵温热的手心,舒服的眯着眼。

“就是乔老的事?还没结束?”

“人是找到了,不过我想知道后续。”

李毕息朝着卫柏涵眨眨眼睛,作为一个私家侦探,也是有八卦之心的好吗?特别是乔脩岩和赵淄寰之间还有
那些往事,更勾起了他兴趣。他想知道,赵淄寰和乔脩岩之间的事最后会如何收场。

卫柏涵不说话,笑着看他。李毕息被卫柏涵瞧得不好意思,刚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信息声。李
毕息坐直了身子,掏出手机,只见屏幕亮着,备注了乔老的手机号码发来了一条短息,内容只有两个字,‘谢
谢’。

李毕息弯弯嘴角,将手机收起,“我给在一家手工皮鞋店你做了一双鞋,你要不要去看看?”

“皮鞋?”

“嗯,走吧。”

李毕息两手揣着口袋,大摇大摆的走出餐厅,徒留卫柏涵一个人结账付款。

“去哪啊,领导?”卫柏涵边系安全带,边调侃地问道。

李毕息看了他一眼,报出赵淄寰所在的地址,笑着说:“走吧,司机。”

卫柏涵见李毕息这么快进入角色,有些哭笑不得。侧身吻了下他的鬓角,认命的开车。

“你说会有一个人等另一个人几十年吗?”李毕息靠在柔软的座椅上,眼睛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远处,也不知
道在想写什么。

卫柏涵听他这么问,不由的笑笑,“这事不好说,看人吧。”

“如果是你呢?你会等吗?”

“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卫柏涵脱口而出。他揉揉李毕息的黑发,“别想太多了,我不会让这种事发
生,去哪肯定都带着你。”

李毕息被卫柏涵这毫无遮拦的情话羞红了脸,哼唧一声,不再理他。

下午时分路上不太堵车,开的还挺顺畅。卫柏涵将车停在路边,同李毕息一起下车。鞋店的门依旧是虚掩着,
李毕息轻轻的推开门,赵淄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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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同那天一样,坐在昏黄的灯光下。

“赵先生,我又来了。”

赵淄寰眯着眼,瞧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笑着端出板凳,“来,坐。”

“谢谢赵先生。”

“不用客气,只是你这来的未免也太早了,你要的鞋子我还没开始做呢。”

李毕息笑笑,主动的拉着卫柏涵的手,“是我爱人,说要来看看。”

赵淄寰一怔,愣了几秒,随后点点头。弯弯的眉眼带着笑意,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的亲切,“随便看,现在
想改还来得及。”

卫柏涵轻轻的回握住李毕息的手,“不改了,他看的我放心。”

赵淄寰点点头,没说话。李毕息在记录着客人信息的鞋架边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乔脩岩的名字。

李毕息拉着卫柏涵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赵淄寰做工,赵淄寰做的很认真,只是大概是年纪大了,手有些发抖。
李毕息瞧着赵淄寰银灰色的头发,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他不知道乔脩岩今天来找赵淄寰说了什么,到底有没有
摊牌,他想知道,可是他没法问。

坐了好一会,李毕息终于开口,“赵先生,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您。”

赵淄寰朝李毕息和卫柏涵点点头,继续低头干活。鞋店的门重新被虚掩上,赵淄寰颤颤巍巍的带上老花镜,
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药瓶,吞下两粒药。

“这就是乔老要找的那个人?”

李毕息嗯了一声,说道:“他过的不容易,这么多年一个人,我带你来只是想告诉他,这世界上两个男人是
可以在一起。乔脩岩负了他,他没必要折磨自己。”

卫柏涵没说话,深邃的眼睛看了李毕息好一会,才继续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折磨自己呢?说不定他甘之
如饴。”

李毕息没说话,靠在座椅上。他只是不明白,一个人真的可以等另一个人这么多年吗?带着年轻时幼稚的情
感,终其一生怀念?

