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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晚期至近代早期欧洲的军事承包人_许二斌
中世纪晚期至近代早期欧洲的军事承包人_许二斌
( 总第 234 期) JOURNAL OF XIAMEN UNIVERSITY( Arts & Social Sciences) General Serial No.234
中世纪晚期至近代早期欧洲的军事承包人
a b
许二斌 ,林海鹰
( 厦门大学 a.历史系,福建 厦门 361005; b.嘉庚学院,福建 漳州 363105)
摘 要: 军事承包人是活跃在欧洲社会转型时期的社会群体,他们通过招募、供养和管理军队
获取利润。军事承包人首先出现于 14—15 世纪的意大利,17 世纪的 30 年战争期间达到鼎盛,在
法国大革命后退出欧洲历史舞台。军事承包人既是职业军官,也是承包军事服务的生意人,更是
贷款给雇主的债权人。他们的经济利益与雇主在战争中的命运是联结在一起的,因此大多数人都
尽心竭力地投身于雇主的战争事业。16—18 世纪的军事承包人是通过“政府-私人”合作解决急
剧增长的军费与财政资源之间矛盾的重要方式,是贵族在欧洲军事领域扮演角色的过渡形式。
关键词: 欧洲; 军事承包人; 社会转型
中图分类号: K50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438-0460( 2016) 02-0150-07
军事承包制是社会转型时期欧洲军事领域的一种独特现象 ,它与这一时期欧洲政治史和经济
史中的一些重要发展有着密切的关系 。尽管军事承包人是一个经常被提及的概念,但迄今为止仅
有弗里茨·雷德里希( Fritz Redlich) 和大卫·帕罗特( David Parrott) 等少数学者对此进行过专门研
究。徳裔美籍经济史学家弗里茨·雷德里希主要从投资、风险和收入等经济学的视角考察了德意
[1]
志军事承包人的发展史。 英国史学家大卫·帕罗特则主要从作战效用的角度考察了近代早期欧
[2]
洲军事承包人的发展过程。 上述两位学者的研究各有侧重,可以互为补充,但在某些方面仍有进
一步探讨的空间。本文将在借鉴上述成果的基础上 ,从厘清概念入手对相关问题展开讨论 ,以加深
关于军事承包人这个社会群体及其所处时代的认识 。
一、概念的界定
本文所讨论的军事承包人是活跃在欧洲社会转型时期的一个社会群体 ,他们在战场上作为指
挥官的作用与一般意义上的军官大致无异 ,其特殊之处在于他们通过招募、供养和管理军队来获取
利润,换言之,他们像企业主对待企业那样经营着自己所招募的军队 。 当然,那些专门向军队提供
武器、装备、食物、服装及日用品的物资供应商或随军小贩并不属于军事承包人 。
“军事承包人”这一概念对应的英文是“military contractor”,其中的“contractor”意为“承包人 ”
或“签约者”,因此这个名词也可翻译为“军事签约者”。这是一个囊括了各种国籍的欧洲人的社会
收稿日期: 2015-09-09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转型时期欧洲雇佣兵问题研究( 1350- 1800) ”( 14BSS045) ; 教育部社科基金项
目“转型时期西欧军人日常生活与社会变迁的关联性研究” ( 13YJA770038)
作者简介: 许二斌,男,山西文水人,厦门大学历史系教授,历史学博士; 林海鹰,女,辽宁抚顺人,厦门大学嘉庚
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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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期 许二斌等: 中世纪晚期至近代早期欧洲的军事承包人
群体。弗里茨·雷德里希认为转型时期欧洲的军事承包人具备现代企业家的属性 ,所以他选择用
“军事企业家( military enterpriser) ”这个术语来称呼他所研究的军事承包人。① 大卫 · 帕罗特也沿
用了“军事企业家”这一术语,在这两人的著作中有时也使用“承包人( contractor) ”这一术语称呼那
些人。需要指出的是,虽然两位学者使用了相同的名称,但他们对“军事企业家 ”或“承包人 ”的理
解并不完全一致: 在雷德里希的著作中,“军事企业家”或“承包人”既包括自己筹资招募士兵的人,
也包括预先从雇主那里获得资金招募士兵的人 ,但不包含专门供应军用物资的人 ; 而大卫·帕罗特
著作中的“军事企业家”或“承包人”则专指那些凭自行筹措的资金,向有需求的政府提供军队或军
用物资的个人,不包含那些由雇主预先提供资金招募雇佣兵的人 。
实际上,这两位学者对军事承包人的理解均有可商榷之处 。 雷德里希对军事承包人的界定不
考虑招募资金的来源,那么“军事企业家”或“承包人”的称谓几乎就适用于历史上一切雇佣兵首领
了; 而帕罗特将那些军用物资供应商包含在“承包人 ”中,与大多数学者对这一名词的习惯用法又
有出入。上述两种定义的军事承包人所指对象的重叠部分 ,就是笔者对军事承包人的界定范围 。
军事承包人是历史上多种多样的雇佣军首领中的一种类型 。 不过,与一般意义上的雇佣军首
领比较起来,转型时期欧洲的军事承包人具有一些鲜明的特征 : 其一,军事承包人在招募和供养士
兵中投入自己的资金或者他借贷来的资金 ,那些不是因为投资而是因为具备某种才能被推举出来
