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 述

军事变革与社会转型
———西方学者对军事革命问题的研究

许 二 斌

中世纪晚期至近代早期欧洲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 , 是世界历史上具有划时代
意义的重大事件 , 也是一个久盛不衰的学术热点问题 。长期以来 , 国内外一代又一代学者 ,
从经济发展 、制度创新 、人口运动 、思想解放甚至宗教观念等不同角度 , 对这种社会转型的原
因或动力提出了种种解说 。然而 , 军事领域的发展在欧洲社会由传统向现代嬗变过程中的
作用 , 却是研究比较薄弱的地方 。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传统的军事史与普通历史学之间
存在的鸿沟 。传统军事史的目的是纯军事性的 , 即从以往的战争中总结出一些固定的规律
来 , 以便有效地指导未来的战争 ;
而普通历史学家往往不相信军事方面的小小变化能对整个
社会产生重大影响 。 不过 , 从 20 世纪 50 年代起 , 有一个领域的研究 , 成功地弥合了军事史
与普通历史学之间的鸿沟 , 从而彻底改变了这一状况 。 这个领域便是关于近代早期欧洲军
事革命的研究 。
“军事革命”这个概念一经英国学者迈克尔·罗伯茨(Michael Roberts)提出 , 很快便成为
西方研究近代早期史和军事史的学者频繁使用的一个术语 。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从军事变
革角度分析社会转型的巨大学术价值 , 纷纷加入到对军事革命的研究中来 , 他们就军事革命
的发生时间 、原因及影响等展开了异常激烈的争论 , 从而大大加深和丰富了对欧洲社会转型
问题的研究 。然而 , 对于这样一个在西方学术界讨论得非常热烈的重要问题 , 在我国至今还
极少有人注意 。 本文试图对近半个世纪以来西方学者关于军事革命的研究做一个回顾和介
绍 , 希望对我国学者在这方面的研究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

1955 年 1 月 ,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迈克尔·罗伯茨担任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现代史讲座
教授 , 并做了题为《1560 —1660 年的军事革命》的就职报告 。 罗伯茨在这篇报告中指出 , 16
世纪末到 17 世纪初 , 为了解决步兵火力不连贯的问题 , 拿骚的莫里斯(M aurice)亲王和瑞典
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Gustav Adolf)在古罗马军事思想家的启发下采用了“齐射”战术 : 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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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兵在战斗中的队形由方阵变成横列 , 最前排的人发射完后作反方向行进 , 然后第二排的人

发射 , 也作反方向行进 … …依次类推 。 这种战术改革要求将步兵组织成规模更小的战术单
位 , 并进行严格的训练 ;
对训练和纪律的要求最终导致了常备军在欧洲的出现 。 上述战术变
革尽管从纯军事角度看不是最重要的 , 但在制度和社会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 因而堪称是
一场军事革命 。 罗伯茨认为这场军事革命“对欧洲未来的历史进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 它像
一座分水岭把现代世界与中世纪社会分隔开来” 。①
罗伯茨的讲稿于 1956 年发表以后 , 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注意 。其中部分原因是 , 曾于
1956 年 10 月受罗伯茨之邀访问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的乔治·克拉克(George Clark)爵士 ,
把军事革命的观念融入其 1958 年出版的《 17 世纪的战争与社会》 一书 。② 1967 年 , 罗伯茨
出版《瑞典史论文集》 时 , 将略加改动的《1560 —1660 年的军事革命》一文收入其中 。 在 10
年之后重新发表 , 其改动之小 , 从一个侧面说明这篇文章没有受到什么批评 。 事实上 , 罗伯
茨关于军事革命的观点发表后的最初 20 年里 , 几乎每一部关于近代早期的著作 , 凡涉及战
争的 , 总有一 、两段要引述他的观点 。③
1976 年 , 针对罗伯茨军事革命理论的第一个有力批评出现了 。 美国历史学家杰弗里·
Geof frey Parker)在《现代历史杂志》上发表了《“军事革命 , 1560 —1660 年” ———一个神
帕克(
话 ?》一文 。帕克把西班牙为遏制尼德兰革命而进行的军事努力作为军事革命的起点 , 认为
军事革命发生在 1530 —1710 年这段时期 。将军事革命开始的时间向前推 30 年 , 看似无关
紧要 , 实际在概念上有着重要的差别 。 帕克承认近代早期欧洲军队规模的急剧膨胀 , 以及这
种膨胀对社会发展的重要影响 。但他指出 , 既然军队规模扩大的第一个高潮出现在古斯塔
夫和莫里斯的战术改革之前 , 那就不能把军队规模扩大归因于这种战术改革 。 帕克对军队
规模的膨胀提出了新的解释 , 即 16 世纪早期新防御工事的推广 。④
1980 年 , 埃克塞特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由迈克尔·达菲(Michael Duf fy)主编的一本小册
子 。其中收录了科林·琼斯(Colin Jones)的《 军事革命与旧制度下法国军队的专业化》以及
M alyn New it t)和迈克尔·达菲的两篇文章 。这几位学者分别以葡萄牙 、法国
麦林·内维特(
和英国为例讨论了军事革命与近代国家的形成 、官僚化及军队专业化之间的关系 。⑤
帕克的文章被《现代历史杂志》采 用时 , 担任 该刊编辑的威 廉·迈克尼尔(William H .
M cNeill)正在撰写一部关于武装力量和社会的书 , 也就是 1982 年出版的《竞逐富强 :
公元