回到豪宅中的乔脩岩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任谁敲门都没有回应。他和赵淄寰分开二十多年,这么多年的时间,
他不是没想过找赵淄寰,他是不敢找,他怕赵淄寰不原谅他,他怕赵淄寰恨透了他,他更怕赵淄寰不愿意见他。
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心中的悔恨和思念越来越深。当他真的见到赵淄寰,那种悔意到达的顶峰。他想要弥补,
却无从下手,因为就像赵淄寰说的,他们早就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走散。

第二天,乔脩岩又去了鞋店,一坐就是一天。赵淄寰也不赶他走,只是端一个小板凳,放在他的脚边,两人
时不时的会说几句闲话,他在赵淄寰眼里,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客人。

可尽管如此,乔脩岩第三天依旧去了,第四天依旧去了,可就在第五天的时候,当他习惯性的推门,而原本
应该虚掩的门却紧紧的锁着,乔脩岩敲了敲门,可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你找谁啊?”鞋店边卖衣服的店主打量着乔脩岩,问到。

“哦……我找这家店的店主,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女店主皱皱眉,说道:“你说那怪老头啊?今早被送进市医院了,一早上来就惹一身晦气,害的生意都没法
做。”

乔脩岩怔怔地呆在原地,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女店主唯恐躲避不急所谓的晦气,转身走进店里。

市医院离得不远,乔脩岩赶到用了不足一刻钟。

“麻烦您,查一下今天刚进来的病人赵淄寰。”

“您是他的家属吗?”

“我是他的家属。”乔脩岩从未如此坚定,他是赵淄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一定要告诉赵淄寰,他
是乔脩岩,他就是那个二十多年前对不起他的人。

“那去把费用结一下。”护士小姐直接打出一张缴费单,乔脩岩接过缴费单,看清了病房号后,直接扔给了
助理。

助理自然懂乔脩岩的意思,赶紧跑去缴费,而乔脩岩则到了病房门口。

病房不过是最普通的病房,病房内乱哄哄,什么声音都有,乱成一团,而赵淄寰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身边
一个人也没有,手上正打着点滴,满是皱纹的脸上血色尽失,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还昭示这这个人还活着,没有离
开。

乔脩岩站在赵淄寰旁边,红了眼眶。

第 21 章 21

21

“马上找人,转到单人病房。”

其实助理在刚进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找好了关系,只等乔脩岩吩咐。很快,赵淄寰就转到了高级病房,换上了
病号服,带着氧气罩,就连主治医生都换成了主任医师。

“我这位朋友的病情怎么样?”

“乔老,您这位朋友的病……不太乐观。”医生瞧了瞧乔脩岩的脸色,最后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不太乐观?”乔脩岩嗤笑了一声,握拳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在我这里没有这种可能。”

主任医师微愣了下,点点头,退出了病房。

赵淄寰被送来快一天,却依旧昏迷不醒。医生的检查结果说是因为心脏病,加上年纪大,一直没有得到好的
治疗和保养,所以病情才会恶化。

“爸?”
乔脩岩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他揉揉酸痛的手臂,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血浓于水的儿子,“你怎么
来了?”

“您这样待在医院也不是办法,不如找个护工,您先回去?”乔脩岩虽然结婚的早,可却在 30 岁才要的孩子,
眼前的青年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乔脩岩起身给赵淄寰掩实被子,冲着身后的儿子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爸……你……”

“你回去吧。”乔脩岩打断儿子的话,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陪在赵淄寰身边,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身后的人微微叹了口气,退出了病房。

天早就黑了,窗外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没有一颗星星。乔脩岩不敢想,如果自己没有找到赵淄寰,赵
淄寰生病了,住院了,都会有谁陪伴?这么多年,他是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看病,吃药?他究竟是有多爱他,才
能一个人坚守着二十多年的孤独,一个人走过这漫长的岁月?

乔脩岩无比的悔恨,只不过因为他的一是软弱,他就错失了陪伴一个人一生的机会,当年他明明想好,要和
赵淄寰过一辈子。他想象过,他一定会凭着自己的实力出人头地,他一定会和赵淄寰过两个人的日子,他一定不
会让赵淄寰受苦。他想象过和赵淄寰两个人,变成两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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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子,会每天因为一些小事斗嘴。他一定会一直陪在赵淄寰身边,他真的这么想过,可是后来,他因为自己
的软弱放弃了,他让赵淄寰一个人走过漫长的岁月,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全都是他的错。

他脑海中不断地闪过那个下雪的夜晚,赵淄寰羞红的耳尖,他低下头,轻吻住青年的唇瓣,他沉溺在那其中,
无法自拔。

第二天一早,赵淄寰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中的灯一直亮到下午两点,乔脩岩站在手术室外,孤零零的等
待。