的雇佣军首领不属于军事承包人 ; 其二,古典时代或中世纪的雇佣军首领与士兵之间更多的是一种
伙伴关系,而军事承包人与他们的士兵之间却形成了一种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
二、军事承包人在欧洲的兴衰过程
① 弗里茨·雷德里希的这项研究最初就是在哈佛大学企业史研究中心的资助下开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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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6 年
三、军事承包人的工作与生意
军事承包人是同时具有多重身份的一个群体 ,他们的身份之一是负责招募、管理和指挥军队的
职业军官。在与雇主签订合同的时候,军事承包人会被雇主授予上校、上尉或将军的军衔 ( 取决于
合同所涉及军队的规模) 。在完成招募、管理和指挥军队的工作方面,军事承包人具有得天独厚的
优势。他们当中多数人出身于贵族( 往往是没有继承权的贵族非长子或私生子 ) ,有的人连续数代
都是军事承包人。中世纪以来欧洲贵族阶层所具有的尚武精神和领导才能 ,是转型时期这一阶层
的许多人成为出色的职业军官的重要因素 。 此外,家族的财富、血缘纽带及其在地方上的势力影
响,在贵族出身的军事承包人完成招募士兵的工作中发挥了极为有利的作用 。 基于职业军官的身
份,军事承包人必须服从雇主的命令 ,接受雇主委派的代表的监督。
军事承包人另外一重身份是生意人 : 他们投资招募、供养一定数量的士兵,并通过让这些士兵
服务于某个雇主来获取利润。作为生意人的军事承包人与雇主之间在某种程度上是平等的生意伙
伴关系。有时候,他们先招募好一支部队,然后再设法将招募好的部队兜售给有需求的雇主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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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领取年金。其四,礼物馈赠也是雇主回报军事承包人的常见形式 。然而,来自雇主的报酬并非
军事承包人经济收入的全部,有时甚至不是其主要的收入。军事承包人来源于雇主以外的收入也
有多种形式。第一,担任战场指挥官的军事承包人通过征收超过维持军队所需的“军税 ”( contribu-
tion,军队直接向其控制区域内人民强征的税 ) 为自己谋利。 第二,抢劫。 敌国一切可移动财产均
属于战争胜利者,这一原则直至 17 世纪仍存在于欧洲的战争法观念中 。当军队进入一个近期未遭
受过战争蹂躏的地区时,抢劫收益可能非常丰厚。1620 年,波希米亚战役结束后,一位军官说,假
[12]
如哪个上校或上尉没有通过抢劫弄到 3 万弗罗林,他必然是个笨蛋。 第三,赎金。从中世纪至 17
世纪前期,欧洲战争中的俘虏都被视为俘获者个人的战利品 ,战俘的赎金也是战争可期望的一项重
要收入。第四,有的军事承包人还利用其身份带来的便利从事武器弹药等物资的生产和销售 。 华
伦斯坦不仅是 30 年战争中最著名的军事承包人,他的兵工厂生产的武器以前所未有的规模供应着
[13]
帝国军队。 1634 年,苏格兰枢密院批准了军事承包人罗伯特 · 门罗的请求,授权他和他的继承
[14]
人在苏格兰制造和销售毛瑟枪等武器 ,并规定除皇家外其他人不得从事这一行业 。
军事承包人获取利润的机会多,但他们需要承担的风险也很多。作为军官,他们非自然死亡的
风险很高。30 年战争期间欧洲总数约 1500 名上校和将军级别的军事承包人中,有 214 人在战斗
[15]
中阵亡或负伤致死,比例高达 14%。 作为生意人,他们投资的部队可能在战斗中被摧毁,也可能
由于战斗表现不佳或军事承包人的其他过错被合并或撤销 ,导致其投资血本无归。 作为雇主的债
权人,被赖账的风险极高。如果战斗失利,他们行李车中的财物几乎一定遭到敌军或农民的洗劫。
如果不幸被俘,不仅会丧失留在军营的财物,还要设法筹集自己的赎金,被关押期间的生活开销也
要自己承担,当他们重获自由时往往已是一贫如洗 。
一个军事承包人最终能否在经济上获得成功取决于多种因素 ,其中关键一点是他是否效力于
战场上获胜的一方。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取胜的雇主更有能力偿还拖欠的军饷 ; 由他们赏赐的土地
更有可能继续保有; 获胜一方的军事承包人抢劫敌人和获取赎金的机会也更多 ; 只有打了胜仗、建
立功勋的军事承包人才有可能在结束服务后领取退休年金 。 比较起来,战场上失利一方的军事承
包人丧失报酬、丧失部队、丧失土地、遭受抢劫和被俘的风险要大得多 。从根本上讲,军事承包人的
经济利益与雇主在战争中的命运是联结在一起的 。这一点可以解释为什么军事承包人大多尽心竭
力、十分敬业地投身于雇主的战争事业 。马基雅维利认为,雇佣军是在和平时期对自己人逞强,战
[16]
争爆发后只顾保命,对雇主的事业毫无用处的一种军队。 这一论调已成为世人对雇佣军的一种
刻板印象。然而,这一评价并不适用于 16—18 世纪欧洲军事承包人率领的雇佣军 。这里无需列举
他们恪尽职守、英勇战斗的那些数不清的事例,光是上校与将军级别的军事承包人高达 14% 的阵
亡率就足以说明问题。
四、结语
尽管军事承包人在某些方面具备现代企业家的特征 ,然而仅从经济利益的角度分析他们的动
机是远远不够的。作战的风险是很大的,他们为什么甘冒生命的损失或人财两空的风险投身于这
