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國文(一)課本 第五課 廉 恥 1

五 廉 恥 ◎顧炎武
題 解
本文選自日知錄，旨在說明廉恥和國運興衰的關係。廉是修身的大節，恥是立心的大德，
廉恥一旦淪喪，世風衰敗，國族將隨之覆亡。顧炎武生當明末，眼見當時士大夫不顧國家存
亡，紛紛變節，屈膝求官，內心十分沉痛，因而提出「行己有恥」的古訓，強調一切禍敗亂
亡，皆由於寡廉鮮恥所致。
本文雖是讀書筆記，實為評論時政士風的文章。作者援古論今，一方面感慨時事，譴責
當時寡廉鮮恥的社會現象，另一方面表達自己對國家與民族的滿腔熱情，憂時憤世之懷溢於
言表。

作 者
顧炎武，字寧人，本名絳，明亡，改名炎武；世稱亭林先生。江蘇 崑山（今江蘇省 昆
山市）人。生於明神宗 萬曆四十一年（西元一六一三年），卒於清聖祖 康熙二十一年（西
元一六八二年），年七十。
顧炎武幼年在祖父、母親嚴格的教導下，奠定一生治學的基礎。十四歲中秀才，並加入
復社，關懷國事、抨擊時弊。南明 福王 弘光元年（西元一六四五年）清兵南下，顧炎武和
吳其沆、歸莊起兵抗清。明亡，母王氏絕食而死，遺言後人勿事異姓。兵敗後，顧炎武遍遊南
北諸省，考察山川形勢，結納各地反清志士，圖謀匡復明室。其間多次遭奸小陷害，被捕入
獄。清廷詔舉博學鴻儒、薦修明史，皆堅拒不往，充分表現出忠貞不屈的志節。
顧炎武治學嚴謹，博古通今，在經學、音韻、史地、文學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在學術
研究上，反對空疏之學，強調經世致用，開清代樸學之風。有日知錄、天下郡國利病書、亭林
詩文集等傳世。

課文‧注釋
一 五代史○馮道傳論○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善乎管生
○之能言○也！禮、義，治人之大法；廉、恥，立人之大節。蓋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
為。人而○如此，則禍敗亂亡，亦無所不至。況為大臣而無所不取，無所不為，則天下其○有
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
二 然而四者之中，恥尤為要，故夫子之論士曰：「行己有恥○。」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
無恥之恥，無恥矣○！」又曰：「恥之於人大矣！為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所以然者，
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故士大夫之無恥，是謂國恥。
三 吾觀三代以下，世衰道微○，棄禮義，捐○廉恥，非一朝一夕○之故。然而松柏後凋於歲
寒○，雞鳴不已於風雨○，彼眾昏之日，固未嘗無獨醒之人○也。
四 頃○讀顏氏家訓○，有云：「齊朝○一士夫，嘗謂吾曰：『我有一兒，年已十七，頗曉書疏
○。教其鮮卑語○及彈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無不寵愛。』吾時俯而不答。異哉！
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業○，自致○卿相，亦不願汝曹○為之！」嗟乎！之推不得已而仕於亂
世○，猶為此言，尚有小宛詩人之意○；彼閹然媚於世○者，能無愧哉？

○五代史：五代史有兩部：一部是宋太祖時薛居正等奉敕修撰，後人稱舊五代史；另一部是
宋仁宗時歐陽脩所撰，後人稱新五代史或五代史記。這兩部書都是記載後梁、後唐、後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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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後周五代和同時十國的史事。本文所引的是新五代史。
○馮道傳論：馮道，字可道，五代時景城（今河北省 滄州市）人。於後唐、後晉、後漢、後周
等朝，長居宰相等要職，自號長樂老。兩部五代史都有傳。歐陽脩 新五代史中批評他無恥
論，修史者的評論之辭。
○「禮義廉恥」四句：管子 牧民：「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又說：「何謂四維：一曰禮，二曰
義，三曰廉，四曰恥。」本文這四句即概括牧民中的話。維，本義是繫物的大繩，此處引申
為綱紀。張，發揚。乃，就、便。
○管生：管仲，名夷吾，字仲。春秋 齊人，輔佐齊桓公，尊王攘夷，稱霸天下。
○能言：善於立論說理。
○而：若，如果。
○其：通「豈」。
○夫子之論士曰行己有恥：孔子評論士人的條件，曾說：自己立身行事，須有羞恥心。夫子，
指孔子。語出論語 子路：「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
○無恥之恥無恥矣：如果能將「無恥」視為最可恥的事，則必能行為端正，終身遠離恥辱。
「無
恥之恥」即「恥無恥」。語出孟子 盡心上。
○「恥之於人大矣」三句：意思是說羞恥心對人太重要了！那些從事機巧變詐的人，根本用不
著羞恥心。語出孟子 盡心上。
○悖禮犯義：違背禮法，侵害道義。悖，音ㄅㄟˋ，違逆。
○原：通「源」，根源。
○世衰道微：世風衰敗，道德式微。
○捐：拋棄。
○一朝一夕：形容短暫的時間。
○松柏後凋於歲寒：歲末冬寒時，松柏仍不凋謝。比喻君子處亂世，仍堅守正道，禁得起考驗
語出論語 子罕：「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
○雞鳴不已於風雨：雖然風狂雨驟，但報曉的雞聲，絕不會因而停止。比喻君子處亂世，不
改其節操。語出詩經 鄭風 風雨：「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獨醒之人：獨自清醒的人。語出屈原 漁父：「眾人皆醉我獨醒。」
○頃：最近。
○顏氏家訓：南北朝 顏之推撰。內容敘述立身處世之方，辨正時風之謬，以教訓子孫，故名
顏氏家訓。以下所引為教子篇文。
○齊朝：指南北朝的北齊。
○書疏：書信奏章。疏，上呈皇帝之文書，因其分條記事，故稱疏。
○鮮卑語：鮮卑，種族名。北朝 拓跋氏（建北魏）、宇文氏（建北周）都是鮮卑族。當時淪陷
北方的漢人多教其子弟學胡語、彈琵琶，以媚事胡人，獵取功名富貴。
○稍欲通解：漸漸地通達了解。欲，將要、快要。
○伏事：即「服侍」，侍奉之意。伏，通「服」。
○業：本事、本領。
○致：求得。
○汝曹：你們。曹，輩。
○之推不得已而仕於亂世：之推本南朝 梁人，因遭亂奔北齊，數度被徵召，故出仕有其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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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的苦衷。
○小宛詩人之意：小宛，詩經 小雅篇名。周幽王時，政教失常，士大夫作詩譏刺，並戒慎自
勉。顏之推深惡當時漢人有卑躬仕齊者，因而力戒子孫切勿效法。顧亭林因此稱他尚有小
宛詩人深自警惕之意。
○閹然媚於世：指用不光明的行為，曲意迎合，以博取世人的歡心。語見孟子 盡心下：「閹
然媚於世者，是鄉愿也。」閹然，曲意逢迎的樣子。閹，音ㄧㄢ。

問題討論
一、文中言：「士大夫之無恥，是謂國恥。」在現代社會中，你認為這種說法可成立嗎？
二、本文作者認為馮道寡廉鮮恥，為何卻肯定歷仕梁朝、北齊、北周、隋朝的顏之推？
三、文末言：「彼閹然媚於世者，能無愧哉？」
「閹然媚於世者」是指何人？作者為何如此抨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