① 迈克尔·罗伯茨 :
《1560 — 1660 年的军事革命》(M ichael Robert s , “ The M ilit ary Revolution , 1560 -1660”), 载克里
佛德·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C .J .Rogers ed ., The Mi lit ary Revolut ion Debate), 西方观点出版社 1995 年
版 , 第 13 页 。
② 乔治·克拉克 :
《17 世纪的战争与社会》(George Clark , War and Society in the Seven teenth Cent ury), 剑桥大学出
版社 1958 年版 。
③ 杰弗里·帕 克 :
《军事革命 :军事改革与西 方的兴起 , 1500 — 1800 年》 (Geof frey Parker, The Mi li tary Revolut ion .
Mi li tary Innovat ion and t he R ise of t he West , 1500 — 1800), 剑桥大学出版社 1988 年版 , 第 2 页 。
④ 杰弗里·帕克 :
《“ 军事革命 , 1560 — 1660 年” ——— 一个神 话 ?》(Geof f rey Parker, “ The M ilit ary Revolut ion , 1560 —
1660” ——— A M yt h ? ),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43 — 45 页 。
⑤ 迈克尔·达菲 :
《1500 — 1800 年的军 事革命 与国家》(M ichael D uffy ed ., The Mi lit ary Revol ution and the S tate ,
1500 — 1800), 埃克塞特大学出版社 1980 年版 。
 138 军事变革与社会转型

1000 年以来的技术 、武装力量和社会》 。迈克尼尔在讨论 16 、17 世纪的军事发展时 , 曾论及

火药革命 、新式防御工事的推广及莫里斯的战术改革对欧洲社会发展的影响 。① 从中可以
看出 , 帕克等人对军事革命问题的讨论对迈克尼尔的著作产生了一定影响 。
1983 年 , 著名斯堪的纳维亚史专家克奴德·杰斯珀森(Knud J .V .Jespersen), 在《历史
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讨论军事革命对丹麦社会发展的影响的文章 。杰斯珀森通过分析 16 世
纪丹麦贵族骑士制度在本质上发生的变化 , 解释了武装骑士制度在欧洲其它国家消失一百
年后 , 在丹麦依旧存在的原因 。进而得出结论 :
丹麦同欧洲其它国家一样 , 由于受到军事革
命的影响 , 贵族对武装力量的控制权在 16 世纪逐渐转移到国王手里 。②
从 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开始 , 西方学术界出现了一个研究军事革命问题的热潮 。1985
年 , 大卫·帕罗特(David Parrot t)发表了《 三十年战争中的战略与战术 :
“军事革命”》 一文 。
同年 ,《法国历史研究》发表了法国史专家约翰·林恩(John A .Ly nn)的《1560 —1660 年法国
军队里的战术演变》一文 。林恩认为法国独立地发展出了被罗伯茨描述为军事革命特征的
小规模战术单位和步兵的横列阵形 , 从一个侧面修正了罗伯茨的军事革命模式 ③。 这一年
《斯堪 的纳维亚 历史杂志》 还发表了 利昂·杰斯珀 森(Leon Jespersen)、简·林德 格林(Jan
Oystein Rian)的 3 篇文章 , 他们分别研究了 17 世纪的军事革
Lindegren)及奥依思汀·里恩(
命对丹麦 、瑞典和挪威的影响 。④ 这一领域 1985 年还有一部重要著作问世 , 即 J .R .黑尔
(J .R .H ale)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战争与社会 , 1450 —1620 年》 。 该书详尽地讨论了这
段时期欧洲战争的原因 、军队内部组织的变化以及战争对社会的影响 。黑尔在讨论所谓“军
事改革”问题时认为 , 欧洲军队规模的增大 , 主要原因是火药武器的推广 。⑤
1986 年 G .罗森伯格(
G .Ro thenberg)发表了《拿骚的莫里斯 、古斯塔夫·阿道夫 、莱蒙
多·门泰库科里与 17 世纪的“军事革命”》一文 , 主要讨论了这三位军事改革家与 17 世纪军
事革命的关系 。⑥ 另外 , 西门·派泊(Simon Pepper)和尼古拉斯·亚当斯(Nicholas Adams)以
16 世纪意大利城邦锡耶纳为对象 , 对新式防御工事的社会影响进行了有价值的个案研究 。⑦
1988 年 , 帕克《军事革命 :
军事改革与西方的兴起 , 1500 —1800 年》一书的出版 , 标志有

① 威廉·迈克尼尔 : 《竞逐富强 : 公元 1000 年以来的技术、武装力量和社会》(William H .M cNeill , The Pursui t of Power :