一行业呢? 不考虑中世纪以来逐渐形成的、欧洲贵族阶级独特的价值观,对这一问题就无法得到全
面的认识。在中世纪,战争是贵族阶级的特权,上自帝王下至大小贵族均以跨上战马驰骋疆场为天
职与荣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是贵族提高其声望及社会地位的主要途径。16 世纪以后,欧洲战争
的面貌已发生改变,社会上任何阶层的人均可成为士兵 。然而,这一时期贵族阶级对军事事务的热
衷,及其视荣誉高于生命的价值观,与中世纪他们的前辈如出一辙。这些贵族出身的军官在战场上
都是愿意冲锋在最前线的,因而其伤亡的风险并不比普通士兵低。 这就是瑞典国王古斯塔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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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期 许二斌等: 中世纪晚期至近代早期欧洲的军事承包人
注释:
[1]Fritz Redlich,The German Military Enterpriser and His Work Force: A Study in European Economic and Social History.
Wiesbaden: Franz Steiner Verlag Gmbh,1964,1965.
[2]David Parrott,The Business of War: Military Enterprise and Military Revolution in Early Modern Europ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2.
[3]Ahthony Mockler,Mercenaries. London: Macdonald and Company Ltd.,1970,p.25.
[4]Richard A. Preston et al.,Men in Arms: A History of Warfare and its Interrelationships with Western Society. Holt,Rine-
hart and Winston,Inc.,1991,p. 70.
[5]Michael Mallett,Mercenaries and their Masters: Warfare in Renaissance Italy. Barnsley: Pen & Sword Books Limited,
2009,pp.26-27.
① 单从经济效益的角度衡量,无论对威尼斯、热那亚、比萨这些热衷于地中海贸易的商业城市,还是手工业繁
荣的佛罗伦萨而言,花钱购买军事服务、让本邦公民专注于经济活动或许都是更划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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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6 年
[责任编辑: 陈双燕]
Abstract: Military contractors are a group of people who made a profit by recruiting,maintaining and managing troops
in the social transition era of Europe. They first appeared in the 14 th - and 15 th -century Italy,peaked out during the Thirty
Years' War in the 17 th century,and faded out of the scene following the French Revolution. Military contractors were officers
and businessmen,as well as creditors for their warlords. Fundamentally,a military contractor's interests were tied to his
warlord's fate,which explains why most military contractors did their best in service. As a form of“government-private”co-
operation,military contractors were a solution to the gap between the rising costs of warfare and the limited public financial
resources in early modern Europe. They played a transitional role as members of European nobility in military affairs.
Key Words: Europe,military contractors,social transi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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