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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制作为“过程”：设计人类
学视角下的乡土创造力研究
Making as “the Process”: A Study
on Villagers’ Everyday Creativ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esign
Anthropology
张朵朵 Zhang Duoduo 上官文琪 Shangguan Wenqi / 文、图

摘要：本文从设计人类学的“过程”视角出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 the process" of

发，聚焦于以乡民为主体的乡土创造力， design anthropology, this paper focuses on
指出，乡土创造力是一种“日常创造力”， the local creativity of villagers, pointing
out that villagers’ creativity is a kind of
它不再是专业精英人士所独具的能力，
“everyday creativity”, which is no longer the
而是人在展开“创制”实践过程中，与物、
unique ability of professional elites, but the
环境互动中的涌现和生成现象。在此基础
phenomenon of emergence and generation
上，本文提出了乡土创造力的三大特点，
involving people, objects and environment
并指出基于乡土创造力的物质性“中间物” in the process of “making”. On this basis,
可能成为促进艺术乡建中设计师与本土乡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ree characteristics
民知识共享、新知识生成的重要节点。 of villagers’ everyday creativity, and claims
that the “in-between-objects” with materiality
关键词：设计人类学；乡土创造力；物质
may become an important medium to promote
性 knowledge sharing and new knowledge
generation between designers and local
villagers in artistic rural construction.

Keywords: design anthropology, villager’s

everyday creativity, materiality
 观 点 View 57

引言 （Christopher Alexander）早在20世纪 中主客体之间的互动关系。“过程”视角

60年代便曾提出“自发的设计”（unself- 下，创造力来自人、物、环境通过实践
艺术乡建的本质是通过艺术家及艺
conscious design） ，用于指代传统社会
⑥
互动过程中的“涌现”（emerging），意
术活动的介入，从而达到激活乡民主体
中由居民自发设计制作、没有专业设计 味着对特定环境（变化）的即兴反应，
意识，实现推动乡村内生发展活力的目
师参与的设计，强调其传统性、直接性 是动态的、也是生成性的。⑨
标。外来艺术家（包括专业建筑师、设
的特点，从而区别于现代职业设计师强
计师）与乡村主体的村民，分别作为现 设计人类学的“过程”视角带来了我
调图绘的“自觉的设计”（self-conscious
代与传统的代表，始终是艺术乡建活动 们重新认识乡土创造力和乡土传统的可
design）。在地域建筑等相关研究领
中最为重要的一对利益相关者。有学者 能。首先，创造力并非艺术家、建筑
域，也有学者从相对系统、宏观的视角
曾对我国早期艺术乡建中外来艺术家潜 师、设计师等专家所独有的先验能力，
结合自组织理论探讨了自发营造和建筑
意识中的高位话语展开批评，指出无论 反而是一种普通人在日常生活实践中对
地域性的生成机制， ⑦ 但结合本土艺术
是艺术家“介入（intervene）乡村”或“重 于变化的即兴反应。人类学家蒂姆·英
乡建语境从微观视角聚焦于乡土创造力
塑（reshape）乡村主体性”的表述，①实 戈尔德（Tim Ingold）曾这样写道：“设
对专题研究尚不多见。同时，由于乡土
际上都暗含了乡村没有艺术或者否认乡 计的创造力不在于对可感知的环境问题
创造力往往与乡民自身的日常生活实践
民自身具有主体性的内在逻辑，需要依 提出预先设想的新奇的解决办法，而
相关，具有个体化、非职业、非正式等
赖掌握话语权的艺术家运用现代设计观 是在于居民对其生活中不断变化的环
特点，导致其创造力难以测得，容易被
念才能改造乡村。这种逻辑显然十分危 境做出的精确反映的能力。”⑩这种即时
遮蔽和忽视。
险。为乡民建造房屋的先行者，著名的 的“精确反映”，一方面体现在居民动手