Technology , Ar med Forces , and Society Since A .D .1000), 芝加哥大学出版社 1982 年版 , 第 88 — 95 、134 — 146 页。
② 克奴德·杰斯伯森 :
《近代 早期 欧洲 的社会 变革 与军 事革 命 :一些 丹麦 的证 据》 (K nud J .V .Jespersen , “ Social
Change and M ilit ary Revoluti on in Early M odern Europe:S ome Dannish Evidence”), 《历史杂志》 (The Hi stori cal Jour nal)第
26 卷 , 1983 年第 1 期 , 第 1 — 13 页 。
③ 约翰·林恩 :
《1560 — 1660 年 法国 军队里 的战 术演 变》 (Joh n A .Lynn , “ Tactical Evolution in the French A rmy ,
1560 -1660”), 《法国历史研究》(French Historica l S t udies)1985 年第 10 期 。
④ 《斯堪的纳维亚历史杂志》(Scandi navian Journal of Hist ory), 1985 年第 10 期 , 第 271 — 363 页 。
⑤ J .R .黑 尔 :
《欧 洲文艺 复兴时 期的战 争与社 会 , 1450 — 1620 年》(J .R .Hale, War and Society i n Renai ssance
Europe, 1450 — 1620),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 1985 年版 , 第 47 页 。
⑥ 这篇文章载于彼得·派里特 、G .
克雷格和 F .吉尔伯特主编的《现代战略的制定者》(Pet er Paret , Gordon A .Craig
and Felix G ilbert eds ., Makers of Moder n S tr ategy)一书 , 克拉伦登出版社 1986 年版 。
⑦ 西门·派泊 、尼古拉斯·亚当斯 :
《火器与 工事 :
16 世纪 锡耶纳 的军事 建筑与 攻城战》(Simon Pepper and N icholas
A dams , Fi rear ms and For ti f icat ions :Mi li tary Archi tect ure an d S iege Warf are in S i xt eenth — Cent ury S iena), 芝加哥大学
出版社 1986 年版 。
 史 学 理 论 研 究 139

关军事革命问题的研究达到了一个颠峰状态 。在这本用了 20 年时间写成的书中 , 海军方面

的军事革命第一次得到深入的研究 。该书对军事革命影响的理解是从全球视野出发的 。 帕
克认为军事革命最重要的一个结果是使欧洲掌握了在世界上占优势地位的军事力量 , 从而
得以在世界历史上第一次建立起全球性帝国 。这样就把军事革命同西方的兴起这一学术热
点联系起来 。因此 , 军事革命成为一个在世界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问题 。 帕克这部先后
赢得两项最佳图书奖的书 , 是迄今为止军事革命这一研究领域最重要的著作 。 此后所有涉
及军事革命问题的研究 , 几乎都以某种方式同这本书发生联系 :
或批驳它 , 或补充 、完善它 ,
或以它为基点展开研究 。
进入 90 年代 , 西方学者对军事革命问题的学术兴趣丝毫没有减退 , 反而有越来越多的
学者被吸引到关于军事革命问题的激烈争论中来 。西蒙·亚当斯(Simon Adams)1990 年发
表了《战术或政治 ? “军事革命”与哈布斯堡的霸权 , 1525 —1648 年》一文 。 亚当斯反对把战
术或技术作为军队规模增长的原因 , 他的看法是 , 三十年战争的政治背景和进攻性战略的重
新得宠导致了军队规模的膨胀 。① 1991 年 , 约翰·林恩发表在《军事历史杂志》上的一篇文章
同样强烈批评了以技术为基础的军事革命观 , 指出新型工事的采用本身不能解释 17 世纪法
国军队的迅速膨胀 , 它至多是其中一种原因 。② 杰里米·布莱克(Jeremy Black)在这一年出
版了一本小册子 。他认为欧洲军事领域的变革主要发生在 1660 年以后这段时期 , 近代早期
欧洲战争的主要特征是连续而不是变化 。③ 同年 , 美国军事学会(AM I)在北卡罗莱纳州的
达拉谟举办了关于军事革命问题的学术研讨会 。在会上 , 来自各地的学者们展开了异常热
烈的讨论 , 各种观点的相互交锋达到了白热化程度 。后来有两名学者评论说 , 这是他们参加
过的最不寻常的学术会议 。④ 这次会议有力推动了军事革命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展开 。
1992 年 , 弗兰克·塔里特(F rank T allett)的《 近代早期欧洲的战争与社会 , 1495 —1715
年》一书出版 。 这部书与以往的军事历史著作有很大不同 , 作者的目光不再局限于战争的军
事和组织层面 , 而是把战争置于广大的社会背景之中 , 深入 、细致地研究了军队内部的生活
以及军人与平民之间的关系 , 揭示了战争影响经济生活 、社会结构及国家形成过程的机制 。
塔里特在该书前言中坦言 , 罗伯茨 、帕克和黑尔的著作给了他很大的影响 。⑤ 的确 , 这是在
军事革命观念影响下写成的一部全新的军事历史著作 。1992 年问世的另外一部军事革命
观念影响下的优秀著作是布雷恩·道宁(Brain M .Dow ning)的《军事革命与政治变革 :
近代
早期欧洲民主与专制的起源》 。 这本书通过比较布兰登堡 —普鲁士 、法国 、波兰 、英国 、瑞典