当手术中的灯灭掉后,赵淄寰被医生护士推出了手术室,继续回到病房。而主任医师摘下口罩,略带愧疚的
看着乔脩岩,“实在抱歉,您去看一眼吧。”

乔脩岩身体摇晃了一下,他扶着墙壁,嘴唇一开一合,最终却什么都媒妁,深吸一口气,走进病房。

赵淄寰躺在病床上,除了仪器发出的滴答声,没有任何的声音。乔脩岩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双手颤抖着为
赵淄寰掩实被角。

病床上苍白着脸的赵淄寰微微睁眼,笑着看向他,明明已经年老,却像个孩子一般冲乔脩岩撒娇:“沃生,
我好疼。”

乔脩岩身子一怔,别过脸深吸两口气,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无异,轻轻的将手搭在赵淄寰的手上,
扯出一个笑脸:“乖,笑彦别怕,等会给你买糖葫芦。”

赵淄寰点点头,眉眼弯弯。乔脩岩知道赵淄寰现在已经神智不清,这种现象是不是也叫回光返照?

赵淄寰一直看着乔脩岩,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过了一会,他轻轻的咳嗽两声,发出微弱的喘息,“沃生,
我等会还要去打工,你快扶我起来。”

乔脩岩双手颤抖不停,声音哽咽,他想装的镇定一些,却显得格外狼狈,“乖,笑彦生病了,等会我去帮你
请假。”

“嗯,记得要帮我请假。”

乔脩岩别过脸,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赵淄寰回握住乔脩岩的手,声音细微的险些乔脩岩听不见,“沃生,你别骗我了,你已经结婚
了。我去你们的婚礼现场看了,特别的漂亮,新娘子也好看。你知道我是怎么去的你婚礼的吗?你肯定不知道。
那时候你婚礼上找服务生,我被选上了,我那时候啊,就站在角落里,你肯定没瞧见我。我看见新娘子穿着白色
的婚纱,就因为你脑子里尽是些西洋玩意,那婚纱哪有凤冠霞帔好看?若是我,我一定会选凤冠霞帔。”

“笑彦……”乔脩岩垂下头,双肩不停的颤抖。

“沃生,别哭。可惜我永远也穿不了凤冠霞帔,不然我一定嫁给你。”

“对不起,笑彦,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赵淄寰摇摇头,他微笑着看向乔脩岩,其实从他第一次进店,他就知道。自己爱的人,就算再过多少年,他
依然会记得。更何况,沃生一点也没有变。这么多年,他一点都不怪他,每个人有自己选择走的路,不过是他和
沃生在人生路上走散了,没有关系,他一个人走好两个人的路也可以。

“别说对不起,沃生,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怪你。只是很遗憾,没有和你一
起尝遍人生的酸甜苦辣。不过这样也好,我一个人也挺好。”

年过半百的乔脩岩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紧紧的握住赵淄寰的手。是他的无能,是他的软弱,是他的退缩,
害了赵淄寰一生。

“对不起,对不起……”乔脩岩低垂着头,嘴里不停的念叨。赵淄寰轻轻的闭上眼,房间里除了抽咽地哭泣
声,只有仪器的滴答声。

玻璃窗外,大片大片的红霞映照了整个天空,异常的美丽和绚烂。太阳的余辉穿过云层,斜斜地洒在房间内,
年迈的老人,双手被紧紧地握住,一切看起来异常的安详,可没人知道,在过往漫长的岁月里,他所走的艰辛路
程中,是否也看过如此绚烂的风景?当他一个人看着万丈红霞时,是否在想年轻的光景,是否想起那个下雪的夜
晚,两个青年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和渴望,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第 22 章 22

22

李毕息是在三天后接到了赵淄寰离世的消息,而他被邀请参加了赵淄寰的葬礼。也正是见到乔脩岩的那一瞬
间,他才真的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已经年过半百了, 不过数日的时间,鬓边原本乌黑的头发已变的雪白,
发顶也藏匿着诸多的银丝,而原本深邃的眼窝此刻却显得茫然和无力。

偌大的灵堂,来来往往的人献花,李毕息站在灵堂外,看着这么多陌生人,恐怕都是冲乔脩岩来的,真正认
识赵淄寰的又有几个?