埃及乡土建筑师哈桑·法赛早在20世纪 因此，本文引入了设计人类学的视 “创制”（making）中人与物、人与材料

40年代便提醒世人：“农民的传统是其 角，它关注与日常生活实践相关的各类 互动中创造力的涌现：这不是执行某种

文化的唯一保障，他们无法辨析不熟悉 创造问题：既包括作为名词的设计“人造 既有构思，而是边做边想的过程，通过

的风格……在一个本质上很传统的社会 物”，也包括作为动词的设计“过程”。 ⑧
协调身体的行动与感知与世界深入对

中，譬如农民社会，故意打破传统是一 正是对于设计“过程”研究的动态视角， 话，使形式逐渐在人与材料有节奏的互

为考察乡土创造力提供了新的思路与可 动中显现；另一方面，体现在实践中人
种文化上的扼杀，建筑师必须尊重他所
能。本文从设计人类学过程视角出发， 与人之间关系的生成：“人与人之间相
介入的文化。” ②
聚焦于乡土创造力展开研究，旨在思考 互构成的关系，通过这种关系，他们不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进一步深入， 艺术乡建中激发乡民能动性，鼓励其开 断地参与对方的形成。”⑪从这个意义上
乡民“主体性”已经成为艺术乡建学术研 放参与的方式。为了更好地说明，本文 来说，创造性也是社会性的、特定文化
究中备受关注的概念，这意味着乡民应 结合自2014年以来湖南大学跨学科团队 的、共同产生的，并且存在于无数的社
当被视为具有能动性、创造力的主体。 扎根湖南省隆回县虎形山瑶族乡地区所 会语境中。
在实践中，呈现出从艺术主体到乡民主 开展的系列乡村民居建筑设计实践和美
其次，“过程”视角下的乡村传统，
体的转向， ③ 有学者还总结出艺术家与 育相关案例展开分析。
并非一成不变。“传统”既是一个时间上
乡民共同参与的“合作”“参与”“共生”等
的相对概念，也是一个动态的概念。为
多种实践模式。 ④ 艺术家与乡民相互尊

一、创制作为“过程”：设计人类学
乡民建造房屋的先行者哈桑·法赛，基
重、平等合作，已经成为本阶段艺术乡
与乡土创造力研究
于20世纪40年代对大量当地乡土建筑的
建发展的共识。⑤
调研，发现农民们在不同时代带来的技
对于“乡土创造力”即乡民的主体创 设计人类学是设计学与人类学之间 术文化变迁背景下，为自己建造的乡土
造力的研究，成为探索艺术乡建实践中 的一个新兴热点研究领域，于2010年作 民居一直有着空间结构、材料等适应性
外来艺术家具体采用何种方式与本土乡 为一个专门术语被正式提出。设计人类 的变化，他写道：“传统未必老旧，也绝
民展开参与式合作的关键环节。职业设 学研究对于动态的设计“过程”的关注， 非停止。此外，传统不必追溯到久远的
计师与乡民拥有完全不同的创造思维 深受当代人类学对于人、物、环境之间 从前，很可能发轫于临近的当下。”⑫伊
模式。建筑师克里斯托弗·亚历山大 动态关系的理解，特别是设计生成过程 丽莎白·哈拉姆（Elizabeth Hallam）和
58
01 03
英戈尔德也指出“即使是在保持一个既 二、乡土创造力的三大特点：日常即
定的传统方面，也有创造力”。⑬同时哪 兴、具身化与物质性
怕是乡村中最常见的“传统”——非物质
乡土创造力是一种典型的“日常创
文化遗产的定义中也暗含着对来自特定
造力”（everyday creativity）。这一概
社区居民的主体创造性的强调：“世代
念强调将创造力看作每个人固有的潜
相传，在各社区和群体适应周围环境以
力，蕴含在日常生活方式之中，而不
及与自然和历史的互动中，被不断地再
仅仅属于某些杰出群体，代表了“非专
创造。”⑭
家每天可能参与的创造性行动”。 研究 ⑮
因此，诸如乡民自发动手建造房 者对于日常创造力的关注伴随着20世纪
屋或是自发制作乡村手工艺品等创制行 90年代对于日常生活研究的转向，并与
为，不仅是一个时间上字面意义的“过 专业创造力（professional creativity）
程”，更是一个乡民在身体力行参与日 或杰出创造力（big creativity）相对
常生活实践中，乡土创造力生成、涌 应。 社会文化地理学家蒂姆·艾登瑟
⑯
现的过程，它包含着对于乡村传统的 （Tim Edensor）借用英文 “民间风格”
延续与再创造。对于乡土创造力特点的 （vernacular）一词还提出了“民间创造
分析，将有助于在现代社会、文化、技 力”（vernacular creativity）的概念，用
术发生变迁的当代，在艺术乡建的语境 以表示普通人在具体行为中所呈现的适
中，重新思考创新问题，以乡民为主 应力和创造力。它与日常创造力类似，
体，激活其自身的创造力。 都具有非官方、非市场、非专业、非权
02
01. 花瑶传统干栏式建筑因地制宜的各
种形式⑱
02. 用于与乡民沟通的Sketch Up花瑶
住宅模型，湖南大学卢健松团队设
计制作，2017年拷贝
03. 用于与外来人员沟通的花瑶本土穿
斗式木结构建筑模型，白水洞村民
李修祥制作，2021年
威等特质。⑰
由于深受民间传统、特定环境、
个人经验的影响，乡土创造力明显地
呈现即兴创造、具身化与物质性等特
点。首先，乡土创造力具有即兴创造
（improvisation）的特性。亚历山大曾
提及“自发设计”的两个主要特征：“传
统的压力”和“对不适合物的直接反应”
即对制造物的直接处理所表现出的直接
性和即时性，后者强调的就是这一点。
自发设计受传统的引导、界定和支配，
不仅师傅带徒弟、传子不传女之类的传
承方式使技艺传统一代代延续下去，还
严格受来自传统文化、生活习俗、礼仪
制度、宗教信仰和知识的一些潜规则支
配。这种文化氛围所给予制作者的创意
自由是相对有限的，个人因素只局限在
传统技艺的框架内有所发挥。但乡土创
造还具有“直接性”，即对问题的反应，