① 西蒙·亚当斯(Simon Adams):
《战术或政治 ? “ 军事革命” 与哈布斯堡的霸权 , 1525 — 1648 年》(“ Tactics or Poli tics
? `The M ilit ary Revolut ion' and the Hapsburg Hegemony , 1525 — 1648”), 载约翰·林恩主编 :
《战争的工具》(John A .Lynn
ed ., The Tools of War), 伊利诺依大学出版社 1990 年版 。
② 约翰·林恩 :
《新型工事与军队增长 :
法国的例子》(Joh n A .Lynn , “ T he Trace It alienne and the G row th of Armies :
The French Case”),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169 — 189 页 。
③ 杰里 米·布 莱 克 :
《 军 事 革 命 ? 1550 - 1800 年 军 事 变 革与 欧 洲 社 会》 (Jeremy Black , Mi li tary Revolut ion ?
Mi li tary Change and Europea n Societ y , 1550 — 1800), 麦克米伦出版公司 1996 年版 。
④ 克里佛德·罗杰斯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前言 。
⑤ 弗兰克·塔里特 :
《近代早期欧洲的战争与社会 , 1495 — 1715 年》(Frank Tallet t , War and Society i n Ear ly Modern
E urope , 1495 —1715 ), 劳特里奇出版社 1992 年版 。
 140 军事变革与社会转型

及荷兰等国 , 受军事革命影响的不同情况 , 从军事角度剖析了近代早期欧洲各国分别走上专

制或民主道路的原因 。该书是把军事革命观念运用于分析近代早期欧洲政治发展的典范之
作 。①
1993 年 ,《军事历史杂志》第 57 期发表了两篇有关军事革命的文章 。 一篇是罗杰斯的
《百年战争中的军事革命》 , 另一篇是金加拉(M .S .King ra)的《新型工事与八十年战争期间
的军事革命 , 1567 —1648 年》 。罗杰斯承袭了帕克把军事革命看作西方兴起的动力的观点 ,
但在军事革命发生时间上提出了全新的说法 。他认为使西方获得全球性军事优势的不仅仅
是一场军事革命 , 而是包括 14 世纪的步兵革命 、15 世纪前期的火炮革命在内的多次军事革
命 。为了将这么多次军事革命置于一个分析框架之内 , 罗杰斯借用生物学中的“间断平衡”
进化理论 , 描绘了 14 世纪以来欧洲军事领域时而缓慢发展 、时而发生急剧变革的一幅总图
景 。②
1994 年有两部与军事革命有关的重要著作问世 。 布鲁斯·波特(Bruce Porter)的《战争
与国家的兴起》 ③ 以法 、英 、西班牙等国为例 , 研究了军事革命在欧洲近代早期国家形成中
的作用 。 作者认为军事革命的原因是手持火器和攻城炮的推广 , 这是不同于其他学者的地
火药与近代早期穆斯林世界的军事革命》 ④
方 。 库克(W .F .Cook)的《摩洛哥的百年战争 :
是把军事革命的观念运用于欧洲以外的成功之作 。同年 , 《法国历史杂志》发表了约翰·林恩
的《重新计算法国军队的增长 , 1610 —1175 年》一文 。林恩用比较可靠的统计方法分析了 17
世纪法国军队增长的程度和具体时间 , 从而为进一步研究军队增长的原因奠定了坚实的基
础 。⑤
1995 年 , 这一领域有两部重要著作出版 。 一部是埃尔提斯(D .Eltis)研究 16 世纪欧洲
⑥
军事革命的专著 ; 另一部是罗杰斯主编的论文集《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该论文集收录
了这一领域此前发表的 8 篇经典性文章 , 以及编者约请相关学者专门为该论文集撰写的 5
篇论文 。 1996 年 ,《历史上的战争》杂志登载了斯铎思(C .Sto rrs)和斯高特(
H .M .Sco tt)的
一篇探讨 17 、18 世纪军事革命与欧洲贵族的文章 。⑦
伯特·霍尔(Bert S .Hall)于 1997 年出版的《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的武器与战争》是近几年
来研究军事革命问题的又一部力作 。该书对 16 世纪欧洲军队规模的增长提出了一种“综合

① 布雷恩·道宁 :
《 军事 革命 与政 治 变革 :近代 早期 欧洲 民 主与 专 制的 起 源》 (Brain M .Dow ning , The Mi lit ary
Revolut ion and Poli tica l Change :Origi ns of Democracy and Autocracy in Ear ly Moder n Europe), 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 1992
年版 。
② 罗杰斯 :
《百年战争中的军事革命》(C .J .Rogers , “ The M ili tary Revolutions of the Hundred W ar”), 载 罗杰斯主
编: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77 页 。
③ 布鲁斯·波特 :
《战争与国家的兴起》(Bruce Porter , War and t he R ise of t he S tate), 自由出版社 1994 年版 。
④ 库克 :
《摩洛哥的百年战争 :
火药与近代早期穆斯林世界的军事革命》(W .F .Cook , The Hundred Year s War f or
Morocco .Gunpow der an d the Mil itary Revol ut ion i n the Ear ly Modern Musli m Wor ld), 西方观点出版社 1994 年版 。
⑤ 约翰·林恩 :
《重新计算法国军队的增长 , 1610 — 1175 年》(John Lynn , “ Recalculati ng French A rmy G row th D uring
the G rand Siecle, 1610 — 1715”),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117 — 147 页 。
⑥ 《16 世纪的军事革命》(D .Eltis , The Mil itary Revol ut ion i n S i xteent h — Cent ury), 伦敦 1995 年版 。
埃尔提斯:
⑦ C.
斯铎 思 、H .
斯高特:
《1600 — 1800 年的 军 事革 命与 欧 洲贵 族》 (C .St orrs and H .M .Scot t , “ The M ili tary
Revolut ion and the European N obility , 1600 — 1800”), 《历史上的战争》(War i n Hi story)1996 年第 3 期 。
 史 学 理 论 研 究 141