“乔老……”李毕息走近乔脩岩,低声问候。
乔脩岩猛然一惊,顿住了身子,“来了啊……”

李毕息点点头,他打听过,赵淄寰走的很安详,长年累月的疾病加上年过半百的身子,让他承受不住那繁琐
的手术过程。不过赵淄寰也许是满足的,多年的等待终于见到了等待多年的爱人,朝朝暮暮,年年岁岁,漫长的
等待没有让感情消磨殆尽,反而愈加的醇厚,他能见上乔脩岩最后一面,恐怕也是他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

而乔脩岩呢,他和赵淄寰错过了这么多年,赵淄寰苦等他多年的日子,恐怕都要让他用以后漫长岁月的忏悔
和煎熬来偿还了。

“小李啊……笑彦说原谅我,说一点也不恨我……怎么能不恨呢?怎么能呢?”乔脩岩懊恼的捂住脸,声音
哽咽。

李毕息默然地看了许久,答道:“赵先生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恐怕就是见您一面,他已经很满足了,他
说不恨您,那一定就是原谅您了,您不必愧疚。”

乔脩岩不说话,他和赵淄寰之间岂是只言片语就说得清的?即便是赵淄寰原谅了他,他又能原谅他自己吗?
他不能,他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当往事一幕幕揭露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后悔,年少的冲
动和软弱都是他余生悔过的原因,他陪伴赵淄寰三年,赵淄寰等待他一生。

“在想什么呢?”卫柏涵圈住站在床边发呆的李毕息,吻住柔软的耳根,“怎么闷闷不乐的?”

李毕息叹了口气,“你说我要是没有把赵淄寰的信息告诉乔老,那赵先生会不会还活在世上?”

卫柏涵搂住李毕息,坐在沙发上,“赵先生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能等待乔老几十年,那一定不在乎在多
等几年,他恐怕这辈子无非是想见乔老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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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让他在这个世界苦苦等待而不得果,不如在另一个世界寻觅良人,你说呢?”

李毕息偏过头,看着卫柏涵深邃的双眸,忍不住吻上他的唇角,“可活着总比死了好。”

卫柏涵听到李毕息这么说发笑出声,“有些人活着不如死了,乔老现在恐怕是生不如死。”

“那是他活该。”李毕息窝在沙发里,双腿搭在卫柏涵的大腿之上,他始终为赵淄寰不值,更觉得乔脩岩不
配。

“你别想太多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卫柏涵在乔赵的事情上向来清醒,他能理智的分析那两人的感情,
而李毕息却感情更多于理智,所以他会埋怨乔老。而卫柏涵始终认为,若是自己连心爱的人都守护不了,那就是
无能的表现,而另一个人还苦苦等待一个无能的人数十年,更是让他无法理解。

“你怎么这么冷漠?”李毕息气恼的跨坐在卫柏涵身上,揪住他的衣领。卫柏涵也不生气,双腿用力一挣,
将李毕息压在身下,“我冷漠还是热情你不知道?”

“你……唔……禽兽!”

葬礼结束后,乔脩岩亲自将赵淄寰的骨灰送进墓地,这块墓地是他亲自选得,最好的。送骨灰的时候下了些
小雨,乔脩岩小心翼翼的捧着骨灰盒,身后一大群人跟着,脸上无一不默哀的。保镖撑着黑色的打伞,为乔脩岩
遮雨。骨灰顺利的放入墓地,宣告着赵淄寰结束他无尽等待的一生,而乔脩岩需要在愧疚中活下去的余生才刚刚
开始。

“你让他们都回去吧。”乔脩岩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这些人连赵淄寰是谁都不知道,一个个赶过来参加一个
陌生人的葬礼显得无比的讽刺。

待身后的人走完,只剩下乔老和他儿子在场,三十多岁的男人不能理解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和父亲多年明
明伉俪情深,这位已经入土的赵先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母亲提过?

“你也回去吧,笑彦怕生,你留在着我有些话也不好对他讲。”

“爸……”男人转过身,走出几步却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问道:“这么多年,妈又被您放在了什么位
置?”