其对手边的工作，是即时的，边做
边想，遇到问题即时处理。帕纳约蒂
斯·罗瑞德（Panagiotis Louridas）借
用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的“修补术”
（Bricolage）进一步提出这种“即时
性”主要表现在两方面：首先设计者所
使用的原料取材于他周围的环境，造
物的方法也来自环境。其次，设计者
即造物者直接对设计问题产生反应：
“当他要建造时才建造，当他需要用品
时才制作。” ⑲ 例如，本文所涉及的隆
回县虎形山瑶族乡的花瑶地区，大都
为高海拔的山地，地势复杂多样，虽
然当地传统民居大都是干栏式的木建
筑，但在不同的环境下，还是发展出
了各种因地制宜的形式。这正是在遵
循传统的情况下，建造中“即兴创造”
的典型体现。
不仅如此，乡土创造力具有明显的
具身化（embodiment）特点。创造是一
种身体行为，这一观点建立在20世纪80
年代中叶以来具身认知发展的基础上。
心理过程不仅仅发生在“头脑”中，而且
分布于大脑与身体、人和环境之中。具
身认知的4E模型提出认知具有具身性、
嵌入性、生成性和延展性等特质，人们
的创作行为是对外界不断变化的线索所
产生的反应，因而人与能够引起人身体
变化的环境都是创造力系统的组成部
分。传统社会中村民建造房屋的技艺，
多源自基于血缘、业缘、地缘的师带徒
的言传身教，其“默会知识”的属性便更
显突出。因而，乡土创造力根植于身体
经验、嵌入于文化语境、生成于情感，
并与周围环境中的事物与他人构成创造
力共同体。在没有标准刻度之前的花瑶
地区，建房的木匠们便是以身体作为参
照物进行房屋木工的丈量：用脚步丈量
房屋的宽度和进深，将拇指与食指之间
的距离定为5寸。而在木匠与房主沟通
时，通常也是在实践中向房主提出各种
观 点 View 59
空间的可能性，让房主置身于三维空间 识的生成？能展现乡土创造力的“物质
具身体验感受，从而在微妙的变化中作 性”，或许将提供一种新的思路。
出选择，而无须建筑师的图纸。
实际上，设计人类学的相关研究
此外，乡土创造力还具有物质性 显示，所有创造都具有“物质性”的特
（materiality）的特征。这一点体现在 点，擅长显性知识表达的专业设计师
各种想法的表达都与材料相关，人们制 也经常通过便利贴、草模等方式帮助
作的行为离不开物理形态的材料、工具 创作。 ⑳西蒙娜·瓦莱里亚尼（Simona
与体验空间。创造力的物质性特征，与 Valeriani）通过考察文艺复兴以来的部
前两个特点的即兴创作、具身性密不可 分著名建筑，如佛罗伦萨的圣母百花教
分，物质性为我们寻找乡土创造力中即 堂、伦敦的圣保罗教堂的建造历程后，
兴创作的踪迹提供了可能，它体现为在 发现正是三维建筑模型在当时起到了促
文字和口头语言之外，设计过程中所 进建筑师、工匠等不同群体知识共享、
生产的各种可视化、原型化的物质实 新知识生成的作用。因此，瓦莱里亚尼
践，如纸、模型或其他制作材料等。同 提出了“中间物”（in-between-objects）的
时，一旦创造力以物质的形式表达在世 概念，指出一系列“中间物”，如地图、
界上，又将成为新一轮物质化的起点。 科学仪器、三维模型等在整合理论与实
例如，曾被沈从文誉为“世界第一流的 践、知识分子与工匠、抽象知识与技能
挑花”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花瑶挑 等类别知识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花，以粗犷富于想象力的图案和精湛技 不同知识特性和背景的社会群体可以通
艺闻名。虽然绣娘们无须画图便可刺绣 过“中间物”来相遇，分享彼此不同的“知
出精美的图案，但其图案的构思也并非 识”，从而创造出任何单独的群体无法
凭空而来，她们手中那块经纬鲜明的布 独立产生的新事物。㉑
料为其提供了数格子刺绣的物质依托。
在实际的艺术乡建过程中，这种
在绣娘的相互交流中，若某位绣娘完成
“中间物”的形式是多样化的：既可能是
了某件独具巧思的刺绣图案，绣裙作为
实物或数字化的模型，也可能是一所半
承载着图案的物质载体，还会成为其他
成品的房子，甚至是启发思维的工具
绣娘争相传阅的范本，来促进她们的下
包。接下来，本文将以湖南大学跨学科
次创作。
团队在花瑶地区所开展的乡建探索的具
体案例展开探讨与分析。
三、创造“中间物”：鼓励乡土创造 1. 模型：促进对话的中间物
力涌现的物质性 在地处偏远的花瑶山区，村民的
自发建造原本并没有运用建筑模型的传
作为乡村主体的村民，因为与传
统。村庄中大多民居由住户自发营建，
统更为明显、密切的联系，其知识体系
通常由住户决定房子的选址、布局等，
和创造力更显著地与实践技能相关，呈
并雇用木匠、泥瓦匠等完成。而住户与
现出经验性、不易言说的特点，难于以
木匠、泥瓦匠的沟通，往往也是一种情
纸面图绘等方式来表达。相比之下，外
境化的表达：在工地现场通过结合具体
来专业设计师，更擅长于科学编码的知
材料模拟“怎么做”的解决方案。
识，如图绘、文字的显性表达。当二者
在艺术乡建中遭遇时，如何促进不同 2014年以来，教育部指定湖南大学
思维模式两个群体的对话，并激发新知 作为花瑶白水洞村所属的隆回县的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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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扶单位，开展了包括乡村文旅开发、 脚手架 路。由智利建筑师亚历杭德罗·阿拉维