论”的解释 。作者认为 , 战略战术上重视防御的主导思想 、战争伤亡率上升 、城乡劳动阶级生

活水准下降及近代早期国家征税能力的增强 ……这些都是导致军队膨胀的原因 。①
1999 年出版的由杰里米·布莱克主编的两部论文集中有多篇文章论及军事革命问题 。
托马斯·阿诺德(T homas F .Arnold)在《16 世纪欧洲的战争 :
革命与复兴》一文中认为 , 16 世
纪欧洲军事革命最根本的方面在于基督教西方逐渐取得对于伊斯兰教东方的军事优势 。②
罗纳尔德·阿斯齐(Ronald Asch)在《三十年战争时代的战争 , 1598 —1648 年》一文中指出 , 17
世纪上半期的战争对各国的影响是不同的 , 这些战争并不一定导致政治集权化或“专制主
义” , 它们在西班牙等国造成了政治权威的分散化 , 而在那些能成功地将战争费用转嫁到被
征服地区的国家(比如瑞典), 战争并未对其宪政结构和财政体系造成深刻影响 。③ 彼得·威
尔逊在《1450 —1815 年欧洲的战争》一文中提出 , 在 1450 —1815 年之间有三个时期发生了
军事革命 :1450 —1530 年 , 由于火药技术的推广及战术和军队组成的变化导致的军事革命 ;
1660 —1720 年 , 作为前一场变革的结果 , 永久性军队持续膨胀 ;
1789 —1815 年 , 与法国大革
命有关的混乱使国家得以扩大战争规模 。④
直到今天 , 西方学术界有关军事革命的研究成果仍在不断涌现 。 2000 年有德国波茨坦
大学朱艮·卢赫(Jǜrgen Luh)的《旧制度下的战争与军事革命》一书出版 。 该书主要观点是 ,
16 、17 世纪的军事革命(火药 、新型工事的推广及军队规模增长)导致了 17 世纪晚期和 18
世纪军事上的停滞 。⑤ 2001 年有克诺克斯(
M .Knox)
和威廉姆森·莫里(Willamso n M urray)
主编的《军事革命的动力学 , 1300 —2050 年》一书问世 。⑥
限于篇幅 , 我们无法对这一领域的研究成果作更多回顾 。但以上所述足以显示 , 西方学
者在军事革命的框架之下 , 从军事变革的角度研究欧洲社会转型问题所取得的成就 。

综观这半个世纪以来有关军事革命问题的研究 , 学者们几乎在每一方面都提出了截然
不同 、甚至完全相反的解释或理解 。各种观点的相互碰撞 , 不仅是推动军事革命研究不断深
入的动力源泉 , 而且也是这个领域能够吸引众多学者的一个重要原因 。西方学者在对军事

① 伯特·霍尔 :
《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的武器与 战争》(Bert S .Hall , Weapons and War f are in Renaissance E urope), 约
翰霍普金斯大学出版社 1997 年版 , 第 216 — 221 页 。
② 托马斯·阿诺德 :
《16 世纪欧 洲的 战争 :革命 与复兴》(Thomas F .A rnold , War i n S i xt eenth — Cent ury Europe :
Revolut ion and Renaissance), 载杰里米·布莱克主编《1453 — 1815 年的 欧洲战争》(Jeremy Black ed., European War f are ,
1453 — 1815), 麦克米伦出版公司 1999 年版 。
③ 罗纳尔德·阿斯齐 :
《三十 年战争时 代的战争 , 1598 — 1648 年》(Ronald A sch , “ W arfare in the Thirt y Years War,
1598 -1648”), 载杰里米·布莱克主编《1453 — 1815 年的欧洲战争》 , 第 68 页 。
④ 彼得·威尔逊 :
《1450 — 1815 年欧洲的战争》(Pet er Wilson , “ Eu ropean Warfare , 1450 — 1815”), 载杰里米·布莱克
主编 :
《近代早期世界的战争》(Jeremy Black ed ., War i n the Early Modern Worl d), 伦敦 1999 年版 , 第 178 — 179 页 。
⑤ 这本书 , 笔 者 只 从 英 特 网 上 看 到 它 的 英 文 介 绍 。 英 文 书 名 为 :A ncient Regime Warf are and the Mi lit ary
Revolut ion — a S t udy (Vorstellung des Projekt es im A MG_Bulletin Heft 5 , 05/ 2000 , S .18 :
)。
⑥ M.
克诺克 斯 、威 廉 姆森·莫里 :
《军 事革 命的 动 力学 , 1300 — 2050 年》 (M .K nox and Willamson M urray , The
Dynami cs of Mi li tary Revol ution , 1300 — 2050 ), 哈佛大学出版社 2001 年版 。
 142 军事变革与社会转型