乔脩岩的身形一闪,沉默了好一会,面上的表情痛苦不堪,“我对不起你母亲,可我更对不起笑彦。”

男人一愣,却没再说话,撑着雨伞慢慢的走下山去。

乔脩岩从怀中掏出一串糖葫芦,大概是离心口太近,裹着的那层糖蜜有些融化。乔脩岩将糖葫芦放在墓前,
雨越下越大,乔脩岩的身子已经湿透,大雨淋的他有些睁不开眼。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天空就放晴,雨后的
天空挂着一座七色虹桥,很是漂亮。乔脩岩蹲下身子,将墓碑上的泥土拂干净,一生一死,一阳间,一阴间。乔
脩岩跪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李毕息离去前留给他一本日记,那是赵淄寰的笔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日记不长,
他却看的很慢。每看一字对他来说都心如刀割一般,那些真实发生的事,被他掩藏在记忆中的事,都像电影一般,
一幕幕的在他眼前闪过。尽管他对不起赵淄寰,可那日记里却只字不提对他的怨恨,终究是他错过了一个深爱自
己的人,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人,无条件的爱着自己,等着自己,到死都不曾悔恨。

“卫柏涵!这都几点了,你能不能快点!”

“……别急,让他多等会。”卫柏涵悠闲的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不悦。

“你不走我走了!”李毕息甩开卫柏涵的手,还没来得及转身又被卫柏涵拉住,“你这样急急忙忙的见另一
个男人就不怕我吃醋?”

温热的呼吸喷洒的李毕息的耳边,惹的他一阵轻颤,“怎……怎么会?”

卫柏涵握住李毕息的手心,剑眉一挑,舌尖便色情的卷住了李毕息的耳尖。

“喂……呜,等下还要见人……”

“让他等着。”卫柏涵撩开李毕息的衬衫下摆,双手蹭着光滑的肌肤游移上去,捏住两颗红莓,接着两人便
跌坐在沙发上。

“呜……你……”

“乖,先办正事要紧。”

禽兽!李毕息搂住卫柏涵的脖子,心中不住的骂道。可他对卫柏涵的禽兽行为毫无办法,甚至只能屈从在他
的禽兽行为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再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李毕息黑着脸走在前面,而卫柏涵则一脸满足的跟在他身后。
“再不来老子都快发霉了!你们俩这是出门之前还要打一炮?”k 斜睨着卫柏涵,眼尖的看到了隐藏的衣领下
的抓痕,啧啧,真激烈。

卫柏涵懒得理他的油嘴滑舌,拦住李毕息的肩膀介绍,“这是我爱人,那是我同学。”

李毕息尴尬的笑笑,不太好意思看着 k,他记得他以前还叫 k 查过卫柏涵呢,后来 k 就再也没理他,直接消


失了。

“你好,终于见面了,我叫莫景亭。”莫景亭挑眉的看着李毕息,友好的伸出手。李毕息还没来得及握上去,
卫柏涵直接拍开了莫景亭的手,“人见到了,你可以滚了。”

李毕息狠狠的捏住卫柏涵的手,冲着正要发火的莫景亭笑笑:“你别听他说,说好要请你吃饭的。”

莫景亭撩起额前微长的刘海,嘟囔一声,“这还差不多。”

许久不见的老友见面相谈甚欢,其实这次的见面是卫柏涵一手促成的,李毕息这段时间因为赵淄寰和乔脩岩
的事一直闷闷不乐,卫柏涵一时嘴快,告诉了他 k 的真相,没想到李毕息一下子就来劲了,立刻要求约出来见面。

“这下子开心了吧。”卫柏涵乜乜李毕息的脸,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李毕息皱皱眉,“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为赵先生不值得。”

卫柏涵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家的小心肝怎么这么爱替别人烦恼,“你不用不值得,乔老过的并不如意,也算
是对他的惩罚。”

李毕息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他都听说了,乔老一瞬间老了几十岁,头发全都白了,听说身体也
不太好了,心中的郁结加上淋了场大雨,导致他住进医院,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毕竟这么大年纪了,每况愈下,
现在也不过是吃药熬着罢了。

“他们的事你就别想了,我们得过我们的日子。”卫柏涵关上床头灯,吻住李毕息的双唇。

李毕息圈住卫柏涵的颈项,身子紧紧的贴了上去。

屋外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凉风一阵阵的吹过,原本靠在冰凉墓碑上的糖葫芦倒在地上,发出吧嗒一声,
糖面裂成一块块,散落在地上。繁华的街口,紧闭的木门上依旧立着一块小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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