乡村建筑营造、乡村美育等在内的一系 前文已提及，乡土创造力蕴含在普 纳（Alejandro Aravena）为美洲穷人设
列乡建活动。随着外来的专业设计师、 通乡民的日常生活方式之中，是一种即 计，有着“最美经济适用房”美誉的“半成
游客等各种利益相关者进入花瑶乡村， 兴创造。从这一点来看，乡村创造力贯 品好房子”（Half of a Good House）项
建筑模型逐渐成为村民与专业设计人 穿于设计造物的整个生命历程，不仅创 目便提出了一种类似于脚手架的概念：
员、研学人员沟通、对话的“中间物”。 造力不再是设计师的独特天赋，其范畴 设计师只建一半房屋，另一半交由居住
也得以拓展：无论是在创意生产阶段专 者自行建造。虽然半成品房子部分受到
在隆回县开展的花瑶聚居区建筑
业设计师对于造物的设计构思、原型产 预算制约，但更重要的是为居住者依照
设计项目中，湖南大学的建筑设计团队
出，还是在对于既有设计师造物的使用 自己的日常生活方式、个体情感经验、
首先使用了数字建筑模型作为展开对话
阶段，用户根据自身使用方式对建筑即 经济能力提供了充分发挥个人日常创造
的“中间物”。由于项目涉及民居建造，
兴使用、改造并赋予新的意义，都可以 力的空间。此外，一些启发式的工具
设计师们通常需要和住户、当地工匠进
视为是创造力的展现。㉒
包，也可以成为激活乡土创造力的有效
行沟通。最初用的是建筑设计图纸，但
工具。湖南大学花瑶美育团队受建筑设
沟通效果不佳。设计师发现无论对住户 湖南大学建筑设计团队曾为花瑶当
计团队的启发而设计的《花瑶建筑师》
还是当地工匠来说，图纸都比较令人费 地一户以卖包子为营生的村民展开民居
儿童设计思维启发式工具包，旨在从小
解：住户期待更直观的沟通，而工匠则 改造设计，为了达到增加室内空间亮度
培养花瑶儿童作为未来家乡建设者的主
希望被直接告知“怎么做”。综合考虑到 的目的，团队特地为其设计了一排透明
体意识及创造力。工具包包括积木结构
直观性与修改的便捷性，设计师选择了 玻璃材质的雨棚。没想到，当设计师与
的建筑模块和启发式卡片、绘本手册
用数字建模软件Sketch Up（SU）制作 乡民沟通时，这一方案立马被否决了。
等。其中“积木块”与“规则”都是开放性
立体直观的3D数字建筑模型与当地人 设计师虽然优先从功能为住户提供了贴
的。积木以花瑶的传统木建筑为原型，
沟通。在与住户商议的过程中，设计师 心的设计，但地处高海拔的花瑶地区，
保留穿斗式干栏建筑的结构特征，借立
会和住户一起带着模型去往施工现场， 冬天多是雨雪天气，且极易形成冰凌，
柱引导儿童动手参与。借助任务卡片等
在实际情境中进行设计方案的叙述和展 玻璃材质的雨棚在这种情境下反而有着
教学工具，让儿童自己动手，结合与花
示；与工匠讨论时，设计师们会带上做 潜在隐患。而冬季大雪封山，又恰恰是
瑶相关的不同任务场景，以适合乡村儿
好的SU模型和本地工匠商量，帮助工匠 乡建团队很少下乡的时节，设计师无从
童情境认知的方式，促成他们积极参与
获得亲身体验。实际上，乡民并不知道
了解建造的基础信息，同时听取来自工 和创造。
建造的细节如何把控，但从他们的角度
匠的经验及反馈。通过SU模型作为中间
知道建筑“应该”是什么样，空间“应该”
物，设计师提供了适合本土工匠、住户