革命问题的研究中所涉及的争论有许多 。择其要者论述如下 :
第一 , 关于军队规模扩大原因的争论 。
近代早期欧洲武装力量在规模上的成倍增长 , 是学者们公认的事实 。 但是 , 在军队规模
何以发生急剧膨胀的问题上 , 几乎每位研究者都提出了一种独特的解释 。因为军队规模膨
胀是军事革命的一个核心内容 , 所以关于军队膨胀原因的争论 , 实质上也是关于军事革命发
生原因的争论 。 在这个问题上 , 罗伯茨的观点是 , 三十年战争期间交战各方采取的更加野心
勃勃的战略导致了欧洲军队规模的扩大 , 而这种战略出现的前提条件是 16 世纪末到 17 世
纪初的战术改革 。所以在他眼中 , 战术改革是军事革命发生的根本原因 。① 帕克在分析欧
洲军队规模扩大的原因时 , 把注意力转向了军事技术 ———新型防御工事的推广 。他在 1976
年的文章中的说法是 , 这种新型防御工事在抵御炮火和步兵进攻方面的能力 , 使围攻战成为
近代早期欧洲首要的战争形式 , 围攻新型工事对人力的需求推动了欧洲军队规模的扩大 。
由于受到一些批评 , 帕克在 1988 年的专著里转而强调新工事对驻守军队的需求在欧洲军队
规模膨胀中的作用 。
后来 , 大卫·帕罗特 、西蒙·亚当斯及约翰·林恩等人对罗伯茨和帕克专注于军事战术或
技术的做法进行了批评 , 并各自提出了对军队规模扩大的解释 。 帕罗特在 1985 年的文章中
认为 , 欧洲各国军队规模的扩大 , 一方面是由于三十年战争造成的外部政治环境的压力 ;
另
一方面 , 当时欧洲各国的行政和财政系统还不能动员足够的资源来供应庞大的军队 , 军队不
得不依靠暴力向所在领土上的居民征收财物来供养自己 , 这一制度反过来又推动了军队规
模的进一步扩大 , 因为规模较大的军队更具备迫使居民按要求交纳财物的威力 。② 这就为
军事革命原因的分析增添了新的因素 :
政治和后勤 。亚当斯在 1990 年的文章中是从政治和
战略角度分析军队膨胀原因的 。林恩对 17 世纪法国军队膨胀提出的解释是 , 法国经济和人
口的增长为军队扩充规模提供了可能性 , 波旁王朝的野心和外交上的孤立是推动法国军队
膨胀的直接动力 。③ 然而 , 在伯特·霍尔看来 , 帕罗特等人基于政治环境 、战略 、后勤等因素
的解释仍是不够的 。 他在 1997 年的著作中提出了战争伤亡率和劳动阶级生活水准的问题 。
除上述几种观点外 , 对于近代早期欧洲军队规模扩大的原因还有许多说法 。 到目前为
止 , 这方面的争论还在继续进行 , 以后可能还会有其它说法出现 。 笔者以为 , 霍尔在这个问
题上表现出来的“综合论”的主张是很有启发性的 。尽管 15 、16 世纪经济 、人口的发展和三
十年战争的政治环境等因素是欧洲军队规模膨胀的重要条件 , 但军事技术创新和战术变革
的作用是绝对不可低估的 。
第二 , 关于军事革命发生时间的争论 。
这方面的争论与上述第一方面的争论是密切相关的 , 因为对不同变革因素的强调往往
导致对军事革命发生时间的不同界定 。 罗伯茨认为战术改革是军事革命的原因 , 所以他把

① 罗伯茨 :
《1560 -1660 年的军事革命》 ,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18 页 。
② 大卫·帕罗特 :《三十年战争中的战略与战术:
“军事革命”》(David A .Parrot t , “ St rat egy and Tactics in the Thirty
Years W ar :The `M ilitary Revolution' ”),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240 — 241 页 。
③ 约翰·林恩 :
《新型工事与军队增长 :
法国的例子》 , 载罗杰斯主编: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188 页 。
 史 学 理 论 研 究 143

军事革命的时间确定在 1560 —1660 年这段时期 。 帕克认为罗伯茨选择 1560 年作为军事革

命的开端是不幸的 , 因为罗伯茨所描述的许多发展也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战争的特征 。①
他将军事革命的时间延长为 1530 —1710 年 。 但是 , 帕克的观点随后也遭到其他人的批评 。
克里佛德·罗杰斯在 1993 年的文章中着重强调了前几个世纪中变革的重要性 。 他写
把目光集中在 1500 年以后的几个世纪 , 是对欧洲军事史上最具革命性的事件的忽视 。②
道:
杰里米·布莱克主张 , 在 1500 —1800 年这 3 个世纪的发展中 , 后一半时期的军事变革更为重
要 。他 1991 年的著作主要着眼于 1660 年以后的变革 ;
在 1995 年的文章中则提出 , 如果近
代早期的欧洲军事领域的变化能够用“革命”一词描述的话 , 那就有两场军事革命 , 一场发生
在 15 世纪晚期至 16 世纪初期 , 另一场发生在 1660 —1720 年之间 。③ 如此一来 , 被罗伯茨确
定为军事革命时期的那一个世纪 , 在布莱克那里恰恰成为两场军事革命之间的相对停滞时
期。
关于军事革命发生时间有如此众多的说法 , 原因在于多数研究者都把目光集中在一个
较小的时间范围内 , 过分抬高自己所研究的那段时期中军事变革的重要性 。所以 , 要彻底解
决军事革命发生时间方面的争论 , 必须将视野扩大 , 对中世纪晚期到近代早期欧洲军事领域
的发展作通盘考察 。 在罗杰斯的影响下 , 伯特·霍尔在 1997 年的著作中提出这样的主张 :
必
须抛弃军事革命在历史当中占据一个单一的点的观念 ;
在 14 到 17 世纪早期这样一段相当
长的时间里发生了一系列军事变革 。④ 这一看法 , 在解决军事革命发生时间的争论方面前
进了一大步 。
第三 , 关于军事革命影响的争论 。
军事革命是对社会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的军事变革 , 尽管这是多数学者所公认的准则 。
但是 , 学者们在具体理解军事革命的影响时 , 是从不同角度出发的 。 罗伯茨对军事革命影响
的描述是 : 它彻底改变了欧洲战争的面貌 , 扩大了欧洲军队的规模和战争的范围 , 使越来越
庞大的军队成为国家所掌握的工具 , 导致国家权威的提高 , 并使战争由贵族阶级的特权变成
了社会上相当一部分人 参与的事情 , 还导致研究 战争艺术和战争 法的著作大 量问世 , 等
等 。⑤ 实质上 , 在他眼中军事革命最主要的影响是促使现代战争方式在欧洲的诞生 。 埃克
塞特大学的迈克尔·达菲 、科林·琼斯及布雷恩·道宁 、布鲁斯·波特等人则跳出了战争这个狭
小空间 , 把军事革命与近代国家形成 、官僚化等问题联系起来 。 帕克在 1988 年的著作中则
是从西方的兴起这个角度探讨军事革命影响的 , 他认为近代早期的军事革命帮助了欧洲向
全世界的扩张 。
除理解角度的分歧外 , 研究者们在具体问题上还进行了针锋相对的争论 。 比如 , 在新型
防御工事的推广对欧洲小国命运的影响方面 , 就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看法 。 帕克根据意大
利小邦锡耶纳( 的例子提出了“军事革命可能直接导致小国灭亡”的结论 :
Siena) 面临佛罗伦

① 帕克 :
《“军事革命 , 1560 — 1660” ——— 一个神话 ?》 , 载罗杰斯主编: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38 页 。
② 罗杰斯 :
《百年战争中的军事革命》 ,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56 、76 页 。
③ 布莱克 :
《一场军事革命 ? 对 1660 — 1792 年的透视》 ,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96 页 。
④ 霍尔 :
《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的武器与战争》 , 第 210 页 。
⑤ 罗伯茨 :
《1560 — 1660 年的军事革命》 ,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14 — 29 页 。
 144 军事变革与社会转型

萨的威胁 , 锡耶纳领导人不顾资金 、材料和人力方面的缺陷 , 试图构筑造价昂贵的现代防御

工事 ;
当敌人发动入侵时 , 建筑计划仍没能完成 , 却由于耗尽了国库的金钱而无法装备一支
舰队或雇佣军 , 结果导致这个共和国的灭亡 。① 托马斯·阿诺德却以包括贡扎噶(Gonzaga)
在内的另外一些意大利小邦为例 , 得出了相反的结论 :
新防御工事不仅未必导致小国的灭
亡 , 而且在多数情况下 , 在帮助小国抵制大国霸权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② 依笔者看 , 虽然
锡耶纳的灭亡与新工事之间存在一定联系 , 但它的迅速灭亡主要还是由于决策失误 :
企图在
包括锡耶纳在内的 17 座城镇周围同时建筑起用棱堡体系环绕的新防御工事 , 分散了人力和
资源 。帕克据此得出新工事直接导致灭亡的结论 , 确实有些勉强 , 而阿诺德根据许多实例得
出的结论显然更有说服力 。
又如 , 在军事革命与近代早期欧洲政治发展的关系方面 。达菲 、琼斯 、道宁 、波特等人主
张 , 军事革命的最大影响在于促使欧洲各国在政府管理方面发生了一场革命 , 导致专制主义
国家的兴起及其向现代民族国家转变 。 杰里米·布莱克则认为 , 近代早期欧洲军队规模膨胀
的主要原因是国家权威的增高 , 言外之意是 , 专制主义国家的兴起是军事革命的原因而非结
果 。 那么 , 专制主义国家的兴起和军事革命到底何为因 、何为果呢 ? 这恐怕又是一个“鸡生
蛋 、蛋生鸡”的问题 。 笔者认为 , 这两种现象是在相互推进中发展的 , 它们之间是互为因果的
关系 。