四、共同创制：艺术乡建“过程”中
是怎么排布，“应该”选择什么材料。改
理解和思考的物质情境，有助于想法的

新传统、新关系的生成
建项目的负责人卢健松教授指出，尽管
具体化与落地和多方利益相关者的平等
当代农村建房在社会、经济、习俗、材
对话，协同改进设计方案。
料、选址等条件上都在变化，但农村自 创造性不是杰出人群所拥有的特殊
有趣的是，为了更好地和外界交 建住宅建设的互助自建项目，与生活、 能力，而是在更广泛的空间中，普通人
流、分享本土文化，当地村民也自发制 生产紧密关联的基本特征却没变。 因㉓
通过动手在与环境、社会互动的日常生
作了展示本地建筑风貌的木制模型。图3 此，长期在特定环境中生产、生活的乡 活实践中的生成与涌现。 ㉔设计人类学
为白水洞村民李修祥亲手制作的建筑模 村居民，其对日常生活、更深层的文化 的动态“过程”视角，为我们深入理解乡
型，最初是想为来本村研学、游玩的游 认知，本质上是很难被外来设计师所完 土创造力及乡村传统提供了新的思考。
客解说当地文化，作为“演示模型”使用。 全掌握的。
在艺术乡建中，当外来设计师与作
如今也成为帮助参与乡建的建筑设计师
不过，除了为当地人建造完整的 为乡村主体的村民，能够相互尊重、平
们深入理解当地居民自发营造方式的“中
房屋，或许可以换一种思路，提供鼓励 等相待，借助“中间物”共同参与到人与
间物”，促进了双方更深入的交流。
乡土创造力参与的脚手架，诸如半成品 物、人与环境、人与人的实践互动中，
2. 半成品房屋：鼓励乡土创造力参与的 房子和启发式工具包等，都是不错的思 会逐渐形成适合当代环境，又能促成传
 观 点 View 61

04.《花瑶建筑师》儿童设计思维启发式工具
04

包，上官文琪设计制作，2021年 拷贝

统再生产的“新传统”与“新关系”。 张朵朵，博士、湖南大学设计艺术学院副教 ⑭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

授、博士生导师；上官文琪，湖南大学设计艺 （2003）的定义（第2条），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被各社
区、群体，有时是个人，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
术学院硕士研究生
在花 瑶，我们首先看到了落实在 社会实践、观念表述、表现形式、知识、技能以及相关的
工具、实物、手工艺品和文化场所。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
具体造物上新传统的出现：不少由设计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具身认知视 世代相传，在各社区和群体适应周围环境以及与自然和历
域下非遗大美育策略研究”（项目编号： 史的互动中，被不断地再创造，为这些社区和群体提供认
师、村民共同设计、共同建造的新民 22YJA760103）的阶段性成果。 同感和持续感，从而增强对文化多样性和人类创造力的尊
重。
居，以适应当下自然、社会、技术环境 ⑮ Kaufman,J. C., Beghetto,R. A.. Beyond Big and Little: The
注释：
Four C Model of Creativity [J]. Review of General Psychology,
的形态实现了传统的再生产，得到参与 ① 萧放, 霍雯. 乡村振兴背景下艺术乡建的样态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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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建造的工匠或村民的效仿与传播，成 究, 2021(04):88—96. ⑯ Villanova, A.L.I., Cunha,M.P.E.. Everyday Creativity:
②[埃及]哈桑·法赛.为穷人造房子[M].卢健松,包志禹,译.清 A Systematic Literature Review [J]. The Journal of Creat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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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tledge,2010:9-11+134.
④ 同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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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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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李砚祖.设计与“修补术”——读潘纳格迪斯·罗瑞德
Anthropology: Theory and Practice [M]. Bloomsbury
心、反身性思考及实践经验的加深，更 《设计作为“修补术”：当设计思想遭遇人类学》[J].设计艺
Academic，2013:85-99.
术,2006(03):10-11.
⑳ 张小文.湖南隆回县花瑶村落传统民居建筑研究[D].湖南
清晰地看到了白水洞乡民、儿童乡土创 ⑦ 卢健松.自发性建造视野下建筑的地域性[J].建筑学
大学, 2016:23.
报,2009(S2):49—54.
造力、乡民的能动性的激活，他们脸上 ㉑ 西蒙娜·瓦莱里亚尼.作为“中间物”的三维模型——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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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J].艺术设计研究, 2022(6): 56—63、70.
洋溢的自信与笑容正是最好的说明。正 ⑨ 同注⑧.
58—70.
㉒ 同注⑧.
⑩ Ingold,T.. Making: Anthropology, Archaeology, Art and
是后者，能够让乡民们以更为自主、自 Architecture [M]. London:Routledge, 2013:94.
㉓ 卢健松.自发性建造视野下建筑的地域性[D].清华大
学,2009:94
信的姿态，真正成为乡村的主体，规划 ⑪ Ingold,T., Elizabeth H.. Creativity and Cultu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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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provisation [M]. Oxford: Berg, 2007:5-6.
构：基于社会场地艺术的个案研究[J]. 新闻界, 2021(8): 38—
与建设自己的家园与未来。 ⑫ 同注②: 64.
48.
⑬ 同注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