西方学者对军事革命问题的研究 , 以及在军事革命框架下进行的如火如荼的争论 , 在取
得累累硕果的同时 , 留下了广阔的思考空间 。 这些研究的影响已经越出了近代早期史和军
事史的范围 , 具有多重学术价值 。
第一 , 为理解转型时期欧洲乃至世界的历史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 加深了我们对欧洲行
政体系官僚化 、近代国家形成 、西方的崛起以及转型时期许多其它历史现象的认识 , 从而大
大推进了对欧洲社会转型问题的学术探索 。 比如 , 在欧洲为什么能在近代以后逐渐取得全
球性优势地位的问题上 , 以往的研究总是围绕着生产力发展 、资本主义兴起 、产权制度革新 、
人口运动 、文艺复兴 、宗教改革 、新航路开辟 、海外贸易 、殖民掠夺等一些老问题打转 , 而帕克
从军事革命角度对西方兴起做出的解释 , 犹如当头棒喝 , 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因为他揭
示了一个显而易见 、却往往被人们忽视的道理 :
西方列强之所以能征服一个又一个高度文明
的民族 , 最直接的原因是它们在陆地和海上的作战能力占据了越来越明显的优势 。
第二 , 使军事史的解释价值引起了整个历史学界的注意 , 革命性地改变了军事史的性
质 。 无论在我国还是在西方 , 过去人们研究军事史几乎都是抱着纯军事性的目的 , 很少有人
把军事史与社会发展联系起来 。 所以 , 研究军事史的通常都是军人或有过军事经历的人 。

① 帕克 :
《军事革命 :
军事改革与西方的兴起 , 1500 — 1800 年》 , 第 12 页 。
② 阿诺德 :
《防 御工 事 与 军事 革 命 :1530 — 1630 年 贡 扎噶 的 经 历》 (Thomas F .A rnold , “ Fort ifications and t he
M i lit ary Revolut ion :The G onzaga Experi ence, 1530 — 1630”),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201 — 226 页 。
 史 学 理 论 研 究 145

但是 , 20 世纪 80 、90 年代西方学术界出现了一个从军事角度研究社会发展的热潮 , 以“战争

与社会”为标题的著作和文章纷纷出现 , 几乎成为一种模式 。以至于连普林斯顿大学专攻经
济 、社会史的教授查理·提利(Charles Tilly)都说 :
“军事竞争 ……为民族国家的诞生及最终
取得优势地位奠定了基础” 。① 其影响甚至波及其它学科领域 。 比如 , 著名社会学家安东尼
·吉登斯探讨暴力在民族国家形成过程中作用的《民族 —国家与暴力》一书的出现 , 不能不说
与历史学界这股热衷军事问题的潮流有关 。 然而 , 这股潮流的形成 , 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
对军事革命问题的研究 。
第三 , 培养了大批史学栋梁 。 研究军事革命问题的学者 , 有些本来是其它领域的著名专
家 , 后来被吸引到军事革命的研究中来 ;
但也有些人是在从事学术活动之初就开始研究军事
革命问题 , 并始终与军事革命领域的研究一道成长的 。 其中最典型的是杰弗里·帕克 。1965
年至 1968 年 , 帕克在剑桥大学撰写博士论文时 , 发现他所研究的佛兰德尔军队的材料与罗
伯茨 1955 年的报告提出的模式有矛盾 , 因而在论文最后一章表达了对这一理论模式的怀
疑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 , 罗伯茨恰巧就是帕克博士论文的校外评审人 。帕克是怀着忐忑不
安的心情前去进行口头答辩的 。令他甚感意外的是 , 罗伯茨说他的批评是有说服力的 , 并建
议他将这一章的内容作为一篇文章发表出来 。 这就是帕克 1976 年发表在《 现代历史杂志》
上的那篇批评性文章 。② 罗伯茨这位在当时已经很有影响的著名学者 , 以其崇高的学术品
格深深打动了帕克这名青年学子 。 帕克在此后从事军事革命研究的几十年里 , 不断地通过
书信往来或当面讨论等方式从罗伯茨那里获得指导 。 如今 , 帕克已经是出版了 20 多部历史
著作 、蜚声国际史坛的学者 , 也是军事革命这一研究领域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③ 除帕克
外 , 军事革命这个领域还孕育出了彼得·威尔逊等一大批史学新秀 。
半个世纪以来 , 西方学者关于军事革命问题的研究角度越来越多 , 涉及的范围越来越
广 , 研究者队伍越来越壮大 。 他们在许多方面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 但也有些问题至今仍
未能完全解决 。 总之 , 军事革命目前仍然是西方史学界一个倍受关注的热点话题 。

(作者许二斌 , 鞍山师范学院讲师 , 东北师范大学世界文明史研究中心博士生)

(
责任编辑 :
刘 军)
(
责任校对 :
景德祥)

① 查理·提 利 :
《强 制 、资 本 与 990 — 1990 年 的欧 洲 国家》 (C harles Tilly , Coercion , Cap ita l , and the European
St ate , 990 -1990), 布莱克维尔出版社 1990 年版 , 第 191 页 。
② 帕克 :
《关于〈军事革命〉一书的辩护》 , 载罗杰斯主编 :
《关于军事革命的论争》 , 第 337 页 。
③ 帕克是英国皇家历史学会和西班牙皇家历史学会的成员 。笔者在英特网上访问 Google 搜索引擎的 分类检索网
页时 , 当进入到历史学家这一页后 , 发现其所列的十几位历 史学家中就 包括杰弗 里·帕克 。 这也从一 个侧面反 映出帕克
在西方(至少在英语国家)史学界的地位 。